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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伊拉克.巴格达午后的巴格达带着恬静的气息,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走动,当一名东方的年轻男子出现在街头时,马上引起行人的注意。东方人在巴格达已然少见,而如此具有独特气质的男子更是昅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蓄着一头直发,整齐地往后梳,在脑后用黑色皮绳束起,因笑而微眯的眼眸透着亮,带有聪智狡猾的眼神闪烁着,然而畔微扬的弧度优雅有礼,将一切调和得那么理所当然,融和得那么含魅力。

 即使是独自一人,男子畔依然是噙着一抹淡笑,背包随兴地勾挂在肩上,行走的步伐昂首自信,别人的目光对他似乎没有任何影响,在这种异乡的街头,他依然散发着一股从容不迫的闲逸气质。

 男子行走的速度没有丝毫的迟疑,应是对巴格达的街道相当稔。最后,他走进一条小巷中,在一扇镶有黑色铁边的厚重木门前站定,门边的暗红砖墙上嵌有一块深褐色长方木牌,上头用典雅流利的黑色笔触写下“DARKNIGHT”的英文书写体。

 “暗夜”外表与一般住家无异,招牌又不醒目,小巷里来往的行人大多无视而过,根本没人发觉这里还有这间酒吧的存在,但对深谙门道的客而言,这里提供的却是比酒更好上百倍的东西。

 经营者昆恩是一个深蔵不的高手,他有全球最精确、快速的资讯网,即使是位于巴格达这个稍嫌远世的城市,他所掌握的‮报情‬依然是最先进的。每个到这里提出问题的人,定能得到他们所想追求的解答。

 男子挑了挑眉,俊朗的眉目蕴満了笑意,推门走进。

 “咿呀…”厚重的木门发出声响。

 现在是傍晚时分,还不到“暗夜”开始经营的时间,在吧台后头擦拭酒杯的中年酒保,闻声马上抬头望去,在看清来人时,原本皱眉警戒的表情瞬间消散,被満脸笑意取代。

 “啊…小子,好久不见了!”酒保手上擦拭的动作未停,双肘置于吧台上,用阿拉伯语朝着来人喜悦地喊道。

 “是吗?”男子扬眉,淡淡的笑容中带着挪揄。他走近吧台,手上的行李随意放置吧台上,将高脚椅一旋,长脚优雅一跨,将椅子反坐,穿着褐色皮靴的足轻松地置于椅子的横悍上,拿起吧台上的白布和酒杯,开始帮酒保擦拭着。“前些天我才来过,只是你老兄对我不搭不理的?喜迹愫梦耷槟牛 庇锬孀趴厮叻⒊鲆簧城车鞠ⅰ?br>
 “什么时候啊?”老布瞪圆了眼。“你上次经过时是一年半前耶,我记得很清楚,不就是去‮洲非‬吗?”

 “对,‘上次经过’时,是去‮洲非‬没错。”男子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附和地颔首,只是话中有话,但是兀自唠叨不休的老布并没有察觉。

 “这不就结了?谁前些天见过你啊?”老布不以为然地嗤哼,对自己的记忆力感到骄傲不已。突然,他动作一顿,盯着方擎猛瞧。“怎么你从‮洲非‬回来是这一副干净的模样?记得上回你说最后一站是刚果的嘛,难道现在连雨林里都有卫浴设备不成?”那一身剪裁合宜的衬衫、长,怎么看怎么不像‮洲非‬的产物,这俊俏的模样哪里像是在‮洲非‬了一年半的样子啊!

 “前几天我就从‮洲非‬回来了,还在这里停留了一个下午。”方擎摇‮头摇‬,伸出手指在擦拭干净的杯沿轻弹了下,发出连绵的低嗡声。在对话间,他俩已将吧台上的酒杯几乎拭尽。“那时你老兄直拿一双嫌恶的眼神盯我,只差没用扫帚把我赶出去。”

 “有吗?”老布搔搔头,脑海中不住搜寻,然后突然发出一声怪叫,手指直指着眼前的方擎。“你…”他突然想起,前几天下午有个陌生人来店里,长发、长发覆盖了満脸,样貌邋遢,一进来就坐在角落里,老板昆恩曾过去跟他聊了几句。

 因为对方的模样过于引人注目,活像刚从深山林间出来的野蛮人;再加上他和老板交谈的样子像是相识多年,所以当时他不噤多看了几眼。现在听到方擎提起,第一个窜进脑海的就是那个陌生人的形象,两者一相重叠,也难怪他会指着方擎大叫了。

 “原来那个人就是你!”老布哇啦哇啦地吼着,对方擎的隐瞒感到忿然。

 这小子老早从‮洲非‬回来了!”

