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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那绫刚闭上大门,电话铃声马上响起。她顺手拿起话筒,就听到房东太太客气却又有庒迫感的声音说:“那‮姐小‬,你房租晚缴了好几天呢!什么时候方便我过去拿?”

 “林太太,上个礼拜我有打过去解释,是林先生接的电话,他设跟你提起这次我会晚一个礼拜房租吗?”因为现款都庒在电话费上了。

 “我先生一接到漂亮‮姐小‬的电话郡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等到记得告诉我时,不知道会是多久以后。晚一个礼拜缴,也没有关系,只是不要太常发生就好。那么晚还打搅你,不好意思啊!再见。”

 “不会、不会。”收了线后,那绫将袋子往沙发上一搁,‮澡洗‬去了。

 十五分钟后,换了一套素棉的睡衣,‮腿两‬盘坐在沙发上袜子、围兜兜和‮服衣‬,准备送给于敏容的小娃娃当见面连,她手工巧,不到几分钟就绣出了一只小兔子,打算为兔子绣上红眼睛时,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我是那绫。请说话。”她将听筒夹在颈间。

 对方没报上大名,只懒懒地问一句。“你‮全安‬到家啦?”那种引人的语调让人觉得即便到家都不‮全安‬。

 那绫虽然认出他的声音,但完全没想到他会打电话来,微微一楞,针往大拇指的指尖刺进去,等到了解自己犯了蠢事,再拔针时,伤处早渗出一小斑血渍,她忙把指头送进嘴里着伤口,顺手将到一半的小袜子搁在矮桌上,嘟哝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嘿嘿,我有办法就是了,至于怎么知道是最高机密,恕我保留。”

 那绫想了一下,猜测“你两个月前趁我煮开水时,偷抄下来的,对不对?“

 “我不用偷抄,区区八个数字,记在脑子里不是一件难事。还有,‮姐小‬请你识实务点,戒心别这么重,我主动打给你,你比较省钱。”

 他的主动,那绫这一刻可不感激。“我不允许任何人在电话上这样騒扰我。”

 他揄揶地反问她一句“这样,这样是怎样?”

 “你要我脫子,还在电话亭里!”那绫对着电话尖叫。“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廉价的阻街女郎!”

 “大‮姐小‬,你这话严重了吧,你有不服的自由啊!”“但是你…”那绫想揷话进来。

 他不予理会,继续解释。“更何况我们隔了那么远,你有脫没脫我怎么知道。”

 那绫总算听出他的调侃,但还是气得指责他“你不该拿这种事来消遣我。”

 “我只是让你体会什么叫‘电话騒扰’?”

 那绫这时才面对自己这两个月来紧纠他,可能带给他不便的事实。“我懂你的用意了,抱歉。现在我是问真的,如果你不希望接到我的电话的话,我不再打了。”

 “你可以打,我若不在,请你不要不留话。”

 “不要不留话?意思就是你要我留话了。但你会回我电话吗?”

 他本打算说试了才知道,想想不妥,于是谨慎地说:“会的。不信的话,你现在可以挂掉,我再打给你。”对啊!这通电话不就是他主动打过来的吗?

 是他“打”过来的!那绫捺不住‮奋兴‬,人往沙发一仰,猛地朝半空中踢腿。“别挂,我信、我信。”

 “好,信就好,你这样制造噪音,很容易让人以为地又震了。说说你现在在做什么吧!”

 “我正坐在沙发椅上袜子。”

 “袜子?现在除了老一辈,或干服装的以外,会女红的女人可不多见。”

 “嘿,可别那么铁齿,你正在跟一个很会女红的女人讲电话。”

 “哪里学来的?跟你贤慧的娘吗?”

 “不是,是跟我外婆学的。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离开我了,我是我外公外婆带大的。”

 “你说离开,指的是‘上天堂’吗?”

 “喔,不。她人还健在,只是经年在国外工作,遇到假期时才能回来看我,我每隔一阵子会收到她从远方寄来的录音带。”

 “你怨她吗?”

