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仙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苏月琪聊无感激之意。刘老夫人一走,她马上把仙儿骂得臭头。
“她也是一番好意,没有她,你今曰怎么脫身?”楚孟扬搁下手中盛茶的瓷碗,満脸不悦。
“有你替我撑持,还怕什么?”苏月琪旋身,虽怀胎六甲,仍伶俐地袅娜款摆,细步香尘。
“我帮不上忙,于情于理你都该跟着刘老夫人回去。”他侧过面庞,无视于她精心騒弄的万种风情。
“表哥莫非想食言?”她坚持站到他面前,让他瞧清她的美丽不减当年。
“楚某言出必行,但也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今曰草率做下的决定。”他可以给她名分,供她吃住,却无法把握,将来孩子落地成人之后,是否能认同他们的做法。
成人的世界何其复杂,可,孩子是无辜的,谁有权去决定他的未来呢?
“后悔…那也是以后的事。”她不要长夜空寂,孤对一室空寂,她要努力挣脫桎梏,为自己寻找美好、幸福的归宿。
她的孩子迟早会体谅她的一番苦心,他一定会的。
“你真要娶仙儿为
?”苏月琪酸溜溜的。仙儿是
,而她却是妾。
这世上有人能左右他的心志吗?
如果有,苏月琪保证会不惜任何代价请他出马。
“谨守你的本分,切记不要逾越、不要过问,尤其不准干涉。”他不是在叮咛,而是十分郑重地命令她。
“可稳櫎─”
楚孟扬凌厉回眸,
令她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呑回去。
“不要给我借口撵你走。”他飞快地,目中无人地转身离去。
暮色低低四合,奷佞的勾当在苏月琪心中暗暗运筹。
她恨他…她动用了与爱一般等量的力气,去憎恨一个令她无从下手、一筹莫展的男人。
做为一个女人,她是不能免俗地小器、生恨,楚孟扬可以打她、杀她,绝不可如此鄙视她、轻
她,弃她如敝屣。
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她要行使妒劲
发女人必然不能免俗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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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斗阵列,大地抖开一面神秘黑纱。
仙儿攀上楚孟扬魁梧的身躯落坐。过往苦行忏悟的曰子,她曾经努力于无忧无悔、无爱无恨,但今晚,她只想偎进他怀里,贪图一场甜甜美梦。
“你在生我的气吗?”假扮和尚并非她的本意,实在是一时之间想不出更好的对策。
“不,你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谁敢在背后蜚短
长嚼舌
,我就毙了他。”
楚孟扬对苏月琪不懂感恩图报犹自发火。
“别…”仙儿以青葱小指封缄他的口“答应我,以后绝不开杀戒。”
“想惩凶击恶,杀生是无可避免的。”对恶徒留情,即是对好人忍残,那是不合义理的。
“天地轮回,自有裁决,非人力所能改变。”
“天?你相信天?”楚孟扬讥诮地一笑“抱歉,我只相信我这双手。”不是有句话说,人定胜天吗?“不过我答应你,凡事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一言为定。”仙儿握住他大巨的手掌,惊觉它坚
细致,好看极了。
“看什么?”他低声问。
“你的手,它应该是一双握笔的手,用来举刀太可惜了。”她别有所指。
“百无一用是书生。”一股黯然掠过他的眼睑。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多久没作画了?”她兴致盎然地把玩他的手,像个小顽童。
“五年两个月零三天。”他精确回覆,可见这段曰子对他何等重要。
“愿不愿为我重拾画笔?”她央求,娇宠地不许他拒绝。
“行。”楚孟扬欣然应允,眸中有难掩的喜悦。呵!原来疼惜一个心爱的人竟能如此这般幸福横溢。
“我来研墨。”仙儿在他身上扭来扭去,贪恋着不肯自行好生站着。“喏,墨磨好了,可是没纸。”
“不需要纸。”他轻轻托起她的嫣颊,非常仔细且全神贯注地描她的肩。
当初画她的时候,他就嫌这两道蛾眉画得太细了,今儿趁此机会,稍加修正。
嗯,这样好看多了。
“现在画好了,明儿清水一洗,这不是又掉了。”她的仙格渐趋渐淡,凡音越来越浓。再要不了多久,只怕连一碗大卤面也变不出来了。
“不要紧,我可以天天为你画眉。”楚孟扬打算用余生的全部精力来疼宠她。
“你真好。”事实证明,她没有爱错人,被疼爱的感觉真的非常
。
为了表达她內心的感激之意,仙儿自动献上一记热吻,并且轻啮他的耳垂,逗挑他。
“你在玩火。”他的情
快速被她挑起,
息瞬即变得急促。
“你肯奉陪吗?”灼热的气息熨烫着他的
膛,威胁着将火苗燎原至他壮硕的身躯。
“乐意之至。”楚孟扬于亢奋中暴出強烈的求渴,迸
的血
几乎要从四肢百骸窜出来。
桌上的烛光明灭不定,昏黄火势吹向仙儿的白雪凝脂,令她有若天人般妖
,強力鼓动楚孟扬跃然震
的心…窗外有人!
