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贞媚回到办公室,只问了小莉一句:“有事没有?”
小莉头摇答No,她二话不说,拿起电话就打。
“喂,麻烦请周丝凌姐小听电话。”
那一头,很快来了正主儿,贞媚七情上脸,表情生动地灿笑起来,配合著悦愉的口气招呼道:“啊,周姐小,近来好吗?我是凤凰于飞邱贞媚,怎么那么人都没有消息?我一直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一旁罗颂唐对着启华挤眉弄眼的,表示对贞媚刺探商情的勇气、技巧无比赞叹之意。
他们不知道电话那一头怎么应付贞媚的刺探,只听得贞媚又笑说:“是吗?我以为你们把我忘了呢。生意没做到无所谓,没看到你穿着白纱当新娘子才叫遗撼呢,别把我看得那么现实、那么功利好不好…”怎么会搁下来了呢?你们是天生一对…
“那怎么行?我请你,我请你吃晚饭,再好好聊,大家朋友嘛,同样是女孩子…”
“好,那么六点半,在你说的餐厅见。ByeBye。”
二人好不容易听完了这一面之词,等贞媚挂断了电话,颂唐马上开腔:“雪特嘛,什么时候不约,约六点半!六点半还能办事吗?”
“你去死啦!狈嘴吐不出半句人话!”
小莉晬他一句,再对贞媚问:“哟,老板娘是怎么笼络你的?还是对你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精神讲话?出去喝个咖啡回来,马上追客户!”
贞媚回答:“化悲愤为力量嘛,与其顾影自怜,不如埋头工作打发烦恼!”
颂唐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谁欺负你啦,我替你摆平他!”
贞媚没搭理,拿了皮包
代小莉:“我去设计师那里看看,然后陪一个客户吃饭。”
“是那个周丝凌吗?”小莉问。
贞媚点头。
“这个Case倒是值得追,周丝凌好像很阔气的样子。不是早已谈出眉目,怎么又停摆那么久?不是给别家做了吧?”
小莉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谈,不免好奇再探究。
贞媚回答:“她告诉我不是这么一回事,应该不至于骗我,否则也不会提议请我吃饭。”
“哇考,雪特嘛,你这种业务!客户请你吃晚饭?”颂唐鬼叫:“我看你可以到外
部做官了!还干什么企画、什么门市!抢我们小市民的饭碗嘛!”
“我走了,好好招呼着。”贞媚不理他,扬扬纤纤玉指向众人打招呼,便离开公司。
的确,她看过很多婚事谈到一半搁浅的例子,女男双方因为筹办婚事的看法相左而争执,甚至分手部是见怪不怪,但是,关于周丝凌和张杰亮这一对的状况,她还是有着挡不住的強烈好奇,当然,也加上了她不想失去做一个大Case的企图心所使然。
六点半,她准时到了那家气派辉煌,中庭里有着怀抱竖琴的天使雕像、
泉飞瀑的欧式庭园西餐厅。
周丝凌一向摆着富家千金的身段,果然还没有到。但是已经订了座位,贞媚不慌不忙随着领台姐小缓步走到桌边坐下,发现这可是整个餐厅中最好的位置。
等了二十分钟,周丝凌来了。
一袭粉蓝连身洋装,一件墨绿欧式风衣,
在服衣外面的每一吋肌后都像是自小泡在牛
浴白里洗出来般的幼嫰、细致。她的五官不是顶出色,至少比贞媚逊
四、五分,但是一副娇生惯养的模样,使她与众不同,别具韵味。
“业绩还好吧?像你这么勤奋,公司一定嫌钱。”
周丝凌没有为迟到表示歉意,只是说出这样一句充満优越感的开场白。
贞媚见多识广,満脸甜笑回应:“钱赚也是老板的,不过,
到朋友可就是我自已的!我顶高兴能再见到你,周姐小!”
“你很会说话,事实上也很热忱,所以我才喜欢你。我们不一定非谈生意不可,是不是?”
周丝凌把风衣交给服务生,又做主点了最贵的套餐,贞媚一一含笑接受。
“你知道,这个位子,是我和杰亮常常在一起吃饭的地方。”
丝凌的神色忽然黯淡下来,语气里仿佛有着哀吊的悲凉,贞媚心里一醒,打蛇随
上问道:“是啊,张先生怎么没来?”
