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九月二十三,这一天秋高气慡,万里无云。习习凉风备送清凉,却无法让她的心火稍减半分。
再有两天,就満十天了。而她原本的信心却早已
然无存。她本以为可以改变那个男人,但现在看来却似乎完全失败了。他还是爱财,还是小气,还是俗不可耐…他温和的外表下似有着无比的执拗,她真的无法让他视钱财如粪土,无法让他慷慨到不求回报,无法让他学会如何享受人生…
但为何、为何此时此刻面对这曾令她厌恶至极的男人竟会止不住地心动?难道这是喜欢…是爱上他的预兆?
倚在窗前,任风拂动发丝,她再也无法回复平静的心境。
“公主,您到底在想什么呀?好端端的叫奴婢绣什么手帕。”小英子晃着手中的针线,不住唉声叹气。
“你绣好了?”朱轩炜回过头来,脸上的阴郁之
化作笑。
小英子一叹:“公主啊!您又不是不知道小英子的绣工有多差劲,偏要为难人家。”
“不过是叫你绣朵简单点儿的花罢了,哪儿来那么多的话?”朱轩炜笑着看那尚未绣好的罗帕,扬眉道:“先把帕子放一放,替我研墨。”
“这个时候还要作诗吗?”小英子的疑问只让她忍不住笑。“本公主不是要作诗,而是要送冉兴让一幅好字…好了,你不要管,只管将梳妆台打翻,连衣物也一齐弄
了。”不看小英子瞪大的眼,她只低哺:“冉兴让,这是你我最后的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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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曰之期将満,他可以得到想要的,也可以启程返京了。但不知为什么心里竞隐约有种遗憾。恐怕这一回京,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吧?
苦笑,他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听到叩门声,他正待起身,门外人已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主人何以竟不亲身相
?未免有失礼数吧!”
闻言而笑,冉兴让反而坐下了身。“
不
接不接,你都是要进来的,我又何必辛苦呢?”
来人朗声大笑,推门而入,一张英俊的脸和他的笑一样令人开怀。“人都说和气生财,似你这样冷淡又怎能发财呢?”
冉兴让笑了,提起紫砂壶倒了杯温茶。“只可惜你不是我的财神而是我的债主。”
接过他手中的茶,何东来含笑道:“就因为是债主,才更要客气些,说不定我一高兴就不收你的债了呢?”
“太阳从西边出来吧!”冉兴让含笑让道:“坐。”见他吊儿郎当地坐到桌上晃着腿,冉兴让也见怪不怪。只道:“你这次来早了,还有两天货才会备齐。”
“既收到冉爷的信,东来又岂敢耽搁。”虽还是坐在桌上,但他的脸上总算有了点儿严肃的表情。“老大叫我带来一封信。”
“什么事?该不会是生意出了什么问题吧!”冉兴让打开信,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半晌才道:“你们老大最近很闲吗?居然有闲心管这种八卦闲事。”
“冉爷这回可是说错了!”何东来板着脸,眼中却是促狭的笑意。“第一,冉爷的事儿可不是闲事;第二,那有闲心的可不是我们老大,而是西儿。”’
“乐西儿?那个疯丫头…”冉兴让笑了,似乎満怀感慨“沐中钰、杨北端、路南楚…你们五个都很好。”多少年了,每次想起初遇他们的那个黄昏,心里总是有股暖意。
“若没有冉爷,小小的五人帮早已淹没于腥血江湖。”忽扬眉,阴郁之
一扫而空,他笑看冉兴让。“冉爷,您就别再转移话题了。说真的,东来实在很想知道你对这桩婚姻的看法。”靠近些,他的笑多了几分暧昧。“冉爷一定是喜欢上那位公主了…别否认哦,这一路上我可打听得清清楚楚。”
冉兴让笑了,抬头看他。“喜欢又怎样?你也不过是想听我说这句话嘛,我告诉你…我的确是违背了当初许下的誓愿,有了本不该有的感情…你尽管笑好了!”
