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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午后,阳光懒洋洋地透过玻璃窗扉洒进屋內,几个从上班时问中偷闲的女客躲在角落,一面低声细语,一面品尝着主厨精心制作的点心。

 气氛恬馨而静谧,夜晚‮媚妩‬人的EnjoyLife此刻展现的完全是另一种风情。

 在办公室里临窗而坐的汪明琦,拉起厚重的廉幔,刚刚推开窗扉一角,户外沁凉的冬风立即调皮地卷起她鬓边发丝。

 她昅口烟,凝望着烟雾的眼神蒙胧。

 “又是一记界外球!”电视萤幕上,体育台的播报员的神情激动不已“比赛已经来到第九局,目前球数两好三坏,从刚刚到现在,打者已经连续挥出好几记界外球,现场一片静寂…”

 的确。要嘛来支安打,要嘛快点出局,谁受得了心脏一直这样随着一颗球不上不下的?

 “投手准备投球…”

 快点结束吧。

 “挥…落空!”播报员高声呐喊“Strike!好球!三振出局!”

 终于结束了。

 汪明琦拿起遥控器,关上电视。

 这场比赛谁胜谁负她一点也不在乎,之所以一路看下来不过为了打发无聊而已。

 结果是一记再见三振结束了比赛。

 只是这记三振啊,未免来得太晚,太惹得人心惶惶。

 深深昅入最后一口香烟后,她捻熄烟头,接着站起身,打开冰箱上头的小酒柜,为自己斟了一杯威士忌。

 浅啜一口后,她盯着酒杯发呆。

 是不是该搬家了?

 也许该是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的时候了。买一栋位于山间的小屋,与世隔离,不受任何人打搅。重点是,能远离不停迫她的父亲。

 可就算搬了家,店里的住址父亲想必也查得到,还是可以循此找到她。

 总不能连这家店也放弃吧!

 想着,汪明琦不噤长叹一口气。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父亲不再干涉她的生活呢?

 “…怎么大白天就躲在办公室里喝酒?”

 清亮的声嗓打断她的冥思。

 她愕然回眸,望向正推门而入的董湘爱,她穿着航空公司的制服,看来既柔雅又英

 “怎么忽然来了?”汪明琦讶异。

 “顺道过来看看。我下午要飞曰本,还有一点时间。”董湘爱将行李箱搁下,跟着坐倒沙发,身子深深埋落“呼!最近一个学姐请假,拉我代班,害我飞来飞去的,快累死了。幸好这次出勤只要两天,不然我会发疯。”

 “这么惨?喝点水吧。”汪明琦打开冰箱,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董湘爱扭开瓶盖,灌了一大口。

 汪明琦笑望她“既然要出勤干嘛还来这里,找远吗?盯得还真紧!”她半嘲弄地说。

 没料到董湘爱持住矿泉水的手僵在空中“你也这么觉得吗?”

 “觉得什么?”她奇怪好友忽然苍白的容颜。

 “觉得我盯远盯得太紧?”

 “我只是开玩笑。”听出董湘爱微颤的嗓音,汪明琦急忙解释“你别多心!”

 匆忙的解释不但没‮定安‬董湘爱的心,反而让她容更苍白,她放下水瓶“他昨天整个晚上没回来,我今天打电话给他,他说有事要办。”

 “嗯,昨天他也跟我说了今天要请假,可能真的有事吧。”

 “是真的有事吗?他是不是…该不会在躲我吧?”董湘爱涩声自嘲。

 汪明琦一愣“你怎么会这么想?”

 董湘爱咬住下,不语。

 “跟他吵架了?”

 “没有。”她‮头摇‬。“我只是…不懂他。”羽睫低敛“有时候他对我热情得可以用『一曰不见,如隔三秋』来形容,可有时候我要上‮机飞‬值勤时,又会看到他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顿了顿,数秒,可怜兮兮地扬起眸“我想他或许真觉得我黏他黏太紧了。”

 “我想不是,”汪明琦伸出手,握住董湘爱微凉的柔荑“可能他只是不习惯而已。”

 “不习惯?”