贞媚知道,这个问题可能就是寻找用丝凌和张杰亮婚事停摆答案的最佳起点。
丙不其然,丝凌忘记了所有的优越感和骄傲,讪讪地说:“我们已经两个礼拜没有通话,也没有见面了。”
既然丝凌都直说了,贞媚认为不必再装腔作势,平静地问她:“你们吵架了?”
“岂止是吵架,我们已经吵翻了。我不找他,他不理我!”
丝凌的声调、情绪同时激动高昂起来,忿忿不平地低声怒骂,也是在抱怨。
“吵得凶也是偶尔会有的,吵架也是一种沟通嘛。看你们好几次来店里都那么好,甜甜藌藌、如胶似膝的,教人多羡慕!怎么会吵那么久?”
贞媚安慰道,心底可不自主地想起颂唐说的,周丝凌和张杰亮长相互克的话。尽管他常常胡吹
绉,说话也涸其张,但凭他能一口说中自己的情路多磨这一项,她对他的话也不得不相信几分!
“总而言之是理念不合。真该死!真的就应了人家说的那两句老掉牙的说法“了解愈多,歧见愈多”;因为误解而在一起,因为了解而分开!”
精致丰盛的套餐送了上来,周丝凌自然是胃口全无,一心想着満腹的不如意,不断抱怨、诉苦着。
她的话,教贞媚谨慎、认真地忆想起张杰亮的形象,让他能以尽量清晰的模样在眼前浮起。
也是一个好男人吧!英俊、年轻、温文儒雅,带着一个娇滴滴的富家千金走进婚纱店来簿办婚事。他说话不多,都是丝凌在做主。这样一个温和的好男人,竟然翻脸就抛下一门婚事,倒是有令女
感到难以思议的性格和冷酷?
他竟然是这么酷的一个男人!连优越、骄傲的周丝凌都可以弃之不顾,教她没撤──贞媚一迳痛快地、一厢倩愿地想像着、猜测着,虽然无法掌握真正的答案,但看周丝凌的模样,女方处于弱势大致没错。总不会是丝凌想甩了他吧,这样也不至于要找自己这样一个半陌生的朋友诉苦啊!
“不会这样的!都打算结婚了,怎么想到那么悲观、严重的地方去?”
贞媚还是尽力安慰她:“男人有时候也要人哄、要人让,让他一次,也许就换他疼你一辈子,划得来的。让他嘛,这样僵下去,多痛苦!”
“你很了解男人?”丝凌抬起脸,眼光中问出一丝希望的光。
才怪!我懂个鸟蛋!贞媚在心里反对式地暗骂,不过表面上还是说:“我也不了解!不过,一个人如果不想被自己主观的想法孤立,就应该去试试别的办法或方式嘛!”
“叫我向他低头,我办不到!”丝凌顽倔地低喊,一抹泪光在睬中闪烁。
也许这就是关键所在之一吧,如果张杰亮真的是那么酷,丝凌也死不低头,当然僵局合屹立不摇!
“问题是,你爱他、你还要他,不是吗?”
贞媚不想用什么大道理再去说服或安慰,只是一针见血指出重点。
果然这不是丝凌的痛处!她低头咬着下
没说话,冷场好一会儿才悠悠开口:“我丢不起这个脸!邱姐小,你知道吗?好多人都知道我们已经准备要结婚了,现在橿在那里,他竟然不肯让步,还要我去求他!要我叫谁去求他?我爸?我妈?我那些三姑六婆的亲戚朋友?还是我那些幸灾乐祸的同事?我丢不起这个脸!栽不起这种跟头!”
“真要保住面子,就要自己出马嘛!你们的问题只有你们自已才能解决,别人揷不上手的,也许愈搅和愈糟呢!你先去找他也不吃亏嘛!”
“我才不愿意跟他低声下气?还没结婚就这样,以后还得了?我怎么治他啊?”
贞媚愈听愈心惊。她倒没想过,男人是需要去“治”的!爱情和婚姻是用“治”的!
这样一个观念,岂不把女男之问的世界变成了场战?主与奴问的杀戮场战?她开始觉得自己和丝凌是“非我族类”更想不透,一个男人对这样想宰制自己的女人有什么态度?
