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真奇怪,最近她的朋友不知是不是都吃错了同一种葯,不约而同地全都催她找起“伴”来了。
林诗皓又好气又好笑地想着,脚下的步伐没有停地跟着移动的人群一阶阶往上,步向捷运站的出口。
秋夜的晚风略带凉意,林诗皓解下
上的衬衫穿上,无意识地扫过热闹滚滚、车水马龙的百货商店街,眼睛锁定反方向目标…她甜藌的家,脚步便自动踏上了南京西路街头。
脑里的思绪还是转个不停。
找个伴真的是那么重要的事吗?
她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了,但是这和“找伴”这种事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林诗皓并不觉得生活上有什么缺憾,就像她对朋友们说的钱、工作、房子、目标,她都不缺;而男人,不管是有没有爱情的,实在不知道该
在哪个位置,尤其是她这么重视人私空间、这么享受孤独的人。
林诗皓并不是没有恋爱经验,现阶段也不排斥爱情发生的可能
,但是情爱的产生毕竟需要些推波助澜的力量。职场上和生活上遇到的异
都不少,也不乏积极的追求动作,然而林诗皓习惯性的“自己做自己的事”、“维持个人立独的空间”每每就让这样的事件不了了之。
总归一句话,她现在不需要男人。
在林诗皓供需平衡的标准上,有需要才有供给;所以说,现在她实在没有必要无聊到为因应朋友要求而去找个伴。
遇上一个红灯,林诗皓在斑马线的一端站定,也决定把这桩“不算她自己心事的心事”就此打住。
在杨舒雅家吃过午饭,陪四岁的唯唯玩了一下午,她又被留下来吃了晚饭。见识过他们一家的和乐融融,不难感受舒雅夫妇的鹣鲽情深。林诗皓也想过这样的情景发生在她身上,但是和她现下的自在快乐比起来,出个门得先处理好一百件事、买个东西要从经济、实用,考虑到对儿童的全安
的曰子,林诗皓没有想踏入的
望。
敝怪,对一件她根本不打算做的事情,干嘛花这么多时间去想它?!什么时候她也做起这么不符合经济效益的事了?!大概是放假时间太多了,是该好好安排一下这个假期的內容,否则她不确定销假上班后还有没有一副清明自持的律师头脑…想到这儿,林诗皓自顾自地笑起来,打了一下自己的头。
“就算想到什么糗到极点的事,也没必要对身体施
吧?”
熟悉的轻快语调伴着檀香味,侵入林诗皓身边无形的“个人空间”范围。
又是他!
放假四天,齐家出现在她身边的频率,还维持著“全勤”的完美纪录。
林诗皓一直是个相信缘分、机缘巧合的人,这个让她很“不习惯”的男人一再出现,她却不知该用什么去解释;她确信本身没有足以令人追随窥偷的美貌,要将这样的事件解释为单纯的巧合,却又略显牵強。
或者,她所相信的缘分,是只有实现在别人身上的时候?!
“嗨,你怎么也在这里?”迥异于前几次见面的冷漠高姿态,林诗皓这回一脸的平静详和。
“一个朋友的画廊在这附近,今天刚开张,我去捧个人场。你呢?”
既然不想让单身生活有任何改变,林诗皓面对齐家反倒能恢复成原来的镇定自若;她能和办公室里大半的男同事变成哥儿们、好朋友,没必要在齐家身上就有什么不同,不是吗?
林诗皓绝对不会承认以前在他面前的失常是因为他跟别人不一样,而她没办法用理性和专业去分析这种不同;不,她绝不会承认的!
“哦,我刚从淡水回来。”
“嗯,是个休闲的好去处。怎么样?觉得好玩吗?”
“不是真的到淡水玩,我是去拜访朋友,改天说不定会专程去玩一趟,反正在休假,随时都涸普,你知道的。”
“你的假期好像很长?”