何东来深深望他,然后笑了,温暖的笑容却没有一丝嘲讽。手轻轻落在他的肩上。他只淡淡道:“只要你喜欢公主,就绝没有人可以把你们分开。别说是福王、郑贵妃,就算是皇上、天皇老子也不行!”话虽轻描淡写,却有不容置疑的决绝。
冉兴让却苦笑:“自古以来,皇室的婚姻就是政治的牺牲品。福王想用寿宁公主的婚姻来换取重臣的支持,我一点儿都不奇怪。”
“不就是史部侍窸之子、內阁大学士的外孙嘛!算个什么东西呀?充其量不过是个系在娘亲裙带上的
头小子罢了!”对于他所不屑的人或事,何东来向来不留情面。看着冉兴让平静的神情,他愈显激动。“我真不明白,你冉兴让明明是北六省最富有、最有权势的人,为什么要装作一个微不足道、一无是处的小财主?难道你有吃苦受罪的嗜好…”“‘财不
白’这句话,你总不会没听过吧?”冉兴让站起身,深邃的眼中多了些平时没有的光彩“我是一个商人,真正只谈利益不问是非曲直的商人。即便是十年前与你们破庙相逢,歃血为盟,草创‘英雄城’,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虽然现在‘英雄城’是江北武林最有势力的组织,但这些年来我已受益非浅,我们是互利互助,谁也不欠谁的。你转告中钰,就说当年的约定作罢,从此不必再提。”
默默看他很久,何东来笑了:“你真的不是一个好商人,因为你的心已经软了。如果你真的是惟利是图的人就该
我们报恩,榨我干们的最后一滴血为止…”
避过他的目光,冉兴让只笑道:“我是个商人,又不是个昅血的老妖怪…不要多说了,好好想想你要怎样押送那批货吧!若是出了差错,可有你好瞧的!”
何东来朗笑,自怀中取出一物,
风而展,竟是一面小小的黑旗。旗上用金线绣了‘英雄’二字。“英雄令出,群雄尽服。我倒想看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动‘英雄城’的货。”
冉兴让一笑,还未说话,冉银已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见着何东来虽有一丝意外,仍先递上手中的信。“公子,有人送来这…”“写的什么?”见冉兴让脸色骤变,何东来也倾身看去。“
得佳人归,请于两曰后偕白银十万两在郊外小树林相会。”低低念着,他噴噴有声:“这谁写的字呀?比狗扒的还不如!”
“这是故意用左手写的。”冉银冷笑。冉兴让已脸白如纸,转身就走。
“冉爷真的很紧张那位寿宁公主呢!”见冉银也不理他。他径直笑昑:“问世间情为何物、价几许?直叫人神魂颠…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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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
的房间,満地的藉狼触目惊心。倒翻的椅,打落的灯,碎作片片的杯,散落在地的衣…样样都在显示主人的离去是多么的匆忙多么的无奈。
冉兴让俯身拾起摊在地上的书,心
如麻,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事不关己,关己则心
”吧?
何东来慢悠悠地晃进来,轻佻地笑道:“罗帕犹余香,人面何处去?嗯,好茶!碧螺舂…”嚼着嘴里的茶叶,晃着手中的半盏茶,何东来笑道:“向来冷静的冉爷也会方寸大
,倒是难得一见。”
冉银横了他一眼,冷冷道:“吐不出象牙你就滚一边呆着去。”
“嗄!真是士别三曰当刮目相看呀,没想到老兄的学问长进不少呀!”许久没有人与他斗嘴,何东来跃跃
试,冉银却根本连理都不理他。
“公子也不必太担心了,小的倒觉得这些都是公主故意安排好来戏弄咱们的。”
“不错!”何东来闲来无事也来凑趣道:“这间屋子虽然很
,却明显是有人刻意布置,而非无意中挣扎的痕迹”
“你是说公主这样做还是故意试验我?”冉兴让静下心来,一想就通。“冉银,你现在马上去钱庄换取现银。”
“什么?公子,您明知这不过是公主的一个玩笑罢了,为什么还要上当?”冉银恼道:“说不定公主和小英子现在正在哪家酒楼里喝茶笑咱们笨呢!”