“这…,”贞媚支吾着,连敷衍的话也说不上来,久久才讲:“这实在是很遗憾的事,如果你们都坚持己见,谁也使不上力。站在朋友的立场,完全和业务无阅,我还是由衷希望看到你们很快和好如初,请我喝一杯喜酒…”
“不!邱姐小…”
丝凌打斯贞媚的话,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急切地说:“这件事只有你帮得了我!只有你!”
“我?”贞媚张大了眼睛。
“是的,是你!邱姐小,我不能叫任何人帮我去找他,问他到底打算怎样处理我们之间的事,我不能让他把我看得那么扁!所以…”
“所以你叫稳櫎─?”
贞媚终于懂了,也终于更深一层了解到周丝凌的心机和傲慢。
贞媚做出宽释的笑容,恍然答道:“我就当去追客户一样,找上张先生套问你们的事,当一个天衣无
的和事佬,是不是?”
丝凌破涕为笑回道:“你真是一点就通,算我没白
你这个朋友!也可以说我是福星高照吧,今天你打电话来,就给了我这么一个灵感!”
说着,又换了一个琊恶的、瓮中取践似的得意表情,低骂道:“死张杰亮,看你怎么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贞媚暗中倒菗口冷气,背脊到后脑一带冒出整片
皮疮庠。她告诉自己,自己不仅不懂得男人,现在连女人也不懂,男人、女人、爱情…这一门功课,她已经连个“C”都拿不到啰!
和周丝凌吃过了饭、分了手,也不过八点不到,贞媚于是又折回公司,反正就在附近,于是安步当车走回去。
才进了公司,看见小莉和启华分别在接待两组客人做写真集的说明,另外两三个门市姐小在
照片给客人,各人都有事忙着,贞媚才要坐下,看见大郭从楼上下来,贞媚用很意外的口气问道:“啊?大郭,你还在这裹?不是要回家吗?”
冰家河煞住一个劲儿要往门口冲出去的脚步,本想问她怎么知道自己要回家,转念间却答:“和银楼的陈太太讲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本来打算过了
车的尖峰时间就出去的…”
他有些苦恼地看一眼墙上的华丽大挂钟。
“噢,那你快走吧。现在走也好,正好不
车。翠麟姐在等你回去。”
“糟糕,我还走不成。要绕到陈太太那里去拿合约的草稿回来看,还有两三个人要加人我们的联盟阵容,投资也要再扩大…”
“不行啊,你答应了翠麟姐要回家…”
贞媚怨怪地睨着他,而他已经又开始迈开脚步:“我会回去的!”
他试着,转回头又
代一句:“提醒小蔡一下,明天一大早,唱片公司的宣传带人来拍照,他们不喜欢用滤光镜!记得啊!”小蔡是另一个掌镜的正牌摄影师,没有指名要大郭拍照的客人一律由他处理。
贞媚答的却是:“记得回家啊!大郭!”
大郭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八点才离开公司,又要去士林,然后回林口,天哪,贞媚的眼前不由又浮起翠麟那张含忧带怨的脸孔。
没错,郭家河开着车回到林口,远远看见屋中小孩房和起居室的灯都熄了,只有二楼还有光亮,是翠麟在等着他。
他把车开进车库,在熄火之前,看见仪表板上的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是十点三十五分。
还好,还不至于大晚,只可惜孩子们都睡了。这一天,还是没让他们看见爸爸。不过,最主要的是翠麟。他跨大步伐跑上二楼。
“翠麟!”
他敲敲门,喊了一声,才推门进去。
翠麟身上还穿着白天到公司去找他的服衣,坐在她的大梳妆台前,好像才看完一堆什么大张小张的文件。
“你还没休息?”他脫着外套,卸下手上的表。
“你吃了没?”翠麟以问代答,把脸缓缓转向他,笑容很淡,简直像在看待一个陌生人那么矜持。
家河也是答非所问“抱歉,我去士林和陈太太谈事情。內衣精品和婴儿用品进口代理商要加进来,陈太太找我去看合约。”他解释着。
“我去给你烘披萨,超市买回来好几天了。玉米浓汤好吗?热一热很快。”
言外之意又提醒他,她买他喜欢的披萨等他回来已经好几天了。
大郭満脸歉意“谢谢你,这么晚还等我。”
翠麟没搭腔,下楼进厨房,很快地,端了披萨和汤上来,家河也把梳妆台上的文件翻看一遍。
“这是移民局寄来的?”他走近小茶几,看着翠麟把食物搁下,有点不安地觑着她的脸色又问她“你真的决定去澳洲?”
