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班后,思曼匆匆忙忙离开公司。她约好了比她小两岁的妹妹思朗在楼下等着一齐回家。
在中环,最具炸爆
的时间是午餐和下班时间。四面八方涌出人
,马路上人车争路,思曼觉得自己被淹没了,她不知道思朗能否找到她。
她在港大毕业三年,从行政主任升到行政经理还是今年的事。她并不是事业野心极大的女強人,只是认为女人也该工作,为社会尽一分力。
外表看来,她斯文有教养,完全不必化妆的一张素脸令人赏心悦目。衣着不大新
也不落伍,很简单且明快的浅线条就象她的个性。以她平曰的作风别人会以为她是柔顺的人,错了!碰到她的倔強固执地方,连父母都得头摇。
“思曼…”思朗从人群里钻出来,她真有本事。“对不起,来迟三分钟,刚接了一个电话。”
“叫车吧!”思曼不介意的微笑。
“不必!思奕在文华店酒门口等我们,”思朗愉快的说。她比姐姐活泼开朗些,或者因为她叫思朗吧!“他来中环开会,顺便接我们回去。”
思奕是她们大哥,在广告公司做创作主任,是个非常聪明,非常有头脑的人,三十岁。
姐妹俩快步朝文华赶去,看见思奕正在那辆宝马五二O上面东张西望,车上还有一个人,男人。
“快上车,”思奕对妹妹们非常好。“那个看门的瞪过我好多眼了!”
姐妹连忙上车,也没看清楚坐在思奕旁边的人。
汽车朝东驶去,他们家住在赛西湖。
“思曼、思朗,我替你们介绍,我的新同事雷子樵,刚从国美调来的。”思奕在前面说。
姐妹俩预期的呈热情慡朗的一阵招呼,国美来的嘛!谁知竟只是冷淡的一声“嗨!”连头也不回。
思朗看思曼一眼,耸耸肩,连冷冷淡淡的“嗨”也省了,只静静的看着窗户。
“子樵以前在湾台念大学,后来留学国美,在国美做事,”思奕不以为意的继续说:“是我们的新创作总监。”
这回思朗都没有出声了。总监又怎样?她们完全没有趣兴。没礼貌又骄傲的男人最讨厌。
“他在港香不
,我约他回家晚餐。”思奕又说:“他就住怡东店酒。”
“怡东附近大把餐厅,酒楼。”思朗不客气的。
思奕很意外的转头看她一眼,眼神颇严厉。思朗马上不敢再说。
平曰思奕十分爱护她们,是最好的大哥,思朗警惕着不能再没礼貌。
但是对这面孔也没见到的人,她们实在没有好感。
下车的时候,两姐妹匆匆抢先上楼,留下思奕陪着那个雷子樵。一会儿,他们上来了,姐妹俩各自在房里听见母亲招呼雷子樵的声音,很奇怪,那家伙居然对母亲十分礼貌恭敬。
思曼在房里听音乐,怡然自得的。过了一阵,思朗敲门进来。
“来陪你,免得在客厅闷。”思朗说。
“今天没约会?你的众多男朋友失了踪?”思曼打趣。
“才星期四,明天要上班,懒得应酬他们。”思朗说:“在港香,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男人,我怕自己要变老女处!”
“你在暗示我已经是老女处了吗?”思曼笑。
“还早呢!你才二十四岁。”思朗说:“不过我不欣赏你的论调,宁缺勿滥,把自己困死了!”
“遇不到満意的,我宁可困死自己,要面对一辈子的人哦!不満意怎?行?”思曼抓起一张报纸。
“说得也是!看来看去都是批没水准的。”
“倒不是水准问题,我总不能接受那些不能令我心动的男人。”思曼笑。“面对的一些人,真令我心如止水。”
“是不是我们的条件太高了?”思朗天真的。
“我根本没有条件,既不一定要英俊潇洒,更不要求他富有,只要能令我心动。”思曼笑。“就这?简单,可是二十四年来,一个人也没有。”
“是不是我们姐妹俩感情麻木?”
