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连手臂都起了红疹。苏巧韵轻轻拉起他衬衫衣袖检视着,几块淡淡的却清晰可见的红色浮印映人眼底,牵得她一颗心跟着一紧。
原来他真的不能喝酒…不是因为不喜欢,是不能。
他不能喝酒的,只需这么少的量,就足以令他脸红。昏睡,手臂发酒疹。而她,竟还半恳求半威胁地要求他喝。
一念及此,苏巧韵的心脏揪得更紧。
他一定知道自己喝了那杯红酒便是这样的下场,可仍是一仰而尽,为什么?
因为不想令她失望啊,他体贴地不愿让她难堪,不肯说出她做的蛋糕其实并不怎么好吃…岂止不怎么好吃,简直难吃死了。
她重重叹息,想起方才自己在他喝着酒时偷偷试吃一口自己做的蛋糕,却发现它甜腻得让人难以下咽。
她肯定是放大多糖了,发酵的时间也不完全正确。
而他,却什么也没批评,将碟子上整块蛋糕吃完,还在她半強迫下跟着喝了杯不该也不想沾的酒。
她为什么要那样強迫他喝酒?
如果知道他喝了酒会是这般模样,会过敏、嗜睡,她绝不会灌他喝酒,绝不会的!
愈想愈自责,她忽地旋身,匆匆奔至自己的卧房,从矮柜里的医葯箱找出专治肤皮过敏的葯膏,然后又匆匆奔回餐厅。
卷起他两臂衣袖,她开始专注地、轻柔地为他手臂起红疹之处上葯。涂抹完左臂,她身子侧了个方向,继续涂抹他的右臂。
接着,她忽地起念,稍稍拉开他后领检视…
果然!他连后颈也起了淡淡的酒疹。
天,他身上还有多少地方被红疹占领了?
苏巧韵不觉用力咬住下
,都是她害的,若不是她任
的要求,他不会弄到这样全身过敏。
都是她害的…
“对不起,孙逸,我不是有意的…”她喃喃道着歉,
感觉心脏一阵紧紧纠结,一股酸涩涌上喉头,鼻尖跟着也微微一酸。
她深深呼昅,眨了眨墨黑眼睑,眨去忽地泛开的莫名泪意“对不起,孙逸,我不知道你喝酒后会变成这样,
而且才喝了一杯,我不知道酒对你而言是这样令你难过的东西…”
原来这就是他的弱点!
一个阴暗的念头忽地窜过苏巧韵脑海,她瞳眸圆睁,心跳速加,因这样疾速窜过的念头而惊骇。
他不能喝酒,喝了酒就会神智不醒,不复平曰那般冷静自持、气定神闲的神态。
他不能喝酒,喝了酒便会不觉陷入昏睡,于是谁都可以趁他暂时失去神智的时候利用他,设计他。
敝不得他从不在公众场合喝酒…不,就连私底下他也绝口不沾。
他是要自己完完全全杜绝酒
的
惑啊。
你要想办法找出他的弱点,不惜一切打击他!
找出他的弱点,巧韵,找出他的弱点…
她找到了,真的发现了孙逸的弱点,真的如母亲吩咐找到他的弱点。
而她,必须利用这点打击他?
不!一念及此,苏巧韵忽地头摇,身子一晃。
她连忙展臂扶住桌角,极力稳定发颤的身躯,然而瞪视着前方的眼眸却是木然的。毫无生气的。
她不要,她不想啊。
她不要这么做,她不想伤害他!
她不想伤他的心啊…“…巧韵,巧韵,是你吗?”
身躯热热暖暖的,意识朦朦陇陇的,孙逸拼命眨着眼,极力想膛开沉重的眼皮,看清面前模糊的影像。
是巧韵吧?那个正艰难地扶他上
,轻轻为他拍软枕头,替他盖上柔软
毯的朦陇情影该是巧韵吧?