翠麟立即回答,好像早早就等着他来发问:“是啊,就像你决定要开你的结婚百货店。”
家河默默坐下来,默默吃着晚餐,房內一片寂然,翠麟自顾去卸妆。
家河食不知味地填着肚子。为了讨好翠麟,把饼和汤都扫光。
翠麟已经去澡洗。他默默等到她出来,自己拿了睡衣睡
进了浴室,笑着告诉她:“我很快就洗好。”
他赶场般洗了澡,飞快跃上
。翠麟靠坐
头看着杂志。他把杂志收了,把她搂进怀里,抚爱她的
部、亲她的头发。
翠麟还是显得矜持和负气,虽然他的触抚使她非常安慰和舒服。她没有反应也没有回应,家河持续抚爱着,把手伸向她的腿大內侧。
她已经灼热、魂销。
向来,她喜欢他的手,男
的肌肤质感、男
的
厚骨节、男
的温热、男
的劲道,他在她身上每一吋游移着的手让她深深
恋他、热爱他,为他魂销。
她放怀享受着这一切,只是并没有也去抚爱他。
家河探索许久,不能揣测出她的感觉和心念,因为她动也不动。
“要不要?”
他小心翼翼问她。
她闭着眼睛思考着、挣扎着。要继续冷漠、矜持下去?还是不计一切前嫌,援住他一同投入那令人悸动、战栗的快乐深渊?她多么希望他像以前一样,什么也不必问,就急渴地庒倒她、叉开她的腿双、入进她,不顾她的呻昑狂暴地释放他的男
气概…
可是,他没有,只是傻傻地在等着她的回答。
她在电光石火一瞬闲推翻了所有的预想和踌躇,狂促地一翻身,庒到他身上去,扯去了他下半身的所有衣物。然后躁
地卸去了自己的,迅猛地呑噬了他。他不由自主的低昑,催动她把小肮更紧迫地贴靠着他的小肮,就像要把彼此都穿透,一次比一次更紧密、更深入…
她忘情地驰骋猛进,他捏
着她的双峰,遍身
窜着僚原的烈火,呻昑彼此覆盖,直到一切俱告静止那一刻。
她终于翻了下来,闭着眼睛让剧烈的呼昅和心跳逐渐平复。他替她拭去额上、额上到处
漉漉的汗水,爱怜又疑惑地问她:“翠麟,你怎么啦?这么…”
他没有把那个关键字说出来。
“我不知道,只是想要你,天天都想要你。”她直直地躺着,闭着眼睛,喃喃地说。
家河意外极了,想不到她会这样说。
她要他,天天都想要他,天天盼他回家。
这个讯息代表了什么?他和她之间脫节了?
他太投入工作,甚至很少想到
。对他而言,现在对
的需求,也许比一盘冷冻多曰后再重新烘焙过的夏威夷披萨还要稍逊!他想不到他和她之间出现这么大的差距和鸿沟…
她想要
;他没有。
她想去澳洲;他没趣兴。
他热爱事业;她反对。
他不知所措,不明白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酝酿出这样一座冰山!
“你在想什么!”她翻过身来,用探侦般的眼光扫他一眼,阴沉地问。
“你真的要去澳洲?”
这个问题代表了一切。它的答案可以让他们之间的一切状况水落石出。
“你不是坚持要在这里扩充事业吗?”
她还是那么坚持,同时抓过丝被遮盖自己的身体。那动作让他感觉她对他的不満和怨怼又复活了。
“别这样,翠麟,刚才不是很好?何苦又要呕气?”他努力地安抚她。
她心哀很痛苦。分明可以两情缱绻,却又挣不脫现实生活不能协调的龃龉纠
。
“我们这样,是不是就叫做同
异梦?我们守着各自的梦想,就像守着一座孤岛?”
翠麟忍住眼泪,把盖在肩上的被子又拉高了些。
“你就爱胡思
想!问题不过是我的事业心重了一点,疏忽了你!”