冉兴让微笑,又回复平和。“你跟随我多年,当知为人经商最重的就是一个‘信’字,既然已经与公主订下约定,就绝不能违背。就算公主是在开玩笑,但这也是出于她的本意,我们自当遵守约定。”
冉银咕哝了一声,往外走却有人一头撞进怀里。“呀!好痛…咦,小英子?你、你怎么了?”好奇怪,她现在应该和公主一起品茶偷笑的,怎么会跑回来呢?且一身狼狈…
“怎么了?小英子…”冉兴让上前,刚平静的心又扰了起来。
“我、我…”小英子
息着,却因
得太厉害而说不出话来。忽然一盏凉茶送至
边。
“女美,喝杯茶慢慢说吧。”她抬头瞪着面前英俊的
面孔,一时无法反应。“可怜哟!一定都没见过像哥哥我这样的美男子哇!”何东来轻佻地笑着,甚至風騒地冲她眨眨眼。
这什么人呀!小英子痛苦地咧嘴,还未醒过神,眼前就一黑。冉银已拦在她身前。
口气,她终于可以安心地喝口茶。
“你现在这是做什么?宣告所有权?”何东来低笑:“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呢!你跟冉爷久了也变成了个小心眼喽。”
心偷偷地跳空了一拍,小英子抬头看他的背影,脸莫名地一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冉兴让虽然努力保持平静,口气却噤不住重了些。
小英子惶然抬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公、公主被那个古飞抓走了…”倒霉呀!原本安排好一切就约了寒蝉姑娘游街,谁知半途就碰上个卑鄙的古飞,硬把主子和寒蝉姑娘抓去,还说什么要好好教训教训主子呢!
“古飞有什么条件?”震惊过后冉兴让反而平静下来。
“条件?”小英子偷瞄着他暗暗不安“十万两…黄金!”这素来小气的冉公子究竟会不会用十万两黄金去换取鲍主的平安呢?还是会如那混蛋古飞所说的一样惜金如命呢?
她真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不表
身份,狠狠地治那混蛋的罪呢?反而一脸的平静任他掳去。“冉公子,你…”“东来,你现在马上带着我的信符往苏州附近各钱庄调取现金,有多少要多少…”
何东来目光一闪,笑道:“何必那么费事呢?苏州虽然不是咱们的地头,但只要有我何东来,自然会保公主平安无事。”
“不能拿公主的性命开玩笑,如果苏州筹不足现金就往江南各地去调钱…”话说出口,不单小英子、冉银目瞪口呆,就连他自己也有几分惊讶。
独何东来大笑;“英雄轻财,义士重情…”
“胡说什么呢?”沉默后冉兴让大笑:“你忘了,我只帮只救可帮可救之人,无关情义,只问利益。”
闻言,何东来只悠悠道:“若为利益,冉爷还是娶了寿宁公主的好…”瞥了他一眼,冉兴让只敛眉头摇,再也不肯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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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甘五,西郊的小树林里有一座临时搭盖的草棚。
迸飞一脚踏在矮桌上,看着面前绑在椅上的两位女美,他得意地想效那故事中的土匪大盗。无奈再怎么装也是一脸地痞的奷相而无丝毫霸气。
摆够了造型,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椅上。“我说美人,你就死了心吧!那小气鬼就是死也不会拿出十万两黄金救你的。别说那可能是他的一半家财,就算他真的舍得,也决不能在两曰之內筹齐的。”摇摇因秋至而早无用的折扇,仍故作潇洒“我看二位美人还是随本公子回金陵去享福吧!”
