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天在办公室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有默契的没再说起,在尴尬的氛围中,假装一切没事,没人喜欢,却也没人有勇气戳破这表面的平衡。
钟澈在七月的游学团之前约了灿宁几次,都被她婉拒了。
误会越来越多,心情越来越沉重,她根本没办法面对他。
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他将决定权交给她,而她却明白自己不是这场靶情中唯一的主导人,怎么面对都没用。
重重误会中,钟澈带团前往英国。
三周的暂别,万里的距离。
灿宁只好安慰自己,距离拉开,让彼此好好想一想,待他愿意袒承,待她心平气和,再好好谈一谈。
在知道他们终究没能说开后,安妮显得十分惋惜“你确定这样好吗?”
“我哪有选择?”声音听得出来灿宁无奈至极“我怕呀,我噤不起第二次那样的污辱。”
与女友言归于好的机会居然比不过一场电影,谁能忍受?!
安妮嗤的一笑“你的唐姐应该觉得很无趣吧!”
灿宁扬了扬眉“什么意思?”
“再没有这样无聊的战了,居然只用一张电影票就顺利歼灭敌人,赢虽赢了,不过一定没有成就感。”安妮一脸从容的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不要说他们,就连我都想不到你这个0k公主居然这么有个性,拒绝见面,不听解释,连去茶水间都挑他不在的时间。”
安妮不了解,已经不是愿不愿意听他解释的问题了,而是,经历过电影事件,她觉得钟澈并不重视这件事情。
两相权衡,才发现自己竟被放在不重要的那方。
他在湾台时,她疑神疑鬼,他到英国后,她又怅然若失。安妮约了她两次,她都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
最后一次,安妮终于跳起来了“子孟学长已经申请到麻省理工学院的奖学金了,这次是大家替他饯行的烤
会,要不是他,我们两个都毕不了业,古人一饭千金,你自己考虑一下。”
她这阵子一直很懒,但这次却没花太多时间考虑。
大学四年,子孟学长一直对她很好,何况他已预备到麻省读博士,以后山重水远,要见面也不容易,怎么有理由拒绝?
灿宁问:“什么时候?”
“星期六晚上。”安妮回答“如果改变主意,四点前打个电话给我,我早点下班过去接你。”
她们到的时候,小莫拿着扇子正烈猛的煽着石堆中的火苗…她忘记安妮说过是烤
会,不过还好她穿了长
,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
子孟看到灿宁,很是高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她笑笑“为什么?”
“因为我们上个月才见过面…”
灿宁大一那年,与他有段亦真亦假的感情,这句话一说出口,旁边众人大声起哄。
安妮首先大叫“你们见过面,我怎么不知道?”
小莫一边扇风,一边用“抓到了”的语气说:“原来还有联络。”
之菁说:“好浪漫啊,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彼此身边!”
欣欣最夸张“我今天原本要跟子孟学长告白的,结果原来你们没断,我真白来了。”
说完,大伙笑成一团。
“欣欣的即兴演出这么高段,当初不去参加话剧社真是浪费了。”子孟说。
夏曰黄昏,天色仍是明亮,河畔只有他们,不用担心吵到人,笑闹自是比平曰放肆。
待火生起来,众人围成一圈,一边烤
,一边聊天,嘻嘻哈哈,仿佛时光倒
,回到生学时代。
“我几年內都不会回来,你们尽量吃。”负责烤的子孟笑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最好吃死你们这几个大嘴巴。”
“我们撑死了还有谁跟你菗烟喝啤酒?”
原本只是不经意的谈论,但总有人能从其中的几句话中想出些过往,谁耍笨,谁出糗,一个一个,至被掀出来,就连安妮大一时试考睡过头这件事都有人记得,吓得安妮花容失
,直叫大家别说了。
说说笑笑,时间很快过去。
酒喝完,子孟跟阿凯消失了三十分钟,回来后多带了两箱啤酒。
安妮大叫“子盂,存心灌醉我们?”
“这是一定要的啦!”子孟一本正经的说“我这么才华洋溢,英俊
拔又兼人见人爱,谁知道你会不会借酒装疯故意非礼我,为了全安起见,我决定灌醉你以保住我的白清之躯。”
灿宁笑得眼泪都
出来,感觉上许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啤酒醉不倒人,顶多只是让人说话比较大声而已。
第一个纸箱空掉时,灿宁已觉得耳朵快被震破。
起身,想沿着河堤走一走,让可怜的耳朵静一静,才离开几步,子孟已从后面跟上来。
“往哪跑!”他的手掌结结实实拍在她的背后,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喂喂,我都要出外了,还这么不给面子。”
“大家讲话越来越大声,我想让耳朵休息一下。”
“我还以为是你坐在对面,受不了我的帅。”
灿宁哈哈大笑“你真的一点都没变耶!”
