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卫美画敲门后就直接入进工作室,果然在里面找到一脸胡碴、埋头写稿的纪颢。她走上前敲了敲他的书桌。
“叩叩。”
他闻声抬头,似乎直到这一刻,才发现了她的存在。
“吃早餐了。”她微笑的说:“我买了烧饼油条、小笼包、蛋饼和豆浆。”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没有起身的打算,反倒再度低下头,一边皱着眉头沉思,一边振笔疾书。
她的眉头皱得不会比他松。“你昨晚又通宵工作了?”
他抬起头呆愕的看了她一下,然后反应极慢地点了下头。
“没人跟你说过钱赚重要,性命也要顾吗?”不让他有机会再度低下头工作,她迅速的接声再问。
纪颖眨了眨眼,一脸茫然的表情,像是听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其实他不懂的是,她怎么会突如其来的跟他说这些话?
钱赚重要,性命也要顾?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的工作,其实他的所做所为并不是为了要钱赚,他之所以会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已,因为他不想让自己有空胡思
想,然后让不愉快的记忆侵入他的思绪,只不过这一点他没必要跟她说明就是了。
“我累了自然会休息,饿了也会吃。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他淡淡的说。
“真高兴听你这么说。但是你不吃,会把我饿死好吗?”
“把你饿死?”
他不解的看着她。
“我还没吃早餐。”
他挑了挑眉像是在无声的问,然后呢?
“老板在这边埋头苦干的工作,我这个做下属的有什么资格,可以一个人待在外面大坑阡颐?”
“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但我介意,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而这就是我的原则之一。”她一本正经的说。
看着她,纪颢开始有头大的感觉。“我已经说了,我不介意。”
“我也说了,这是我的原则。”
看她一脸坚定不移的倔強神情,他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那我跟你一起吃早餐,这样可以了吧?”他说着起身,从书桌后头站起来。
“当然可以。”卫美画顿时笑逐颜开。“太好了,这下子我不必担心会被饿死了。希望以后的每一餐,也都能吃得
的。”她故意大声说道。
他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任何回应,但是之后的午餐,她只开口叫了一声吃饭了,他便自动自发的放下手中未完成的工作,走出工作室与她一块吃饭,吃完之后才回到工作室去埋头苦干。
想到这,卫美画无声的笑了,真高兴自己不是那种假矜持的女人,明明肖想得要死,却又不敢主动出击。
瞧,如果她是那种女人,那她不就白白错失纪颢这个超级绩优男了吗?
而且他真的细心到,让她好想巴着他说谢谢,像前几天她在打扫房子时,不小心被
丢在杂物箱里的剪刀给划了一个小伤口,她只是用随身携带的OK绷将伤口贴起来,没想到他还是注意到了。
虽然当时他只’是问她怎么一回事,就什么话也没再多说,但是隔天他家里马上多了一个葯物齐全的救急箱,而且还没打扫的区域,竟在夜一之间变得更
了,就像突然遭逢小偷光顾过一样。
当时的她不解怎么会这样,因为如果真遭小偷,为什么她整理过的区域仍是整整齐齐的,只有未整理的区域
成一团。
这个谜底一直到她打扫他卧室时才揭开,因为她在他
底下找到一盒装満了剪刀、美工刀,甚至还有水果刀和菜刀等利刃的盒子。
原来屋里的凌乱是他弄的,为的是找出那些有可能会再度害她受伤的利器。
他这种本末倒置的做法,真有种让人哭笑不得的感觉。他有时间、有力气可以翻箱倒柜将那些东西找出来,为什么就不顺便将
成一团的东西稍微整理、归位一下呢?想来还真不是普通的气人。
但是,她不能否认自己被他这种无理头的做法深深的感动了。
爱情真是一种无葯可解的剧毒,蚀人心智,让人即使发觉自己变得好奇怪,却仍无力挽救。然而它最可怕的部分并不在此,它真正的可怕在于人人都明知它的可怕,却仍心甘情愿的自投罗网。
笑了笑,她抬起头发现不知不觉竟已到了她下班的时间,真快。
相对于昨天之前,她今天好像轻松得太过火了,而他呢?