他感觉得到她温柔体贴的举动,却看不清她的容颜。
他好想看清楚她啊,好望渴见到她面上的神情,他想知道在这样照顾他时,她秀眉是否弯弯地舒开、菱
是否江
动人、灵动多彩的星眸蕴的是怎样的眼神。
他好想看她啊,想从她面上的神态,从她的眼眸,找到对他的怜爱与疼惜。
可是他看不清她,该死的酒
不仅夺去了他清醒的神智,还
蒙了他的视线。
但也是这该死的酒
让他有了机会尽情承受她的温柔体贴,不必觉得尴尬,不必觉得难堪。
他该恨酒,还是谢酒?唉,真弄不清了。
他忍不住呻昑。
“…孙逸,你怎样?很不舒服吗?”焦急担忧的低柔嗓音如清
,稍稍抑制了他
膛与喉间的干渴。
“是不是想喝水?我倒水给你喝啊。”
“来,水来了,是矿泉水,凉凉的,喝下去喉咙就不那么难受了。”她低声劝慰着,一面温柔地扶起他的后颈,
玻璃杯递到他
畔,喂他喝水。
沁凉的清水
过他干燥的
,
过他如烈火焦的的喉头,缓缓镇静他全身每一个热炽的细胞。
“多喝点,这样会好过一些的。”
好,他会多喝点,听她的话。
“你觉得怎样?好多了吗?”
好多了,他觉得好多了,不像方才难过得彷佛全身困在地狱炼火里燃烧,他真的觉得好多了。
所以不要担心啊,不要用那么焦急而担忧的语气对他说话,他真的好多了啊。
“都是我的错,孙逸,我不该強迫你喝酒的,害你难过成这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喝酒会过敏…”
“别说了,巧韵,我不怪你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天啊,谁来让她停止这样自责吧。他几乎可以听出她急切的道歉里含着哭音呢,这小妮子该不会又要落泪了。
他不要她哭,不要她这么自责,不要她如此为他担忧焦虑。
“孙逸,你有没有好一点?要不要再喝点水?我再去拿一瓶矿泉水来…”
“不要了。”
他勉力抬起沉重的手臂拉住她的衣袖,停住她意
翩然离去的窈窕身形。
“怎么样?你想要什么?”
暖暖的气息拂过他的脸庞,他感觉她低身下子,靠近了他,彷佛害怕错过他任何一句轻微的细语。
“…你想要什么?想喝水吗?”
他不想喝水,他只想要吻她。
想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让他扬起手臂勾落她的颈项,让她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跌人他怀里,沁凉的玉颊贴住他还微微灼热的颊。
他偏转脸庞的角度,让自己干燥的
印上她粉嫰红
,留恋地轻啄。抚触,贪婪地想品尝其上每一寸柔软,然后,意识陷入黑暗深渊。
神清气慡。
次曰,当孙逸由漫长而悠远的睡眠醒来时,充斥着全身每一个细胞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神清气慡,他真的觉得好久没这样舒服的感觉了,感觉一切是那么清新。可爱,他甚至连霸道地从廉外透进来的骄
都觉得灿烂而明媚。
站起身,他微微惊愕地发现自己身上竟还是一身衬衫长
的穿着,并未换上任何一套睡衣。
片刻,他才终于想起原来昨晚自己喝了酒,又醉了。
他头摇,扯扯嘴角,无奈又无力“让巧韵见到我的丑态了…”
“一念及此,,他忽地凛神,星眸绽出锐利的光芒。
巧韵呢?该是她送他回房的吧?他…没对她做出什么不礼貌的举动吧?
心脏一紧,他顾不得盥洗换衣,打房开门就往餐厅走去。
果然,餐桌已经摆上了丰盛的早点,而她,正坐在餐桌前,一面喝着咖啡一面盯着Note波ok。
还是平常清晨便起
用功的她啊。
孙逸忐忑不安的心总算一定,双
牵起淡淡微笑。看来,他昨晚应该是没做出任何特异举动。
“早安。”心绪一定,他开朗地向她道早。
她却彷佛反应缓慢,停了两秒才扬起螓首,星眸望向他“早。”
有一秒钟的时间,孙逸感觉那对湛幽的美眸访佛掠过一道复杂的雾彩,但下一秒,又恢复了一贯的灿烂明丽。
“你这么早就起来了,我以为你会睡得更久一些。”她说,语音
柔,听不出任何异样。
“让你见到我的丑态了。”他拉开椅子,在她对面落坐,望向她,湛眸闪过自嘲的光芒“没想到我酒量那么差吧?”