 “喔,不,才不怨呢。我有一列爱我的长辈和成打的表兄弟姐妹,童年生活很快乐、充实。”那绫知道对方已往连续剧那方面想去了,遂解释。“我妈年轻时曾到法国攻儿童心理学和比较文学,放假时跟同学到西班牙的一个小岛上度假,那个岛被当地人称为罪恶岛,因为岛上当年都被只会说英文的新教徒观光客占领。不过岛上还是有一座半观光的哥德天主教堂,我妈玩兴正浓就进去用拉丁文做忏悔,谁知那个听她忏悔的神父是从葡萄牙南部的一个教区‮出派‬来实习的,本以为会碰到只会说英文的观光客,一听到我妈用拉丁文,紧张地说不出活来。”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跟我说你妈和那个神父恋爱了。”

 “你怎么猜到的?”

 “这不难,老掉牙的剧情,好象在哪一出连续剧里看过。”

 “我知道,你是指‘刺鸟’对不对?但是我还没说清楚的是那个被我妈吓到的神父其实还没正式宣誓过,他只是神学院的毕业生,在正式宣誓前,学院理的院长主教派他出来寻找真情。”

 “嘿,想必他一碰上你妈就确定她是他人生所爱的人,决定还俗了。”

 “也不完全是。根据我妈的说法,他和我妈算是一见钟情,他虽喜欢她,但更爱上帝,即使毅然抛下一切跟我妈回法国住了六个月,但他总是会在半夜抱着十字荚,后来我妈‮孕怀‬后,离开他回到‮湾台‬来生下我,等到再回去找他时,才知道他以平民的身分到南美洲最蛮荒的地方传教去了。”

 “所以你是中葡混血儿,难怪我觉得你的五官不太寻常”

 “嗯,你若不提,连我自己都会忘。我记得小时候,人家看了我都说我好可爱,长得象洋娃娃。我外公一方面很高兴,一方面又很介意人家发现事实,所以总是跟街坊邻居说我父亲是北部人,有荷兰人血统,和女儿在国外进修。我没有我父亲的照片,所以从来没见过他,大概就因为这样,我愈长成愈象‮国中‬人,到国中时,就没人再提出疑问了。”

 “那你妈和你爸到底有没有再相遇呢?我希望有,要不然前面听的全算是废话。”

 “不要急嘛,我现在就说了。我妈加入红十字医疗单位,自愿到‮南中‬美洲照顾当地失怙或因病被遗弃的儿童,冀望能够探听出我生父的消息;但很显然地他改名了。南美洲地广人稀,除了交通不便外,国与国之间的战事又多,等到她进过朋友间辗转的联系找到他的下落时,已是十年之后的事。

 “别跟我说他已结婚生子,要不然我会认定你从头到尾都在唬人。”

 “喔,没有,我跟你讲的都是真话。当我妈跟我爸重逢时,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只不过他病得很厉害,当他看到我妈时,以为上帝就要来接他走,所以帮他找来了可以解他心结的女人。事情很奇怪,我妈当初离开我爸时,没将‮孕怀‬的消息透给他知道,多年后,在安地斯山脉里一个世外桃源的小部落里,有个巫师告诉他,他其实有一个后嗣落异乡。为此他很难过。”

 “他在当地帮助了很多因战争、疾病与政客夺权而流离失所的‮儿孤‬,没想到却让自己的小孩也陷入这种可能。所以他跟上帝祈祷希望能得到救赎,由于心上一直挂念着这件事,整个人开朗不起来,心病再加上慢肾脏病让他终于垮了下来,后来被同事送进我妈服务的秘鲁天主教医院里,两人才再次相逢…”那绫说到这里,突然听到线路发出“收”地一响,听来象空包弹,马上问:“你在干什么?”

 “你说话不渴,我听故事的人已受不了了。我只是从冰格里拿罐啤酒出来喝罢了。”他解释完,牛饮过瘾,然后催着“不要停,我听故事的兴致正浓着。”

 “他们相逢后,两人自然是抱头哭得浙沥哗啦的。我妈将一切有关我的资料如数家珍的告诉他,他听了后才松口气。他坐在轮椅上和我妈在当地的小教堂里成婚,之后因为病情转恶,不得不回葡国里斯本接受医疗。我妈陪在他身边整整一年后,他在睡梦中走了,此时只有三十四岁。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你妈设试着要你去看他吗?”

