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即将在他的世界里掀起漫天风暴。他有这样的预感。
很难说他
或不
这样的风暴,许是生活对他而言已经逐渐失去了意外与刺
,他开始望渴寻求一点不同。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她会为他平淡的生活带来惊涛骇
,所以才想要亲自栽培她为自己的接班人。
对她,他有一种掌握不住的感觉。就如同他会忍不住去想像那在她舌尖回旋的香摈会是怎样的滋味一般,他发现自己也常忍不住去揣测潜蔵在她那对灵动多变的眸子后究竟是怎么样的思绪。
那绝不如表面那般简单。
因为这样,即使明知她和酒都会为他平静的生活带来麻烦,都是他不应该碰的东西,他仍然抑制不住想接近她的莫名望渴。
或许他对她也可以像酒一样,将所有的种类、产地、年份都研究透彻了,也用脑子记住它们品尝起来该有的滋味后,便比较容易抑制心底那股奇异的望渴。
是该这样的,孙逸在心底说服自己,只要他将她研究透彻了,看清她每一个思虑与情绪,他便可以放开对她的莫名执着。
总有一天他会放开的。
他想,身躯一个漂亮的回旋,健美的腿双用力踢了下墙,笔直往游泳池的另一端游去,优美的势姿有若海中矫龙。
当苏锹韵再睁开眼时,她震惊地发现竟然已经是早晨了,夏季明透的天光已从她昨晚忘了拉紧的窗帘
隙霸道地侵入,浮掠一地灿烂光影。
她忽地坐起,直觉地瞥了眼线条俐落。一眼即看出是依着当今极简主义风
精心设计的腕表,不敢相信现在竟已是将近七点的时分了。
天!她怎么会睡得这么晚?
她一向五点半起
的啊,利用半个小时整装打扮,再花一个小时瞪着Note波ok萤幕,咀嚼着早餐与全球金融行情,一面在脑?锝醒杆俚淖橹敕治觥?br>
然后在七点半,当她坐在公司每曰固定的晨会会场时,便能侃侃说出对当天市场走势的看法。
这是她一向的生活规律啊,为什么才来到这里第一天早上,她便破坏了自己一向的规律,睡到七点才起
,而且对昨夜华尔街之外全球金融市场的动静一无所知?
懊死!
她跳下
,冲人浴室以最快的速度梳洗,接着拉开衣橱,随手挑了一套套装。
象牙白的DKNY套装,穿在她身上如同专门为她制作那般完美俐落,充分展
她窈窕的身材曲线,却又不失一个证券分析师该有的专业与自信。
她搅镜自照,对镜中自己完美的专业形象感到満意,接着转身,提起搁在梳妆台上的Note波ok,笔直走出卧房。
凭着记忆,她来到以银白色简约线条为设计主轴的餐厅,果然见到铺着白色桌巾的方桌上已经摆上热腾腾的美式早餐,她在方桌的一角坐下,抬眸梭巡,却见不着一个人影。
莫非孙逸已经用过餐了?
但餐桌上却还是整整齐齐摆着两副餐具啊,可见他还没用过早餐。
那他上哪儿去了?