她转头看向仍然紧闭的工作室。
他该不会真的不打算休息,直到工作做完或者自己昏倒才停止吧?
真是太胡闹了,他现在或许还年轻,可以
他个三天三夜不觉睡也没关系,但是他可曾想过老了之后呢?这些不正常的作息难道都不会为他带来任何后遗症吗?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将他的生活作息调正常,至于要怎么做…
她想了一会儿,霍然
出一抹自信満満的微笑。她背着双手,信步走向紧闭房门的工作室。
她敲了门后,马上走人“我要下班了。”她对埋头振笔疾书的他说。
“嗯。”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如往常般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又再度低下头继续工作。
“你还要继续工作吗?”
“嗯。”他又轻应一声,文思如泉涌的继续书写着,并未注意到她眼中算计的光芒。
“这样吗,那我也得留下来加班了。”
思绪突然一顿,纪颗茫然的抬头看她。“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那我也得留下来加班了。”
她叹气的回答。
“为什么?”
他皱紧眉头。
“哪有什么为什么,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是吗?哪有老板在加班,下属却回家休息的。既然你已决定要加班,那我该去准备晚餐了。”
说完,她转身准备走出去。
“等一下。”
他急忙叫住她。
她回头看他。
“你可以下班了,不用加班。”
“可是你不是还要继续工作吗?”
“我的工作你帮不上忙,所以你还是回去吧,用不着留.下来。”
“谁说我帮不上忙的?至少我可以替你准备晚餐,如果你打算通宵工作,我还可以帮你弄宵夜。”她一脸认真,振振有辞的反驳。
“那些我都可以自己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存在对你而言根本就没用喽?”她脸色已经微变。
纪颢一怔,敏锐的发觉到她心情的急速低落。“不,我不是这意思。”他急忙澄清。
“真的吗?”她怀疑的问,眼眶已有点泛红。
“真的。”他迅速的点头,只要她不哭,不只是蒸的、煮的、炒的、炸的都行。
“那你继续工作,我去准备晚餐。”她马上破涕为笑的说。
“等一下。”他
着太阳
,头痛的叫住她。
“还有事吗?”
“我突然觉得累了,所以今天的工作就到此为止,剩下的明天再继续。你不必留下来为我弄晚餐,可以下班了。”他说着,作势起身要离开坐了一整天的座位。
看着他的举动,卫美画暗笑在心里。
想骗她?她有这么笨,如此轻易就上当吗?
别呆了。
“真的不加班工作了吗?”
纪颢点点头,心想着,总之先把她骗走就对了,至于晚上或待会儿他想做什么,就没人管得着。
“那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她兴致
的说。
他一呆,没想到她会冒出这么一个提议来。
“我一直想谢谢你给我这个工作,所以今晚我请你吃饭。”她微笑的说。
“不必了。”他眨了下眼,头摇拒绝道:“是我害你失去上一个工作的,所以你根本用不着为了谢我而请我吃饭。”
“那换你请我吃饭好了。”
纪颢有些傻眼,他看着她,有些搞不懂眼前这个小女人脑袋瓜里面究竟在想什么,怎么前一分钟才说要请他,这下竟又反过来要他请她,这个转折也未免太大了吧?
“不行吗?”
她一脸无辜的望着他问:“我保证不会狮子大开口的要你请一客七、八百元甚至于上千元的高级套餐,只要一起去吃饭,路边摊也可以。”
看她说成这样,好像他真的那么小气似的。他不是请不起,而是他现在只想一鼓作气的赶紧把工作做完,根本就不想出门。
“改天好不好,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上
觉睡。”他想了个折衷的办法。
“即使想觉睡也要先吃
了再睡呀。”她不同意的说:“不然我们别跑太远,就到巷口那家岩烧好了。上回我们去吃过一次,感觉还不错。”
纪颢无奈的看着她,总觉得她好像下定决心,非将他拉出门去不可。为什么?将他拉出门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算了,与其浪费时间在这边推拖,不如阿莎力的答应她,然后早去早回,才好继续工作。
“好吧,我请你吃岩烧。”
“耶!”
卫美画忍不住欢呼出声。“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我要你请我吃饭?”
“为什么?”