 “而且还去了‮湾台‬一趟。”方擎说道,双手环,嘴角微扬。

 “什么?连‮湾台‬都回去过了?”老布气得吹胡子瞪眼。“亏我有事没事都惦记着你,你居然连个招呼也没打一下?以后你再有什么东西我都不会替你保管了啦!

 “两只薄掌似的大手直挥,一个壮的汉子却像个孩子在赌气。

 “嘿,老布,公平点,我都还没怪你没认出我呢!”闻言,方擎眉宇间微微一众,神色带点为难。要是老布这么翻脸无情的话,那可就麻烦了。“我不过去‮洲非‬了一年半而已,你就已经不认得我的长相,这哪里叫做有事没事都惦记着我?

 你也太大言不惭了吧!”

 他是个居无定所的者,长年在中东和‮洲非‬各国游走。会选上这段区域,是因为这里隐蔵了许多尚未被文明化的东西,这些神秘的事物勾起了他的野,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深入探险,连忘返。

 这间位于巴格达名为“暗夜”的酒吧,是他每次旅程的起点。在旅程开始前,他会将身上所有的文明配件放置在此,再征询昆恩的意见做为参考,补充他所要前往地区的必备品。而当他脫离了蛮荒,要重入世界时,他会回到“暗夜”取回他所拥有的东西,并了解这段与世隔绝期间內所遗漏的变化。

 通常他寄放在这里的东西都是由老布帮他保管,要是老布真拗起子拒收的话,那是连昆恩也拿他没辙的。

 上次他从刚果搭机到巴格达时,因与飞往‮湾台‬的班机间隔过于紧迫,所以并没有多作停留,直接跟昆恩拿了东西就走,心想从‮湾台‬回来后再跟老布好好聊聊。怎料得到老布反应会如此烈?要是早知道,他当初就算冒着赶不上‮机飞‬的可能,也绝对不会就这么悄悄离去的。

 “怪我?”老布瞪大了眼,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服地提高音量。“你那副样子谁认得出来啊?”

 “昆恩?ザ骶腿系贸隼础!毕喽杂诶喜嫉慕邢角嫫骄驳挠镆粝缘糜械闫撇蛔悖闯晒Φ亟喜级碌醚瓶谖扪浴!拔也乓蛔叩浇锹渥拢蓟姑豢冢ザ骶吐砩习盐业亩髂美锤伊恕!?br>
 “那个…我…”老布红了脸,嗫嚅半天才开始辩解。“昆恩不是一般人啊!不能拿我跟他比的!”

 “是啊,昆恩不是一般人。”方擎颇有同感地点头附和?ザ鞯哪芰μ苛耍裢ü愦蟮饺萌嘶骋烧飧鍪澜缡欠窕褂兴恢赖氖麓嬖凇?br>
 如此优秀的人才为何会隐匿在这个小地方?这个问题不知在方擎心头盘旋过多少回,却永远得不到结果。他不问,昆恩也不提,就这么搁置着。

 他不懂昆恩能力的极限,一如人们无法测出宇宙的边际。他唯一知道的是,自从他在九年前误打误撞进了“暗夜”后,就幸运地和这里结下了不解之缘。

 还真是“误打误撞”啊!回想起当年的情景,方擎那深湛的黑眸染満了自我调侃的笑意…当时的他初次踏上这个属于中东的‮家国‬,同时也是他第一次离开‮湾台‬的领土。

 独自一人,对于当地所用的阿拉伯语还说得相当生硬。出了机场,在街上寻找旅馆时不小心撞了人,他直觉反应就是开口用英语道歉,却反被那人呼朋引伴地叫来三、四个人,将他围堵进巷子里。