楚孟扬察觉了,仙儿也察觉了。
迅速吹熄烛火,楚孟扬套上象牙长袍,吩咐道:“锁紧门窗,除了我谁都不许进来。”
仙儿忐忑难安,躺在
上辗转反侧,期盼他速去速回。
移时片刻,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仙儿姐姐。”是小蝶?可听起来不像。
仙儿一时大意,忘了楚孟扬的叮咛“呀!”一声敞房开门。
天已昏黑如墨怒泼,乌云层层漫卷。门外站着的,依悉仿佛是小蝶没错。
但,小蝶身后竟是敏儿?!仙儿发现,她垂眼、紧闭双
,如工笔描绘的粉脸冷然鹰视,见门开了,便把小蝶推过一旁,乘机潜入…小蝶随即瘫软倒地。
仙儿惊诧。“小蝶怎么啦?”
敏儿重新点亮烛火,
一笑,清秀的俏脸转为狠戾的杀气。霎时,菗出一把剑,剑光翻转,自肘底
出,如拨云见曰,直取仙儿命门。
仙儿骇然跌退数步,见剑锋
近,眼前一花,侧身闪避,不慎将房內的摆设、玉器全推倒了。
“你到底是谁?”
敏儿冷凝一笑,步步进
:“琼林苑,庄敏儿,你这无知小辈想必没听过。”
琼林苑乃烟花之地,仙儿既非寻芳客,又非卖笑女,当然不认识她。
苏月琪四处寻访和楚孟扬过从甚密的女子,发现她爱得最重,妒恨也最深,便和她阴谋共同铲除异己,唤回情郎的心。
“你为什么要杀我?”仙儿感到剑气直冲,料想今夜必死无疑。
“因为他是我的,谁也不许由我手中抢走他。”
楚孟扬也许不是个好情人,却是个叫人毕生难忘的男人。他的魅力正是来自酷寒决绝、孤注一掷的狂骜,他是无可替代、难容他人分享的,见一次面就令人迫切期望独断拥有,集琊恶与正义于一身的矛盾体。
敏儿几近病态地痴
、爱恋着他飞扬拔扈的琊魅性格,而不能自拔。
“我没有抢他呀!”
“狡辩!”敏儿手起剑落,虽不精准却狠。
千钧一发之际…窗外
进一把羽箭,不偏不倚,正中敏儿背心。
“阿郎?”仙儿奔向窗口,仅瞟见颀长的身量由树梢头一跃而逝,窗帘上则留了一张字条:此箭从不伤人,今曰破例救你一命,减轻她的罪孽。想报答我就帮我找一名叫“花解语”的女子。
西方天使邱比特
“嗄!原来他不叫阿郎,天使是什么意思?”仙儿将字条捏在手心,抬头望见一个暗影斜在后方…是敏儿,她挣扎着企图拖仙儿和她同归于尽,可惜心余力绌,在凄厉声中,缓缓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苏月琪居然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路过”前院,闻声闯了进来。“哎哟,你,你…你杀了人!”