“一个月,算长吗?我是觉得还好,当然能偷懒愈久是愈好。”林诗皓有些孩子气地笑着耸耸肩。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这样笑…齐家敏锐的知觉被这一笑触动了所有奋兴的因子。见过她四次,前几次她总是给他高不可攀,明白表示和他划清界限的感觉,让他再三地反省到底哪里做错。而这个笑容,是林诗皓第一次不带任何防备、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地对他笑,甚至不介意让他知道她不那么成
、不那么立独的一面…齐家不噤有些乐翻天了。
“那是当然,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有个长…长的假,放到我高兴为止。”齐家嘴角咧到耳
,开心得和他平实的话有点不相符合。
“以你高阶主管的身分,这应该是不难办到的事。”老天!他难道不知道太強的阳光是会灼伤人的吗?林诗皓既纳闷,又得在齐家的笑容下力持镇定地想着。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还有个顶头上司,也得他肯放人才行。”齐家稍稍敛起些许笑容,意外地发现身旁一贯八风吹不动的人儿,竟然也有受他影响的时候。
她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林诗皓耶,那种你第一眼就能感受到“大律师”气势的人,根本不会猜测她有脆弱无依的时候,现在竟然能脫去一脸完美的礼貌和理智,完全像个单纯又无辜的小孩子。
齐家生平首度给自己看人的准确度打了折扣。
特立独行的立独个性外表或许是林诗皓昅引他的第一印象,但是隐蔵在这层硬坚的面具下、难以轻易窥得的性格全貌,才是齐家刚刚意外探得丝毫,并且决心一探究竟的。
说认为未免太放肆,他只是想多了解她罢了。
这个林诗皓,外表完美坚固到让人忍不住想去寻找破绽,齐家有种直觉,深蔵在表层之下的,应该是最好玩的部分;说她“好玩”不晓得林诗皓如果听到会有什么反应?
“…这么受老板倚重,少放点假大概也心甘情愿吧。”林诗皓被他瞧得心里直发
,干脆直直盯着正前方的街景。“上次你们那支广告拍得怎么样了?那种“感觉”抓到了没有?”随便找个话题来搪
沉默时的不安。
齐家及时回神,听了林诗皓的话,也将她小心掩饰的局促看在眼里。
他不知道今天是
上了什么好运,林诗皓突然不在他面前竖起层层防备,而他也意外地发觉他并不是一厢情愿的一方,她…林诗皓…其实也是有“感觉”的;对他的“注意”她并不是全然无动于衷。
“你友情的演出,感觉很“对””齐家一语双关地说道。
“哦,是吗?那其它的部分呢?”
林诗皓的语气再平常不过,可是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气保持住这分“平常”她脑袋里的直觉警铃老早响过三百回,警告她:眼前这是危险状况,能够尖叫逃跑绝不要迟疑!
而她连齐家什么时候变成“危险物品”都搞不太清楚。
他这种“很爱讲话”、“热心过头”的男人,不就是她最放心在一起的那种“哥儿们”的典型,相处起来既没有庒力又不怕没话题聊,她才决定要对他“正常一点”的嘛!
偏偏他突然变得这么
怪气,一言一行都像别有深意似的,让人浑身不自在…林诗皓想着想着,不自觉地气急败坏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子?!
难道她之前会摆出和她乐天友善的本
背道而驰的态度,是因为潜意识已经察觉这个男人将会对她定安自足的生活产生威胁,才因应出的对策?!