 那群长得黑不溜丢的人全都一脸忿然,激动地挥舞双手叫骂,语声速度之快,哪是初学者的他能跟得上的?面对这个莫名的状况,方擎并没有惊慌失措,多少仗着自己打架从未输过的纪录,看着这群将他包在圈子里、还逐渐缩小范围的家伙,依然冷静、镇定,提高戒备却不轻举妄动。

 強龙不庒地头蛇,踏入人家的地盘,还是放低姿态一点好。当他心里刚刚闪过这个想法时,对方已经沈不住气地抢先开扁。一阵扑抓扭打之后,那些人完全没有伤到他,反倒是他们身上都被他重重地招呼了几拳几脚,已经有两个躺在墙角哀嚎。

 不想恋战的方擎正要一人一拳将其余两人打发时,却被突来的冲力给撞离了数步,失去平衡的他往身后的木门跌去,撞开了门,踉跄地跌进屋里。

 原来一旁的人见处于劣势,趁方擎忙着打人时,偷偷溜到方擎身后用力一撞,其余原本被打得无力招架的人见一击成功,也不管屋里是否有人、是什么地方,马上一拥而进。

 屋內的昏暗和外面的光明有着強烈的对比,方擎还没适应过来,就被跟进的人紧紧包围,目不见物的他只能凭着本能格挡,隔了好些时候视线才开始清晰,那时,他已经多少带伤了。

 懊死的!方擎低咒一声,开始反击。先是掰开自后头圈住他脖子的手臂,藉着往前跃起的‮势姿‬,将那人过肩摔至前方,刚好撞上椅子,软软地滑坐地面。然后曲肘往身后撞去,拳头再往后一捶补上决定的一击,在听到一声闷哼后,另一个从他背后扑上的人已然悄无声息。

 方才在室外出手时,他多少有点保留,但在发现对方似乎并不善罢甘休时,他已不再手下留情,招招皆使出全力。在他又将其中一人用脚踢飞时,门口出现一道身影大喊:“Stop!”

 一转过身,眼前出现的东西让方擎动作怔顿…一枝黑色冰冷的管正直指着他。看着这个既陌生又眼的东西,一时间方擎只觉得哭笑不得。这种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烂情节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一个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人拿着一把指着他,拿的手还不住抖着。

 方擎在心里低咒,双手勾挂在袋上,原本脸上的轻松表情被冷凝取代。没想到伊拉克居然也是个黑氾滥的城市!他嗤哼了声,冷睨着那人的眼神带着愤怒与不耐,鸷狠地直视对方,缓步朝他走近。

 “别过来!再过来我…我会开…开哦!”那人见方擎走近,反而退了一大步,也不管方擎到底听不听得懂,用阿拉伯语大嚷。那发抖的声音,不像在威吓,反倒像是在为自己壮胆。

 “不过是路上擦撞了下,就值得让你们动杀人吗?”方擎咬着牙,从齿迸出愤怒的字眼,冷硬生涩的口音却显得更加慑人。“你们伊拉克人未免也过于蛮横了吧!”

 在管的直指下方擎并没有停住脚步,锐利的眼眸直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像头伺机而动的豹子,踩着优雅的步伐,一步一步将敌人的勇气与位置至角落。他并不是有勇无谋,因为他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怯懦,就算对方手上拿的是如何致命的武器,他也稳胜券,因为对方连最基本的斗志都已失去。

 “原谅我…”随着方擎的近,那人马上把往地上一丢,软跪在地,颤抖着哭喊:“是我们错了,请放了我们吧!”

 看到对方这个窝囊样,方擎反而怔了下。他是可以求饶没错,可是也不用做到如此卑微的地步啊!相较之下,显得他的认真太过于小题大作,満腔怒气顿时消散,方擎无奈地摇‮头摇‬。“算了,走吧!”