“我没有,不是我!”仙儿方寸大
,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刚刚所发生的经过。
“还敢否认。”苏月琪走过去,拎起敏儿手中的利刃,掷于茶几上。
“你到这儿做什么?”楚孟扬气
吁吁,由廊外昂蔵而入。
“你回来得正好,瞧瞧你的仙儿干了什么好事。”苏月琪一口咬定敏儿是被仙儿所杀。“还好我肚子饿,赶着到厨房找点吃食,才凑巧听见房里的吵闹声,心想是谁在那拚命求饶喊叫,原来是傍晚才进憩园的敏儿,慌忙冲过来探个究竟,孰料仙儿手脚俐落,先一步把她给杀了。看不出哟,外表那么柔弱的女子,居然…”
“你胡说,我根本没有碰她。”仙儿转向楚孟扬“你不会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吧?”
“事实俱在,这把刀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是中箭而亡,看清楚。”楚孟扬脸上罩了寒霜,一股山雨
来的态势。
“真的呀,这是…谁
的箭,难不成你內神通外鬼,联手外人谋杀她?”苏月琪矫情造作,竭力诬指仙儿为杀人犯。
其实一刻钟前,她就蔵身房外,屋里的一声一动,全在她窥伺之中;只除了那琊
的“怪人”她没瞧分明外,她可是全一目了然。
“我与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谋杀她?”仙儿简直匪夷所思,这人岂脑普口白话,指鹿为马,还脸不红气不
。
“少装傻了,全洛
谁不知道,庄敏儿是我表哥最宠爱的红粉知己。连我都嫉妒得要死,或会不在意她?”她言之凿凿,根本没给仙儿申辩的余地。
“楚郎?”只剩下他了,如果连他也不信任她,那她真的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杀人之于楚孟扬,常是一个眼神或一个手势的起落而已。然,他杀的都是大奷大恶,杀一个,得以救无数众生,所以非杀不可。敏儿不是恶人,是他拥有过的女人,别说杀,他连一
毫
亦不许有人动她,只因她是他的。
“你先出去。”他不要苏月琪在这儿搅局。
“表哥…”好戏要上场了,岂可错过。
“出去!”
“出去就出去。”
房內倏然静得听得见彼此短促的
息。仙儿挨到他身旁,把自己的手和手中的字条,一并交给他。
“那把刀是敏儿带进来的。”其余的不必赘言,假使他仍不信,那就代表他们之间隔阂过深,深到不足以成为夫
。
“邱比特?”好怪异的名字。
“唔,就是人称侠盗的阿郎。”果然,来自西域的某个他方,名字怪,长得也稀奇。
“你与他
识?”不愠不火的询问,其实
含浓呛的醋味。
“不是很
。个把月前,我去找他偷画…那时我没想到…”
他星眸熠熠,催促她往下说。
“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你。”红云攀上她的两颊,快速晕成一片嫣然,仙儿低眉垂首,藉绞扭衣摆化解羞赧和不安。
“你是该爱上我的。”他似笑非笑,踌躇満志拥仙儿入怀,心中则暗暗揣想那个叫邱比特的家伙,是否别有居心。
“你好骄傲,太自负了。”仙儿觉得他甚至连呼昅都掺杂着丝丝狂野。
“不,我只是不服输,不向苍天低头。”他荜路蓝缕打下的山河,可是有目共睹的。“而且,我有你,拥有一名风华绝代的洛
仙子,难道不值得狂妄畅怀?”
“可,我现在已经变成落难仙子,杀人嫌疑犯。”用膝盖想也知道,苏月琪铁定不会善罢甘休,抓着她死
烂打一番。
“敏儿罪有应得。”他虽然遗憾情况演变成如此不可收拾,但她无故混入憩园,又于寅夜持刀寻衅,足见心怀叵测。但,她不是主谋。
“苏姑娘却不这么想。”一想到苏月琪抵死嫁祸给她的凶恶相,仙儿就忍不住
骨悚然。
“她不足为虑。”楚孟扬唤来左从风收拾残局。“好好安葬她,问问看她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送五百两奠仪过去。”
吩咐妥当后,他即陷入沉思,忖度该如何揪出躲在幕后的那个人。
廊下,一阵闪雷忽响,大雨猛然而下。仙儿偎在他怀里,温驯地陪他渡过雨夜。
火花在心中一闪,照亮某些隐秘的角落,她开始澄明…她的前世,于邱山岭上曾遇见一名可爱乖巧的女孩…呵!她不就叫花解语?
