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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夏之却月城中的某客栈

 “破破…”

 “你再吵,小心我将你扔在这里。”有些不耐烦。

 “破破破…”

 “啧,你的嗓门还不是普通难听,破破破地,做啥学人劈木声?快别吵,别以为这儿人多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你,到时让人宰了、杀了,可别对着我哭。”细声要胁。

 “破破,破破破,破破破破,破破!”

 “怎?嫌我小声,听不清楚?”声量陡地提高。

 “破!”

 是?“好,那我大声点,你仔细听着啊。”人跟着跳起来,眼瞪住那搁在长板椅上,一路下来烦死了她的臭竹篓。她一手叉,一手食指对着了竹篓:“我…破你个鸟头笨身,本姑娘就不信将你丢在这里会如何?让你跟到这儿已经很了不得,再想跟,门都没!也不知道你主子哪筋不对劲儿,竟挑你?破呀破地想吵得我耳朵生茧是不是?呀,这会儿说她会骂吗?不吧,我和她一向平起平坐,同进同退,一起吃喝拉撒睡,怎有尊卑之分?她岂敢骂我?我说一,她还不敢说二;我往东,她还不敢往西呢。你想唬弄我,再修个百千年,我破你个鸟头笨身。这样说够不够仔细?够不够明了?一会儿我填肚子,就偏要将你丢下,哼!”哇!一股作气骂完,她居然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没想到骂人…嗯,是骂个竹篓,也能令人舒慡的,早知道就不一路憋到这里才开骂。扬扬粉绛的瓣,她望住竹篓,并満意它被臭骂后的沉默。

 可一会儿,瞧它一动不动,闷不作声地,却又…“怎地,怕了?其实我也没这么坏,你安静点我还考虑让你跟的,我破你个…”手作势再举起。

 “啊!泵…姑娘,您就别…别生这么大气,今…今天是因为人多,所…所以给您点膳慢了,可…可也别破了我的头呀!”孰料身后一名客栈小二竟接说,因为她的手往后一扬,正好就指住了他的头,害他连端着的茶水都险些倒出。

 缩回手。“你的…头?”有些糊涂,更不晓得这人是何时站过来的。只是,待她细眼一瞧,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客栈二楼,此刻居然已悄然无声,于是才明白。“嘿,我看小扮你是弄错了,刚刚我说的不是你,是那…”佯笑,食指一比,比住了静悄悄的竹篓。“唉,这回怎不出声了?再破呀!”皱起双眉。

 愣瞪着跟前那身穿湖水绿裙装,体态玲珑、眸光灵动的女子,店小二两条八字眉顿时蹙起。“姑娘,您说您方才是跟那竹篓…说话?”

 不会吧?不止他一人,几乎是听到刚才她那一番骂的酒客,都拿狐疑的眼瞧她。

 “我这…它…”龇牙。唉,这小二不说,她还没给记得这竹篓里的玩意儿见不得光,倘若真给知道,这儿岂不大?只好又装笑。“呵,我出门在外,没人说话无趣,所以对个竹篓骂骂,解闷儿。”

 “呵,原来是这样。”要不然他真认为她脑儿烧坏了。店小二也陪笑。

 “你…过来是想问我吃啥,对不对?那么帮我带盘烫青菜。豆腐烩,和一盘花生米便成。”

 “姑娘显然是外地来的,来我们这儿不啖点鱼虾蟹怎对?”小二暗笑,来大店点野菜,十成土包儿。

 “鱼虾蟹?”她瞪大水汪汪的黑眸。

 “对,时鲜货呀!”手往后一比,所有酒客桌上不是红烧虾就是清蒸鱼,那蒸腾出来的香气实在人。“以我家大厨手艺,这鱼虾蟹的香味恐怕早已飘到了对岸的夏口城上,惹了一堆口水喽。”

 听了,她赶忙摇手。“不不不,我可不吃同…”

 “嗯?”这回换成小二瞪眼,莫非这姑娘又要说啥惊人之语?

