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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八章】

 路灯洒落温暖黄光,照过柏油路、电线杆、凸出的屋檐,落在这栋灰朴朴、不起眼、熟悉的老旧公寓上。

 已是冬季十二月,寒风瑟瑟。

 冷旭民拿出钥匙开门上三楼,他弟冷旭得毕业后去当兵两年,兵役结束就到新竹工作,是某3C大厂的工程师;他母亲最近没谈恋爱了,依旧住家里,只有他大哥目前仍行踪不明。

 这阵子,除了上法庭作证,加上腿伤必须勤做复健,冷旭民已正式调到北部市刑大案件分析小组,下周开始做內勤的工作。

 趁正式上班前,他回中部老家一趟。

 冷母见到冷旭民回来,也没有特别热络,打了一声招呼就径自看她的连续剧。反倒是街坊邻居看新闻知道他身中两,破了大案,算是历劫归来,煮猪脚面线、鸡腿什么的,亲自端来他家请他吃。

 邻居算是好意,冷旭民只好每一样都尝几口。后来,八点过后,他弟冷旭得特别从新竹回来,载他和母亲去热炒餐厅吃饭。

 席间,他弟冷旭得忽然说:

 “你和昭颖还有联络吗?今年舂天我有去参加她的订婚宴,听说她未婚夫是经商的,超级有钱。”

 “当年她还有回来问我你的下落,但这几年倒是很少回台中了,果然快嫁人了。她的对象你认识吗?”冷母闲聊问了一句。

 “你们问我?”冷旭民扒了几口饭,黑眸冷淡,莫测高深,没有丝毫表情。“我不清楚。我们在法院见过几次面,没聊到这个。”

 “你们见过面了?”他弟倒是很惊讶。

 “有些案子是她负责的,都是公事见面,私下已经没有来往了。”简短解释,冷旭民继续吃饭,还配口汤。

 “那你现在有对象吗?”他弟又问,很好奇。

 “才刚回来怎么可能马上有对象?”冷旭民俊颜失笑,眸光里有份无奈。

 警局里有些长官想介绍自己的女儿给他,但他现在还不想放感情在女人身上;明年他要报名国考,想趁年轻多增加升等的机会。

 “你呢?有对象要结婚了吗?”转移话题,冷旭民问他弟弟。

 “哼!你们两个兄弟半斤八两。一个女友订婚快嫁人,一个女友劈腿已经‮孕怀‬了。”冷母淡淡讥嘲,倒起桌上的台啤,喝了好大一口,直慡说:“两人没什么好说的,一样不争气。”

 冷旭民啧了一声,好看的薄有抹冷笑,浓眉扬起觑看他弟,冷旭得两手一摊,无奈说:

 “她‮孕怀‬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起初我还以为是我的,谁知道她早就劈腿了。”

 用过晚餐,本来要直接回家,冷旭得却提议想去找朋友算命,冷旭民‮趣兴‬缺缺,但冷母说他二十八岁了,转眼就快三十,硬他去算最近到底有没有桃花。

 拗不过两人一再怂恿,冷旭民还是去了,但先声明他是陪冷旭得去的,他自己并不想算什么命。

 他以为算命师不是老婆婆就是老阿公,结果却是个清秀女生,看年纪比他小吧,他有些讶异。他弟弟似乎刚失恋,对未来恋情很惘,一到女生面前,就劈哩啪啦问了一堆问题。

 女生安静了好一会儿,没回应冷旭得,黑眼珠忽盯向冷旭民,研究什么似,说:“先生,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冷旭民站得有些远,迟疑看她一下,他弟猛招手要他过去。他走了过去,女生示意他坐下,他颇不耐地坐下来,女生要他伸出手,他深蹙浓眉,但她很坚持。他伸出手,她看了看他两手的掌纹,审慎轻摸几下,忽然说:“你之前是不是受过很严重的伤?”

 “对耶,没错!我哥是警佐,之前‮部腹‬和‮腿大‬都中弹。”他弟急着回答,內心一副对方算得好神准。

 目前‮部腹‬伤势已渐愈合,左‮腿大‬中弹,有些骨头碎掉,所以里面打了钢钉,要等骨头长好,才能把钢钉取出来,少说也要花一年的时间。这段期间,他走路看起来就是一跛一跛的很不顺,当然一看就知受过伤。

 冷旭民角浮现不屑的冷笑。这谁都看得出来,也算准?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黑眸凝视他,忽问道。

 “没有。我是陪我弟来的。”他冷淡把手菗回来,微拧眉,站起身。

 “你和她的缘分还没完喔,这是经过好几世的,到今天还没断掉。”女生仰起脸望着他,不疾不徐地说。

 “咦!我哥之前有个交往很久的女友,可是对方跟别人订婚了,你说——”

 “闭嘴!冷旭得,你不要那么多事好不好?”他冷呛一句,他弟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她不会结婚了。你们说的那个女生,她一直都没有结婚。”她说的“一直”是指很长的时间,包括好几世哩。

 冷旭民脸色僵硬,想走了,他不想跟陌生人聊感情的事,那个女生也没有阻止他,只说:“你们身分并不适合。有一世她削发为尼,另一世你战死沙场。你们一直没能在一起。”

 冷旭得听了起皮疙瘩,內心有什么莫名撼动,感叹:“竟然有这种事呀!”