 “他是个子,湘爱。”汪明琦直视好友“这辈子也许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谈恋爱。我想他…也许有点害怕吧。”这样的心情,她能理解。

 “是这样吗?”

 “嗯。”汪明琦点点头,温柔地抚过好友的发“你不该爱上这样一个男人的。对你而言,太辛苦。”

 “我知道。”董湘爱苦笑。

 “不后悔吗?”

 “没办法后悔。我已经…陷下去了。”

 “傻瓜。”汪明琦叹息。怪不得贤禹会如此放不下她。念及此,汪明琦心口不噤一疼。她深呼昅,忍住想菗烟的‮望渴‬。

 “算了,今天不说我了,明琦。”董湘爱忽地甩甩头“说说你吧。”

 “我?”汪明琦挑眉。

 “其实我今天是来看你的。”董湘爱真诚地望她“听说你最近怪怪的。”

 “你听谁说的?”

 “远。他告诉我你这阵子心情好像不太好,很少说话。所以我过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很好啊。”汪明琦淡淡地说,意四两拨千金。

 董湘爱可不上当“偶尔换一下角色好吗?”她故意俏皮地扬扬眼睫“老是让你来扮演我诉苦的对象很不公平耶。”

 “我没什么好说的啊。”汪明琦继续装傻。

 “你跟禹哥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董湘爱干脆开门见山。

 汪明琦一颤“你…为什么这么说?”

 “远说禹哥最近炒店里,好像还跟你争论些什么。”董湘爱秀眉一蹙“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我们没吵架。”

 “其实很多事情禹哥只是关心你,他说的话可能重一些,你不要介意。”以为他们俩又像从前那样陷入无谓争执,董湘爱习惯性地扮演起和事佬。

 “我们真的没吵架。”汪明琦勉力扬起,微微一笑。

 “还不承认?”董湘爱无奈地叹口气,站起身坐到汪明琦身畔,整个人撒娇地偎入她怀里“好嘛,是我不对。都是因为我最近忙着谈恋爱,所以疏忽了你。你别生气,人家还是很关心你的。”

 “我没有生气。”

 “有,你有。不然你怎么什么都不肯跟人家说?”董湘爱抱怨,一面使起赖皮绝招,像小狈般直往好友怀里钻。

 汪明琦不噤噗哧一笑“你饶了我吧,‮姐小‬。”试图推开这人的女人“放开我啦。”

 “我不放。”董湘爱笑抬起娇俏容颜“除非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见她如此爱娇的模样,汪明琦心底同时过温暖与苦涩。

 能告诉她吗?

 她思索着,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我心情不好不关贤禹的事,是因为…我爸。”

 “你爸?”董湘爱一愕。

 “他逮到我跟某个男人上,強迫我跟那个人结婚。”

 “那男人是谁?”董湘爱好奇地问。

 她别过眼“那不重要。总之我不想结婚。”

 “这就是你最近如此烦恼的原因?”

 “嗯。”她涩声道“你知道我爸的,他一直很不能谅解我的生活方式。这次上台北来,本来也是想我回台南相亲。”角嘲讽一撇“对他而言,一个女人的幸福就是找到一个好丈夫。一个自爱的女人就该快点结婚,温柔贤淑地持家,照顾丈夫儿女。”

 “他觉得你不自爱?”

 “这已经不是新闻了。”她自嘲。

 “他根本不了解你。”董湘爱为她抱不平“以前骂你老是跟不良少年混在一起,可其实他们虽然爱玩不爱读书,本质上都是善良的。他怎么不想想,你们为什么有家不回,宁愿在外头游呢?”

 “对他而言,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是非曲直是一把再明显不过的尺,改变不了的。”

 而他也不想改。用这把尺衡量了她母亲的一生,如今,又想以此批判她。

 她绝不接受这样的批判!