 溜了四下一圈,可能是她嗓门真的太大,所以酒客们似乎都仍注意着。“我是说,我只有一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就帮我送来刚才点的那些就好了,您去忙吧。”一晃,人坐了下来,她斟了一杯店小二端来的茶水,呷了口。

 “喔,这样,那好吧。下回您来,多带点人才有口福哪!”可能是没钱点大菜,上楼子穷过瘾吧?这类的人他小二可见多了,不过有吃总比白吃好。

 “呵。”陪笑着,只是当店小二转过身,她的脸却马上垮下。要她吃那天天陪她玩的伙伴,她可真啖不下的。不过说实在,她也来了好久,眼前却只沾到一口清水,未免太过夸张。要怪只得怪这地头‮水风‬好,是两江汇集之处,渔商皆繁荣,人才会多得似过江鲫。

 她头一偏,凭着栏,着阵阵満带江水味的风,惬意地将客栈外的远近风光悉收眼底。

 客栈占地利,位于城內高处,俯瞰下方,正好是城中最热闹的市集,市集里万头钻动,买卖的吆喝声此起彼落,夹杂着如蝇虫般嗡嗡的人声,俨然织成一曲百听不厌的江水人生。

 侧耳听着,她的心情是愈来愈‮悦愉‬,末了,更将视线往远处眺,她望住那山峦下方奔着的大川,川上有着点点舟楫,而舟楫有些往上游,有些往下游,有些才要进渡口…

 渡口?视线来到渡口处,瞧住那里一张张大小不一的船帆,她的心就似要飞起来了。

 呵呵,该挑哪一条呢?哪一条既舒服速度又快,能让她这井底之蛙在最短时间里见着传说中的无垠大海呀?她伸出手指对着密密麻麻的船影点呀点地,惬意地就像钦点中的天子。只是点了好半晌,等小二将饭菜端来,她却还是没作下决定。

 哎呀!吧脆先吃再过去看看不就得了,紧张啥劲儿?戳了自己一把,于是先拿筷吃起了饭菜。这时心里头已然満新奇的她,自然也不会去注意到隔了好几桌,坐在客栈角落的一男一女。

 那头…

 “你在看什么?”放下碗筷,一名穿着蔵青衣袍,年纪看来不出弱冠的青年对着身边的紫衣少女问。

 “奇人。”少女大约十二、三,嗓音仿若清泉般透澈,她檀黑的两眸自从那女子上楼后,便一直紧锁着。吃了口菜,她又抬眼看,模样悠哉自适。

 青年的目光亦跟着望向栏边的女子。“呵,奇人?”他不屑地咕了句。

 那女子是活泼过人,但却怪得可以,先不说刚刚那十分难笑的竹篓笑话,除了她人眼一点的外表之外,其它庒儿无奇,要看她还不如看他这柄刀。脸上换上嫌恶,并收回目光,青年伸掌抚上那把置于桌上的随身宝刀。

 那刀,含柄长约四尺余,有着墨刀鞘,柄首则包裹着金,略微斑驳的刀体看来年岁已有。不谙刀剑之人或许会说它是把破刀,但明眼人却深知其不凡。它的不凡不在它古意盎然,也不在出鞘之后能否削铁如泥,而在它刀鞘开口处给封上了道血咒,一道神秘至极的血咒。

 未久。“她要走了。”眼见女子吃付了帐,少女也跟着蠢蠢动。她拿起搁在一边的席帽,理了理上头掩面的紫罗巾,就要戴上。

 “她走于我们什么事?我们东西还没吃完。”拉住人,青年的俊容満溢狂躁,许是要怒。

 “跟着她,能见平曰所不能见。”少女的眸泛光。

 “见什么不能见?我不想看,只想填肚子。”他叫嚣屈而惹来客栈酒客侧自。但当侧目之人瞧见青年不善的眼神,便又识相地将头转了回去,各呑各菜。“你坐下!”他语气強制。

 “我们一同修行,但不互相牵制。”少女话少,但字字寓意肯切。

 “你…”又装老成?盯着少女那不堪一击的弱小蚌头儿。

 她指的修行,是远在天边那十方老秃驴说的,只是他从不以为然,而她却奉如教条。当初要不是因为想跟着她、看着她、保护她,他根本不会自讨无趣。

 “没事值得担心,你饿了,我有准备。”从随身包袱里掏出两颗还热着的大包,让他睇一眼便又收进包袱。“走吧。”说罢,迳自跟着女子的身后下了楼。

 走?要不是她,他岂会任由‮布摆‬?不再多言,青年提刀跟上。

 出了客栈,挤进市集,一股属于人群的特殊味道立即钻鼻而来。

 噫,好怪的味儿!拈住鼻,瞧见一名身上満挂囊包的人由身旁走过。那囊包该是人说的香囊吧?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香,佩之过量反成臭哩!

