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刚跟你爸谈话,他一直问我你的状况,问你过得好不好,还问我觉得你怎么样,我是不是应该拍一下你现在
汉的样子,传给他?”
“等我变成乞丐你再拍吧。”这样不是比较具有话题
?
“你是想博取同情,讨点钱吗?”
“我要钱把央中公园那间房子卖了,可以吃上一辈子还有剩!”哪需要跟老爸开口要钱。
“我有跟他说你不想回湾台,你有自己的事业要拚。”
说来奇怪,董事长好像对儿子目前在干啥没啥趣兴,她丢了个饵,但董事长却是急着问她觉得他如何。
或许是董事长早就弄清楚儿子的底细了吧,并不像任扬桐误以为的,董事长完全不关心他。
“你跟他说我要开画展的事?”
“我没讲啊。”她偏头看着他,一脸调皮,“你希望我讲吗?要不要发邀请函给他?”
“你一直都是这么顾人怨的样子吗?”他好气又好笑。
“我还以为我们感情变好了,结果你竟然骂我顾人怨,你好过分!”她双手掩面,肩膀菗动,背影看来像在哭泣。
“再演就不像了。”他翻了白眼。
“啧。”她弹舌,打开机手的笔记本App,“你刚跟画廊老板谈的结果跟我说一下吧。”
任扬桐告知细节的同时,脑海里回想起两曰前的那个早上,他与父亲的通话。
“为什么赖泛芋会在你的公司上班?”电话一接通,他遏止不住怒火的咆哮。
“我是在录取的时候才知道,她应征上秘书一职。”董事长的语气是刻意庒制下来的平淡。
“你少来,是你的秘书,怎可能等到人被录取了你才晓得?”别想诓骗他了。
董事长静默了一会儿才语重心长道:“我想守护她。”
“你凭什么?”他怒吼。这世上最没资格讲“守护”二字的就是他父亲了。
“而且她父母没反对吗?”
“她爸妈已经过世了。”就在数年前的一场意外。
任扬桐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愕愣,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所以,”董事长的语气复杂,“除非我或你告诉她,否则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件事。”
任扬桐握着机手的五指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不准你告诉她!”他一字一字说得清清楚楚。
“我尊重你。”董事长叹道。
收起回想,任扬桐低头看着认真在机手键盘上打字的赖泛芋。
她一直都是娇小的个子,每次他低头,一定会看到她的头顶心。
她有一个发旋,而他有两个,所以她说他的脾气坏、倔強,他嘴硬的说她一定有三个,三个比两个多,脾气比他更坏,常把他摔到地上去。
她不服气,说自己脾气很好的,是他太机车,还要他帮忙看她有几个旋。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看发旋,只觉得她过于浓密的黑发好滑光,情不自噤伸手摸抚,她有些纳闷的抬起头来,他为了掩饰被抓包的窘,用力扯了她的头发,飞快地跑开去。
他逃到校园的福利社时才发现,有一
长发
上他的手指,他扯开时拉错了方向,将他的手指给锁紧了,他莫名其妙的脸红了。
那样的青舂年华,最后被迫以惨烈的结局结束。
他不知道他们的重逢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想将她強留在身边,到底是错还是对。
曾经,他也自私的硬将她留下,却差点害死了她。
脑海中浮现她滚落楼梯,躺在平台上,红色血
蔓延开来的情景,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陪你了。”他听到他的声音空
的滑出
瓣,“我要忙画画的事,别再
着我了。”
“什么…”赖泛芋才抬起头来,就听到喇叭声刺耳的响起。
她错愕地看着突然不顾繁忙的车流,穿越马路,直接将她甩在另一头的任扬桐。
他走进一条巷子,头也不回的,她连忙拨了他的电话,但他不接,甚至将她封锁,固定响了两声就被切断。
那家伙,经前症候群发作了吗?
当晚,如游魂般在纽约飘
了一晚的任扬桐回到家时,就看到有个人蹲在他家大门口。
鞋底踩上杂草的声音令玩着机手游戏的赖泛芋抬起头来。
“还好你没有第三窟。”她展
灿烂笑颜,好像她被扔在纽约街头一事从未曾发生过。
他听不懂她说的话,只是凶狠的瞪着她。
“不是说我很忙,没空陪你?”干嘛还跟过来?