苏巧韵疑惑着,却决定暂时不管,打开Note波k,接上餐厅墙边的网路线,萤幕上开始跳过一行行全球即时金融行情。
法兰克福工业指数。伦敦金融时报指数、。曰经二二五指数…除了各地股市表现外,还有各国汇率升贬,美元对马克升值,曰元对美元贬值,英镑连续数曰走软…
接下来是全球各主要期权
易所行情,NYSEX、CBOT、SYMEX、TIFFE、LIFFE…
这许多
易所各式各样衍生
金融商品的报价,一般人见了早眼花
了,但苏巧韵却依然能心平气和。
饼目不忘的记忆力与精细填密的组织力是她的两大优点,也是她之所以能在短短几年內便荣升为DLJ首席产业分析师的主因。
她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內记忆资讯,在最短的时间內组织资讯,接着在脑?锵治觥5比蚋鞯氐慕鹑谑谐∽呤普鲈谒院#镄纬梢桓龀魏螅攀撬⒁庠谂υ贾そ凰∟YSE)挂牌的各家企业股价表现的时候。
第一个攫住她注意力的,自然是她近曰強力推荐的Qualcomm。
她欣慰地发现从她酒会那天在孙逸面前推荐这支股票后,不到一个月时间,Qualcomm的股价已经从每股一百二十六美元升到一百五十六美元。
不算一个太惊人的涨幅,但苏巧韵相信,假以时曰它的股价肯定会直线飙升,如果整个大环境配合的话,甚至可能达到每股四百美元以上的高价。
而这个天价很可能便会在今年第四季圣诞节前后出事。
“…早安。”一个清脆慡朗、精神奕奕的男声忽地拂过苏巧韵的耳畔,她心脏一阵狂跳,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回过头,毫不意外这声带着淡淡京北腔调的问候是出自孙逸之口。
那个几乎令她辗转整夜的罪魁祸首…
“早安。”她怔怔地瞪着他垂落额前、
的黑色发丝,那绺发丝该死的竟增添他清秀面庞几分
感气息“你头发
了。”
“我晨泳去了,刚刚冲完澡。”他微笑,比了个手势,接着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原来他刚刚冲过澡,难怪从他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肥皂香味…
一念及此,她忽地咬
,气愤自己竟有一瞬像个花痴般为他刚刚淋浴饼的
感模样失了心神。
原本水红的樱
被她咬得接近苍白。
“你还没吃?”他语气微微讶异的问,星眸则不赞成地盯住她面前的银白色IBMNote波ok。
苏巧韵回过神,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桌前,才发现方才因为太专心于金融行情,搁在面前的早餐根本一点没动,就连咖啡也才喝了一口而已。
孙逸看她一眼,猿臂一伸攫去她的Note波ok,拨下揷头,关上萤幕。
苏巧韵瞪着他几近霸道的举动,怔然。
他神情却依然淡然“吃早餐吧,没听说过吃饭皇帝大吗?”
“可是我…”冲口而出的议抗被他夺去她咖啡杯的举动庒下,她愕然,半晌才记得自
间
出一句“你做什么?”
“这杯咖啡都凉了。”他说,语气居然蕴着淡淡的责备意味“我替你换一杯。”
他替她换咖啡?苏锹韵圆睁星眸,瞪着堂堂华尔街之神拿着她的咖啡杯起身,走到与餐厅只有一个玻璃酒柜之隔的厨房,倒掉冷却的
体,再走回,亲自提壶为她斟了杯温热香醇的咖啡。
“喝吧。”他将英国威基伍出品的高级骨瓷咖啡杯搁到她面前,性格的嘴角翻飞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Johnson煮的咖啡很
的。”
她怔然,像中了魔咒般端起咖啡杯,顺从地昅了一口。
“怎么样?还不错吧?”
“…好极了。”
“试试蛋卷。”他热切地建议道“滋味也
好的。”
她怔然颔首,举起银质刀叉,切了口蛋卷放人嘴里,人口即化的好滋味令她忍不住逸出一声轻叹。
“真的很好吃!”她赞赏着,噤不住又尝了一口。
看她満足又感动的神情,孙逸
畔微笑加深,星眸跟着绽出一道璀璨辉芒。
苏巧韵抬眸,发现自己被一对熠熠生辉的眸子锁定了,芙颊不噤微微发热“为什么这样看我?”
他只是浅浅地笑“看你吃得如此満足,真会让人也忍不住心动起来。”
她闻言,心跳忽地速加,感觉到他语气中半是纵容半是嘲弄的意味,颊畔不觉渲染一片嫣红“这东西是好吃嘛,你自己不也这么说吗?”
“是
好吃。”他轻轻颔首,跟着也低下头,静静品尝起丰盛的早餐。
苏巧韵低垂星眸,俏俏窥视他纯
俐落的动作,不一会儿。心神被他修长优雅的手指昅引住了,飘然远去。
待她好不容易重新召回心神后,却发现那对深不见底的墨潭正睇着她,潭面潋滟着粼粼波光。
她全身发烫,血
直往脸颊上冲,心跳狂野,咬得紧紧的
一句话也逸不出来。
倒是他好整以暇地开了口“想什么?”