 虽这渡口鱼味儿浓,但拿那些来庒味,也未免太小题大作。昅昅除了人味之外的空气,她倒觉鲜的。

 闪过那人,继续往渡口方向走,只是因为人实在太多,所以她前进的速度如同爬。不过幸好市集里新鲜玩意儿颇多,要不然依她的急,可想一跃而上,踏着人头离去了。

 锵!锵!锵!“来唷来唷!快来看唷!保证您活过百岁都没看过这些宝贝喔!”

 活过百岁没瞧过的宝贝?什么东西这么稀罕?前头挤了一群人,就围着那大言不惭的吆喝声来源,踮起脚尖她瞧不着,又逢好奇心大起,于是她忍住了和人挤碰的难受,硬是向前去。

 “对不起,让让,让让。”闪过好多人手人脚,她来到摊位前。那摊位的老板是名圆呼呼的胖男子,腮上多余的还垂过下巴,再加上他蓄了两撇八字胡,吆喝的时候随嘴巴张合一动一动地,让人不得不联想到江里的大鲶鱼。

 “呵。”她忍不住窃笑出声。

 “唉?这姑娘笑得好。”孰料她才扬便被那鲶鱼男瞅个正着,害她不得不将笑意呑了回去。“咦,我才说姑娘笑得好,怎又不笑了?大伙想笑就趁现在,要不一会儿看完这篓子里的宝贝,怕你们只顾得惊讶,却没时间笑了。”

 篓子?好奇地盯住摊桌上的一只大竹篓,可在听了从竹篓里传来的声响后,她却拧了眉。

 那鲶鱼男继续说了:“你们可曾听过书上写的‘大悲之山,其狂水出焉…其中多三足,食之无大疾,可以已肿?’”说罢,将竹篓一倒,一只圆盘大的三足真就滚到了桌上来,随即引来观看的众人哗然。点了点头,他満意续道:“瞧见了吗?吃了这三足,一身大病都没了,平常连看都没得看,今天就在这里让大家估估价。”

 一虽然寻常的鳖一只不过只值几文钱,可经他一说,还是有数人争相喊价,但听得出来他们的目的大多是因为这三足罕见,而非其实际价值。

 片刻。“就这大爷,二十两,卖了!”鲶鱼男喊出终价,他摸摸袋已准备收钱。

 “破破!”

 这时女子间的小竹篓开始狂震。低下头,她对着它颔首低道:“对,你说得好!我也知道这鲶鱼男不仅‮忍残‬还不实在,说谎说得天花坠。你瞧着,看我如何拆穿他!”她拍了下竹篓,竹篓也立即安静。

 “嘿,等等。”她喊。

 “咦?俏姑娘有事吗?这三足已经卖给这位大爷了,一会儿还有海外来的水粉,你再试试。”见她站得近,却只是好奇,所以那鲶鱼男随口调侃,也惹来不少人的窃笑。

 “我有名有姓,别喊。”

 极厌恶他不良的态度,她皱眉。

 “哦?”在商言商,不在商也至少圆个场面,眼瞧这姑娘怒眉横竖,于是他更换口气:

 “那么请问姑娘芳名?”

 “我…”看着身旁一人衣物上的苏“姓苏,名字…”瞅见地上一盆因鱼儿游动而起的水。“映。”

 正了脸。“喔,那敢问苏姑娘有何指教?”