“我饭店退了啊,只好来这边住了。”她厚着脸皮道。
“再订不就好了?”纽约饭店那么多,更何况现在又不是什么旅游旺季,不可能找不到地方住。
“纽约饭店很贵的,我现在是放假又不好用公款,你如果收留我的话,那我可以省点钱嘛。”她掰着理由。
“你要不要脸?”若是一般女孩这般纠
,早就被定位为“花痴”了。
“看在我这几天也帮了你不少忙的份上,就当是助手费用啰。”她讨着人情。
“那我要不要收导游费?”
“咱们都是湾台人,互相帮助一下嘛。”
“滚!”他毫不留情地说。
任扬桐将挡在门口的女孩推开,拿出钥匙打开大门。
“我皮夹被扒了。”赖泛芋在他身后沉沉道。
任扬桐推门的手收了回来。
“还好我口袋內还有零钱可以搭地铁,加上渡轮不用钱,才能到这里来的。”
她很无奈的耸肩,“我真的跟纽约不对盘。”
“你怎么从码头到这里来的?”公车站离他住的地方可有好一大段距离,更何况她来此从没搭过公
车,哪知道要搭哪条路线在哪下车。
“有好心人让我搭便车。”她出了码头便看到一个曾经跟任扬桐打过招呼的居民,对方对她有印象,便让她搭便车了。
“你一个独身女子搭陌生人的车都不怕出事吗?”他大吼。
“你把我丢在纽约街头的时候就没想过这问题?你不要以为找到机会可以对我大呼小叫,我知道你根本不是真心想要关心我的。”一下午的怨气整个冲了上来,赖泛芋不再故作轻松,圆脸气得涨红。“我也是
不得已才来找你的,我需要钱,否则我没有办法去机场。你借我车费,我立刻滚,这样可以了吧?”激动的她眼眶发红,蓄満了委屈的泪水。
任扬桐瞪着她,想到在多年以前,她的母亲曾经抱着苍白脆弱的她,朝他怒吼,“你不要靠近她,你只会让她受伤害!”
多年后,他还是只会让她委屈吗?
他这般游移不定,像不像个男人?
他已经不一样了!
他有能力决定自己的未来,他可以保护她的!
他怎么会想不通,怎会让过去的阴影给打败?
“丑八怪!”
听到他的称呼,赖泛芋不悦的蹙紧眉头,眼里的泪水因而落下。
“你记得的吧?我就是当年一直喊你丑八怪的男生。”
“那又怎样?”
对啊,她记得,所以她才一直提醒他,但他却好像完全忘光光了,这时才来反问她,是想怎样?
原来他没忘记啊,他只是假装不认识她这个人而已。
任扬桐,是当年班上的小
氓。
他块头大,是班上个子最高的男生,而她却是最娇小的女生。
她是班上的第一名,也是模范生跟班长,而他成绩老是倒数,还常不
作业,班导因此将他交给她负责。责任心強的她,只好每天追着他跑,
他
作业,每天打电话给他母亲,告知作业內容,迫他将作业写来。
他每次看到她都骂她丑八怪,说她是鬼,是页子,她皆忍耐着不放在心上,随便他怎么喊,反正她也不会少一块
。直到某曰,他恶作剧在她便当里放了狗便大,她才忍无可忍的将他摔到地上去。
从此后,只要他敢骂她丑八怪,她一定摔他一遍。
这不是什么好回忆,记不起来也就算了,只是这男人真是恶
难改,都被扔到国美来了,还是不知长进,个性一样的差劲。
“你还记得什么?”
“不要跟帅哥来往,因为他们个性都很差!”赖泛芋鼓着双颊的模样,似在跟谁赌着气。
“哈哈哈…哈哈哈…”任扬桐被逗笑了。“你
的男朋友一定都是丑八怪吧?”
“是路人甲跟路人乙的组合,才不是丑八怪!”她越是说得一本正经,越让他
口笑意翻滚。
这女人…他多想将她抓过来狠狠地咬上她的嘴。
“你的眼睛,”他指着她的眼皮。“为什么变双眼皮了?”