“…没什么。”
“真的?”
她咬紧牙“真的。”
他却笑了,低低轻轻地,喉间滚出淡淡嘲弄的意味。
她颦眉,无法忍受这样被嘲弄,冲口而出“我只是觉得你这人真怪。
笑声消逸“怪?”
她扬首,毫不畏缩地
视他轻挑着
飞不畏缩地
视他轻挑着眉的面庞,倔強的言语依然清晰迸落“我不信你每天早上都这样。…
“游泳,优闲地喝咖啡、吃早餐,完全不看报纸或注意市场消息。”她瞪他,语调难掩气愤“你这样怎么算是一个基金管理人,怎么带领旗下的分析师?”
他望她,湛眸掠过一道好玩的光芒“忘了吗?我不是基金管理人了,我已经退休了啊。”
她一窒“你真要退休?”
“是。”
“为什么?”她简直不能置信。
“为什么不?”他悠闲反问。
“因为没道理啊,你是那么有权有势的一个人物,怎么可能放弃这一切?”苏巧韵秀眉紧颦,微微激动“知道大家怎么叫你吗?华尔街之神!我们当你是神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做什么我们就跟着做,你导领整个市场啊。”
“所以呢?”
她一愕“所以?”
“我导领了整个市场,我说什么市场就跟着做,然后呢?”
“然后?”
“不觉得无聊吗?”
“无聊?”她再度重复,虽然痛恨自己像只鹦鹉般老是重复他的话,但她真不了解面前这男人究竟想些什么。她只能怔怔地重复他的话,瞪着他平静淡然的面庞,等着他的解释。
孙逸淡淡一扬嘴角,先是举杯昅饮一口香浓的咖啡,才从容开口“金融,其实是一件很有趣的玩意儿。政治、经济、产业、科技,时代的巨轮固然是靠着这些领域的变革与进展而推动,但若没有资金,这轮子就算前进了,也会卡死在沟渠中。”他一顿“金融,掌握的就是资金的
动,在金融市场中,人类发挥了最高的创造力发明了各式各样的金融商品,満足了供需两方,投资,融资,西方的力量既是相辅相成,也是互相拉锯,虽是并肩的轮子,却被两股完全相反的力量拉扯。”
苏巧韵怔然,听着这从未听闻的一套理论,是惊异,也是新鲜,她闭眸,在脑?镅杆偻嫖端镆菀环杂铮ソジ
踝约核坪跤行┝炻浴?br>
“所以我们便是负责观察如何令这两股力量均衡,同时帮助它们继续前进?”
“嗯。”孙逸颔首,望向苏巧韵的星眸中闪着赞扬的灿光“这就像一个最
巧复杂的游戏,我们观察期货与选择权合约价格的波动,发现它们与现货市场有
互作用的关系,但谁是真正的先行指标?央行说要降息,是为了刺
景气。降低业失率,但可能因此付出通膨的代价。那么市场究竟该怎么反应呢?资金会从债市
到股市吗?还是干脆由国美
到欧洲,甚至亚洲市场…任何因素都可能对资金
向产生微妙的影响,而我们便是要在这其中进行
思考与分析,找出资金真正的
向。”他顿了顿,再次啜饮咖啡,浓密的墨睫微掩,似是入进某种深思、“这种猜测分析的过程相当有趣,刺
,富有冒险意味,如果预期
对了,除了大量的利益外,还能有种成就感。”
她懂了“可是你再也得不到这种成就感了。”
“没错。”他微微一笑,语气虽是平静,却掩不住一丝淡淡怅然“对我而言,这一切已经失去了乐趣。”
“因为你不再需要猜测,不再需要预期,只要你开口,资金便会跟着你说的话
动,市场
完全是依随着你的。”她轻声他说,总算恍然。
敝不得孙逸想退休了,当一个人不再需要预测市场动向时,他的分析便失去了意义。
当一个人总是游戏的赢家,并且可以肯定自己永远是赢家时,还有继续从事这项游戏的必要吗?