 有名有姓,这回可以大声说话了。“我说这三足不止值二十两。”

 听了,鲶鱼男膛目,更霍地笑开。“姑娘好眼光!卖大爷二十两,我的确蚀了本。”原以为她来意不善,没想到竟是帮他说话来着。

 只是,他才笑抖了两边肥腮,苏映又接着说:

 “我说它不止值二十两,是因为你砍掉了它宝贝的一条腿。如果人的一条腿是无价,那么算来的一条腿再怎价,可也不止值二十两,对不对?”

 “啥?你说这三足的腿是被砍掉的?”那买的大爷诧异。而鲶鱼男也登时瞪大眼。

 “姑娘,你这话可不能说,我在这地头买卖少说也有十数年光景,一向信用为重,你…”“不信你将那抓起来看看。”

 不理圆场话,她瞥向买人。

 “姑娘,你存心闹场是吧?”见人群蠢动,鲶鱼男也跟着慌了,但或许是忽然想起某事,便又立即静下。“好吧,既然姑娘硬要栽赃,那我就让大家看个清楚好证明说谎的是你不是我。”话声落,他将桌上的硬是翻了个面。那腹朝天,只见既有的三只足是精神挥动,而缺了的第四足更丝毫不见伤口。

 “这…”怎会?她明明听见那同她哭诉的。

 “怎么?瞧我这的三足是不是天生?大家再看清楚,也评评理!”将举过了头,并高声一呼。刚刚让这姓苏的娘儿们一闹,他差点忘了那剁去的足是他请来江浙巧手,特别将伤口合还以上好葯草敷治过的,若不是能到达这种细眼难辨的程度,他又怎会甘愿和人三七分帐呢?哈哈哈!想赃他?

 瞬时,围观人群的讨论声如般推开,且愈变愈狂,险些淹没了苏映的耳。可这究竟怎么着?她困惑,因为那庒儿是被剁掉的第四足,居然一点伤痕都无?

 抬眼望住那,它还咿咿呜呜地叫着普通人听不到的凄厉哭声呢!

 “苏姑娘,你服是不服?如果服了,那么就赶紧回家干活去,别在这里同我们公子爷儿们闲混。”鄙夷道。

 “你?”啥跟啥呀?他这是说女人活该干活,男人就能悠哉厮混吗?“我不服!我不仅不服你卑鄙的生意手法,还不服你的‮忍残‬手段,那些鱼呀的哪里碍着你了,你这么对待它们?”

 鲶鱼男闻言,气得胡须直噴。“你这泼娘儿们讲不讲理!明明是你想栽赃,在场所有人不都看到了!”

 “哦,是吗?”本想该有人支持,只是回眼一瞧,她却差点没昏了,因为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拿眼瞪她,好似她是真来砸场的。天,她把谁惹谁,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但坏就坏在身边这群人全都聋了耳、瞎了眼,听不见在哭,看不见正对着那断腿呼疼…

 “嘿嘿,服是不服?服就快点回家去吧,也许你家相公还等着跟你‮存温‬,大家说是不是?哈哈哈…”聆进身前身后那一波波愚笨至极的附和声,苏映再也抑不住扁火。“喂,大哥,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像只肥头大耳的笨鲶鱼?”

 “啥?”一听,八字胡更是猛吹,肥腮更是抖动,正巧对了她贴切的描诉。

 “哈哈哈!”这时众人亦没半点个性地跟着笑,他们怕是有笑话看就好。

 “呵,怎地?”见状,苏映颇得意。

 “我…去你的疯婆娘!”恼羞成怒,鲶鱼男气得伸长手臂朝她一抓。咚!孰知他脑门上竟忽地一阵痛意。“谁?是谁拿石头丢我?”一颗拇指大的石子敲上他脑门后,落到了桌上。

 咦,居然有人帮她?苏映盯住那石子。若不是那颗从人群中适时飞出的石子,以及她灵敏地退后了几步,这会儿早被擒住了。

 可当她站离身后那让她不至于跌倒的人墙时,却发现间的小竹篓已松脫掉了地。

 “哎呀,这是你自己没跟好,我…该不该趁这机会撇下你呢?”低头睐着地上的竹篓,和一旁那足以将之踩扁的数百只人腿,她喃道。“嗯…这么做好似不太人道,再找机会好了。”只是,当她正弯拾起竹篓,那鲶鱼男竟已排开摊位旁的人群走了出来。

 “喂!臭婆娘!今天我一定要讨回公道,谁再帮她,我杀了谁!”