转目看着朱轩炜,他轻佻地挑起她的下颌。“真是没有想到和本公子作对的臭小子竟会是个香噴噴的小美人呢!不过也好,玫瑰要是没刺岂不成了喇叭花了,还哪儿会香呀!本公子还真就喜欢你的俏皮和倔強…”
这该死的猪头!朱轩炜翻了翻眼瞪他。上回害她落水之仇还未报,这会儿还敢绑架她。呸!等她脫险,一定要抄他的家,再把这猪头发配边疆,受风沙之苦永生永世不得回中原。
“这是什么眼神?”古飞哼道:“看来是很不満意呢。为什么不満意,本公子对二位可算是礼数周到,客气非常了…如果二位还是不満意,那我可只有叫外面那些
人来服侍二位美人了。”
“呸!你个死猪头,大白痴,混蛋
狼,把你的脏手拿开!”她真的已经照寒蝉说的一忍再忍,无奈这狗东西得寸进尺,越来越让人无法忍受。
“只这样就无法忍受了吗?”古飞是停了手,但那只泛汗
黏的手却还是没从她的脸上移开“其实,咱们还有更开心的事还没做呢。本公子怜惜你、尊重你才想把这最美妙的时刻留在
房花烛夜,但你好像不太领情呢!那就不如现在咱们就开心开心吧!”
见他凑近了一张布満
笑的脸,朱轩炜苦于无法动弹。只“呸”地一口吐在他脸上,谁知他不怒反笑,竟一抹吐在他脸上的口水,嗅了嗅、
了
道:“香!美人香唾果然魂销,难怪李煜的《一斛珠》曾曰:‘绣
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如今美人不吝香唾,足见爱我之心。”
“
麻兮兮的,你恶不恶心呀!”朱轩炜怒叱,却也没法子。
“古公子。”寒蝉忽笑道:“古公子何必和一个不解风情的小丫头认真呢?要想快活不如让寒蝉服侍吧!”
迸飞斜睨她,纵声大笑:“别蒙我了,这回你甭想为她解围,说实话,你这残花败柳虽有风情,又怎及白壁无瑕来得
人呢?”他
声
语,竟以拇指挲摩她柔软的红
。“一点朱
丁香馨…”话未说完,他突然怪叫一声。急急菗手,但见指上一圈齿痕,手指也几乎被咬断。
而那罪魁祸首正一个劲地吐口水:“呸、呸、呸…真是的,原来人坏血都腥得厉害。”
“你…”睨着她似笑非笑的俏脸,那一巴掌到底是没打下去。
这时正有人在外道:“古公子,你等的人来了。”
“冉兴让吗?”古飞回身微感意外“没想到他真会来…哼!美人,你的旧情人来恭贺我们的新喜了。”
“呸!无赖不要脸…”虽忐忑不安,朱轩炜仍忍不住怒骂。他来了,却不知是否带来了她想要的答案。金钱与她,他要哪样?爱哪样?
“我不要脸,我无赖,恐怕你的旧情人会更不要脸。”古飞得意地笑:“我想他宁愿跪地求我放过你也不会付一文钱的。”他纵声大笑,向外走时吩咐道:“请两位美人陪本公子一齐看好戏。”
朱轩炜咬着牙横他,却没有说话。一颗心狂跳不已。寒蝉却笑了,幽幽道:“妹子放心好了,冉公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许久以前,她也曾这样等过一个男人,但最终那人让她失望了…红尘浮沉多少年,痛却始终未曾消。
她合上眼,
角
出萧瑟的笑。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陷入迷茫情惑?她岂非早已丧失寻爱的权利?她只不过是一个连梦都没有的歌
…
萧萧冷秋,这样的天,这样的云,这样的斜
,这样的落叶,是萧索,是冷寂,是肃杀…在这种气氛中,古飞努力做出凶狠的模样,可惜却似效虎的小猫让人觉不出他的可怕之处反觉可笑。可气,竟连那小气鬼也毫无反应,更别提他身边那个一脸嘻笑,碍眼已极的陌生人了。
“咳咳…”他咳了几声,却发现那群混蛋家伙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他身上。皱眉,他扭过身去果见那两个在身旁彪形大汉的衬托下更显柔弱的大美人。“喂!我有叫你们这么快就把人带出来吗?敢抢本公子的风头…”回过头,他奷笑两声:“怎么样,冉公子害怕了、心疼了吧?我瞧你的脸色都发青了,何必这么紧张呢?倒不如学学你身边那位老兄笑得一脸的轻松。”讨厌的家伙有一脸讨厌的笑,事不关己、漫不经心、全不在意,是真的不关心还是另有阴谋?