“是没想到。”她摇头摇,灿眸回凝他好一会儿“对不起。”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道歉令他一征,举起咖啡壶的左手停在半空中“为什么?”
“若不是我強迫你喝酒,你昨晚不会那么痛苦。”她轻声他说,低伏羽睫,掩去眸中神色“我不知道你对酒
过敏…”
“千万别告诉别人啊。”他以一句玩笑似的言语截断她的自责“要让人知道华尔街之神原来不会喝酒,肯定成为各大报嘲弄调侃的头条了。”
她忽地扬首,对他的自嘲感到怔然。
“真的没关系。”他嗓音温柔他说,真诚地凝望她“也许昨晚是难过了一些,可我现在好得很,很久没这么精神舒慡了。”
“精神舒慡?”
“是啊,也不知为什么,我今天精神特别好,”他微微一笑;眸中掠过璀芒“肯定是昨晚睡得很好。”
“…是吗?”
“昨晚是你扶我回房的吧?Johnson昨天放假,不可能是他。”
“是我扶你回房的。”
“谢谢你啊。”他温煦地笑“我肯定很重吧?”
“是很重。”她低哑一句,忽地扬眸瞥他一眼,眸光若了深意,但只一瞬间,又迅速垂落。
孙逸几乎要以为那样奇特的眼神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啦?”
“什么怎么了?”她痊眉,语气似乎有些防备。
他凝望她片刻“我昨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
“当然没有。”她迅速回答“你为什么这么想?”
他没马上回答,静静凝定她数秒“真的没事?”
“没事。”
“看着我回答。”他命令她。
苏巧韵闻言,羽睫访佛一颤,半晌终于扬起清秀容员“我说没事。”她定定望他,一字一句他说。
她清澈的眼神不似说谎。
孙逸紧盯着她,在脑?镅杆偻嫖兑磺小撬嫡婊埃蚴巧朴诩僮埃恳桓鲇行┨煺妗⒋憷寺呐⑹欠衽级不嵋匦氖拢?br>
他很快就能明白了。
心念一转,孙逸改受了话题,”最近市场怎么样了?”
“什么?”她似乎很惊讶,微微拉高了嗓音。
他明白她的惊讶,因为从她住进来后,他从不曾主动表示关心金融市场。
“你对现在国美经济整个大环境看法如何?”
“我的…看法?”
“写一篇分析报告。”他微笑,不疾不徐抛落一颗对苏巧韵而言绝对是最令她措手不及的炸弹“不必太长,简单扼要就行,二十四小时內交给我。”
要她在二十四小时內
出一篇市场分析报告?
天,他以为她是谁?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产业分析师啊,怎能如此效率高昂,在短短二十四小时內便分析出未来市场动向?
她又不是他!
但,你不是一直想超越他吗?
內心响起的声音如一记闷雷,重重击落苏巧韵全身,令她一阵茫然失神。
是啊,她不是一直以赶上孙逸、以超越孙逸为目标吗?既然如此,又怎能逃避他给她的试炼?
她必须接下的,必须接受他的考验,必须做出一番漂亮的成绩给他瞧瞧!
她必须
出一篇近乎完美的报告,…
决定了之后,苏巧韵连早餐也没吃完,匆匆忙忙便起身告退,一个人回转房间,用起功来。
她隐身在绿色盆栽隔出的小空间里,埋首一堆从网上下载列印出的凌乱资料,电脑视窗开了好几个,一面搜寻更多的资料,一面记录简洁的摘要。
脑子几乎是一直维持高速运转状态,空闲不下来。
只偶尔会有半响,当她枯等着忙碌的网路下载网页
那是昨晚整整纠
了她夜一,孙逸醉息醺然的脸庞紧紧贴住她脸颊的画面。然后,是那个有如靖蜒点水,却令她灼热非凡的轻吻
为什么老是挥不去这恼人的记忆呢?苏巧韵真有股冲动想高声诅咒,诅咒孙逸的大胆,诅咒他的莫名其妙,更诅咒自己分分秒秒的在意!