“会吗?看电影时我们不也哭
一盒纸巾吗?”
女佣人在敲门,通知她们可以吃饭了。
“运气真不好,今夜要面对着大闷人。”思朗说。
“沉默的男人总比话多来得好些。”思曼推开门。
思奕陪着他的客人子樵已和父母坐在长餐桌边。思朗看一眼,这个这?斯文,有书卷气质的男人,居然有満脸的胡子?连面貌都看不清。
这样的人是创作总监?还是跨国大广告公司呢!
思曼连看也不想看那家伙,招呼一声就低头吃饭,雷子樵骄傲,她比他更骄傲。
“我俩个妹妹的名字是有来源的。思曼是正午出世,所以用‘曰’字做头的曼字。思朗半夜出世,那夜月
特别好,所以用朗月的朗。”思奕说。他大概也觉得晚餐桌上太闷了一点。
听不清楚那胡子下的嘴里讲了什?,思奕却笑起来。
“我的名字?大概爸爸想生个会下围棋的儿子好陪他下围棋,所以我叫思奕。”思朗瞪哥哥一眼,很不満意。
思曼吃完碗中的饭,无意的抬起头,她呆愕一下,遇见的是一对深不见底的黑眼睛,眼中
出的光芒竟…竟有点嘲弄,仿佛是在说:“一对幼稚的女孩子!”那眼光端端正正的停留在她的脸上。
她的脸一下于红了,莫名其妙的愤怒涌上来,几乎想马上拍台而起。没有,她没有这?做,她的教养令她端坐着不动,以顽強的
战视线牢牢的对着他,决不退缩。
雷子樵仿佛意外,又仿佛震惊,没想到遇到的竟是这样不惧的视线,几秒钟之后,他垂下头。
他知错了吧?方家的女孩子不是那?容易应付的。
“子樵以前在南加大时是体育健将,曾代表国美参加过一次奥运篮球赛。”思奕兴冲冲的说。
对这位新朋友,他是表现得极热烈的。
“结果得了冠军吗?”思朗不怀好意的笑。
“没有。”子樵自己回答。他的声音低沉冷峭,听到耳里很不舒服。“我们输给苏联。”
“真遗憾。如果今年参加,可能拿金牌呢!因为今年苏联退出。”思朗笑。
“是。我也这?想。”这雷子樵倒是很坦率诚实的。
看他这?回答,思朗也不好意思再讲了,人家是那?慡快的承认了失败。
“为什?不再打家国队?”思奕问。
他好像对子樵充満趣兴。
“年纪大了,我今年三十二,”子樵说。他说国语,却不难听懂。“做事之后,我已疏于练习。”
“三十二岁叫年纪大了?这是男人创业的最佳时候。”父亲不以为意。
“是。我现在的精神都在事业上。”子樵说。对长辈,他的口吻很不同,尊敬得十分自然。“这次调来东方,也是自考我验的大好机会。”
“子樵以前还是爬山好手,他曾爬过喜马拉雅山。”思奕又说,献宝一样。
“爬上去了?”思朗是有意捣蛋。
“是。”这次他不再认输。“单靠个人力量的事,我对自己很有把握”
那意思是说,篮球在奥运输给苏联不因为他个人,而是整个队的事?这人…真骄傲。
“慢用。”思曼低着头说,转身就走到一边看电视。她还记得刚才雷子樵的挑战。
这男人分明是挑战。
“喂!我有个问题,”思朗是故意的。“你的胡子,你随便的衣着,你们公司可以容许这样的总监?”
“广告公司并不是行银。”子樵冷淡的说。
“思朗…”母亲制止她。“雷先生还没有正式上班。”
“你也真老土,从事创作的人,怎可能象你在店酒做公关主任要花枝招展呢!”思奕说:“我们外套西装在公司,要见客时才套上去。你见过我穿西装上班吗?”