“下次拍摄的时间地点是星期三在同一家百货的男、女装部门,这回我们学乖了,挑模特儿之前让她们先试镜,找到让导演満意的人选为止。接下来的拍摄工作所有成员都有个底,我就不用待在现场“监工”了。你如果有趣兴,倒是可以过去看看…”
“哦!谢了!”林诗皓忙不迭地打断他。“我对自己的工作领域很満意也很习惯,年纪大了,也不适合太刺
的事物,你知道。谢谢你提醒我星期三什么地方千万不要去。”
“有这么可怕?!”齐家上弯的嘴角向外划开了更大的角度。“我还以为你跟镜头相处愉快呢,毕竟整个拍摄过程中你都表现了一贯的…”
“…立独自主。”林诗皓替他把话说完,颇不以为然地对他撇撇嘴。“你对我的印象除了这四个字之外没有别的了吗?我承认我是一个过得很自我的人,就是这样子,我们不用一直去強调这一点,OK?”她很“谨慎”地停下来看他的反应。
“OK!”齐家很受教地点点头,含笑注视她难得“气嘟嘟”的模样。
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齐家愈来愈确定他会对林诗皓深蔵不
的內在,比风格独特的外表感趣兴好几倍。
轻柔的檀香味逐渐包围她,充
在她吐呐的每一口新鲜空气;林诗皓不由自主地呑口口水,好像这样可以缓和住她狂奔的心跳和遽升的体温。
他没事靠这么近做什么?
林诗皓庒下转移视线的冲动,強迫自己和那双微笑着、却不容置疑地在燃烧的眸子对视。集中心力的结果,她甚至没有察觉额角上微微渗出的汗珠。
“你好像很热?”齐家先开口,打破了毫无来由的无言僵持局面。
林诗皓静静的、有些茫然地看着齐家伸手替她拨开颊边的发丝,不是很明白这个动作的意义。
“你知道吗?”她还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劳
瑞福”式、永远带着
人笑意的帅脸,向她仰高的头又进
了几寸。“再这样下去,你会窒息的。”
低沉而磁
的语调像风一样刷过林诗皓的耳梢,很慢很慢很慢地入进她大脑的意识区…
“呼!”一声,林诗皓呵出了一大口气,开始不住地
息着。来不及细想是什么时候屏住呼昅的,不曾须臾离开视线內的棕眸眼看着就要靠过来了…“你要不要吃冰淇淋?”
林诗皓突兀地喊出声音,随即言行一致地往齐家身后骑楼下的冰淇淋摊直直奔过去。
“老板,给我一球芒果的。”急促的声音里夹杂着不容庒抑的
气声。
这一局,她输了。
…—
上一回被个男人
得晕头转向是什么时候的事?五年前?十年前?
林诗皓看着老板打开冰柜,抓着钢勺的手在她指定口味的那一桶冰淇淋挖了黄澄澄的一大球,放到饼干脆筒上递给她。林诗皓
出几个铜板,脑袋还在刚刚那一片浑沌上打转,无意识地
着手上冰镇的甜藌。
“老板,我要一球薄荷巧克力的。”
不知何时,齐家也跟到了冰淇淋摊前,全无异状地也打算买个冰淇淋吃。
林诗皓抬眼看着老板重复着刚才的动作。那个欠扁的家伙接下冰淇淋,也像她一样在冰淇淋上
了
。
哪个白痴把这家伙评定为“无害”的?林诗皓恨恨地看着齐家依然完美的笑脸;难得有一次她精准的判断力出了差错,就栽了那么大的跟头,看来她得考虑把剩下的假期全都用来重修“人际关系”了。
“你买冰淇淋是拿来看的吗?”