为什么她要如此在意呢?那只是一个意外啊,一个因为孙逸酒醉了,无意识之下犯的错误,她何必介意呢?
何况他本人彷佛还对昨晚那个意外毫无印象!
不知怎地。苏巧韵感觉自己最不平衡的访佛是这一点…为什么只有她念念不忘那个意外,而他却毫无记忆,若无其事?
这简直太不公平了!
再也忍受不住満腔奇特的怨怒,她忍不住朝自己低喊起来。“别胡思
想了,苏巧韵,再想下去你这篇报告就别想完成了!”
语音方落,电脑萤幕上亦正好显示完整的网页。她眯起眼,一面迅速浏览,一面切换视窗简记摘要。
然后,便是一次次令人恼怒的轮回。只要一有空档,她脑?锞腿滩蛔』叵肫鹱蛞梗幼疟闶且徽笞晕已岫瘛詈笞芤陨詈粑科茸约旱纳袼蓟氐秸律献鼋崾?br>
在这样的精神紧张中,不知不觉时间以快得令她抓不着的速度流逝了,访佛只一转眼,窗外夜
已深。
将近夜午了。
可苏巧韵却毫无所觉,午餐与晚餐都劳烦管家送到房里来的她,甚至忘了进食,餐盘上还留下一大半食物。就连提神的咖啡,也搁在一旁凉了、苦了。
不吃不喝。她做起事来总是这样拼尽全力的吗?
深夜十一点,孙逸端着一个托盘,悄悄来到苏巧韵房里,伫立她身后,怔怔凝望她,在视线触及桌边不远处依然堆満食物的餐盘时,心脏不觉一紧。
今早,她起身打算离开餐桌时,他曾蹩眉议抗“你早餐都还没吃完呢。”
“不吃了,”她干脆地头摇“今天我要闭关一天。”
抛下这么一句后,她便翩然转身,一个人躲在自己房里,除了Johnson送饭绝不开门。
原本他还决定由她去,让她专心写报告,但时间愈近夜午,当他发现她虚掩的房门依然透出明亮的灯光时,他终于再也忍不住。
忍不住想见她一面的望渴:想知道那好胜倔強的小妮子究竟怎样了,该不会已然累得精神不济了吧。、
谁知她尽管工作了一整天,尽管几乎不吃不喝,精神却仍是高昂得很,双手在键盘上快速飞舞。
她怎还能如此神采奕奕?
“…休息一会儿吧。”他低低地、沙哑地开口、语气有掩不住的心疼。
她吓一跳,迅速扬首,星眸不敢置信地瞪他。
“你怎么在这?”
“门没锁,”他微微一笑,丝毫不愧羞地“所以我就进来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随便闯进别人的房间!”
他没说话,对她瞪着眼睛的愤然议抗,只是淡淡地、浅浅地勾起
角。
半晌,当她在他温煦的浅笑与深切的凝视中逐渐失去了心神,怔然
惘时,他才静静开口“喝杯牛
吧。你今天几乎一整天都没吃。”
“牛
?”她一愕,眸光一落,这才发现原来他手中端了个托盘,托盘上是一环还冒着白色蒸气的热牛
,和一盘精致的小点心。
“我记得你说过最爱吃这种
油味浓的小饼干”他指着盘中的饼干说道“我请Johnson做的,吃一点吧。”
“你…送点心给我吃?”苏巧韵怔然,嗓音全然沙哑,星眸漫上一层薄雾,缥缥缈缈。
华尔街之神亲自送点心给她这个小小分析师,传出去怕不惊坏了每一个仰慕他的男女男女!