思朗脸也红了。思奕居然说她老土,居然那样维护一个陌生人。
“不跟你说。”站起来。一口气走到思曼身边坐下。
思曼看看她,微笑着。
“何必为不相干的男人生气。”她低声说。
不相干的男人…思朗转头看,那雷子樵的视线竟也扫过来,仿佛在看她,也仿佛在看思曼。
思朗在办公室刚听完一个电话,她的助手来说:“二楼贵宾厅有会议,我们已经弄好了,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二楼贵宾厅…啊…”思朗笑起来。是思奕工作的广告公司。“好!交给我好了,马上上去。”
通常这样的事她都交给助手做,广告公司租店酒的地方开会而已。她有趣兴的是看看思奕在不在,或者下班时可搭他便车。
她轻轻敲门进去。
“各位好,我是方思朗,此地的公关主任…”她职业化的说着。看不见思奕。
有个男人转头,淡淡的对她打个招呼。“嗨!”是雷子樵。
她微微皱眉,怎?她竟忘了思奕的新上司呢?
“对今天的布置満意吗?”她只想公事公办,不想和这家伙打交道。
“很好。”他永远是那种口吻。“不过我希望冷饮都摆放在里面,而且不要人服侍,免得打搅会议进行。”
“可以。”思朗招招手,一个侍者过来,她吩咐了。“还有什?指示?”
“暂时没有。”他看她一眼。“思奕今天不出席,只是我与所有客户见面。”
“不需要告诉我与我工作无关的事。”思朗故意皮笑
不笑的。
他不响。对她摆明的冲撞不以为意。
思朗走出贵宾厅,自己也觉好笑,公事公办嘛!为什?还要故意
他呢?思曼说得对,不相干的男人!
不相干的男人!她边走边笑…这家伙今天穿了套西装,很少人穿西装好看,他穿起却很帅。也许因为他高大,有着运动家的身材吧!
但那把大胡子还是不伦不类,国中人很少这?作状的,她认定了他是作状。
坐在办公桌前,不知道为什?有意犹未尽的感觉。拿起电话打给思奕。
“喂…”
“我听出来了,是你,思朗。”思奕故意嫌烦的语气。“你忘了是上班时间吗?”
“我见到你的老板,在我这儿开会。”她笑。
“哦!是,子樵今天见大客户,”思奕说:“喂!你不要去惹他,知道吗?”
“我惹他?我吃
撑着吗?”思朗怪叫起来。“去他那儿看看是我职责所在。”
“假公济私,公报私仇,”思奕大笑。“子樵也不是故意冷淡你们,他天生如此。”
“他有宝,谁介意他冷淡或是热烈?”她气不过。“山猫一样。”
“我不明白,对一个陌生人你为什?那?多挑剔?那?多脾气?”思奕说。
想想,思朗也笑了。
“下班绕不绕中环?”她问。
“你该问接不接你姐妹俩,”思奕说:“我在铜锣湾上班,绕中环回赛西湖哦!”“不接就算!”她预备挂电话。
“当然来接,”思奕却这?说:“五点一刻文华店酒门口,我等你们。”
“一言为定。”思朗放下电话,心中犹自莫名奋兴,想一阵,又拨了思曼的电话。
“哈罗!”思曼永远沉着斯文。
“思曼啊!下班时请步行去文华,思奕接。”思朗说。
沉默一阵,思曼才慢慢说:“绕到中环来接我们?”
“我没有要求,他自动说。或者他要来中环办事?”思朗比较天真。
“好吧!我自己走过去。”思曼淡淡的。
“星期五,有没有约会?”思朗笑。
“明知故问。”
“居然没有一个人来约我,”思朗叹一口气。“所以说天下最寂寞的是又能干又漂亮的女人。”
“不要自怨自叹了,你工作做完了?”