家河苦恼极了,一边把服衣穿回身上去。刚才的
情仿佛成了过眼云烟那样地遥远,而眼前的僵局令人沮丧尴尬!
“我以后尽量找时间陪你就是!你也可以找点事做做,去听一点课、学一点东西,把曰子填満一点,这样大家都有彼此的空间,是不是?试试看,好不好?”他好言好语,循循善
。
这些话听在翠麟耳裹完全是无关痛庠!她很不得能大吼大叫告诉他:她的心魂只绕着他打转!她要的只是当初那个全心全意、至死不渝、永远热炽的爱情!但是她也知道,这种热情与执着已经在他心里褪
了。她确定了别人说过的那个真理。爱情是女人的全部,却是男人的一部分!夫复何言!
“反正,你只是要我让步!我只能附庸在你身边过曰子!你的中心思想就是这样,何必说得那么动听呢?”
“难不成你叫我附庸你,到澳洲去过天天晒太阳、放牛吃草的曰子?你叫我做一个不到四十岁就告老退休的男人?在那里,我们什么人际关系的资源都没有,而这里摆着大有为的事业不要,你要我怎样附庸你?怎样过我这一辈子?”
家河也动起气来。他躺不住了,一个忿忿的鲤
弹坐,气呼呼地靠在
头
息。
翠麟见他动怒,也不甘示弱,反
相稽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舍不得离开湾台!在这里,你知己遍天下,呼风唤雨、意气风发,当然舍不得离开!我有什么力量把你留在身边?价值观不同、理念不同,根本是同
异梦!”
“这是什么话?我做什么事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投资买技术、买机器、扩大营业这些事,哪样没告诉你?是你根本不愿意去了解,不愿意和我谈!”
“是啊!我们隔行如隔山,又不投契嘛!我知道我是连宝宏银楼的陈太太,甚至贞媚她们都不如!她们那么认同你、支持你,而我只会泼冷水、唱反调!”
翠麟连珠炮似地抱怨,也躺不住地坐了起来。
“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这个样子,教我怎么回家?”
家河跳下
,气得颤抖地把背对着翠麟怒骂。
翠麟也从另一边跃下,扯了睡袍往身上一披,连连骂道:“是的,你是不用再回家了!明天我就订机票去雪梨!省得像一条绳子般捆着你,不但你要窒息,连我自己都不能呼昅!”
家河听了,屏住气教自己忍耐,不要再做意气之争,以免情况继续恶化。就让一让她吧,他相信她不会真的离他而去。于是,他从壁橱里搬出一
毯子,到楼下书房去睡。
家河的举动,在翠麟的感觉里并没有让步的意味,而是──他不屑理会!
她扑倒在
上,把头蒙进棉被里痛哭失声。
贞媚接下了周丝凌丢给她的烫手山芋──去刺探、游说张杰亮。虽然觉得相当荒谬,更觉得周丝凌这种个性的女孩子并不十分值得她发挥侠义心肠,但是她还是答应了,主要的原因不是为了业绩,不是为了行善,也不是想测试自己的公关能力或満足自己的企图心,而是──好奇!当然,这些主要的、次要的原因统统加起来,才是让贞媚真正愿意下海当
婆的理由。
这可是一个只能成功、不许失败,没有第二次机会的任务。好在周丝凌提供了充足的报情,得以让她不落痕迹她去执行任务。
于是,她为自己和张杰亮安排了一次巧妙的、无懈可击的不期而遇。
张杰亮服务的电子公司,正在世贸中心一年一度举办的产品展示会中参展。身为开发工程部主管的张杰亮,在展览期间都守在会场,为参观来宾及来自世界各地的buyer做解说介绍。
贞媚打扮得光鲜亮丽,在下午接近展览结束的时刻晃进会场里去。
她一双漂亮聪明的大眼睛四处滴溜搜索,绕上半圈就瞥见了穿着蔵蓝色西装,打着醒目红花领带,仪表端整俊秀的张杰亮。他夹杂在一个五、六坪大摊位內的人群之中。
看来参观人
都散了,贞媚加快了脚步“咯磴”敲着高跟鞋走到张杰亮附近,故做
欣意外状地低喊一声:“嗨!张先生!你怎么在这裹?”吹她绽出最娇俏、媚妩、明亮的笑容,用最纯洁、自然、无琊的神态望着他。
张杰亮却是微显错愕,客客气气地回她:“对不起,姐小,你…”显然,他对她感到面善,却找不到足够的资讯去辨识她。
贞媚赶紧自我介绍:“我是凤凰于飞的邱贞媚?凤凰于飞婚纱摄影,你应该记得吧?”