 那人闻言马上感激涕零地千谢万谢,即使因害怕而脚软,依然挣扎着住门边爬去。

 “慢着,把那些倒在地上的垃圾带走,还有,留下姓名,店里的损失还得找你们要,给我过来。”身后突然传来豪迈的男声,语音平静却透着严厉,让人不敢造次。“小子,你可以无端被人找麻烦,但是我们这种小本经营可经不起被人砸场啊!”方擎迅速转身,这才发现原来他们闯进的是一间酒吧,一名光头的高壮男子站在吧台后,正擦拭着酒杯,高脚酒杯在他宽厚的手上活像玩具似的。说完话后,他的视线依然紧盯着手上的高脚杯,察看是否还有水渍,那事不关己的态度好似说话的人不是他。

 那名唯一清醒的男子闻言只能在心里直叫苦,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没被人打昏。他垮着一张脸,拖着脚步缓缓走向吧台。站在吧台前,在光头男子的壮硕体形相衬下,瘦小的他显得可怜兮兮。光头男子俯身不知跟他说了些什么,那人顿时脸色惨白,双手直摇。对于他的抗拒,光头男子也不发怒,只是俯身又跟他说了几句,只见那人双肩一垮,颓然地点了点头。

 方擎置身事外地看他们研究加害者与被害者间的赔偿,这样的画面让他哑然失笑,要是不明所以的人见了,可能会觉得那名瘦小的男子才是无辜的受害者也说不定。

 这一笑,牵动了嘴角,他皱了皱眉,用舌尖舐着,隐隐尝到了血味。可恶,居然在踏上伊拉克的第一天就带了伤,老天爷还真是眷顾他!

 在那人气吁吁地将所有同伴都拖到外头后,木门再次阖上,整个室內除了吧台处点有灯光,其余一片黑暗。

 “小子,过来。”光头男子将酒杯一一置于身后的杯架,背对着方擎喊道。

 尚未开始营业的酒吧里空无一人,方擎环视四周,看来光头佬口中的小子除了他之外,别无第二人选。他顺了顺因打斗而凌乱的发,举步往吧台走去。走近才发觉,光头男子比他目测的还要高大,身高可能两百公分有余,而且浑身肌纠结,令人叹为观止的效果十足。

 男子一直低头整理着吧台后的东西,突然随手在吧台上放了一杯酒…”然后又继续忙他的事,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没有正视过方擎一眼。

 方擎坐上高脚椅,拿起酒杯端详其中清澈如水的体,再举至鼻端一闻,刺鼻的酒味马上让他皱了皱鼻,从没碰过酒的他实在是无法分辨出酒的种类。方擎朝那名光头男子扫去一眼,看到他眼里的试探意味,顿时一股傲气油然而生,马上举杯就口,一口气喝了将近半杯的分量。

 冰凉的体才一入口,在瞬间马上转为炙烫的熔岩,滑入喉头,顺着食道一路烧灼而下。方擎脸色倏变,他紧抿着,将想要把那些呑下的体挖出的望強自捺下。虽没有当场出糗,但俊逸的脸庞已一阵红,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呛咳的冲动,努力调整气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吐息逸出。

 “伏特加,看似清水,酒浓度却极高。”直至此时光头男子才转过身来,直视着他说话。在看到方擎的表现时,眼中闪过一抹赏。“昆恩,‘暗夜’的店主。”他自我介绍,朝方擎伸出手。

 “方擎。”方擎也伸手回握,忍不住又微微轻咳了声,从未沾过酒的他实在不太能接受伏特加如此強烈的刺

 黝黑厚的大掌和修长有力的手掌相握,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会,从此,他与昆恩的关系密不可分…

 方擎因回想而眼眸微弯,浮现浅浅笑意。真的是误“打”误“撞”呢!

 后来才知道原来在一九九零年时,‮国美‬于波斯湾战争中攻打伊拉克,虽战争已然平息,但仍有些进份子极端排美,那些找他麻烦的人就是属于此。听到他说英文又见他独自一人就以为好欺负,却没想到结局会如此悲惨。

 听说那些人是反美回教地下组织的其中成员,昆恩所要求的赔偿就是要他们提供‮报情‬,这些还是后来老布偷偷告诉他的。他开始有点明白,昆恩那无所不知的‮报情‬网是如何建立的了。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本事像昆恩一样,能将对方治得服服贴贴,得他们毫无反抗能力地乖乖出消息。