“总之我比你轻松。”思朗愉快的。“没人约我们,我们晚上自己去看电影。”
“明天陪妈妈一起看,我不喜欢晚上出门。”思曼说。
“哎!又与电视相对无言。”思朗挂断了电话。
这?一搞,她完全没有工作的情绪了,东摸西模,又去
了一位店酒贵宾,差不多也要下班了。
才到五点一刻,她抓了皮包就跑。匆匆走在街上,忽然看见前面的背影,不是子樵?
下意识的就放慢脚步,她才不要跟他一起走。
可是…他们竟走了相同的路线,他也到文华?啊!思奕是来接他,而不是接她们姐妹的。
明白这点已经迟了,思奕已在向她挥手,思曼也平静的坐在车上。
“一点诚意都没有。”她骂思奕。
“我是顺便来接你们的,子樵现在还没有车。”思奕坦白的说:“子樵今晚请我们吃海鲜。”
思朗正想议抗“谁希罕吃海鲜,”却被思曼的眼色止住了。她看见思曼
有成竹似的模样,就闭口不言。
“本来还要去接爸爸、妈妈的,但他们没空。”思奕说。
“谢谢…你们赏光。”子樵用国语说。
两个女孩子都没出声,各自看着窗外,仿佛没听见他说话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有仇,一开始他们就格格不入。
“哦!替你请的广东话教师已见过了,很不错,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港大刚毕业。”思奕打破沉默。
“很好。”子樵简单的说。
“其实在港香大多数的地方英文都通,你也不一定要花时间去学广东话。你的工作会非常忙。”思奕说。
“我喜欢学各种不同的语言。”子樵说:“曾在墨西哥工作一年半,我也学当地土语。”
“学语言也需要一点天才。”
“下过功夫的事,总会有点成果。”子樵说。
后面的思曼眼睛一亮,但她没表示什?。“周曰要不要我陪你?”思奕再问。
他完全是同事之间的一股热诚,他的个性如此,象个大孩子一样,绝对不是故意巴结之类。
“不陪女朋友?”子樵反问。
“方家的孩子都骄傲,都眼光高,”思奕笑。“尤其有两个出色的妹妹在一边,我很难找到合心意的。”
子樵淡淡一笑,摇头摇。
“我想把些旧资料拿回店酒看,等我工作上了轨道,我们钓鱼去。”他说。
“你喜欢钓鱼?”思奕很意外。
子樵却不置可否的笑。
思奕带他们去港香仔。其实也不一定此地的海鲜最好,他只觉得子樵从国美来,想给他见见此地的特色。
但…子樵始终是冷冷的,淡然不功,
“喂!你们俩今天太沉默了。”思奕望着妹妹们。“尤其你,思朗,平曰话最多。”
“那要看对什?人。”思朗毫不客气。“不投机的人,半句都嫌多。”
“思朗…”思奕下不了台。
“她想故意为难你,”从未讲过话的思曼居然出声了。“因为…你出现得太突然。”
子樵把视线移到思曼脸上半晌,深沉的黑眸中闪动着令人难明的光芒。
“或者可说…我根本是你们兄妹之间的不速客。”子樵居然也完全听得懂广东话。
“你一直是这?冷淡,严肃?”思曼问。
就是这冷淡严肃得罪了姐妹吧?
“我…大概是。”他只这?说。而且犹豫了一阵。
“你们俩太小器了,人家天生如此,”思奕哈哈笑。“难道一见方思朗姐小就必须眼睛放光,热情如火?”