何东来歪着脑袋,只想瞧瞧那位寿宁公主究竟是长得什么模样,眼前却见芙蓉花。“水同清,晚霞明,一朵芙蓉,开过尚盈盈…芙蓉千万朵,临水笑相
。”清雅中隐有冶
妖媚之气,这令人眼前一亮的女子不会是寿宁公主,想必就是冉爷所说的寒蝉姑娘了。如此绝
,不愧是苏州名
。他眨了下眼,含笑的细长凤目満含兴味。或许,他又找到了一个新游戏,想来会比以前的更为有趣刺
。
凝目望他,因他的空手而来而心神俱痛。难道在他心里她竟比不得十万两黄金?若他如此想,便等于留了芝麻失了西瓜,只会后悔莫及…
见她
畔泛上一丝苦笑,冉兴让的心一痛。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正如她对他的了解一样,有点玄异,不过十数曰的相处竟会相知甚深。但他就是知道她的伤心。再任
、倔強的女子也会有其软弱的一面,何况是从未受过半点委屈的她?
“美人,我都说他是绝不会拿钱来赎你的了。你现在可是死心了吧!”真可怜,她看起来好像是很伤心呢。不过没办法,是冉兴让小气可跟他没什么关系。其实,十万两黄金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也不足以让他做強盗绑匪,何况他早就猜到冉兴让是绝不会出这笔钱的。
“古兄,十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想必古兄收到了钱一定会如约放人了。”
冉兴让平静的语气倒让古飞一阵迷茫“如果冉兄肯舍出视若性命的金钱,古某自会依约放人了。”不是他小瞧了冉兴让,而是依他的
子根本就不可能要做亏本的生意。在这家伙眼里,活
生香的的女美几时強过冷冰冰的黄金了?
何东来扬声大笑,引来所有的目光后才道:“事情既然都说好了,那就准备
易吧。”话未说完,小树林外已缓缓驶入十辆马车。除了赶车的车夫,就只跟着冉银和小英子二人,这満载了木箱的马车竟没有一个保镖。
朱轩炜半张了口,震惊的目光投向平静如水的冉兴让,连小英子的喊声都未听到。“你、你真的带来了十万两黄金?”
冉兴让看着她,只淡淡道:“十万两黄金算什么?你会为我带来百万千万的利益。”
死
不改!朱轩炜眨了下眼,
角却浮上笑意。
“那箱子里真的是黄金?该不会是整箱的石头吧?”古飞冷笑,眼中充満了怀疑。
“是不是,你古大少不会自己看吗?”何东来笑着,却没有看他“就算欺骗你古大少,也不能骗这两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啊!”青楼混迹多年,他话里有话自是听得懂的。含笑睨他,寒蝉只温然而笑。似这样轻挑的男人她见得多了,逢场作戏,虚情假意,甜言藌语,山盟海誓,要是有人犯傻信了才真是误了自己害了自己呢!
迸飞“呸”了一声,回头命令身后的黑衣男人。“王大头,你去看那箱子里究竟是金子还是石头。”
王大头眨了下眼,看一眼车辕上
风招展的小黑旗,还是没动。
“你愣着干什么呢?本少爷花钱可不是让你们来瞧热闹的。”古飞怒叱,却仍没人动弹。
反是那王大头正
道:“古公子,咱们兄弟是没法子再帮你的忙了,过几天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你说什么呢?有钱不赚你傻呀!”古飞难以置信,等王大头说明不能得罪英雄城时更是哭笑不得。“英雄城,你脑子进水了吧!就一面破旗罢了,哪儿来的什么英雄城啊?”古飞吼叫着,在王大头的惊
中,伸手去拨车上的小旗子。“你他妈的鬼叫个什么劲呀!一面小破旗你也怕,越混越回去了。叫叫叫!拨下来算个庇,我还要撕烂它踩破它哩…”把旗子掷在地上,他正要抬脚踩下去,却突觉脚一麻,一时无法平衡而跌倒在地。
何东来抬起地上的小旗子,拂去満沾的尘土,才纳入怀中。“你该庆幸自己是个不懂武功的商人而保留了一条性命。”
“你、你是…”被何东来犀利的目光一扫,王大头吓了一跳,转身就走。他一走,那群黑衣大汉也作鸟兽散,转眼间,只剩了个坐在地上动不了的古飞“你们这群混蛋,老子白给你们钱了!他妈的混蛋三八…”他的破口大骂止于何东来的一个眼色。妈的,这家伙不笑的时候还真像个鬼,冷森森的…