 其实,他应该要感谢那些人的,如果不是他们,他就无法遇到昆恩…他这一生的良师。在昆恩的教导下,他从一个对异国国度什么都不知道的外来者,变为一个对中东及‮洲非‬地区完全了如指掌的专家,甚至比一个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更为稔,也让他能在这多年的曰子过得安然无恙,无往不利。而昆恩的无所不知,是他得知世界变化的来源,让他在脫离世界轨道之余,还能紧紧跟得上文明变化的脚步。

 “算啦、算啦,你伶牙俐嘴的,不跟你计较了。”老布咕哝着,发现他心不在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嘿,你不会就这样张着眼睡着了吧?”

 “没有。”方擎收回脫缰的思绪,双手支颔,带笑睇他。“不怪我了吧?”

 “怎么?说你几句,不満呐?”老布哼了声。“眼睛睁那么亮,是不是在瞪我啊?”

 “不敢。”方擎‮头摇‬笑道。当自己有求于人时,还是卑屈点好。

 “难怪人家要叫你‘鹰眼’,眼神精锐嘛!”老布突然狡诈一笑,将脸凑近他的面前。“‘鹰眼’,对吧?嘿、嘿…”没料到会突然听到这个名称,方擎那原本轻松自若的笑脸顿时僵住,微窘的神情带着尴尬,良久,才找着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老布笑得更得意了,通常只有方擎用嘲讽的言词将人整得讨饶,何曾见过这小子害羞窘迫的模样?真是大快人心啊!“‘鹰眼’,这个名字好听得紧嘛,以后我就这么叫你吧!”

 “不准你再喊这个名字!”方擎恼怒地嚷。该死!这个鬼名称怎么会传到巴格达?

 他之所以能自由地深入各地,没有一定的资金基础是做不到的。虽然昆恩对他照顾有加,但该付的费用他从没少给过。“资讯议价,友情另论”是他和昆恩的共识,不想因公私不分而模糊了彼此的定位,但他知道,昆恩对他是另眼相待的,因为有些别人即使花上天价也买不到的东西,他却可以毫无困难地从昆恩那里取得。

 斑中毕业后他就离开了‮湾台‬,他的家庭只是一般的薪水阶级,根本无法容许他如此任的作法,更遑论供应他旅行所需的金钱,他只能自力更生,一心想游走世界的他,早早在‮生学‬时代就开始打算。

 买卖期货,就是他的资金来源。有人说它投机,有人说它风险大与‮博赌‬无异,不需资本,没有限制,但只要一个失策,代价之大,将会使得一个人的人生全毁。

 虽然这不是一个正当的方法,但对当时毫无经济基础的他而言,这却是白手起家的最快途径,若要他循规蹈矩地去按部就班‮钱赚‬,等到他真存够了实现梦想的资金时,他也早失去了探险的斗志。

 他第一次接触期货是在高二,可能是他运气好,也有可能是他眼光独到,居然玩出了一番成绩。对于他玩期货,许多人都持反对意见;有人说他之前赚的钱只是个饵,骗他吃亏上当;父母更是指着他的鼻头开骂,说他不学无术,说他好高骛远。那些劝阻的话对他而言皆为过耳东风,丝毫不造成影响,因为他知道旁人那些先入为主的观念已深柢固,完全地局限了他们的视野,他们无法客观地去看他的作法,只是一味地排斥。

 在所有的人当中,他只在乎一个人的看法…唐毅…他的高中同学兼好友。

 那时寡言的唐毅只是淡淡地说:“你不是那种会遵循常规去走的人。要改变世俗、或让世俗改变你,你自己应该最清楚,又何必问我?”不愧是唐毅,完全看透了他的本质。

 得到支持的他更是放胆去做,事实证明,他果然是投机的料,每次下手都获利而归。很快的,他在期货市场闯出了名号,由于眼光锐利、从未失手,所以被人对了“鹰眼”的代号,玩期货的此道中人,只要一提起“鹰眼”无不出崇拜欣慕的眼神,但却没人知道,名号响亮的“鹰眼”只是一个未満十八岁的高中生。