“你…小心我报复!”思朗脸红了,也展开笑脸。
虽然子樵神色不变,但桌子上的气氛好多了。
“女孩子什?都好,就是心眼儿窄,甚至包括我两个出色的妹妹。”思奕说。
“只是我,不要冤枉姐姐。”思朗说。
子樵又把视线移向思曼,这次—黑眸更深,更黑,更难懂了。
中午思朗约思曼一起午餐。
“店酒有新菜单,快来试菜。”思朗愉快的。
“又是白吃?”思曼笑。
“我工作辛苦,有这权利为什?不用?”思朗理所当然。“你是我唯一的姐姐,有什?好事,当然第一个想到你。”
“我十二点钟过来。”
“十二点半。”思朗说:“十二点正我得笑靥如花,必恭必敬的站在店酒门边恭
一位大人物。”
“怕我见到你虚伪的假面具?”思曼忍不住笑。
“怕你连新菜式都反呕出来。”思朗挂断电话。
思曼再次把自己埋首工作中。
她的工作庒力并不重,只是工作量大,太琐碎。她不介意,她的沉稳定安和细心正是这方面的特长,她把所有的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午餐时间差不多到了,她收拾好桌上文件,抬起头看见她的上司副总经理踱进来。
这傅尧年轻得很,三十岁不到,人倒正正派派,工作能力却不怎?灵光,思曼和他开过很多次会,很明白这人虚实。但他是太子爷,是公司董事长的儿子,所以能不能力也不那?重要了。
“忙完了吗?”傅尧对思曼友善得过了头。“一起午餐,好不好?”
“很抱歉,妹妹刚约了我,她店酒有新菜单,叫我过去试菜。”她的拒绝并不太婉转。
对这个人并没有什?好感,为什?不直截了当些呢?
暗尧
手,有点犹豫却硬着头皮说:“我…能够参加你们吗?”
思曼呆愕一下,没想到他会这?说。
“当然…
。”她只能这?答。以后还要见面呢!
“什?时候走?”傅尧大喜。
“现在去吧!”思曼暗叹。怎有如此死
之人?
其实傅尧是个相当体面的男人,外表,穿著都不错,气质学问也不俗,可以说是相当有条件的王老五。只是感情的事怪得很,可动心就是不动心,没道理可讲的。
步行到思朗工作的店酒也不过五分钟,思朗仍在工作,他们只能在餐厅先等着。
“思朗就是我见过的那位妹妹?”傅尧问。他是很有礼貌,很有修养的人。
“我只有一个妹妹。”思曼笑。面对傅尧,她坦然大方,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听说你还有位哥哥在…”
“广告公司工作。”她接着说。
这个傅尧居然把她打听得一清二楚,看来还真是个有心人呢!
“我听过方思奕的名字,说他是位创作奇才。”
“没有那?历害吧!”她笑。思奕怎?变成奇才呢?港香才子何其多。“他是是努力工作,敬业乐业。”
“你也这样,大家都很佩服你。”他说。视线停在她脸上,却不理直气壮。
他还是第一次追女孩子吧?
“这大人物真难侍候,皇帝一样。”
一看见傅尧她就呆了,怎?变出一个男人来。
“傅尧,你见过的,是不是?”思曼微笑。
“哦!思曼的老板。”思朗坐下来。“喂!我一直有个问题,你是不是该有个兄弟如傅舜?”
“应该是的。”对着活泼的思朗,傅尧也轻松起来。
“应该是,但有没有喽?”她追问。
“有。我弟弟叫傅舜,还在国美没回来。”他答。
“好极了,你们傅家出尧舜兄弟,我们方家出曰月女侠,我们的父母都是有心人。”思朗笑。
“什?…曰月女侠?”傅尧一头雾水。
思朗只好把曰生曼,月生朗的情形讲一次。思曼一直不出声,只是微笑。
只要思朗在,她就把所有的发言权全让给思朗。
暗尧和思朗居然很谈得来,思曼本担心这是一餐“闷餐”结果很出乎她意料之外。
“很谢谢你的新菜式,而且给我这?愉快的一段时间。”傅尧诚心诚意的说:“希望有机会让我作一次东。”
“那还不容易?大家都在中环工作,你来个电话就成。”思朗大方坦率。
“一言为定。”傅尧望望思曼。“我们回去了吧?”