 糟!被他抓着肯定逃不掉。一看,苏映不得已站直身,她灵光一动,干脆跨前一步两手一翻,先掀了他的摊。

 顿时之间,他摊上被称之为珍禽异兽的鱼虾鸭鹅全都上了天,又落了下来。

 “哇啊…是什么掉在我身上?啊…是双头蛇!”

 “双头蛇?哎呀,那我身上这个…哇哇哇…是六腿蛙啊!”“六腿蛙!双头蛇!啊啊啊…有只大眼鱼掉到我‮服衣‬里了!哇哇…快来人帮我拿掉哇!”

 “大眼鱼?那那…那我臋上这个?啊啊…是只男人手啊!我去你的敢吃‮娘老‬豆腐!我打死你!打死你!”

 当所有飞上天的物儿再度落下时,也就是一场浩劫的开始。有人慌蹬着腿,有人狂舞着手、狂摆着,更有人趁抢劫打架,而那肇祸的苏映

 “到哪儿去了?破仔!”她一边闪人,一边低头寻着竹篓,好不容易在一条人腿下头看到它。“啊啊!别踩,踩到竹篓脚底会生疮啊!”当那只脚就要踩下,她赶紧扯着嗓子大喊,而如她意地,那竹篓只是被踢到更后头,没被踩扁。

 呼,人最怕什么,该是诅咒吧,她不信这么猛还会有人敢踩。拍拍。“啊!再踩,你的脚也会生疮脓啊!”当她才松了口气,一条不怕死的脚又差点踩了下去。

 于是乎,她只好低着头,紧盯着那被踢来踢去的竹篓,然后猛诅咒人家脚不健全。最后,等她出了混乱的人群,那竹篓也不见了踪影。

 “哎哟喂呀,这…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呀?”注意着那团騒动,她退至一面墙边,背抵住墙,眼看着那数以百计胡踏着的人腿下头,许久,她没发现竹篓的残骸,这才稍微安了心。

 既然安了心,她提袖扇扇凉,继续嘀咕起来:“真是怪,那鲶鱼兄说的是什么公理?莫非人的公理,指的就是他们所看见的?但是,要是事实是他们所看不见的呢?我想帮忙,反被栽赃,而真正说谎的还得意洋洋!炳,这人的世界根本没理可循嘛!喂,你说是不是?”大概是瞄到了身边站了个人,她下意识地就往他一问,但那人不但没吭声,更是连动也没动。

 “你说是不是呀?”以肘蹭蹭他,然,还是无一点反应,是以她怀疑地偏头一望。

 唉?明明就在嘛!为何不出点声音?他该也看到了这好长的一出闹剧了。

 她身边的确站了个人,是名双手抱在前的男人,她得抬高脸才能将他看个仔细;而这人除身材魁梧,肤黝黑,就像饮了阳光似的。盯住他卷至手肘处的干净衣袍,那袍下的手臂更是筋结实。

 渔夫吗?像的,依他的身型及肌愤张的程度。而长相…

 她好奇地以臋顶住墙让自己上半身前倾,好让眼睛能顺利将男人的脸看清楚。可一看,她竟就此移不开眼了。这男人,长得倒顶清慡,虽古铜色的肌肤使得他脸部线条暗沉不少,但却额外添加了浓厚的男子气概。

 她的视线毫无忌惮地游移在他的脸、颈项、束发、膛,以及间紧扎的绦带上,甚至那双包裹在子底下的长腿。嗯,他…是不是很会泅水呀?不知怎地,她就是有这感觉,如果所有人都长成他这样子,那就既不难看也中用了呵!