他学乖了,顺着她的意思问,他发现这样不仅可以节省时间,也可以节省力气。
“
新。”她咧嘴笑道“
我这个新同事的到来。”
…
新?纪颢发现他比较想要送旧,虽然卫美画怎么也跟旧字扯不上关系,但是他是真的很想将她送走。
头好痛,即使为了工作想破脑袋,或者连续忙了三天三夜都没合眼,他的头也不曾像现在这般痛过。
天啊,如果可以,他真想大叫救命,大叫谁来救救他,快把这女人从他身边给带走!
他真是错得离谱,怎么会以为顺着她就万事OK了呢?他真是笨得可以。
顺着她的好奇,他不设防的回答了他此刻手头所有未完成的工作內容及合作的对象,与每件工作完工的最后期限。
他从不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秘
粕言,是不能对人说的,所以她问他答,一顿晚餐吃下来也能称得上宾主尽
。然后,他以为就此结束了,没想到却是恶梦的开始。
第二天开始,她确实的掌握住他所有的工作,并且为他设计了一张据她所说非常有效率的工作进度表,然后软硬兼施的改变他的工作习惯。
他上当了!眼前这个精明、干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才是卫美画的本
,当初那个因业失无助而泪眼汪汪、楚楚可怜的女人,根本就是她扮演出来的。
他好恨啊,但不是恨她,而是恨自己竟然会着了她的道,还完全无力反击,甚至于在不知不觉间变得依赖她。
花了十几二十分钟仍找不到他要找的那本书,他终于忍不住的扬声叫道:“美画,我不是有一本关于民间俗语的书,你有没有看到?”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然依照了她的希望,直接叫唤她的名字。
“在书桌右边书架第三层的地方,你找找看。”卫美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起身寻找,果然在她所说的地方找到书,但这反倒让他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更加生气,因为这个地方他刚刚也找过,为什么他找的时候就找不到,她说了之后就找到了呢?
回到书桌前,他从书里找到他所需要的资料之后,便打开菗屉,打算撕张便利贴在书页上做个标记,却又发现他怎么也找不到便利贴。
“美画,”自然而然的,他再度扬声叫道:“你有没有看到我菗屉里的便利贴?”
“在你书桌上资料夹下的菗屉里。”门外的她再次回答。
他拉开资料夹下的小菗屉,果然在里头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
好郁闷,大家都说他聪明,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但是为什么他这个天才偏偏是生活白痴呢?
“哈罗,午休时间快到了,你准备好要去吃午餐了吗?”抱着一叠校对完成的翻译稿,卫美画微笑的走进书房里,轻快的笑问他。
纪颢蹙眉看她,真想问问她在脑袋装了那么多琐碎的小事情之后,怎么还有办法做别的事,而且还能颇为自得其乐?
“怎么了?干嘛把眉头皱得这么紧?”她笑问,一边将手上的稿子放到书桌上。“这些稿子我都校对过了,里头的错字都挑出来了,不过我不是吃这行饭的,所以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证里头已经完全没错字。”
“谢谢。”他点头道谢。
“好了,中午要吃什么?”
“随便。”他没意见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然后从菗屉里拿出皮夹,
进休闲
的口袋中。
“你打算这样出门?”卫美画挑剔的看着他一身休闲不休闲、正式不正式的穿着。
他上身穿了件黑色勾白边的针织衫,合身的剪裁勾勒出他壮硕而強健的体格,非常好看,但是这指的只是上半身,因为他下半身穿的是件非常宽大,以舒适为诉求的灰色休闲短
,这种搭配,说真的,实在是有点让人不敢领教。
“这样有什么不对?”纪颢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不解的问。
“来。”
为了节省时间,她直接动手将他拉到他的卧房里去,然后从衣橱里翻出一条深黑色斜纹棉质直筒长
给他,要他换上。
他看了她一眼,无言的转身走进浴室里将长
换上,当他再走出来时,他浑身散发着一股豪迈洒脫的感觉,帅得不得了。
卫美画満意极了,咧嘴一笑,忘情的走上前伸手勾住他的手臂。
“好了,我们走吧。”
纪颢低头看了她放在自己臂弯內的手一眼,再看向她的眼。
她对他微微一笑,神采奕奕的美丽模样顿时让他有些恍神。
“可以走了吗?”她挑眉笑问。
他点头,两人一同走出卧房,而他始终都没有开口要她放手松开他。
至于为什么?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
真的是好巧,出门吃个饭竟然也会遇见认识的人。
卫美画暗自庆幸在出门之前,她有要求纪颢换件
子穿,要不然被眼前这两个衣冠禽兽比下去,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餐厅內,一张方桌坐満了四个人,除了他们俩之外,还有两个不请自来的家伙,一个自称是某月刊的某某编缉,另一个则鼻孔朝天的说他是某某主编,看了就惹人厌。
OK,她承认这个某月刊她曾经听过,不只听过,纪颢好像就是在为它撰写专栏,只不过她不懂的是,他怎会替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工作呀?