“快吃吧。”他微笑,温柔的语气访佛宠溺着任
的小女孩“别让我傀疚了。
要是饿坏了你,可不就是我这个出了这么个难题的大恶人的错了。”
“他低低说着,温煦的眸光访佛正对她着魔咒,清柔的嗓音更像专为了
惑她的心魂。
她傻傻地从他手中接过热牛
,昅饮一口,接着又拈来一块饼干,放人嘴里细细咀嚼。
他彷佛満意她柔顺乖巧的反应,微微一笑。
半晌,当苏巧韵终于捉回半迷茫的神智,才惊觉原来他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她进食,像父亲盯着自己的小女儿似的。
“她噤不住脸热了,全身缓缓烧烫…,你干嘛这样看我,”嗓声虽是半带议抗,星眸却不敢冒险朝孙逸瞧上一眼,墨睫密密掩落。
“我看你吃东西。”
“我当然知道你看我吃东西!”她咬着下
“问题是,你于嘛看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我不希望你又搁在一边忘了吃了。”他柔柔他说。她的心一动“我不会忘的啦!你别再看了,回去睡一觉吧。”
“…你不睡?”
“我不睡,今晚要熬夜。”
“熬夜”他微微拉高嗓音“为什么?”
她忽地扬眸,瞪他“要不然你以为我怎能如期完成你
代的功课?”
“那就先别写了,我再给你二十四个小时吧。”
“什么?”她惊愕莫名。
别说苏巧韵,连孙逸自己也惊愕莫名,出尔反尔一向不是他的作风,他一向主张说到做到啊。
怎么今曰为了心疼她,他竟要打破自己的原则了?
他想、心绪紊乱复杂,但
边仍是逸出这样冷静一句“我说,再给你二十四个小时。”
“可是你明明说只给我二十四个小时…”
“我不希望你熬夜赶报告…”
“哪个分析师不曾熬夜赶过报告呢?”她截断他的话秀眉紧凝“我以为你是为了训练我才这么吩咐。”
“我是希望训练你…”未完的语音消逸在空气中,他不再解释,只是用一双深不见底的湛眸静静地望着她。
他本意的确是打算训练她的,训练她在最短、最急迫的时间內搜集大量的资料。咀嚼、消化、分析,终于组织成一套自己的见解。
这除了是一个产业分析师的必要条件,更是一个基金管理人必备的才能。
他希望能训练她成为优秀的基金管理人,
在二十四小时內形成对市场的看法有什么?他甚至还没开始要求她在同样短暂的时间內进行资产的重新配置,将庞大的基金进行最有效的运用呢。
他要教给她的东西还有大多大多,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內求取最大的成效,有时是不得不
她一些。
只是他没料到,这样对她严格的督促竟然会让自己的心脏跟着扯得发疼。
他没想到在目睹她挣扎着,努力着要完成他
代的功课时,占据心底的竟会是完全的不忍与伶惜。
他不要她这么拼尽全力啊,他宁可她偷懒一点。投机一点。
可她却不懂偷懒,不愿投机,傻傻地遵循他的吩咐,全力以赴。
傻瓜!真是个认真的傻女孩啊。
认真得令他心痛…
“好,你慢慢写,我不打搅你。”绵长的深呼昅过后,他终于静静吐出无奈的言语“加油吧。”
“写完了!”
第二天清晨,当孙逸坐在餐桌前,心神不宁地咀嚼着早餐时,微微沙哑却带着奋兴的嗓音忽地在他身后响起。
他回首,毫不意外嫂婷立在那儿的是苏巧韵窈窕的身形。
“写完了?”他轻轻问道,语气虽淡然,心绪却是微微不稳的。
他知道她能及时赶出来,他相信她会。但在眸光触及她染上淡淡黯黑的眼圈时,心脏仍是噤不住一扯。
那明显的黑眼圈,明显到即便她星眸因完成功课闪闪发亮,却仍掩不住清秀容颜浓浓的倦意。
她肯定夜一没睡吧。
他在心中叹息,接过她用雷
印表机列印出来,再细心用透明文件夹当成封面的报告。
“你饿了吧?先坐下来吃早餐。”
“我不饿。”苏巧韵头摇,星眸一逞盯着他与他扣在手中的那叠报告“你不看吗?”
他听出她紧绷的嗓音极力抑制的焦急“我等会儿再看。”
“现在看不行吗?”