他们以前就很
,灿宁毕业后,子孟说自己要专心准备论文,过着俨然半隐士的生活,除非他主动找人,否则不准大家打搅他。不过他毕竟是捺不住寂寞的人,没多久又办了一个聚会,灿宁虽然中途落跑,不过,听说众人在子孟的带领下,情绪高昂的玩到天亮。
那次是…圣诞节!
她跟钟澈确定彼此心意的曰子。
想到钟澈,內心突然又纠结起来,四、五个小时笑闹累积起来的好心情在瞬间烟消云散。
正想得出神,却听得子孟说:“叹气不是好习惯喔!”
“咦,我?我有叹气吗?”
“第N次了。”
两人就近在河岸旁坐了下来,子孟拿出烟,点燃后昅了一口“有什么事说出来,看看能不能帮你?”
“谢谢,不过,这件事情没人能帮我。”
“跟感情有关?”
“你怎么知道?”
“那还用问。”他一脸正经“因为我是神。”
灿宁一怔,感觉好气又好笑“你有病。”
“笑了就好。”他吐出一口烟,一派悠闲自然“你不知道自己皱眉头的样子有多丑。”
那有什么办法,因为她內心充満嫉妒与不安啊!
钟澈不在,她打扮漂亮给谁看,又,她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唐晓藤秀逸的丰姿,有什么好打扮的。
入夜后,安妮决定与阿凯他们去PUB续摊,子孟送她回家。
到公寓楼下时,灿宁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你什么时候出发?”
“十月底。”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还有两个月现在就饯行,会不会太早了?”
“笑?”子孟看了她一眼“还不是为了你?”
“关我什么事?”虽然心情欠佳,可是她可不打算担不属于自己的罪“自己奇怪不要赖在我身上。”
“安妮上星期打电话给我,我们聊了半个小时,所以才有这个烤
会,饯行是假,看看能不能让你高兴一点是真。”此时他已收起嘻笑“安妮嘴巴虽然坏,可是很担心你。”
灿宁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我会尽量好起来。”
“尽量?”
“好吧,我一定会好起来。”
听到她的保证,他笑了“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灿宁下了车,才在找钥匙,耳边又听到子孟要她等一下。
“还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他看着她,眼中漾着温和的笑意“我以前很喜欢你,也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冷淡下来。那天跟安妮通过电话后,才知道原来你看到…呃,你那时看到的,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跟她讲了许多电话,才终于取得她谅解。”
安妮居然连这个都说了!
灿宁自然没忘记自己当时哭得多惨烈,也没忘记这场似有若无的感情花了她一年多的时间才复元。
“那些,都过去了。”
“虽然时间并没有等我们,不过,我还是很想让你知道,我对你从来不曾三心二意。”他暂停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措词“我很喜欢你,到现在一直都还是非常喜欢你,我十月要去国美读博士,如果你累了倦了,想换个环境,我们可以一起过去,感情…慢慢再培养。”
灿宁骇然“你、你、你在开玩笑。”
“我不是在开玩笑,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打电话给我。”
三个星期总算过去了。
这阵子,灿宁偶尔想起子孟说的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还喜欢自己,还问她要不要换环境?
她清楚自己并不爱他,当然,也没有跟他走的打算。
中间飞航发生了件大事…嘉升即将外调至伦敦,公司给他十天公假处理湾台的事情,八月二十曰之前要到伦敦分公司报到。
灿宁很是惊讶,这等调职大事,他们居然事先都不知道。
鲍告下来时,唐晓藤好像受了很大的震撼似的,竟有点语不成声,只发出几个无意义的单音,便入进
人私办公室,半晌都没动静。
与她相反的,便是资玮。
别说震撼,她连一点惊讶的感觉都没有。
灿宁则是佩服嘉升的保密到家。
“不需要嚷嚷到众人都知道吧!况且万一我递出申请却遭驳回,那多丢脸。”他还是一贯的笑意。
资玮微笑“还好你没家累,要不只给十天假怎么来得及。”
“我是没家累,可是,我有心累,家累还可以带着走,心累却是八风吹不动,我不只带不走,还会有一部分被留下。”
“这种话,你留着跟心累说。”
嘉升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心累从来没认真听我说过话。”
资玮的表情更好笑了“虽然有点活该,不过还是祝福你喽!”
灿宁闻言会意,知道嘉升的意中人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嘉升心中有人,那么资玮呢?
她知道资玮一直是喜欢嘉升的,从她面对他时不经意
出的微笑与缓和,她知道,那样的爱情很深很深。
资玮喜欢嘉升,远比自己喜欢钟澈更久。
自己得到钟澈的许诺,仍未知足,资玮从来不曾拥有过嘉升,却能在他即将远行之前,平心静气的待他如常。
爱他,却不为难他。
不对他好,也不对他坏,就当他是一个普通人。
资玮的爱情气度甚至不愿让自己成为嘉升的尴尬。
灿宁看到资玮的谈笑自若,突然间,有种新的想法在心中成形…也许,自己给钟澈的,并不是最好的爱也说不定。
耳边听得嘉升的笑“算算我在公司最多只再待一个星期,想跟大家吃个饭,当作纪念。”
“钟澈今天就回来了,不如等他一起,人太少也没意思。”
嘉升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当然。”
灿宁知道他们是为了她才这么做…他们误会未清,又分离了三个星期,还是大家一块闹一下,才不会太过尴尬。
资玮说做就做,马上发了简讯给人在英国的钟澈。
灿宁心脏卜通卜通的跳,一直想着钟澈会搭明早的机飞回来,她想去接他,不过,见了面要先说什么比较好?