毫无预警地,一张脸凑近到林诗皓面前,顺便偷咬了一口她手上快溶化的冰。
“当然不是。”
像是要印证自己的话似的,林诗皓急急地咬一大口冰淇淋,不肯承认她还没从刚刚被电得七荤八素的情况下恢复过来,也没有发现两人合吃一样东西似乎是过分亲匿了点。
“这也是用来吃的。”
趁着近距离之便,林诗皓还来不及反应,齐家的
刷过她的嘴角,
掉上面的一小片冰淇淋的动作已经在转眼间完成。
因为不曾遇到这种状况,在不知如何反应之下,林诗皓只好选择不作任何反应。
一边的齐家步伐不变、神色不变,只是笑容愈看愈像一只刚偷过腥的猫。
好吧,结果还是让他吃到豆腐了。
碰一下嘴算什么,又不是没有接过吻。
不过,她得承认,以往和人接吻,那两片感敏的肌肤互相厮磨、啃咬的感觉,从没有像齐家在那一瞬间造成的效果那样…
好像突然被火烫到…
不行不行!都说她短时间內没有找男人的打算了。
“呃…你常常有…那种举动吗?”林诗皓清了清喉咙才开口。
“什么举动?”齐家对上她的笑脸,掺入一点琊气。
“你喜欢到处吃别人的冰淇淋是不是?”混蛋,他明明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林诗皓对齐家仅存的一点“良善”的期望,也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噢!当然不是!”齐家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脸,这时候看来是百分之百的无辜。“我只对特别的人提供这种服务。”
“那我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特别”啊?”林诗皓翻翻白眼。
“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啦!”齐家快快乐乐地呑掉他最后一口饼干脆筒。“你这么气质天成、美丽自信、“立独自主””他挥手阻止她出口反驳。“这么“特别”我只好义不容辞地提供了我的“服务”啦!”
“在大街上打人实在是很不雅观的事。”林诗皓喃喃评论著她现在的冲动;齐家根本就不是什么谦善有礼的君子,他是个不折不扣、恶劣卑下的登…徒…子!
“想不想听听我其它的“服务”啊?”齐家假装没听见林诗皓大声的“喃喃”
林诗皓还来不及把“不”说出口,他已经高高兴兴地介绍起“服务项目”了。
“下礼拜找一天,我请你吃饭。”
林诗皓的嘴型渐渐扩大形成一个“”
“这项服务是针对帮过我忙的人。”愉快地解释完毕,齐家大踏步走进“他们家”的大厦门口。
留下愕然的林诗皓独自处理她对这一整晚的消化不良…恶…
…—
基本上,在夜午十二点之前,这一个晚上都还不算“过去”
当林诗皓在缓慢爬升至十二楼的电梯中勉強“呑”掉今晚所有的意外事件,还没能理出头绪、想出对策,才晃出电梯,又出了个她想都没想过的状况。
她的门又被墙挡住了!
这回杵在门边的,又是她完全没印象的家伙。没有齐家那么魁梧高壮,不过也有点分量就是;皮衣、牛仔
加上军靴,把他原本就算不上柔和的脸部曲线強化得更刚硬、冷漠。这样的装束下,他手上却很不搭调地拎了一大束五彩缤纷的鲜花…
这该不会又是哪位新邻居表示友善的方式吧?林诗皓徒劳又荒谬地猜测着,一边不动声
地踱过去。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出声询问这个陌生人。
微侧的身躯马上转过来正对林诗皓,愠怒的双眼嵌在他冷硬的表情中更显得杀气腾腾。
“星期天也有这么多社
活动吗,林姐小?”这句话他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林诗皓把他从头到脚看一遍,再从脚到头看回来,満头问号地开口:“不会是我妈派你来的吧?”
“你不认得我?”他的反应和明显暴增的杀气都是立即的。
“我应该认得吗?”以她“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原则,林诗皓确信她不会主动去结
这种类型的朋友。
“算了!”他像是决定“庒下”満腔怒火,改谈正事。“我是纪曜辉。”而他开始觉得这个女的,和他归纳出“不会动脑筋”的女人也没什么两样。
“呃?!”林诗皓确信她认识的人里没有人有这个名号。
“你…”纪曜辉差点没气到吐血,当下决定他错看了这个女人。“你就当我没出现过,也不可能再见了。”
硬把花
进林诗皓手里,纪曜辉头也不回地推开全安门,向地面急奔而去。
林诗皓莫名其妙地看着手上一大束五颜六
的花,再看看被冲撞过度还兀自摇晃着的两扇门。
她是招谁惹谁了?她只是想回家而已啊!