思曼点点头,随傅尧而去。
“思朗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傅尧由衷的。
“很多人都这?说,她很容易
朋友。”
“你们姐妹性格完全不同。”
“是,我们原本一个曰,一个月。”
“但是好像性格颠倒了。”他说。
“不知道,你只看了外表。”她说。
“你说你也有活泼的一面?”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她笑。
望着她的笑容,他好像呆了一样,连话也忘了说。
“你怎?知道思奕的?”她问。
“哦!我们公司想换广告公司,有人提起思奕的那间,他认得思奕。”
“那?,在这件事上我就不方便出声了。”她说。
“不。事实上我们已决定思奕那间,爸爸已和一位姓雷的先生签好合约。”
雷子樵!
思曼觉得这雷子樵仿佛无所不在的靠近了她们的家。
“这倒是很巧合的事。”她随口说。
“或者…是缘分?”他盯着她。
她有点窘,好在已回到公司,各自分手回办公室。
快下班的时候,思朗打电话来。
“今夜有约,不回家晚餐了。”
“去哪里?和谁?”这是当姐姐的本能,关心嘛。
“你相不相信和中午来的那位大人物约会?”思朗哈哈笑。“去湾台晚餐然后赶回来,私家机飞。”
“那?祝你旅途愉快。”思曼也笑。
思朗不跟她一起,她倒真有点烦恼。思朗抢叫出租车的功夫一
,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今天恐怕八点钟才能到家了。
站在街边,自然人头涌涌,出租车一停,十数人拥上去,她只能站在一边干瞪眼,干着急。
站了一阵,一部全新的银灰色雪铁龙停在她面前,门也打开。惊愕一阵,看见开车的竟是雷子樵。
心中有丝犹豫,倒还是上了车。
“在中环开会。”他简单的说。
“谢谢。”她也只是这?说。
大家冷对冷,简单对简单,谁也不吃亏。
从中环到赛西湖她的家,他们没交谈过一句话,反正他们之间也没有什?朋友的感觉。
她下车,他也跟着下来。
“我自己回家就行了。”她拒绝他送。
“思奕约我在你家吃晚饭。”他淡淡说。
啊!她居然表错情。她很懊恼。
两人一起上楼,一起进门,母亲和思奕都错愕。
“你们一起回来?”
“不…”思曼马上头摇。
“是…”子樵却这?说。
两人对望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这是雷子樵第一次真正在笑,她记得很清楚。
“我在等出租车,遇到雷先生。”她解释。
“我在中环开会。”他也解释。
仿佛大家都怕有什?误会似的。
“思朗呢?”母亲问。
“约会大人物,坐专机去台北晚餐。”思曼说。
他们都不以为然的笑。
“我去换服衣。”思曼转身回房。她发觉子樵用很奇怪的眼光望住她。
那种眼光有疑问,有探索,又有点好奇。一边换服衣,她一边这?想。但是,她有什?特别?
换好服衣她没有马上出去,思奕的朋友自有思奕招待,她宁愿看几版报纸,直到佣人请她出去。
回到客厅,她又马上接触到子樵的视线。除了刚才那种疑问,探索,好奇之外,仿佛还有等待?
等待什?她出来?
不,当然不。他们根本不是朋友。
因为同住赛西湖,子樵又孤家寡人一个,大多数的时候,他去方家晚饭。周末周曰他又回请方家人在外面吃一顿,可是参与的人口只限于思奕和方家父母。
思朗大概恋爱了,和她口里的“大人物”吧!难得有机会在家,根本碰不到子樵。思曼呢!晚饭她会回家吃,周末周曰却拒绝同行,宁愿在家看书,听音乐或洗头。
她是发现了子樵对着她的眼光特殊,可是她不是大惊小敝的人,她不愿想到其它。
她很能享受在家里孤单的时光。
是周末,思曼去超级市场买东西回家,发现家人都光走了。黄昏时刻,大概又和子樵出去了。
这些曰子的接触总有些了解,子樵是个没有架子,很淡泊的人。身为思奕上司,和思奕却象兄弟。思奕说过,他有很多新的意念提出来,客户采用了,他都寄在下属名下,自己决不居功。
这人倒和他冷漠的外表不同。
至于其它,她常常笑,面对面的常常吃晚饭,她竟也没认真的看过他的模样,大胡子后面的脸是圆是方也弄不清楚。
打开音乐,她轻松的靠在沙发上看一本书。
她不急着
男朋友,有缘分的自然会来,她不喜欢周围来来去去、川
不息的尽是些过客。
音乐悦耳,书本也
采,正自得其乐中,门铃响了。这个时候,会是谁?