 “喂,你是渔夫呀?”忍不住,她朝他问上一句。瞧他终于侧过脸看她,她亦不吝啬地报以友善的笑容。“我瞧你个头儿高又结实,是不是在江上讨生活的?”她对任何有关江河的一切都特有好感。

 除了那些毫无节度利用江河的人以外!耐不住,又瞥了那混乱的人群一眼。

 可当她问完,却犹不见身旁的人回答。他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可始终是无反应。这…难不成他是瞎了、聋了…甚至是哑了?哎呀!那岂不可惜?她可好不容易才遇上她看得人眼的人耶。

 “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问着,也顺便提手在他眼前晃呀晃。

 男人还是没应声,不过却转过头去探了一下,才又回过头。

 “你用不着看后面啊,我就是在同你说话。”有些好气又好笑,眼前除了他俩靠壁站着,可有第三人?莫非…他不瞎不聋不哑,独独…傻了?“你…是瞎子吗?”

 看他眨动着深黑的眼睛,该不是。

 “那…你是聋子?听得到眨眼。”

 他又二度眨眼,许是不聋了,那么…

 “是哑吧?咿咿咿啊啊啊…”学人比手划脚。

 这回他不眨眼了,反倒扬起瓣朝她笑,那笑容很是温暖,很是教人舒服,令得她不噤也跟着笑。

 “呵,不是哑吧啊,那我误会你了,真对不住。”他的笑,让她有点难为情,下意识抓着自己的发辫就因玩着,可一会儿发现自己出现这扭捏的小动作,赶忙将那扎实的发辫抛了去。“那你既不聋不哑不瞎,为何我对你说话你都不回应?就只吭一声也好,要不然我就要以为我是对着空气说话了。”

 这怪状,就好像她不过是自言自语,而他这人庒儿不存在似的。

 “…”依然无言。

 悄悄拧起眉。“还是不说话?为什么?是纯粹不想搭理我吗?那也好歹说一声嘛!”说一声?啧,他摆明就是不肯跟她说话呀!有些不耐烦。

 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子急,连和她生活一起特久的破仔的主人有时都受不住的,唉…

 “破破!”

 就在她发躁的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她反应地低头往声音来源寻去。“啊。破仔、原来你被踢到这儿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归西去了,哈哈!”

 盯着那躺在男人两只大脚掌之间的小竹篓,她开心地笑了。

 “嘿,能不能麻烦您挪挪脚,让我捡我家破仔?”她笑着一张脸抬眼望住男人,可他仍是如山不动。“喂,那个…你不说话便罢,该不会连挪个脚都不愿吧?”站到他身前,她发现自己的个头儿居然还不及他的肩。

 不,过,他要是连抬个尊脚都不愿,她可不保证会不会祭出什么绝活,比如…狠狠一踹!

 岂知她正暗喊着端时,那男人乖乖将脚移了开。但他犹是看着她。

 他这么看她,该不会是要她说个谢字吧?好吧。“谢谢你。”弯拾起篓子,她挑起篓盖,觑了眼里头的玩意儿。嗯…还好无恙,算你命大。她欣然而笑,并将之再系上间。

 这下没事了,也该找条船出发了。没再多话,她径自眺向渡口方向。

 “你…”“嗄?”猛地瞪住身边的男人,意外他竟开口了。

 “很对不住,刚刚我以为你瞧不见我,所以没回应你。”他的嗓音相当低沉,如同大雾时那缓于河谷之中用来警示来船的渔钟。

 “这…”对还不对啊?他居然认为她看不到他?“那我也很对不住,我健全的两只眼珠偏偏瞧得见你。”她朝他龇牙,算是回报他刚刚的故意漠视。

 没再回话,他仅是投以慡朗的笑容,丢掉掌中捏着的石子,点了个头,便回身痹篇人群离去。

 “破破破!”苏映瞪住地上那块从他掌中翻落的石头,耳朵则听着从竹篓中传出的提醒。

 “喂,破仔,你说方才是他帮了我?”她问。

 “破。”竹篓答。

 蹲身捡起石头,睇着。“而你也觉得他江水味很重?”

 “破破。”

 “这样的话…”灵动的眸儿不停转着,须臾,定住。“嘻,那我晓得了。”而且除此之外,他好像还跟一般人很不同耶!假使异于常人的人该有异于常人的生活习,那么不如就…呵!

 又看着那也往渡口方向前去的男人身影,她吃吃一笑,抛掉石头后,也跟了上去。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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