 冷旭民浓黑眉宇深褶,眼眸眯了一下,侧过身瞅她一眼,冷淡地说:“我不太相信这个。”

 “没关系,给你作参考,未来的事测不准,一直都有变化,难说。”

 “那我呢?”冷旭得苦着一张脸,对她说:“我女友‮孕怀‬,可是小孩不是我的。”

 女生浅浅弯起角,眸底有促狭的笑芒,徐缓说:“她不是你的正缘,要再等一段时间。”

 问要等多久,这女生却不说,冷旭得不免觉得朋友介绍的算命师太两光了吧。

 后来,两兄弟离开,冷旭民只觉得刚才的经历有些怪异,却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听听就算了。

 早晨,刚进办公室,冷旭民接获外找的通知。

 同事说他妈来访,暗忖怎么可能,结果去了之后才发现是何昭颖的母亲。

 两人在会客室见面,何母十分客气,讲话温温的,看他的眼神会让他想起何昭颖脾气好的时候。

 每次来找冷旭民,何母前面十分钟寒暄话题绕来绕去都不重要,最后几句话才会点破她內心隐蔵的目的。

 这次,何母带了补品过来,他虽一再婉拒,还是拗不过她的坚持,默然收下。先问他工作现况,话题转向后,温和说:

 “局长、副局长我都,他们说你在这里适应得不错,表现很好。听说副局长想把女儿介绍给你,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不接受呢?”

 “我明年可能会调回台中,台北的生活我不太习惯,介绍当朋友是可以,万一对方不这么想,有更多的期待,总觉得有些麻烦。”

 “这样呀。”何母温婉微笑,凝视他,语重心长说:“等你调回台中,我再请那边的长官帮你介绍对象,你可不要再拒绝,也快三十岁了,不是吗?”

 “好吧。”不说好,还能怎么回答?

 何母跟他闲扯了十分钟,最后,她才说:“对了,你知道昭颖订婚了吗?”

 “知道。前阵子我们有碰面,她提过这件事。”

 “那她有说些什么其它的吗?”何母扬睫,静静审视他。

 “没有。我们后来在法院见过几次面,我都是去作证,私下已经没有往来了。”眸光沉稳,冷旭民对上何母怀疑目光;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怕他们旧情复燃,然而,真的没这回事。

 对冷旭民而言,何母的态度有些耐人寻味。

 交往期间,何昭颖对家人东瞒西瞒,其实早瞒不过精明的何母。

 有一次,何母告诉冷旭民,她是看刷卡单发现两人的关系,昭颖固定一段时间会买男服饰,那些衬衫、T恤、牛仔的刷卡单,她不用猜也清楚女儿有对象。

 如果何母没提,冷旭民也不会知道他那时穿的牛仔一件要一、两万;何昭颖买来送他,似乎怕他知道价钱,都会先把商标剪下来。

 当初,大学快毕业,何母三番两次来找他,每次态度都很温和,对他说情说理,头头是道,结论不外乎他和昭颖并不适合。

 何家的婚姻都是政治与商业联姻,彼此政商关系往来密切,鱼帮水、水帮鱼,不只何母、何父,大哥、二哥娶的子皆是如此,何昭颖也早早就被安排走一样的路。

 大学时期,何母虽知道两人交往,却没有硬要他们立即分手,反而是等冷旭民慢慢想通;他的工作危险高不说,他也没办法为昭颖提供优渥的生活,双亲的背景又太复杂,对何家来说完全无法接受。

 谈校园恋爱,他们都很单纯;一出社会,马上面临严峻挑战。何母不需要拆散他们,两人也会选择分开。

 然而,好不容易昭颖接受家里的安排订婚了,在拍婚纱照前夕却忽然解除婚约。何母一脸忧心忡忡。

 “前两天,昭颖的未婚夫主动退婚了,这件事有点突然,完全没道理。昭颖跟你提过吗?”

 “没有。我完全不知道有这种事。”陷入深思,冷旭民微‮头摇‬。

 “这真的太突然。两家已经在筹备婚事,她的未婚夫忽然取消婚约,说爱上别的女人。这——”眸光锐利打量冷旭民,他五官冷峻,毫无表情。她接续说:“这不太可能。我观察他很多年,他不会是三心二意的男人,总觉得退婚退得太突然。依我推断,可能跟昭颖有关。她没跟你提过什么吗?”

 男方退婚和冷旭民回来时间点太接近,冷母难免生疑。

 “伯母担心我们私底下重新交往?”冷旭民黑眸冷淡,角浮现苦笑。

 “你们还有来往吗?”又问了一次,怕真是这样。

 “伯母,别担心了,绝对没这种事。分开的时间不算短,我和昭颖都变了;现在,就连朋友都不算。我坦白说,她还是不谅解我当初的做法,态度始终有敌意,就算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会告诉我。”

 “你说没有,我相信你的话。”自己的女儿会对她扯谎隐瞒,但冷旭民态度坦然,对她倒是向来诚实。“你不会怪伯母啰嗦吧?昭颖个性叛逆,我老是想怎么会生个女儿比儿子还难管呢。”

 “不会的,你只是关心她。”

 “旭民,你不会怪伯母不同意你们再交往吧?我比较自私,为昭颖想了很多。她爸爸对她期待很深,过几年,她二哥可能会出来竞选市府公职,她爸爸希望昭颖未来的夫婿能帮上忙,所以对她的另一半要求比较严苛。”

 “我能理解。”冷旭民沉重颔首,完全明白何母的苦口婆心,毕竟已不是第一次听她提起了。

 两人再寒暄几句,何母没再提起别的,冷旭民送她离开,直到电梯口,两人才道别。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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