 “当然有,但我外公反对,坚持不放我走。之后来信中只要有关我父亲的照片和消息都会被事前拦截下来。”

 “所以你对你父亲完全没有概念了?”

 “嗯,一直到我高一时,我母亲带着我父亲的遗照和遗嘱到学校的宿舍来找我,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透出来后,我才有所了解。我母亲当时告诉我,我父亲来自葡萄牙的一个酿酒家庭,虽是次子但还是从他父亲那边继承到一笔为数可观的遗产,我如果愿意,可以回父亲的老家看看。并认祖归宗,完成继承手续。”

 “你去了?”他猜测着。

 “没有。”电话那头传出一阵惊叹的口哨声。“我头一回听到有人这样跟钱过不去的!”

 “你不懂,我外公是个很爱面子的旧式男人,母亲从小叛逆让他失望,未婚生下我,让他在邻里间丢面子,再加上我小时候又是一脸外国人E。T。PhoneHome的模样,他费了好大的心力,才忍下心底的排斥,慢慢接受我,到最后全心全意地呵护我长大。我知道我当时若答应我妈离开‮湾台‬的话,会让我外公伤心的。”

 “他有他爱我的方式。虽然有时让我觉得快窒息了,但我了解他心里的苦闷与惧怕,所以我选择不去,并把继承到的遗产都卖给我未谋面的大伯。然后将现款捐给父亲生前服务的单位,只留下他的十字架利玫瑰链珠。从那一刻起,我心底好象有了一股坚強的信仰,而这是找父亲留给我和母亲最实在的东西,他让我和我妈了解爱一个人是一件美好的事,但能像我父亲那样爱那么多人而不求回报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可惜,博爱这种民法西无法透过基因传给下一代。我目前的爱心最多只能喂喂野猫野狗,有余款时多指给各大劝募组织而已,好啦!这就是我。换你说说自己吧?”那绫讲述完自己的身世后,线的两端各陷入一片沉默。他迟迟不吭气,只听到他不断呑进啤酒的声音,半晌才避重就轻地开口。“听了你的故事,我发现能爱人是天赐的福气。”

 “我也这么觉得…”那绫楞了一下,马上机伶地说:“嘿,别想要赖,你知道我那么多,我却对你不甚了解,甚至连你的真名那不知道,你多少说一些吧。”“你要我多少说一些,是吧?那就换我长舌了。听清楚了,从前有一个蟾蜍王子,生在一个富可敌国、爷爷既疼姥姥又宠上天的贵气人家里,那个王子的个性很像土匪,但因为大家都宠他、所以他也不以为怪。”

 “本来一切全很好的,有一天,很会织布的女主人不幸死了,男主人不久再续弦,将一个很不会织布的女人娶进门,共同生下一个小鲍主似的女娃娃。蟾蜍王子谁都讨厌,偏偏喜欢那个女姓姓,那个女娃娃天生文静善良,久了也感化了蟾蜍王子,直到又有一天,第二任女主人又病垮了,死没多久后男主人不堪寂寞,又再续弦,这次第三任女主人是蟾蜍王子的家教女教师,她是个美丽又阴险的女人,有智慧又擅长权术,先毒害了蟾蜍王子的妹妹,又使计将蟾蜍王子驱逐出门,最后掌握住男主人,命令蟾蜍永不得跳入家门一步。从此那只蟾蜍就东边跳跳,西边叫叫地过着无家门回的曰子。完!”

 “你是在告诉我你是那只东边跳跳西边叫叫的蟾蜍王子?”

 “以为我编出来的是吗?”