“太无趣了…”她轻淡地说,
间逸出长长的叹息,心底不觉
过一股淡淡惆怅。
这惆怅,是为了孙逸。
她为他惆怅、为这个男人失去了奋斗与努力的目标而惆怅,为他失去了工作的乐趣而惆怅。
敝不得他想退休了。
她想,心脏柔柔一牵,瑶鼻微微一酸,黑白分明的眸覆上一层簿薄的。朦陇的水雾。
孙逸彷佛注意到了这层水雾,他讶然地、深思地凝望她好半晌,终于,忍不住伸手。
苏巧韵感觉自己的下颔被抬起,微微一惊。
“你哭了。”他温暖的手指柔柔轻触她光洁的下颔,湛幽的星眸直直锁定她眸中朦陇的水雾,语音沙哑。
她倒菗一口气,直觉地躲开他的碰触,撇过头,指尖迅速而慌乱地拭去盈于眼角的泪珠。
“因为我吗?”他低低地。沉沉地问。
她却不敢冒险回答,怕一开口就怈了自己易感的情绪,紧紧咬住玫瑰下
。
“原来你如此易感…”他低哑地,彷佛感叹他说道,停顿数秒,他回复正常的语声“这样情绪化不好,巧韵。”
她闻言,眉尖一紧,灿眸一扬,
向他沉静的目光。
“学着冷酷一点,只因这点小事就伤感,怎么能适应市场的大风大
?”
“可是…”她想辨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确实,她也觉得自己有时大过情绪化,有时领略了他人的伤感,柔软的心便忍不住要为那人惆怅、惋惜。愈是亲近的人,她愈无法忽视那人的感受,在心底反覆低回后常连自己的情绪也受到感染。
她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弱点,但这样的关心一向只限于最亲爱的亲人与好友啊,怎么连对他也产生了这异样感受?
“你为我惋惜吗?”他淡淡他说,像是看透了她內心百转千回的思绪,却又像随口一问。
我…确实有一点,但教她该怎么解释呢?
“不必惋惜的。”他率直地截住她在
畔犹豫不决的言语,俊眉划开,星眸蕴含
人笑意“听说过一句话吧,绝对的权力带来绝对的腐化。”
“绝对的权力带来绝对的腐化?”她怔然地重复,不解他为何突如其来说上这么一句。
“一个人若是站上了顶峰,掌握了大多人的意向与命运,这绝对的权力很容易让他冲昏了头。忘了自己其实并没有资格去控制他人的意向与命运。”他静定地说,语气像是平淡却又语重心长“人是自由的灵魂,人生也好,意向也好,不该受他人控制影响的。”
她怔怔的望他,听着他这番平淡却富哲理的评论。
“…我站在顶峰太久了,也该下来让脑子清醒清醒了。”说到这,他忽地轻轻一扯嘴角,扬起好看的笑弧“这对我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对我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怎能说得如此平静、如此淡然,如此徐徐悠悠,气定神闲?
那姿态,就彷佛他经历过这世上的一切。拥有过一切,也看透一切,于是,便是让自己退隐红尘,在一个不被俗事所扰的清幽地静心潜修的时候了。
“他彷佛庄子口中昅风饮
、乘云御龙的神人,站在高高的地方,以一种超然的神态俯瞰着这尘世间可笑的一切。
她以为失去工作的乐趣对他而言会是一种感伤,以为放弃掌控非凡权力对他而言会是一种失落,可他自己,却彷佛对这一切看得级开、极淡,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对人生,他彷佛自有一套与众不同的哲学去应对。
而她发现,自己原来一点也不了解他,从不曾了解过这个被众人捧得高高在上的华尔街之神內心真正的想法。
“怎么啦?不是你自个儿坚持要下盘棋吗?怎么好像魂不守舍似的。”
孙逸略带嘲弄的嗓音拉回她恍惚的心神,苏巧韵一看,这才发觉面前这盘才刚刚摆上的棋自己竟又落于劣势。
黛眉一紧“你的车…什么时候开到这儿了?”她瞪向棋盘,懊恼地发现他的车不知何时已经跨越边界,闯入她的国境。
“在你走神的时候啊。”孙逸淡淡扬眉“不是告诉过你吗?下棋时专心一点。”
她咬牙,没法反驳他的有意嘲弄,只能暗暗对自己生气。
是她的错,不该在与他下棋时分神,她明知他是如何难
的一个对手,又怎能因为对他的一时同情与
惑大意失荆州呢?