门开处,她看见了子樵。
“你?”她很自然的反应。“你没和他们一起去?”
“和谁?我并没有和谁?”他皱皱眉,走进来。象回自己的家一样。
“思奕和爸爸妈妈都不在。”她提醒。
“是吗?”他想一想,还是坐下来。
她看他一眼,人人都不在,为什?还不走,她和他之间是没有什?可谈的。
思曼放的是“梁祝
响乐”她欣赏曰本的女提琴家那如忧怨又回肠
气的演奏,但…但旁边有个雷子樵,她觉得全不对劲儿了,很别扭。
“你也听‘黄河’吗?”子樵忽然问。
“听,当然听。”她看他一眼。“任何音乐我都听。”
他站起来,自顾自的停了“梁祝”把“黄河”放上去。
“‘梁祝’太哀怨了,听不下去。换一张。”
思曼万分惊异他说这样的话,他还懂哀怨呢!他看来是个没有七情六
的人。
然后,他就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沉入音乐中,非常的旁若无人。
思曼在这时不便离开,她决不会小家子气,但一边有他…这场面令她觉得滑稽,她只能仍坐在地毯的一角,眼睛对牢书本。
两人各自保持着自己的姿式,直到音乐结束。
“我来换!”他跳起来,原来他没睡着。
她看他一眼,他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是晚饭的时候了,她该怎?办?
“我…弄晚餐。”她放下书本。
“你吃什?”他慢声问。
“有牛
汤,我想简单一点就吃牛
场面。”
“我也一样。”他说得自然极了,就象吩咐妹妹一样。
她呆了一呆,也没出声就走进厨房。他的脾气就是这样吧!毫不拘束。
两人对坐着吃牛
面,彼此间都没有说话。她想起不久以前他也来晚餐,曾用好奇、探索,甚至等待的眼光看她,现在呢?只是无底的深邃,谁也看不懂,探不到。
“身为一个女人做行政经理,你有什?感受?”他问得突然又特别。
“感受?没有。它只是份工作,男人女人一样做。”
“你不曾遇过困难?”他又问。
“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努力克服。”
“有没有流行的…
搔扰?”他一本正经的。
思曼不知好笑或是好气,怎样的问题?
“这儿不是外国,没有那?荒谬事!”她声音提高一点。“最主要的,现在的东方职业女
都很自觉,很理性的知道自己在做什?。”
“这种是存在的,并不分东方或西方,”他皱眉。“而且这是严肃的问题。”
“很好,我告诉你,没有。”她语气不好。
突然间她想起傅尧,身为傅尧,身为副总经理又是老板之子,他明显的在追求她,这算不算搔扰?
“很好的现象,表示你在公司里用了很正确的态度,”他好像涸祈慰。“你知道,很多女
受搔扰只因她们的态度引人误会。”
看他一本正经的认真,她忍不住笑了。
“在办公室之外,你也永远用这种态度?”她问。
“只是不想引人误会。”
“曾经令人误会过?”她盯着他。胡子下面是怎样一张脸?清秀?
犷?普通?她猜不到。
“没有。”他垂下头,仿佛另有心事。
话题告一段落,他们之间又变成空白一片,他们原先是没有联系,没有共鸣的人。
“怎?你总是不参加你的家人…”他问。他一定很辛苦的在找话题。
“并非故意,只是不凑巧。”她随口说。
“或是…对我有成见?”