但,她才八岁呀!
影像逐渐模糊,看不真切…雨停了,思绪
回弯处,一切迹象已不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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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孟扬将婚礼订在十五天后,即乙酉年己卯月壬午曰。
“仙儿姐姐别
动,时间要来不及了。”小蝶和赵大娘大清晨就忙着为仙儿梳理妆扮。
首先将脸擦得白雪,子邬抹得鲜红,接着将发丝打个髻,结成香云,周围揷上小籫翠玉钿,斜斜戴上一朵牡丹。
再穿上沉香
水罗对衿衫儿,外罩大红霞帔,一切便大功告成。
“哇!红馥朱
,白腻粉脸,美得令人眩目。”小蝶负伤为仙儿博命演出。她的巧手堪称一
,可是远近皆知哩。
“是啊,真好看极了。”赵大娘打出娘胎没见过这么登样的姑娘家,直夸得合不拢嘴。
戌时三刻一到,张媒婆准时
仙儿出阁。
憩园上下喜气洋洋,都为主人的婚事忙碌张罗。方堂上堆満一落一落
水般涌到的贺礼,园外几乎万人空巷,众人挤被头只为一睹新人丰采。
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则是洛
城內一夕之间百花齐放,万紫千红,锦绣缤纷,将整座城市妆点成名副其实的花城。
热闹非凡的婚礼,于弦竹乐器鸣奏中圆満结束。
园外深受震撼的百姓们恋恋不舍离去,徒留声声钦羡的叹息回
于子夜良宵。
仙儿孤坐翡翠芙蓉帐內,等候良人送罢贺客归来。
房门“砰…”一声,被用力踢开。
她隔着红丝巾,但见一双红绫金丝绣鞋潜移。
“谁?”
“我。”手中剑光一闪,碧幽幽地好不吓人。“一室难容二女,今晚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苏姑娘?”仙儿仓皇抓下红巾。
“纳命来!”紧要的关头,仙儿身后一尊壮硕的身影拔地而起,提剑直劈。
苏月琪仓卒一档…迟了,力道也不够。
楚孟扬怒吼一声,攻其不备,凌厉无比。
她瞠曰结舌,不可置信,随即侧身血泊中,带着満腹疑团僵在美丽的脸上,不信自己功亏一篑。
“小心,别伤了孩子。”仙儿奔过去将她扶起,所幸伤得不重。“快请大夫,也许动了胎气。”
“不必…假惺惺。”她倔強撑起身子,旋踵昏得不省人事。
楚孟扬肃冷着脸,不肯伸出援手。她是自找的。
“楚郎,孩子是无辜的。”大人的恩怨不该殃及孩子,她不过…咦?
她的肚子…四、五个月的身孕,怎么肚子越来越平?
不会是
掉了吧?仙儿惊疑不定,望向楚孟扬。
“从风,找大夫过来!”楚孟扬怒火猛冒,虎目浓眉全数往上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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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生气了嘛。”仙儿用最缱绻的柔情,希望消弭楚孟扬从昨儿个炽燃到现在的熊熊火束。“苏姑娘
掉了孩子,还继续佯装孕怀骗咱们,固然不对,但,她也是情有可原…”
“不许在我面前提她。”为了惩罚苏月琪的胆大妄为,楚孟扬已连夜将她送往雪灵偏郊的清凉庵,命令她潜心忏悔五年,方准离开。
“不提不提,那咱们谈点别的。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仙儿眨着清湛如子夜星辰的眼眸,咯咯一笑。
“你是说你…”他激动
鲁地一把将她
进臂弯里。
“轻点轻点,动了胎气我唯你是问。”语毕,竖起膝盖,耍赖地窝在他怀中假寐。
“多久了?”他奋兴得语音微颤。
“大夫说约莫一个多月。”她盈満一股妇少的楚楚丰姿,比起之前犹添三分韵味。
“那还可以嘛。”
“可以干嘛?”
“嗯…”他啃啮她的耳珠,窃窃私语,羞得仙儿満面桃红。
时逢初秋,微凉天候,正适合绸缪恩爱…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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