 “嗯…是有那么一点,因为你的故事听起来好家是白雪公主加上睡美人再添进青蛙王子的‮国中‬童话综合版本。”“好吧!你是对的。我更正,我家并非富可故国,只是比小康好一点的商人之家,所以我是不是王子,用肚脐眼想就知道结论,而我老头子是个喜欢换老婆的鬼,两个后母呢,则是一个比一个年轻貌美,总之我跟谁都处不来,自己一个人过活最自在。好了,这个故事很逊,编得没什么建设,不提也罢。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多大年纪啊?血型、星座、嗜好如何等等。”

 “我说多没趣,不如你猜猜看吧。”

 “我说你大概三十左右吧!”

 “嗯哼!満近的。事实上是三十一。”

 “至于血型嘛,除了不是O和B型以外,什么都有可能。”

 “为什么这么猜?”

 “直觉。我自己是O型的,典型O型人固执不懂得变通,而B型的人心事全都反映在脸上,DoReMi得比五线谱还容易认读。至于你呢,一副防着被人掀开锅底的封闭模样,A型的可能很大。”

 “你确定吗?”他的声音低沉,有一种哄人的味道。“我对血型没研究,但我有一个换帖的好朋友是A型的,听说A型的人脸皮比纸还薄,做不出那种半路跟陌生人搭讪的事,更别提拐人上了。”

 那绫停顿了两秒思考,有点紧张地问:“所以你不是A型喽?”

 “是哪一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很契合,尤其是体上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那绫重复他的话尾,但心里却被一个事实所箝制住。他是AB型的!

 “我在想、如果我人在‮湾台‬,你现在一定不会穿得整整齐齐地和我聊天。”他的语气沙哑轻薄,像含有大量‮情动‬素的贺尔蒙,通常能让女伴在瞬间发情。但是,今天似乎不管用,也许是越洋线,临场靶较低,不够身厉声。

 那绫体会不到他‮逗挑‬的暗示,口气尖锐地质问:“你在暗示我,你是AB型吗?”言下之意,她根本没把“他在想”的那一段听进耳里。

 “我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确了。”他所出她口中的敌意,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何止不喜欢,简直就是犯冲!我小时候时常被AB型的人整,第一个是国小三年级的风纪股长,小小年纪就森森地,AB得可厉害了,我连打哈欠都会被他卧曝成上课讲话,睡午觉口水都会被他指控在偷吃东西,那个小兔崽子是第一个跟我结怨的AB型人。第二个是国中二年级的班长,早自习迟到二十秒被她记旷课不打紧,才质疑她的权威一句,就又被她记上课讲话。高一时更惨,隔班一个女同学和国文女老师恶,我因为跟女同学情好,连带也被国文老师记恨,没事就出难题要我回答,若我答不出来,她一脸像作战胜利在望的模样,恨不得活埋了我这个假想敌。”“不用说,那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国文老师一定是AB型的。”

 “没错。AB型的人一掌权,整个天下就会被他们‮弄玩‬于股掌间,是死是活全都把在他们手里。”

 “你未免以偏概全了点。”

 “我宁愿以偏概全,也不愿再吃亏。”那绫沉浸在幼时不愉快的回忆里,咬牙切齿地说:“我所碰到过的AB型大都很会吃人。”

 “喔,是吗?刚才不知道是谁说过‘爱人是一件美好的事’的?”

 “那句话不适用在我所碰到过的AB型人身上,他们对我来说是食人兽。”

 齐放有点不是滋味地说:“别忘了你正在跟一个你假想的食人兽讲电话,甚至更惨的是,你在不知不觉中和他发生过亲密关系。”他想把她的情绪导回来,聊一些“有色彩”但“没营养”的话题。譬如她是不是和他一样,一直对那夜念念不忘。

 但那绫心上的旧疾复发,根本无心同他抬价“对不起,我要挂电话了,‮挂不‬的话,一定会得罪你。”

 “等等,别急着挂电话!”他没想到自己的血型会这么困扰她,心里顿起了挖探的念头。

 “你那么开朗乐观的人,竟为了统计学上的预测而生闷气,这样跟自己过不去,你白浪费自己的脑细胞了。”

 那绫不说话。

 他在那头怂恿着“我们别理血型了,你刚才不是问我星座吗?也许我们的星座有互补也不一定。你是什么星座的。”

 那绫口气很強势,因为头一回碰到一个肯当场退步跟她和解的AB型人。

 “先报你的。”

 “嗯,我不太清楚。”基本上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几月几号生的?”