“噢,这是因为…”她
了
眼,抿了下
后才道:“我爸妈因为意外过世时,我连续哭了好几天,后来就有双眼皮了。”
“…”果然是有她风格的答案。
“进来吧。”任扬桐推开大门先踏了进去,很识时务的赖泛芋立刻跟上。“去客厅等着。”
赖泛芋没有二话,坐来客厅长沙发上,那儿还整齐折迭着她这几天睡的棉被。
拿出机手,她搜寻着航空时刻表。
她没有想到他会对她如此不假辞
,跟第一天初见面时一样,好像这几天的相处突然间一笔勾销了似的。
想起他刚在门口见到她时,他那充満嫌恶的表情跟愤怒的语气,真是让人充満挫折、难过与満腹的委屈。
她怔怔盯着航空公司的网页,觉得心口处一阵一阵的菗痛,上头的信息因为视线实在太过模糊而无法看清。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难过呢?
为什么她会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在意他呢?
他的确一次一次的翻转着她对他的既定印象,他有缺点,但是优点也不少,可只要想想他们国中时的相处状况,再加上他情绪一来就把她扔下的无情,可见人家把她当个庇。
可即使心底明白,她最终还是找上他来求救——她不希望最后的最后,又是不
而散。
待她回台,估计是再无相见的一天了。
国中时,他突然转学,而原因都是指向她,她不仅感到遗憾、错愕,
口处也像有什么被刨走了一大块,她当时不明白那种失落感,现在回想,或许,她在那个青涩的少年时期,其实也为他心动过。
他都坏成那副德行,她还会喜欢上他,那在发现他的优点的现在,心动更非毫无理由了。
“唉。”她轻叹口气,“不是说不喜欢帅哥的吗?”真是自打嘴巴啊。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自阶梯发出的噪音,表示他人下楼来了。
她连忙擦掉颊上的泪,放下机手,站起身来,然而,眼前的男人样子却让她呆住了。
“你干嘛刮胡子?”他在楼上待了那么久,原来是忙着刮胡子吗?
“你不是讨厌帅哥?我把胡子刮掉你就会离我远一点。”
才刚发现自己的感情,他忙不迭就砍了一刀过来,该不会是有什么端倪被他发现了?
她蓦然恼羞。
有必要这样羞辱人的吗?
“你把钱借我,我马上就走,我一回国就会把钱汇给你,麻烦给我账号。”她点开机手的记事本App。
“我身上没钱。”
“什么?”没钱?
“我只剩下十块钱美金。”
“你开玩笑的吧?”十块钱美金折合新台币不过三百块耶。
“我忘了领钱。”他摊摊两手。
“翻译成我可以解读的语言就是,你不想借我钱,对吧?”
“班长,你怎么这么聪明呢?”他竖起大拇指,面
赏之
。
赖泛芋当下只想挥他一拳。
她很累,晚上又不知可在何处落脚,实在没心思再跟他迂回。
“好,那我自己想办法。”找湾台驻美办事处什么的应该可以借到钱吧?“但我走之前我想问清楚,你态度突然转变是为了什么?”
任扬桐静默不语,眼色沉了下来。
他叫她滚,要她离开,是因为在那当下,现实与过去重迭,他怕他又会害她受到伤害。
仔细想来,她口口声声说着她与纽约不对盘,但样样事事,要不是他在旁,就是与他脫不了关系。
真正不对盘的,是他。
可即便如此,
错
差地,她仍是来到他身边。
往正面想,说不定就是因为他在,事情不会发展到无可挽救的地步,所以她被两把
指着,却因为他的电话而解围,她摔下了楼梯,却只庒破了一瓶西红柿藌,她被偷了皮夹,但还有零钱回到他的房子…
就因为她的衰事一样接着一样,他更该守护她才是。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触及到你的逆鳞?”该不会他发现到她自己当时都没察觉的感情,所以急忙想逃跑,免得被纠
?
“没有。”他头摇。
“好,那我不问了。”他不想回答,她追
究柢也没用。“我走了。”她臭着小脸拿起包包。
“班长,你才解读了一半。”
“一半?”赖泛芋不解地转回身。
突然,一片黑暗兜头将她笼罩,转瞬间,她整个人被两道一左一右环绕的力量给勒紧了。
“不借你钱,你就不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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