好久不见吗?也没多久不见。
英国好玩吗?他又不是去英国玩的。
为什么都不打电话给我?之前是自己先拒绝他的约会的。
不一会,电话响起,灿宁下意识接过“飞航旅游您好,敝姓江,很高兴为您服务。”
对方沉默了一下,听得出来背景的嘈杂,四周人声不断,广播声刺耳…
灿宁又说了一次“喂,您好。”
“是我。”
不过是普通的两个字,但对她来说,却恍若雷鸣,没有心理准备,连话也结巴了“你、你…你在哪?”
“机场,我看到资玮的简讯,所以打电话问问看发生什么事情。”
“资玮的简讯啊…”灿宁正要说些什么,突然有人将手中的话筒拿走,一转头,居然是资玮。
“嘉升下个月要外调英国,他想在出外前跟大家聚一聚,如果没问题的话,明晚上七点在‘加州’见。”
明天真的就可以见到他了?
他们三个星期没见,她有点迫不及待,却又不知要怎么面对他…
钟澈很早就到了加州。
加州是间酒吧,有点吵,有点
,他不知道资玮为什么会选这个地方,不过因为想见灿宁,所以来早了。
不多时,他们全来了。
资玮走在最前面,然后是晓藤,灿宁躲在嘉升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并没有坐在他身边的位子,眼睛焦距也始终定在他以外的任何东西上,直至嘉升发表感谢宣言时,两人的眼光才总算对在一起。
灿宁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有想念,但有更多的无奈。
瞬间,他的心中像是被无形的绳子牵扯了几下。
他记得灿宁以前是多么喜欢笑的女孩子,他最喜欢的,就是她阳光般的笑颜,可是曾几何时,她变得这样不快乐,开朗的感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愁眉深锁,即使是在微笑,都抛不掉郁郁寡
的神情。
自她从港香回来后,就一直怪怪的,躲他躲得明显,但若说她不爱他了,他又觉不可能。
因为,她眼中有着浅浅的嫉妒,若没有爱情,不会有嫉妒。
钟澈想找个借口把灿宁约到外面。
正要开口,没想到大家点的调酒却在此时送上来,侍者一杯杯的询问,然后放在各人面前,
了一阵子后,两人的视线已错开。
唐晓藤举杯“大家敬嘉升一杯吧。”
“应该是我敬大家。”嘉升连忙接口“趁大家都在,有几句话想跟大家说,钟澈、灿宁,这一年的时间很谢谢你们与我相处愉快;资玮,我们同事几年,能被你定位在朋友,我很荣幸。最后,唐姐,虽然我并没有事先跟你说,但希望你能祝福我。”
唐晓藤勉強一笑“我当然是祝福你的。”
钟澈虽有点恼机会失去,却也没忽略唐晓藤不太自然的样子,只见她将手中的雪国一饮而尽,又要了一杯。
在她喝第三杯时,钟澈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了“别喝太多。”
“没问题,我还可以。”她微微一笑,但轻蹙的眉心却又显得心事重重“如果没办法了,我会停下来。”
“唐姐…”
“让她喝吧。”资玮打断了原本要讲话的嘉升“反正她现在也没办法开车了,既然都是要人送,多喝少喝也没差。”
“可是…”
“你没看到她一定要喝吗?”资玮看得出来很不高兴“她比我们都大上几岁,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既然想解忧,就让她醉个痛快。”
“她不能喝…”
就在两人争论不休时,钟澈看见灿宁站了起来。
她走到唐晓藤身边,取走她手中的玻璃杯。“唐姐,你身体不好,要自己保重,别喝那么多。”她顿了顿,转向钟澈,语气坚定,
“钟澈,你送唐姐回家吧!”
最后一句话轻轻缓缓,但感觉却像是平地一声雷。
资玮扬眉,嘉升哑然,唐晓藤却是掩不住的惊愕。
神色
会中,钟澈已明白,灿宁知道椅子上的微醺女子对纬纬所做过的事情,于是,她在唐晓藤还清醒时说出来。
然后,灿宁走到他身边,挽起他的手一直走到吧台边。
“从港香回来后,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甚至在今天之前,我都还觉得非问不可,不过现在算了。”灿宁看了唐晓藤一眼“资玮昨天替我上了一课…不要为难。今天晚上,你一直在注意唐姐,偶尔偶尔,才看我一眼,我知道你不会放心她,我不再
你了。”
她顿了顿“我放了你,让你做所有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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