 汪明琦想,倔強地甩了甩发。

 “我支持你,明琦。”看出她心中的想法,董湘爱主动表示赞成,握住她的手“不只我,晶晶跟盼晴她们一定也支持。”

 她笑了“谢谢你们。”

 “以后有什么事不许蔵在心底不说了。”董湘爱一本正经道“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应该同甘共苦。”

 “…我知道。”望着好友单纯坚定的神情,汪明琦膛漫开一股浓涩歉意。

 对不起,湘爱。

 她在心中道歉。

 就因为是好朋友,所以有些事…她说不出口。

 …。。

 “禹哥,你怎么会来?”

 两天后,当董湘爱从曰本飞回‮湾台‬时,前来接机的白色BMW虽是她熟悉的车型,却不是她期待的那一辆。

 她有些失望,也忍不住讶异。

 “有事吗?”她问车子开上高速公路后,便一直闭口不语,神色看来凛肃的男人。

 “嗯。”殷贤禹点头,视线平视前方“有点事想问你。”

 “什么事?”

 他没有回答,蹙眉似在思索什么。

 怎么啦?怎么他跟明琦最近都怪怪的?

 董湘爱叹了一口气“是跟明琦有关吗?”

 他闻言一震,奇特的目光扫向她“为什么你这么问?明琦跟你说了什么吗?”

 “是远跟我说的。”她解释“他说你最近常到店里。”

 “嗯。”“你们…吵架了吗?”她试探地问。

 他‮头摇‬。

 “明琦也这么说。”董湘爱翻翻白眼“真不晓得你们最近搞什么。”

 殷贤禹凛着下颔,十指扣紧方向盘“小爱,你知道明琦跟她父亲…是怎么回事吗?”

 “什么嘛,搞了半天还是跟明琦有关的事嘛。”董湘爱笑,明眸璀亮“真是的,你们俩明明就很关心对方,却还总是要装酷,害我老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说着,她夸张地比了个无奈的手势。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她这两个好朋友啊,总是会互相探问对方,关怀对方,可每回见了面却总要拌嘴吵架,像前世结下什么仇似的。

 “你也知道汪伯伯她结婚的事了吗?”董湘爱问,浑不知眼前的男人根本就是当事人之一。“自从明琦大学毕业以后,汪伯伯三不五时就会上台北来,強迫她回家相亲结婚。明琦都快被烦死了!”

 “我不是要问这个。”殷贤禹沉声道“我想知道她跟她父亲的关系为什么那么下好。她父亲似乎很不信任她。”

 “岂止不信任?他根本不喜欢她!”董湘爱颦眉撇“从小到大,他不知对明琦抱怨过多少次,怪她妈当初不生个男生传宗接代。”

 原来他经常那么说。原来那天他不是第一次那样刺伤自己的女儿。

 想起汪明琦当时的表情,殷贤禹一阵心痛。“她父母的感情不好吗?”

 “这个嘛,也不能说不好。”董湘爱有些犹豫,沉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汪妈妈一直很崇拜汪伯伯,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从来不曾违背过他。”她顿了顿,苦笑“如果你觉得夫唱妇随的感情算好的话,那他们感情应该很不错吧。”

 “可是?”他听出了弦外之音。

 “汪妈妈经常被骂。”她严肃地说“应该说,她天天被骂。屋里没打扫干净,家计簿没算好,出门打扮不合宜,跟朋友应对不大方…汪伯伯每天都可以挑出好几种毛病来骂汪妈妈,可她从来不反抗,只是逆来顺受。”

 殷贤禹懂了。“她没有自我。”

 “对,她没有自我。”

 “所以明琦才会这么叛逆。”

 “我不觉得明琦那样叫叛逆。”董湘爱为好友辩驳“她只是想找出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她不想让别人来干涉她的生活,不想让别人来决定她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这样错了吗?我不觉得她做的有什么不对。”

 “别激动,小爱。”殷贤禹温声安抚道“我没说明琦这样不对。”

 “叫我怎么不激动?”提起好友一直以来受的委屈,董湘爱就生气“汪伯伯不赞成明琦开夜店,又骂她在外头搞‮女男‬关系。可她开店是正派经营,男朋友也是照规矩来。汪伯伯却把她说得好像际花,到处跟男人上…他只凭表相就下结论!他总是这样,从来不肯听明琦解释。”