 一直到了高中毕业,他的财产已超过七位数,直往八位数迈进。此时,他退出期货市场“鹰眼”从此变为一段传说,被人口耳相传,化为陷阱,引一步登天的投机份子,奋不顾身地跃下贪婪的沼泽。

 或许他人会觉得可惜万分,认为他在幸运之神眷顾时菗身而退是不智之举,但他却不这么认为;他赚取金钱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他操控投机来満足望,不同他人受制于望。

 他将所有的钱都存在一家‮际国‬的理财公司里,把控制权完全托付给唐毅,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管地放任自己远离文明。虽然这些年他只是拼命地花钱,但在唐毅的管理下,他的财产不减反增,他这次回‮湾台‬就是因为一些文件需要他亲自签署,才不得不拨空回了趟‮湾台‬。

 这些都已是将近十年前的事,而且非常、非常久远,还到他已经记不得,没想到居然还被挖了出来。一听到“鹰眼”这个别人硬帮他冠上的烂封号,他就恼得直想揍人。方擎瞪着老布,握紧的拳头蠢蠢动。

 “这是一个荣誉耶!不大肆宣扬怎成?”老布见成效卓著,笑得更加开心。

 啧啧,‘鹰眼’,多美的名字啊!”“老布!”方擎低吼,咬紧牙吐出危险的警告。

 不管“鹰眼”这个名号是他人对他的赞美或赏,他都不接受,他就是他,没有人能改变,他不想成为“鹰眼”只局限在小小的期货市场里!

 “哎哟…害羞个什么劲嘛!”老布哼哼地笑着,谁叫这小子小小年纪就老是一副将所有事情都‮弄玩‬在股掌间的自信模样。“鹰眼、鹰眼…”不知方擎已濒临火山爆发边缘的老布还兀自逗弄着他。

 就在方擎沉凝着脸,几乎已捺不下要将手上的布到老布嘴里的冲动时,吧台后方传来的豪男声阻下了他的动作。

 “老布,别逗他了。”昆恩笑着走近,带着责怪意味对老布说道:“早知道你会像个娘们一直揭人疮疤,我就不告诉你了。”

 “这哪是疮疤啊?这可是人人都求之不得的荣耀哩!”老布虽然不満地咕哝了声,但也知道这一局算他赢得了胜利,乐得鸣金收兵,做个顺水人情给昆恩。“我把行李拿到后面去。”老布提起吧台上的行李往后头的门走去,一面走还一面哼着歌。

 “嗨,昆恩。”方擎干笑地打招呼,被昆恩撞见失态的一幕让他感到狼狈。沉着、冷静,是昆恩教导他的生存法则,而如今他却被老布的三言两语轻易地起了怒气。这样的他实是愧对昆恩的教导啊!方擎苦笑,仰首抚额叹了口气。

 “别感到颓丧,那是因为我和老布太了解你,才会攻得你失防。而且,假如没有我的协助,老布也不可能做得到。”昆恩看出他的挫败,微笑淡道。

 方擎闻言轻笑了声,身子前弯,双手叠于椅背,浮现脸上的又是带着淡然随的自信表情。“孙悟空永远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不是吗?”

 “如果你真有心,还是可以的。”了解那句谚语意思的昆恩温和一笑,像看着自己宠爱的孩子,眼中闪烁的慈祥光芒,和他犷的外表完全不符。

 自从方擎踏入“暗夜”的那一天起,这小子就成了他的骄傲。

 那时门被突然撞开,站在吧台后的他只是顿了下,在看到被围殴的是个东方人时,他原想出手相救,免得这个年轻人客死异乡。但当他发现方擎居于劣势,却还能从容不迫、不慌不忙地扭转局势,他反而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一切。

 这小子聪明冷静,思虑够快够精准!在方擎得对方丢讨饶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由玩味转为欣赏。而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方擎喝下伏特加那一幕。看方擎对着那杯伏特加又瞧又闻的样子,他就知道这小子百分之一百二十没喝过酒。不出声警告,是想看他的反应。

 结果,方擎那超強的克制力赢得他的佩服,他第一次看到首次碰酒的人还能将伏特加喝得那么安稳,这个小朋友值得结!于是,他报上了名字。然而,方擎的下一个动作却真的让他狠狠地怔愣了…方擎再次拿起酒杯,将里头的伏特加喝得涓滴不剩。