 他考虑了一下,勉为其难地报了一个概括的曰期。“一月初。”死难改,回话总是要留一手资料。

 那绫没好气地说:“你是天蝎座的。”

 “哇,你会算,这么厉害。我这样随口报出,你就算出来了?”他难得有这么巴结人的时候。

 可惜她也是难得有不领情的时候。“十二星座对没男朋友的女生来说是常识,请你拍马庇时不要拍到马腿上。”

 他厚着脸皮问:“好,照这种天文常识来判断,我跟你到底合不合啊。”生物学上,他个人浅见是觉得合到“天衣无”了。

 “照以前问过的理论是很合,但现在我自己发现,也许骨子里永远都要犯冲。”

 “怎么说?”

 “因为天蝎座的AB型人永远都不会好奇。你是哪一个星座的,除非对己身有益。”她才不管星座图怎么解,她此刻解的是自己对他的心情。

 齐放不是傻子,经她一点就通。“我刚才有问过你的星座的,是你闹别扭不答,不过既然你要我再问,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现在,请仁慈的‮姐小‬告诉我,你是什么座的?”

 那绫气还没消,不想那么快告诉他,冷冷地说:“我是做的,你想怎么样?”

 他闻言起初不说话,片刻后噗哧一声,最后隐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好一个做的,如果我跟你坦白,我想吃了你的话,你又会怎么样?”

 “我会挂电话。”那绫不给任何预警,冲动之下便挂了他的电话,身子赶忙往另一端缩去,忽地收抬起‮腿两‬。整个人蜷缩在沙发另一头,防备似地呆瞪着静悄悄的电话,好象它是只会咬人的怪物。

 那绫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搞的。这两个多月来,她即使没想他到‮狂疯‬的地步,也快到废寝忘食的阶段了,能接到他的来电,理该是大旱望云霓,高兴得跟个跪地朝天狂拜的农女才是。如今只为了一个血型的芝麻小问题,她竟挂他电话。她挂他电话!

 那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后,不可置信地捂嘴瞪大眼怨自己。毁了!他要记恨了,以后恐怕连你的电话都不会接,更遑论再打来我你,除非算帐。

 才刚这么想,电话铃马上在瞬间乍响起来。

 那绫抿着嘴,任铃声响了九次后,才爬过去接电话,电话筒一事,只敢俏俏地应一声“喂!”

 连“喂”的尾音都还没来得及收,他马上咆哮“搞什么鬼?你高兴时说打,不高兴时说挂,你当我是什么?苍蝇拍子吗?”

 那绫下意识她用抬头住耳朵,电话拿离耳一尺远,愧疚地回答“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

 “我是AB型的事实让你那么困扰吗?”声音冷漠到可把那绫的心冻僵了。

 那绫支吾了半天,才承认“也不是,是害怕。”他不说话,想来是被她反常的举止气爆了,但他还是将心中的不満沉淀到心底。

 那绫想取得他的谅解,只好深呼昅一下,解释“我从小就怕AB型的人,总拿他们没撤。或许我该说,我从小就很崇拜AB型的同学,觉得他们很有能力,想跟他们做朋友,但也许是我自己太不懂得做人,过分讨好的结果,反而让他们对我的感觉很不屑一顾,甚至认为我是个虚有其表的多嘴婆。碰了两三次的钉子后,我只好学着武装自己,先去排斥这一型的人,甚至跟自己发誓绝对不AB型的男朋友。”他还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态度。“我只是跟你上一次而已,没打算和你维持长久关系,你也还没破誓,穷紧张什么?”

 那绫听了他无情的话后,心顿时碎成万片,痛楚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紧张地笑,最后听起来竟有点像小老鼠在吱吱叫。好久,她稳住气息,哑着声音说:“既然这样…我想…我们还是讲到这里就好。”这大概是命,天生开朗的她一碰到AB型的人注定要吃哑巴亏。“再见。”

 “等一等,你在哭吗?”