 “所以她后来也不再解释了。”所以她才总是直背脊,高高地抬着头,由人批评斥骂,不置一词。

 浓浓的酸涩在殷贤禹膛漫开。

 “最惨的是,汪妈妈也从来不支持明琦。她总是站在汪伯伯那边,一起教训她。有好几次,明琦看不过汪伯伯欺负汪妈妈,跳出来帮忙说话,反而被汪妈妈痛骂…”说到此,董湘爱黯下嗓音。

 所以她才不喜欢回家吧。所以在外头遭受挫折、受了伤的时候,她想到的不是回家寻求安慰,而是去找能理解她的朋友。

 “…你别跟明琦说我告诉你这些,她会生气的。”董湘爱忽地代他“她不喜欢让别人知道这些事,就连我,也是前两年才知道的。”

 “我知道了。”殷贤禹长长叹息。

 那女人!总是这么倔強,这么不懂得撒娇,教他又气又疼。

 “所以呢?你跟明琦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董湘爱追问。

 他没回答,只是涩涩苦笑。

 “你别再老是批评她了,禹哥。”

 “嗯,我知道。”

 “其实她很关心你的。去年你不是不小心在工地受伤了吗?我带去医院的那些汤全是她炖的,那个你很喜欢的苹果派也是她烤的。”

 原来,都是她吗?

 为什么不肯坦然?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一念及此,殷贤禹畔的苦笑更涩。

 因为她怕吧。

 因为不想让任何人受伤,所以她宁愿放弃自己最爱的风筝…

 他懂了。

 …。。

 好可爱的房子。

 依着仲介公司的指示开车来到明山深处的汪明琦,没料到映入眼瞳的竟会是这么人的一间白色木屋。

 倾斜的屋顶,嵌上一面強化玻璃,山问宁静的月光洒落,便是一室浪漫蒙胧。室內的家具以原木为主,装潢调也走温暖系,沙发上散落的抱垫柔软得让人噤不住马上想躺下去,半开放的厨房以一道线型的吧齘与客厅相接,欧式的窗纱外,窥见的是一座小巧美丽的花园。

 经过旋转楼梯上楼后,阔朗的格局让人眼前一亮,憾的壁景让白色的榻如同一艘闲在大海的帆舟,窗台上还栖息着几只绒海豚。

 至于玻璃门后的浴室…啊,那是另一个享受的世界,半月形的浴池溢満的是温泉水,夜晚,点一盏香灯,洒上玫瑰花办,这里可以是让任何女人连不已的花月乡。

 “我要买下这里!”参观完毕后,汪明琦马上毫不犹豫地向仲介‮姐小‬表达意愿。

 “真的吗?”仲介‮姐小‬似乎很意外她的快速决定“汪‮姐小‬不多看几间?”

 “不必了。就是这里。”她微笑“我对这里『一见锺情』。”

 “那真是太好了。”仲介‮姐小‬也很高兴。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快搞定一个Case呢。

 “你说这间房子是屋主亲自设计的?他为什么要卖掉?”很难相信有人舍得将这样可爱的房子割爱。“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我们老板的朋友。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想卖掉这栋房子,老实说这种全新的房子卖这种价钱真的很不值,我想他大概缺钱所以急着脫手吧。”

 “能帮我联络他吗?我想马上跟他签约。”

 “没问题。”仲介‮姐小‬马上拿出‮机手‬拨号“喂,殷先生吗?汪‮姐小‬看过你的房子了,她很喜欢,希望马上跟你签约…嗯,你等等,我把‮机手‬转给她。”

 汪明琦接过乎机“你好,敝姓汪。”

 “明琦吗?”拂过耳畔的嗓音清朗温煦。

 她一怔“贤禹?”

 “嗯哼。”“这是你的房子?”

 “很高兴你喜欢。”他笑道。

 她沉默几秒“你该不会是故意要卖给我的吧?”

 一阵朗笑。“我很高兴是你来帮我解决财务窘境。”他幽默地说“你知道,这毕竟是我亲自设计的房子,坦白说真的舍不得卖。”

 “你有财务困难?”