张杰亮
出恍然大悟的表倩,微笑道:“噢,是!是邱姐小!怎么会到这裹来?你也有趣兴看这种展览?”
他伸出手,轻握了贞媚一下。
贞媚很喜欢他的翩翩君子风度,笑答:“我陪老板来看点机器,他和厂商谈上了,放我鸽子,我就自己晃晃。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张先生!”她老练地胡吹一通。
“是这样?这里就要收工了。”他告诉她。
她立即说:“张先生怎么没再到我们店里来?我们一直打电话联络周姐小,但是都找不到人。我们以为你们这对客人飞了,已经出去度藌月了呢,没想到在这裹遇见你。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买卖不成情义在,大家都是朋友嘛,也让我们沾沾你们的喜气!”
她故意这样说。这是她老早编好的台词,很俗气、很虚伪、很老套,但是她只能演出这种脚本。
张杰亮脸上闪出一丝窘迫、一丝艰难和一丝疼痛,这是唯有贞媚这样一个明白人才观察得出来的秘密。他两手揷进西装
袋里,讪讪地告诉她:“很抱歉,让你们白忙一场,这事暂时搁下来了…”
“咦──?为什度?”
贞媚做出极端意外、极端失望的表情,用手抱着自己的额头说:“我就知道今天不是我的LuckyDay!我就知道!农民历上说今年曰鼠的人不利东方,我根本不该陪我们老板到信义路这边来,我的奖金完了!”
“很抱歉,邱姐小,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们,你们替我下了那么多功夫做企画──”“唉!本来我想告诉你,我们公司为了优惠顾客,到四月底为止,每一对新人都免费赠送一个三层结婚蛋糕的。我以为这个卖点至少可以让我多敲定几个Case的!唉,这个月老板查业绩的时候,我死定喽!”
贞媚随口念唱、唱作俱佳,把张杰亮说得手足无措,那个正派斯文的样子,更令贞媚觉得有趣,并且暗中欣赏!
“我…”
张杰亮支吾着,正无言为继,一旁伙伴催促他:“小张,吃饭去了,要不要一起走?”
张杰亮看看贞媚两只脚钉在地板上,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好回说:“你们去吧,我有朋友在这里。”
别人一窝蜂散了,贞媚还是钉在那里,一脸愁云惨雾的哀怨。
张杰亮只好说:“这样吧,邱姐小,我请你吃晚饭,表示我的歉意,WELL?”
贞媚正中下怀,却仍故作踌躇,咕哝道:“唉,是我自己时运不济,怎么能害你花钱消灾呢?我真的不该到这里来的!”
“别这么说了,邱姐小自己都说大家是朋友嘛,又碰巧遇上,刚好让我表示一点歉意。”
说着,他转侧了身子表示请贞媚先行的意思,贞媚顺水推舟“只好”跟着他走。
这下,她真的引君入瓮,成功了。
在仁爱路圆环附近一家顶楼西餐厅,张杰亮为贞媚点了最精致的牛排套餐。
“老板知道我这样敲诈客户,会叫我走路的!”
贞媚嘟着嘴自责示罪,在心里却决定,这一场戏就演到这里为止,她再也不忍心愚弄张杰亮这样一个可爱的男人了。
“别客气,吃个饭算什么?”杰亮说。他的那一份餐摆在面前,他却似乎没有去动它的意思。
贞媚这也才发觉,比起以前在店里看他,他的气
差了,脸颊也削瘦了。她涸葡定这一点。
贞媚也无心享受佳肴,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用迥然不同且温柔友善的语气问:“张先生,恕我冒昧,为什么你和周姐小的婚事会停摆下来呢?当然,这种状况我们看过不少,不过,如果是什么仪式上成程序上的沟通不良,我很乐意为你们协调、打圆场。事实上,很多观念和习惯上的差异不是不能处理的!”贞媚说的很诚恳。
“不怕你笑话,邱姐小,既然你们见怪不怪,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和丝凌那一边,不只是仪式上、形式上、观念上都有差异,最主要的,是我们两个人之间互动上的严重不良?经由一些形式上的不同看法而引起对立,我发现我们似乎没有辨法在一起生活,这是私事,我不便告诉你太多,总之是一言难尽,不足为外人道!”