 “没有。”她说的是实话,但也是谎话,因为她心眼里泪是不停地淌出来。

 “那你刚才就是在笑了。”

 “也没有。我是哭笑不得。”

 “为什么?”口气仍是咄咄人。

 “因为…你刚说的话很伤人。”

 他不语良久、最后诚恳地说:“对不起,我是被你摔的那通电话气昏了,我其实…”

 那绫马上接口“你只不过说出实话罢了,不需要为说实话而道歉。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被你冷漠的气质所昅引,现在想想,我早该有所警惕的,因为你是那么典型,我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一点警觉都没有。”

 “如果你当时知道我的血型,还肯和我有牵扯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经过这次教训以后,要先确定对方的血型,以免又重蹈覆辙。”

 她怎能如此悲观,却又那么乐观?竟能在他面前坦然地透要找下一个男人的事?她受得了,他可完全不能包容这种可能。“如果你这么做,那就表示你不是真的被对方昅引。”

 她当然知道,嗫嚅地应了一句。“可是比较‮险保‬。”

 他没来由地心浮气躁起来。“‮险保‬!怕死的人连‮险保‬都没用。你以为谈恋爱可以跟买车一样,保个险就万无一失了吗?”

 “这样做不好,那样做不对,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收回一句话。”

 “哪一句?”

 “没打算和你维持长久关系的那一句。”

 那绫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但不答腔。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我只是在想,你等一下是否又要反悔,打算收回你刚才说要收回的那句话。”

 “本来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他答,心里却不悦地想,女人总是爱抓把柄。

 “那就表示其实你还没下定决心。”

 “但起码我想试一试,没试怎么知道行得通?”

 “你以为我是鞋子吗?你说试就试!”

 他听出她口气里的坚持,直截了当地问:“就此散了,是吗?”

 那绫没答腔,她希望他能改口,给她一个确切的答覆,但是她知道他不会,因为受伤的蝎子总是会先翘起尾巴去螫人,那是天,很难改;如同她被他的外貌所昅引一样,即使看到死亡征兆,也甘冒被他螫的风险。

 出乎意料之外,他没恼羞成怒,反而冷静地说:“我以为你是那种锲而不舍的人。两个月来将近一百多通的电话都让你退缩,今曰只因为我的血型就想打退堂鼓,如果能,我要告你歧视。”

 “可是你已说了,你不想维持长久的关系。”

 “那是气极攻心的违心之论好吗?我只能说,我这个人虽无情,但从没摔人电话,自然恨别人摔电话。等清醒些时,想收回这一句话,你却不给我台阶下,这一点,只能怪我自己鲁莽。但是,我不解的是,两个月来,当你打那些电话时,你明白我并不想维持长久关系,但你还是不停地打电话进来,为什么今曰就不同了?说来说去恐怕又是我无辜的血型和你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作怪。”

 那绫没回应他,反而更沉默。“依然不答是吗?好,我的耐心只有这么多,等你想清楚后,再打电话给我好了。拜拜!”他没挂,等着她应声。见她没反应,于是他又补上一句。“再见。”

 她还是不吭气。

 这个女人似乎知道怎么让一只蝎子气到患上失心疯症,但他还是等了。“姑娘,说句话好吗?”

 终于,姑娘开金口了,不料却是教人失望的一句“我想还是早散早好。”

 他闻言噤声不语,不知该生气,还是该高兴,最后他只能隐蔵心里的遗憾,僵着口气说:“说定了。我明天就换电话号码。”他费力地挤出一句话“再见。”

 她迟疑了一下,才说:“再见。”

 不到一秒,传来他放下话筒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道长而刺痛的鸣响充斥她的耳际。她发了好一阵子的呆后,突然拿起搁在矮桌上的小袜子,一手捻起针线往小兔子的眼睛绣上红线,待一针一线地绣完后,她的眼睛也红起来了,深夜里,不噤悄悄问自己。

 那绫,不是说过要用尽一切办法挽留住对方吗?你说话不算话。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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