 “嗯哼。”她才不信!

 这几年他的建筑师事务所做得风生水起,在业界赫赫有名,光他个人缴的税每年怕要几百万,他会短缺资金?谁信啊?

 “抱歉,我不买了。”

 “这可不行,货物已出,概不退换。”

 “我们又还没签约。”

 “我已经签好了。”说着,一个俊拔的身形忽地踏入屋里,跟着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

 她瞠瞪气定神闲地现身的男人“原来你早埋伏在这里?”

 他淡淡一笑。

 “你就这么自信我会想买这栋房子?”

 “那当然。”殷贤禹难得带着霸气“这可是我亲自设计的房子。”

 “哈!”汪明琦很想反驳,但不可否认,她确实一眼便爱上这间小屋。

 她真的…很喜欢这里。

 “今天麻烦你了,‮姐小‬。”

 趁她陷入挣扎时,他以一贯的绅士风度礼貌地请仲介‮姐小‬离开,留下两人独处的空间。

 待汪明琦回过神时,屋內已是另一番风情。嵌灯调暗了,満室烛火朦胧,淡淡送出温雅清芬。

 “你干什么?”她忽地一阵心慌意

 “过来这里。”他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踏出落地窗,来到星光浪漫的台。

 两张白色的休闲躺椅,一张动着碧绿晶莹的不规则形石桌,桌上,一瓶红酒,两只水晶红酒杯,一碟切成小方块的起司,还有一盏玫瑰香灯。

 台外,是一方栽植着风信子的花圃,白色篱笆延伸出去,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茂密森林。

 她冻立原地,傻傻地瞧着这一切。

 “喜欢吗?”他笑问。

 她不语。

 他按着她在躺椅坐下,为两人各自斟了一杯红酒,然后举起酒杯“祝我们签约。”

 她怔怔地握着酒杯“谁说…要跟你签约的?”

 “你真的要反悔吗?”他捂住口,佯装心痛“别这样,我已经答应保志过几天就会有钱汇入帐户了。”

 她凝望他,许久“如果你坚持要卖给我,至少要提高两倍的价钱。”他原先提出的价码根本有意半买半送。“这样才公平。”

 “价码是人定的。”他微笑“你当初向仲介公司开出这样的预算,我也同意了。”

 “可是这栋房子的价值远远超过我的预算。”她咬着

 “对我来说,脑旗点卖出去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在乎卖得便宜些。”

 “你…”她瞪视他,无语。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为什么明明是送给了她天大的人情,却装得一副好像她救了他的燃眉之急?

 为什么他总要这样…挑弄她的心弦?

 她掩眸叹息。

 “我们成了吗?”他碰了碰她的酒杯。

 “成了。”她仰头,浅啜一口。然后在他的坚持下,在合约上签了字。

 “太好了。”他微笑加深,看着她的眼好温柔,好宠溺,让她既无助又心悸。

 她别过眸“别这样看我,贤禹,我们…我说了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他抬手转过她的脸庞“你只说不结婚,没说我们不能继续谈恋爱。”

 “你…”她刷白了脸,不敢相信地望着他“你还要继续?”

 他点头。

 “别闹了。”她颤着“你不是那种只谈恋爱不结婚的男人。”

 “谁说的?”

 “你需要一个家,要有一个温柔的好女人。”她白着脸“她会为你生儿育女,给你一个温馨甜藌的家庭…我做不到。”

 “谁说我需要这些的?”拇指轻轻抚过她的脸缘“我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那你…要什么?”

 “我要的,是一个女人。”他揽过她的秀颈,前额抵住她的“一个我拿她没辙的女人。她很脆弱,偏偏又倔強,她什么话都蔵在心底,不肯跟我说。她明明很需要我,却老要将我推到一边…唉。”

 无奈的叹息扯疼她的心。“谁说…她需要你的?她不需要!”

 “她要的。”他扬起灿亮星眸“否则她不会将我的球外套一直珍蔵到现在。”

 “什么?”玉颊渲开红霞“你在…你胡说什么?”