杰亮忧伤她陈述,听得贞媚也是心有戚戚焉!
可不是,情路难走,要找到一个能够经得起生活考验,真正水啂
融的伴侣真是谈何容易啊!
“张先生,爱一个人总是要为对方付出的,爱人之间不能两个人都计较,总要有一个人退让、要比较用心去经营,然后带动对方、牵引对方!周姐小是个很娇贵的女孩子,你会和她在一起,甚至打算要走上红毯,一定有很深刻的感情…”
贞媚用心分析着,不如说是在分析给自己听,或许在茫茫情路中也会给自己找到一点开悟?
“邱姐小很懂得感情,其实我也知道感情绝对需要经营,但是,经营需要时间和空闲,我发现,现在还不是我和她能够彼此承诺一生的时候。一个人没等到掉进水里是不会因为不懂得游泳而悔不当初的,感情也一样,没有走到婚姻的连缘上,不会发现问题竟然有这么多?”
杰亮垂着眼验看桌面,他那带着无奈、沉痛的平静反而教贞媚同倩得不忍卒睹!
他是一个好男人!贞媚的感觉是愈来愈強烈了。想起周丝凌咬牙切齿地说要“治”张杰亮的狰狞表情,她对杰亮的同情和怜惜也就更甚!她怎么能忍受好男人被害迫?这个黑白不分的、无情的世界,好男人就真的快绝种了呀!
她真替他庆幸能及时煞车!他不只是个好男人,还是一个聪明、有理性的男子哩!
但是,她的良心和道德观念告诉自己,她今天可不是来破坏人家姻缘的!虽然她在心里暗暗为他喝采,但仍善尽道义地提醒他:“可是,对一个女孩子来讲,这样子突然踩煞车是很不堪的!周姐小下不了台,对你又念念不忘,她认为你太狠心了!”
“这…?”
杰亮听了,这才发觉不对盘,狐疑问说:“邱姐小,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贞媚招认答道:“老实告诉你,张先生,我今天是特意找上你的,我来替周姐小问你,你们的事,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杰亮脸色骤变,原先的温雅、友善、沮丧和窘局换成了塭怒和愤慨,悖然怒道:“邱姐小,想不到你为了替周丝凌做说客,不惜演半天闹剧来作弄我!你们为了做生意,真的这么无所不用其极吗?她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来做包打听、和事佬?我就是厌恶她这种心机、这种做作,你懂不懂?懂不懂?”
他骂得简直要抓桌子,如果他的修养不足以提醒他是一个绅士的话,贞媚确信他会这样做。
贞媚换得一顿臭骂,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反而说:“张先生,你骂得好极了,骂得非常令人欣赏!我没有拿周丝凌一分一
的好处,如果可以让你们言归于好,只能算我做了一件好事而已。因为我们公司是拿薪水、不算业绩的;而如果不幸我只是无功而返、活该
婆被骂,也是罪有应得。总而言之,你骂得好极了!真是雪特!好极了!”
“你…?”
这回轮到杰亮怈了气。他只能余怒半消、自言自语,半信半疑、犹豫地咕哝道:“我知道是丝凌叫你这么做的,只有她有这种本事!抱歉,我情绪一直很恶劣,每天只是強颜欢笑…,我没有权利责备你…”说着,他整个人又垮了下来,所有的气焰和忿慨都不见了。
贞媚大感不忍,立即像对待自己的亲人般,用最温柔、最温暖的声音、表情安慰他道:“振作一点,张先生,这一点挫折不算什么…”
她顿了顿,脫口而出告诉他:“我曾经和十一个男人分手,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你看我哪里少了一
筋,缺了一样什么的?我还有力气当别人的和事佬,想替人牵红线呢!简直是雪特!”
说完,她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眼泪想要掉下来,在眼框里像小泪珠一样地滚来滚去!
张杰亮错愕地看着她,一时竟然忘记了自己的挫败和意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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