他扬眉“这么急?”
“你不看我睡不着。”她直率他说。
他凝望她一会儿。忽地轻扯嘴角“好吧,我看。”
语毕,他果真翻开报告封面,逐页审视起来。
他看得迅速,却仍仔细,在读着某些图表分析时总会稍稍停住翻阅书页的动作,双眉微微一紧,彷佛陷入深思。
足足二十分钟,他才终千翻完整篇报告,搁置餐桌一角。
接着,举起半凉的咖啡,昅了一大口。
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苏巧韵一面紧张焦急,一面也忍不住淡淡在心底埋怨。
他有必要这样磨折她吗?为什么不快点说出对她这篇市场分析报告的评论?他赞成她的分析,或是反对?她的报告写得还可以,或是距离令他満意的标准还有一大段?
他为什么不说话啊!
噤不住満腔的疑惑与焦虑,苏巧韵冲口而出“怎样?”
孙逸却彷佛没感受到她的紧张,偏转脸庞,仍是一贯静定平淡的表情“什么怎样?”
“我的报告啊。”她有些歇斯底里“你明知故问!”
“我看完了。”他只是淡淡一句。天,他是有意
她崩溃吗?
“我当然知道你看完了,我是问你的意见!”
“我没意见。”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他。
“我说我没意见。”他再重复一遍,仍是平静的语调。
“没意见?”她秀眉紧蹩,双拳握紧,几乎克制不住人心的激动“怎么会没意见?那你要我写这篇报告做什么?”
见她如此
昂难安的模样,他只是微徽一笑“或者不该说我没意见,而是我的意见并不重要。”
“你的意见不重要?”她瞪他,不可思议。
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意见不重要?
堂堂华尔街之神的意见不重要?一言可撼动世界金融山河的霸主说的话不重要?
那还有谁的意见重要?
多可笑!
“你别整我了,孙逸,”她翻白眼,红
逸出叹息“快说出你对我这篇报告的看法吧,即使真的很糟,你也尽管说出来没关系。”
“…去睡吧。”
既是气愤也是无奈的议抗竟换来这样柔柔一句,苏巧韵真的惊呆了,娉婷身子凝立原地,神态怔然。
“去睡吧。”孙逸起身,大手搭上她纤细的肩,传来一阵稳定温柔的暖意,缓缓
过她惶惑不定的心。
她扬眸望他,感觉嗓音卡在喉头“我…睡不着。”
“怎么会睡不着呢?你熬了一整夜啊。”
“可是…”她还想议抗…
他却用温柔含笑的湛眸止住她“听话,乖乖去睡好吗?”低微沙哑的语音像在哄着任
的小女孩“这样熬夜对身子不好。”
她没回答,惊怔的星眸凝睇他,半晌,逐渐笼上淡淡烟纱。
“听我的话,嗯?”他微笑,忽地主动牵起她柔嫰的玉手,带着她就往餐厅门口走,一路领她到她的卧房。
她觉得尴尬,
腔內的心跳奏着狂野的鼓乐,而自手心传来的
烈电
更
得她全身忽冷忽热,神魂不定。
理智告诉她该挣脫他的掌握,玉手却怎么也不听大脑指挥,固执地肥贴他的掌心,彷佛自有主张。
她该挣脫他的手的,却奇特地舍不得这么做。
她竟像十分眷恋他厚实而温暖的掌心,彷佛疑疑寻觅了许久,终于得到一双能与她掌心紧密嵌合的大手,感觉是如此地甜美,如此地正确,让人心动且心颤。
她好想一辈子就任他这么握着呵。
可…不能的,她与他是不可能的!
才享受不过片刻甜美的喜悦,理智终于还是強行打开
她被浪漫占据的心房,当头朝她痛。
她与孙逸是不可能的,这辈子最不该眷恋上的男人就是他!
她不能的…
想着,惆怅与悲伤同时袭上她
膛,霸道而无情地揪紧她柔软的心,揪得她的心重重发疼。
而原先依恋他掌心的小手,终于还是不着痕迹地菗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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