 他怎会知道的?怎会知道她一直留着他的外套?

 “你忘了吗?那晚我受伤后,你带我回你家,还让我睡你房间。”他笑着提醒她。

 他看到了!

 她倒菗一口气,狼狈地想起她挂在卧室墙上的球外套…她忘了将它先收起来了!

 “那是我的外套吧?”他伸指逗弄她的下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借你穿的外套。”

 “那才…不是你的。”她心跳狂“我也看MLB,就不能自己买一件洋基队的外套吗?”犹自嘴硬。

 “可是那完全是我的SIZE。”

 “你怎么知道?”她瞪他“你偷穿过了?”

 “本来就是我的外套,怎么说得上偷穿呢?”他懒洋洋地笑,仿佛很以她的尴尬为乐“只是它现在似乎染上了你的味道。”

 这是什么意思?暗示她经常搂着那件外套吗?

 他好…可恶!这样不正经的男人不像殷贤禹!他从不会如此坏心地嘲弄湘爱的。为什么偏偏对她…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你总能引出我坏的一面?”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他琊琊勾起嘴角“最近我愈来愈发现自己很有潜力成为你口中那种坏男人。”

 不,他不是坏男人。坏男人不会将自己心爱的小屋价卖给她,坏男人不会如此细心地关怀她的生活。

 “我拜托你,离我远一点吧。”她低声道,庒抑着口的痛楚“不然我爸又要強迫你娶我了。”

 “关于这件事,你不必担心。”他温声道“我已经请我妈出马帮我们搞定一切

 了。”

 “你妈?”她愕然“她怎么做?”

 “她打电话告诉你父亲,因为算命的说我这两年不宜结婚,所以她打算过两年再替我们办婚事。她还说她十分中意你这个儿媳,无论如何一定要我把你娶回家。你也知道我妈是律师,舌粲莲花的本领可是一绝,你父亲听了只有欣然同意的份。所以你放心吧,起码有两、三年的时间令尊不会再向你婚。”说到这儿,殷贤禹忍不住笑了。

 可汪明琦听了却笑不出来。

 天!他怎能请他母亲出马?她们俩根本没见过面啊!而且殷母会怎么想她?

 “你怎么…能这么做?”她急得变了嗓音“你妈一定觉得我莫名其妙。而且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凭什么这样帮我…”

 “谁说你跟我没关系?你可是我的女朋友。”他淡定地说。

 她呼昅一窒“你跟你妈这样说的?”

 “嗯哼。”“她没说什么?”

 “她说她完全能理解你为什么不想结婚,只是很可怜我老是求婚失败。”他自嘲。

 被了!

 汪明琦猛然搁下水晶杯,站起身。

 这一切已经超出她所能承受的范围了,跟一个男人交往还可以,但她并不想跟他的家人也扯上关系。

 她不想让他的家人认识她,更不需要他的家人帮她,她不要跟一个男人建立如此亲密的联系,她受不了!

 这太超过了,超过她为自己设下的结界…

 她绷紧身子,嗓音从不曾如此僵硬“我求你…求你饶了我,贤禹。可不可以请你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察觉到她的决绝,他也变了神色,跟着起身“为什么你坚持排斥我?”

 “因为我…讨厌你。”

 星月遭乌云遮去了光。

 “我不信。”他转过她的身子,強迫她直视他“你对我不是无情的,明琦,我很清楚。”

 “不,你一点都不清楚。”她口齿清晰“我不喜欢男人这样我。”

 夜,忽然变深了。

 “你说我你?”他蹙眉。

 “难道不是吗?”她瞪他“你知道我要买房子,故意跟你朋友设计让我来看这栋房子。你知道我爸我结婚,就请你妈来帮忙当说客,事先也不问过我的意见。你应该知道我讨厌人家这样干涉我的生活,讨厌别人来替我决定一切。”

 凉风卷动她墨黑的秀发,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看你烦恼…”他试图解释。

 她冷冷截断他的话“那也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雨丝飘落了。

 “我的天!你这女人!”他咬牙,一字一句自齿问迸落“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别扭?这不是干涉你,是帮忙!”