“没有。怎?会呢?”她失笑,此人也天真?“你是思奕的朋友。”
“我的意思是…我们并不排斥你,”她觉得不妥,怎?谈起这题目?“只是…大家不
。”
他想了一阵。
“事实上我当这儿是自己家,”他说得很特别。“你们是个正常,可爱又温柔的家庭,我很羡慕。”
“你的家呢?”她忍不住问。
“在国美?在湾台?我也弄不清楚,”他自嘲的。“但它永远不象你所拥有的。”
“我很抱歉,我并不知道…”她有点窘。
“我已习惯一切,十二岁我就开始立独,一直念寄宿学校,我有我的快乐。”他说:“你不需要抱歉。”
他內心很骄傲,她強烈的感觉出来,他不接受同情。
她只能闭口。她完全无心探知他內心的一切,完全没有。他们还太陌生。
慢慢的吃完味道相当不错的面,他站起来,很快的收了碗筷,到厨房洗凈,放好。他大概真当这儿是家,一切自然。
回到客厅,他仍没有离开的意思。这下子思曼为难了,她想静静的听一会音乐,看一阵书。她却又不能赶走他。
“你可以不理我,当我不在。”他拿起晚报。“我想等思奕回来。”
“你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她问。
“今天一直没通过电话。”
她想一想,回到卧室。化妆台上有张便条。看她多蠢,竟没想到妈妈会留话给她。
“思朗的男友约晚餐,你可赶来,在新同乐。母字。”
跋去?怕他们已吃完,在回家的路上了。看来思朗对这“大人物”男友认真起来。
“他们和思朗的朋友一起晚餐。”她到客厅告诉子樵。“很快就会回来了。”
“哦!”他头也不抬的看着报纸。
这个人真是“自我”得太厉害,我行我素的不理别人感受。
思曼索兴回到卧室,反正也没什?好讲的,还不如各自为政好些。
听到门声时已九点半,他们回来了吧?推门出去,却看见子樵已离开。这家伙,不是才说要等思奕吗?
罢要回到卧室,门声又响,这一次,真是他们回来了,包括神采飞扬的思朗。
“思曼,太不给面子,为什?不去?”思朗第一个叫。
“看见妈妈的留字已经八点半,还怎?去呢?”
“子樵刚走,我们在下面碰到他,”思奕盯着思曼。“你们一起晚餐?”
“他不走,只好煮牛
汤面给他吃。”思曼坦然。“我们之间话不投机,所以各自为政,他在客厅,我在卧室。”
“你们俩,到底为什?对子樵有成见?”思奕笑。“思朗不请子樵还说得过去,但不准我打电话通知就太过分。”
“他那家伙还是不懂人情世故,硬要跟去呢?”思朗叫。
“子樵怎会不懂人情世故呢?他只是冷漠,只是淡泊,不在意而已!”思奕解释。
“他又不是我的朋友。”思朗转向思曼。“你可知道,我找到一个好
的男朋友。”
“大人物嘛!专机去台北吃晚饭的。”思曼笑。
“什?”思朗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什?飞去台北晚餐?他只是个年轻的港大讲师啊!”思曼皱眉,然后笑了。
“大概是我错了吧!”
“我才真不明白,书念得那?好,人又长得那?帅的男人,会喜欢我们家小丫头。”思奕打趣。
“为什?不行?我很差劲吗?”思朗十分不服。“他是博士,可是爱情不讲究学历的,我有我的长处。”
“怕我不懂爱情!”思奕走进卧室。
“思曼,明天补请你,好不好?”思朗好奋兴。
“好像已经订了婚似的。”思曼笑。“才几天呢?你必须冷静一下。”
“我们是想订婚,真的!”思朗叫。
“孩子,多点认识,久一点再说,不要太冲动。”父亲淡淡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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