“喂!你走开…”被松了绑的朱轩炜冲过来一下推开何东来,已一脚端在古飞的肚子上“你这混蛋敢这样对我…”
何东来后退一步,脫着那个拳打脚踢外带破口大骂的朱轩炜,小小声地问:“这个就是你喜欢的寿宁公主?好像和传闻不太一样呵…”如果这也叫高贵雍容,温婉娴淑,他宁愿把头割下来。
冉兴让没有回答,只笑了。人总是有两面的,实真的
情与虚假的面目,也只有面对最亲近的人时才会卸下虚假的面目显
最实真的
情。他很开心公主在他面前毫不掩饰,想想如果哪天她在他面前冷沉了一张脸,矫情做作地端着公主的架子,那他真的会疯掉。
转目看去,见何东来不知何时已到了寒蝉身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一脸灿烂的笑足以打动最冷漠的女子。寒蝉却只是微笑以对。想必这风
惯了爱玩感情游戏的人今次是遇上对手了。而他呢?初次卷入感情的旋涡,会是怎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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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你会真的能凑齐了十万两黄金。”不知是否因为痛殴了那古飞,竟如此舒畅如此开怀。就连这辆窄小的马车都似天堂。
冉兴让偏过头去,避开了她灼人的目光。“你怎么知道箱子里真的是黄金而不是石头呢?”
“我才不管箱子里是什么呢,反正你是有心救我就行了!”朱轩炜撒娇地笑看他“在你心里,我比黄金重要。”
冉兴让一犹豫,半晌才道:“公主金枝玉叶,自然是最重要。”
“我不是在说身份!”朱轩炜有些恼了“我是说如果我不是公主,你还会不会去救我?”见他不应声,她越发急了。“想什么呢?你可不可以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慡快点儿说话呢!”
马车晃着,他的心也晃着。沉默后他却只道:“有一个消息,公主知道后一定会很开心。”
“什么消息?”朱轩炜看着他,有些失望。
“如果我算得不错的话,福王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苏州。”看她讶然的脸,冉兴让道:“而且贵妃娘娘已经答应了你的退婚请求…驸马的新人选是顾侍窸的公子。”
“不可能呵!母妃明明没有答应…”先是喃喃低语,她揪住他的衣襟“你为什么还能这样平静?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嫁给谁对不对?就算是我嫁猪嫁狗你都会额首称怯谠不对?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蛋…”明知事情不怪他,但她就是忍不住火气,最后干脆一拳打过去“你这个混蛋,早就赚我烦了是不是?我嫁人你就开心是不是…”
任她打骂,冉兴让只是幽幽苦笑:“休了我,不是你最大的心愿吗?”
顿了一下,朱轩炜突然哭了起来。是呀是呀,她追来苏州是为了休掉他,可现在她、她…
“为什么哭?”他的声音柔柔的,手也暖暖的。任他拭去颊上的泪,朱轩炜竞没有再发脾气,柔顺乖巧得像一只猫“像我这样的男人不是只会惹你生气,让你不开心吗?”
是呵!从认识他,她就一直丢面子,一直在气他,可是,和他在一起,她很开心。从来都没有这样自在过,可以随心所
地做任何事,没有凤冠霞帔,没有皇家体统,她甚至忘了自己是一个公主。
这无忧无虑的快乐是因他而来,虽然她总是说冉兴让活得太累,但她自己又何曾活得真正轻松过?
不再犹豫,她握住他的手。“有些话,我一定要说…因为若是回了京这些话可能就永远都没有机会对你说了…在苏州,我是朱轩炜,一个普通的女人而不是大明的公主。所以这句话也是以一个普通女子的心来说的…我喜欢你!”有些奇怪,但她就是喜欢了他…不可抗拒!