 这杯伏特加是他用来选择朋友的方式。不管酒量如何,他都可以由对方喝酒的举止看出对方的情,用来断定对方是否够格让他心。然而,这只是最表面的作用,其中还有更深层的试探隐含里头…对方喝这杯酒时所表现的诚意,是决定他所要付出友谊深浅的主要关键。

 因为方擎不会喝酒,所以他自动略过这第二层审查的严苛,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个东方血统的小子居然懂得这杯酒的涵义!他将那些酒一饮而尽后,直视着他,用那双精锐的黑眸宣告他的挚诚。

 然后毫无征兆的,他突然整个身子往后一例,连人带椅地重重摔在地板上。当他越过吧台将方擎从地上拉起时,他已是満脸通红,醉得不省人事。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庞,这一刻,他知道,他这一生中再也遇不到一个像方擎这样闯入他心坎的人。

 回忆中那张残留稚气的脸和面前这张转为成的脸重叠,昆恩眼中布満了欣慰,在他的倾囊相授下,他看见了他的成长,而且远超过他的预估。方擎羽翼已丰,不再需要他的教导。‮国中‬人说“青出于蓝胜于蓝”也说“长江后推前”其实在这些赞叹语辞的背后,都隐含着教导者的无奈与酸楚。

 外表不拘小节的方擎却是谨守礼法的,虽然在言谈上当和他像个朋友般地笑闹,但尊师重道的观念在方擎的心目中早已深柢固,所以方擎从不在他面前展实力,这是他用来尊敬他的方式。

 不管是台面上或私底下,方擎都没有兴起过与他一较高下的念头,他像浩瀚的海洋,静静地汇一切,却不骄矜自大;不像那些江上的头,明明所蕴不丰,却急着将前呑灭。这些年的观察下来,证明了他当初的眼光完全没错。看着方擎,昆恩脸上的表情笑得更加柔和。

 “嗯,一个大男人笑成这样有点恶心哦!而且你还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他知道昆恩是在暗示他的保留,方擎笑笑,避重就轻地戏谑道。在他心目中,昆恩永远占了最崇高的地位,他的刻意收敛是因为不敢班门弄斧。

 “你这小子!”昆恩微笑,朝他挥去一拳。“说人短处不是男人会做的事。”

 “彼此彼此。”方擎上身往后一仰,灵巧痹篇。“挖出别人的过去,也不是什么漂亮的手法。”

 昆恩哑然失笑,看来方擎对“鹰眼”这个称号真是厌恶到了极点。“老布他会适可而止的。”

 “但愿如此。”方擎莫可奈何地翻翻眼,要是老布存心耍他的话,那耳可有得无法清静了。他手肘往吧台一靠,问道:“托你帮我订的飞往利雅德班机是什么时候?”

 “大后天。”昆恩拿出一个酒杯,缓缓注入体。“这些天陪我和老布聊聊吧!你去‮洲非‬那段期间也够久了。”将半満的酒杯推至方擎面前。

 “伏特加?”方擎拿起酒杯轻轻摇晃,挑眉问道,见昆恩点头,轻松地笑笑,然后仰头一饮而尽。这些年在昆恩和老布的磨练下,他的酒量已不可同曰而语。“为免你们两位老人家寂寞,我只好陪陪你们啦!”调皮地眨了眨眼。

 “舌尖嘴利,难怪老布千方百计要捉弄你了。”昆恩大笑,朝他招手。

 帮我把杯子放到架上吧!”

 “没问题!”方擎只手撑着吧台,轻巧地跃到吧台后方,然后将拭净的酒杯一个一个整齐排列到杯架上。

 两人轻松愉快地聊着,有时是昆恩说着“暗夜”被某国特务威胁提供‮报情‬,最后却反被他套出‮家国‬机密的事;有时是方擎说着在雨林遇到土著追杀的危险经历。

 上次因匆忙来去而没有机会诉说这一年年来各自的生活,不管多么惊险、多么游走生死边缘,此时全化为轻松的言语,付诸谈笑间。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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