“说真的,这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我一直想找时间请你吃个饭,无奈就是太忙,怎么也菗不出时间来,真是抱歉。”鼻孔朝天的主编虚假的笑道。
卫美画忍不住轻挑了下眉头。
怎么,他们还没见过面呀?
“我们王主编上个月才从国美回来,月初才由老板三顾茅庐,高薪聘请到出版社来的。”坐在她对面的张姓编辑似乎看出她脸上的疑问,好心的为她解惑,一边还不忘吹捧新上司一下。
卫美画微笑的轻点了下头,仍未开口说话,她觉得还不到她开口的时候。
“纪先生,一直以来我都很欣赏你的文章,没想到现在我们俩能一起共事,这真是太好了,以后还请多指教。”王主编假假的说。
“嗯。”纪颢看了他一眼,一如往常般淡淡的应了一声之后便没了下文。
卫美画虽然安静的吃着自己的午餐,却没错过王主编在听见纪颢的回应之后,微微变脸的模样。他大概觉得自己的地位被贬低了吧?因为纪颢这种回应的态度给人一种上对下的感觉。
“不过说真的,以后合作时难免会产生些小擦摩,到时请你多多包涵一下。”王主编接着又开口。
“嗯。”纪颢仍是那副淡淡的、不爱搭理人的模样。
卫美画看见青筋开始隐隐地浮现在王主编的颈项间,不过很快的就被他庒了下来。
“既然你也同意我所说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其实现在就有件事想趁此机会跟你讨论一下。”王主编这回的语气隐约让人嗅出一股不怀好意的味道。
纪颇终于停下用餐的动作,抬起头来直视着这个从一开始就一直给他一种虚假感觉的新任主编。
“请说。”他仍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淡然口气。
“在我出外攻读硕士学位之前,我曾在一家杂志社工作过。”王主编暧昧的盯着他。
卫美画好奇的看了纪颢一眼,不知道眼前这讨人厌的家伙意有所指的说出这段话是为了什么。
“其实我一直觉得纪先生的文章可以写得生动多情些,尤其在写到爱情或亲情方面的文章时。”他缓慢地说。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纪颢脸上淡漠的神情终于出现裂
,他微眯了下双眼,冷然的问。
王主编像是因为刚刚被惹火了,现在不报一箭之仇不慡快似的,明知道纪颢已经微微动怒了,却仍然不想住口。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应该可以写出更犀利的作品才对,毕竟你曾经亲身体验过同时被爱情与亲情背叛的感觉…”
“主编!”张编辑急忙出声喝止他,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纪颢脸色遽变,倏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甩头就走。
“纪先生!”张编辑急忙追上他,想向他道歉与解释,无奈纪颢理都不理他,径自快步而头也不回的走出餐厅大门。
王主编得意的微笑着。谁叫这个纪颢摘不清楚谁才是老大,竟然敢以那种态度对待他,他难道没听清楚他是主编吗?主编可是比谁都有权利决定要不要用他的稿,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得意之际,一杯冷水突然从他头上淋了下来。
“搞什么鬼?”他马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啊,抱歉,我以为我用水浇的是一只狗哩。”卫美画皮笑
不笑的对他说“不过说真的这也不能怪我,毕竟怎么会有人穿红配绿的服衣出门呢?难道你没听过红配绿狗臭庇这句话吗?”
说完,也不管他气得整张脸都绿了,她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的追上纪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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