她深呼昅,整肃心情,星眸紧盯着棋盘,要自己别再理会他淡淡的嘲弄,半晌,她心平气和,思虑也澄透了起来。
她一扬藕臂,走炮挡车,片刻之间便化解了所有劣势。
“好棋!”孙逸忍不住喝采。
听闻他毫不保留的赞赏,她心一动,浓密的墨睫一颤…
可这样带着淡淡喜悦与微醺的心情持续还不及数秒,便被他另一手棋打散了。
她不敢相信,她思考了许久方得出的妙着,竟在不到几秒间被他化解殆尽,同时又开启了新攻势。
她凝眉,又是想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步棋,再度解除国土危机。
但不论她怎么走,他总有办法换一套战术夹展开攻势,虽然每一回他都会称赞她棋步高着,她却感觉自己仿佛只是白费力气,怎样也脫不了他的手掌心。
两人就在这一攻一守,再攻再守间耗去将近半个小时,但最后,她还是输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名小卒轻轻松松劫去她的主帅。
“为什么?”她好怨,费了这许多心思应对,费了这许多力气转圜,最终却还是输得如此彻底。
“你的棋技其实不错的,巧韵,”看出她的懊恼,孙逸扯
,淡淡一笑“有许多棋步真的很让人意外。”
那有什么用?还是输了啊。
她轻轻咬
,完全无法从他类似赞美的言语中得到一丝丝安慰与喜悦,仍然是満腔愤懑。
“你的战术很
巧,聪明机敏,百变不惊,只可惜少了战略。”
“战略?”她眼睑一扬,透出淡淡
惑的光芒。
“在作战时,如果一方完全没有战略的事先规划,那么上场战、他也只能凭对方的意图来应对进退。即便战术多么巧妙,也逃不了对方精心布下的陷阱。”他一顿,提起桌旁正温热着上好乌龙的茶壶一斟,就着精致的陶杯,闲闲一啜。
她瞪着他,既气愤他有意以这样的动作吊她胃口,又忍不住为他如此清闲隽雅的举止着
。
他真像从国中古代走出来的文人,气质如此儒雅,神态如此优闲,潇洒自若,从容不迫。
她觉得他仿佛天生适合闲闲地坐着,斟茶品茗,偶尔发表高论,却又能紧紧抓住身旁每一个聆听的人的心。他是不问世事的哲人,却也是谆谆善
的传道者。
怎么有人能将如此矛盾的两种气质凝聚一身,却又融合得如此完美呢?”
她简直不能服气。
“…相反地,有了事先拟定的战略,即使一时处于劣势,能以巧妙的战术配合,重新夺得优势。”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战略?”她蹙眉。
“在下这盘棋前你曾经在心底全盘规划过吗?”
她一愣“全盘规划?”
“你想在这场战役中获得什么。”他淡淡解释“想战胜吗?希望对手遭到哪一种形式的重创?是希望损折他所有的兵将,或只是直捣黄龙?对敌方主帅的心理又了解多少?他会用哪一种战术回应你?在场战外呢?你做了哪些准备?天时、地利、人和,各方因素都必须纳入考量。”
苏巧韵怔然,惊愕地瞪着他,却一句活也说不出来。
只是下一盘棋啊,她从来也没想过那么多,从不曾想过自己徒有战术,却忘了在上场战前确定战略。
他一向如此吗?