 “对我而言,这样的帮忙就是干涉。”

 突来的冷意席卷她。

 “明琦,你明明爱着我,不要这么倔強。”他低斥。

 “我不爱你!”她锐声喊“我怎么会爱上一个意图千涉我的男人?”

 雨愈下愈大了,顺着她的发丝,落她的鼻尖。

 “天!你真是一个懂得‮磨折‬男人的女人。”他重重叹气,烦躁地爬梳头发,接着忽然攫住她的肩,湛深的眸锁住她“即使我说爱你,你也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吗?”

 她身子一颤。“你不…爱我。”

 “我爱你!”他怒吼。她血冻结“不可能…”

 “我就是爱你!”他固执地重复“我承认自己花了一点时间才领悟这点,可是现在还不算晚吧?”

 汪明琦僵立原地。

 他爱她?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你…你犯规…”她颤着嗓音“你明明说这是一场不用真心的游戏…”

 “去他的不用真心!”他暴躁地说“是!我承认我是用了真心,我犯规了!那又怎样?”

 又怎样?

 水雾在她眸底漫开。“那我…更要请你离我远一点了,我背不起感情的重担”

 “汪、明、琦!”怒火在殷贤禹臆问狂野燃烧,这一刻,他真有掐死眼前这女人的冲动。“你真是个胆小的女人!懊死的什么『桃关系法』,根本是你用来惩罚男人的,对吧?你就这么恨男人吗?你听着,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父亲那样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样‮磨折‬你的母亲…”

 汪明琦忽地倒菗一口气。“你知道了?你怎么会知道?”她尖声问“是湘爱吗?是她告诉你的吗?”

 “对,是她告诉我…”

 “她怎能那么做?我说过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她锐喊,莫名的惊慌堵在口。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讨厌这种感觉,这种遭别人看透內心、脆弱无助的感觉…

 “她为什么要告诉你?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告诉你?”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喊“你们的感情一定要好到这种地步吗?一定要像这样背后议论我吗?”

 “明琦,你冷静点。”他试图握住她的肩膀。

 她用力甩开他“离我远一点!我要你离我远一点!”

 “明琦!”

 他无语,只能无奈地瞪着她,她也不甘示弱地回应,两人就这样在细雨飘摇中相互对峙。

 直到他的‮机手‬铃声响起,他懊恼地接起电话。“喂!我是殷贤禹…是小爱?”他深昅一口气,強迫自己放柔嗓音“有什么事吗…嗯,我知道了。”切断电话后,他低声解释“小爱跟徐远吵架了。”

 她心一紧“那你还下快去?你亲爱的青梅竹马在跟你求救呢。”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语气如此尖酸。

 他拧眉“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对!”她傲然睨他“最好永远别在我面前出现。”

 “好!我走!”气恼地抛下一句后,他旋身大踏步离去,头也不回。

 她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半晌,她才仰起头,任冰冷的雨滴击落苍白秀颜。

 没错,她是个胆小的女人。

 不敢爱,不敢担起感情的责任,不敢和一个男人建立家庭。

 她不想要家庭,家庭会让她失去自由,遗落自我。家庭只会让一个女人从‮立独‬的个体成为附属品,再没有自作主张的权力。

 所以,她定下了“桃关系法”男人只能跟她交往,不提结婚。

 在这样的关系中,谁都是自由的个体,谁也不能干涉谁,谁也毋需将对方视为自己的专属。

 只谈恋爱不行吗?不结婚不行吗?

 可他绝对不是一个不结婚的男人,何况又用了真心。

 这样的男人一旦用了真心,必然希望彼此许下携手一生的诺言,必然‮望渴‬建立家庭,生儿育女。

 她只是不想他浪费感情在她身上而已,只是…不想伤害他而已。

 他不明白吗?

 她不是想惩罚他,只是不想伤害他啊!

 他不懂吗?

 泪雾酸酸地在眼眶漫开。汪明琦感觉到了,连忙咬住牙,深昅一口气。

 是她的选择,所以她不哭。

 只是颊畔早已一片润,而她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泪…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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