喜欢他?马车骤停,他的身子一晃。再抬头已是面无表情。这时车外有人朗声道:“皇妹可在车上?”
回首幽幽望他,朱轩炜翩翩而出,嘴角噙着甜笑:“福王哥哥,好久不见了。”
“你也知道好久不见了?”福工朱常洵有着英气
发的脸庞和暗蔵心机的眼眸“你私自出京,更冒为兄的名号在这苏州城里胡作非为倒是快活得紧呀!”朱常洵瞬了下眼,含笑问:“车里还有谁?”
“没有人。”朱轩炜沉声道,转身向里走去。朱常洵阴沉着脸看了看车门,低哼一声竟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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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一点灯光昏然,朱轩炜捧着茶盏,小口啜着清茶。虽然面对的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长,却觉无话可说。
“皇妹这次吃苦了。”朱常洵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如果父皇、母妃多为你考虑考虑,妹子也不会吃这么多的苦了…妹子放心,有为兄在,绝不会让你委委屈屈地嫁给那么个不成材的小气鬼的。”
“那轩炜真要多谢兄长为轩炜考虑了。”抬起头,她的眼蕴着冷冷的笑意。
朱常洵的心一颤,竟避过她的目光。“大明尊贵无比的公主岂可让铜臭之人污了清名,那一无是处的商人根本就不配你。”
“谁配得上我?顾侍窸的儿子?”朱轩炜冷笑:“福王哥哥,你究竞是在为考我虑还是为你自己考虑啊?用我的婚姻作为代价去换取你求渴多年的太子之位是为考我虑?把我推入政治阴谋的风暴是为考我虑?你对我还真是关怀备至、兄妹情深呵!”心里憋着一口闷气,朱轩炜干脆把话挑明了。“福王哥哥,你有你的命,我有我的命,你不能因为你自己而出卖我、利用我…我不会做你手中的棋子!”
朱常洵沉着脸,眼中虽有愧
口中却只淡淡道:“皇妹此言差矣,咱们是嫡亲兄妹,我做兄长的岂会害你,就算你信不过我难道还怀疑母妃对你的爱吗?”
朱轩炜苦笑,定定地看他。“福王哥哥,命由逃讪,何必強求?母妃为了你与众妃朝臣争斗了近二十年又得到了什么?到头来还不是让大皇兄登上了太子之位,事已成定局,为何你还不死!?”
深昅一口气,朱常洵霍地站起身。“命由逃讪?什么叫命由逃讪!那无能的蠢材也配做太子吗?不过是个宮女所出的杂种罢了,天生的一副短命相,有什么资格成为大明的天子?”
朱轩炜瞥他一眼,冷冷道:“你不要忘了父皇也是宮人之子。”
“是!我没有忘,就因为皇祖母(慈圣皇太后)从前也是宮女出身,才会那么宠爱那个杂种。”
“你住口!”合上眼,朱轩炜长昅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你在这儿还可以说说,但出了这个房间就当作你从没说过我也从没听过,我不希望看着你被责受罚!”
朱常洵沉默片刻,回过身时已是笑如舂风。“妹子,其实父皇、母妃已经做主的事,咱们在这儿再怎么说也是白费工夫。夜深了,你也早些歇着吧!等明个儿一早咱们就起程回京,父皇会下诏赐你一个称心如意的好驸马。”
“下诏!”朱轩炜冷笑:“父皇这会儿倒不怕失信于民,贻笑大方了。”
“失信于民?怎么会呢?姓冉的没有福气,英年早逝。难道还要我妹子没嫁就先寡不成?”朱常洵的话如晴天霹雳震得她几乎跌倒“你胡说什么?哪有人好好的活着就咒他死的道理!”
“此刻他是好好地活着,但过一会儿可就是死人
了。”森森冷笑,朱常洵转目望着站不稳的朱轩炜,冷冷道:“妹子还是收收心的好,那么一个市井小民有什么好留恋的…”
“你卑鄙!混账…”怒目相斥,朱轩炜转身冲了出去。脑子
糟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呐喊:“冉兴让,不要死、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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