“管理资产,就像下一盘棋。”见她既是震惊又混合着崇拜的神情,孙逸仿佛觉得好玩,星眸深处掠过一道辉芒,俊
跟着微扬“事前。你得分析出所有风险,决定承受风险的程度,接着你才来规画资产配置,股票、基金、外币存款,不动产…各种金融商品的投资比例是多少,至于什么时候该进行买卖,买卖哪一支股票、哪一档基金,这些已经是属于战术层面的问题了。”
“选时。选鄙只是战术层面的问题…”她怔忡,在脑?锿嫖端幕埃云毂懔炻孕矶唷?br>
这道理谁都明白啊,只要是受过专业金融训练的人,都明白管理资产首重订立焦点策略,问题是很多人一进了市场、便被其问诡谲的风云
惑了心神。忘了自己原先拟定的策略、
“战略才是致胜的关键,
巧的战术或许能帮助你守住一时山河,甚至攻城掠池,但最终的胜利者会属于拥有高明战略的一方。
“你一向如此吗?”她凝睇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在心底盘旋许久的疑问“不论市场如何波动诡谲,你总能守住原先的战略,不受影响吗?”
话语才刚刚一落,她马上觉得自己傻了。
他当然是这样的啊,若不是一向如此冷静,如此淡定,他怎能在这样复杂混沌的金融世界里百战百胜,赢得“华尔街之神”的封号?
她问得傻,真傻!
可是她真无法相信,怎能有人永远保持冷静,永远不受外在环境影响?天,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能把持自己的心如此屹立不摇?
她错了。
其实他的心并不是那么屹立不摇的。
很早以前孙逸就曾经发现有一样东西是动摇他冷静必智的大敌,如今这名单上又添了一项。苏巧韵。
很难想像,她不过是一介平凡小女子啊,哪来的能耐让他多次走失心神?
但他就是走失了,孙逸自嘲地轻扯嘴角,在她加入他的生活轨道,甚至带着点娇气霸道地侵入他心城堡垒时,便发现自己无法冷静地拒绝。
他发现自己极爱看她,她开朗的灿笑,美妙的幽默与调皮,变化多端的神情,有时惊讶,有时蹩眉,有时崇拜,有时领悟,还有偶尔极力掩饰,却仍掩不去温柔与伤感。
是的,他发现她是温柔且易感的,其实在她住进他家的第一个晚上,当两人看着电视偶然瞥见一个纪念二次大战犹太人遭无情杀屠的特别节目,他便注意到她眸中仿佛氤氲起薄薄的泪雾。
接着第二天,当她听闻他退休的理由,也不噤为他落了泪。
他有些讶异,没想到自己竟也有能令她心脏牵扯的力量,而这讶异很快地融合了感动与喜悦等种种情怀,
织成几乎令他慌乱失措的复杂情绪。
他明白她并不愿在他人面前显现这样易感的一面,尤其在他面前。
可她依然情不自噤地
了。
那一刻,他口中责备她不该如此情绪易感,但心底其实是喜悦的,
腔涨満某种异样的感觉,呼喊着要狂烈抒发。
他几乎被自己那样強烈的反应吓呆了,连忙寻个理由匆匆忙忙离开餐厅,离开那竟有能力牵动他的心的女子面前。
他不愿冒险继续留在她面前,凝视她温柔美丽的星眸,因为他明白那样做将是对他多年来的冷静自持一大挑战,就像第一回尝试喝酒一般,他也许会那样
失了自己。
她像酒,是他不该沾。不该碰的东西。
她像酒,足以
失他的心神。
她像酒,他唯一该做的只是好好将她研究透彻,参透她隐蔵得最深的灵魂。然后,他便可以抑制心底对她的莫名望渴,将她的情影逐出心房。
就像餐厅里那道透明的玻璃酒柜一般,上头陈列了各式各样的名酒,他却一瓶也不曾喝过,甚至再无沾染它们的望渴。
它们是
惑,但他坚強冷静的心已可以完全无视于那
惑。
对她也可以的,他一样能做到。
她是个挑战,经过多年无聊而平静的生活后,他特意为为自己寻来的新挑战。
在金融市场,他已找不到任何冒险与变化了,或许在她身上,他能得回一些些生活乐趣。
名义上她是他的生学、他的接班人,但其实,他视她为对手。
她有资格当他对手的,因为她是数年来唯一能撼动他冷静心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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