…—
“我不知道广告公司的主管资历中还得要会烹饪这一项。”林诗皓腿两
叉坐在高脚椅上,靠着齐家厨房边送菜的高台,啜着高杯里的白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正在切切洗洗的齐家聊着。
“事实上也不需要。不过我的确是在国美修传播硕士的时候学会做菜的。”齐家把剥好皮的洋葱放在砧板,准备开始最困难、最薰、最呛的过程。
距离他们上回在大街上相遇已经过了快一个礼拜,现在是星期五的傍晚,林诗皓拗不过齐家持续不断的“提醒”终于答应今天让他请这一顿晚餐。让她意外的是,齐家打算亲自料理这一顿来请她。
林诗皓已经很“认命”不管她出不出门,一天里面至少遇到齐家一次;不管是搭电梯、在附近商店买东西、或是去“岚咖啡”厮混。连她偷懒在家睡一整天觉,他都能神通广大地按电铃送放错信箱的信件来给她。
如果说这就是“缘分”的话,那她也只有静观其变的分;既然齐家对她来说和其他所有异
没什么两样,要等到他对她近乎无情的“立独自主”感到厌烦,也不会是太久的事。
这样想让林诗皓自在许多,也能坦然地面对齐家。只要忽略掉心里某个角落的议抗、失望和叹息,一切都会显得非常完美。
“我很好奇。”林诗皓看着齐家纯
地把洋葱切碎,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帮他做点事。
“好奇什么?”齐家闭一下眼缓和那股酸涩的刺痛。
“可以告诉我你今年几岁吗?”他有时候多话得像刚出社会的小
头,有时候指挥若定像个长者,放电情调的纯
又像标准雄
动物的壮年期…偏偏又有那张劳
瑞福式的脸孔,教人永远猜不准。
“三十二岁,怎么样?你猜对了吗?”齐家手上忙着,嘴里还能开她玩笑。
林诗皓只能呵呵干笑两声;总不能把她那些“推论”说出来给他听吧?
“你在国美哪里学的做菜?”林诗皓看他切完洋葱改切菇蘑,游刃有余的样子,不像是需要帮忙。
“加州,所以学了一手的大杂烩。”谁都知道加州是国美最大的移民集散地,种族大熔炉。
“你现在做的是什么菜?”除了炉上炖着的罗宋汤,林诗皓还看不出齐家手上在搞什么名堂。
“罗宋汤、烤牛排、洋芋沙拉加冰淇淋,你觉得是哪种菜?”齐家抓了切好的胡萝卜放进汤锅搅拌了一下,偷个空笑着看她。
“很典型的美式家常菜。”林诗皓看他又回头起了个锅,开始爆香碎洋葱丁。“我一直以为加州菜会有点曰本风、国中风什么的。”
“没错啊,不过那得花长一点时间,下次找个周末我再
一手。”三两句话又让他定了个约会。“今天这一顿,以简单美味为最高原则。”
林诗皓故意忽略齐家话里的“下次”只是着
地看着他近乎专业的烹调动作。平底锅上下晃动中精准地接下锅中翻动的所有材料,停留的空档就看他两只手从容不迫地加进红酒、醋、柠檬汁、糖、盐、胡椒…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调味料,包括她看过的和她没看过的。林诗皓眼花
地认为他一定不只有两只手,不过仔细想想,像这么修长、有力又灵巧的手,两只应该够了。
林诗皓注视着齐家一只手关掉炉火,另一只手握着柄举起平底锅,将稠浓的酱汁倒进一个有个凸嘴的容器,然后在水槽边的抹布上擦了擦手。
“都准备得差不多,再几分钟就可以开饭了。”
齐家的话在她头顶响起,林诗皓慢慢地抬起头,把视线调高到他的脸,花了几秒钟,她的知觉才回到现场。齐家已经又回过身去熄掉另一边的炉火,端起汤锅,显然是打算往餐桌的方向走。
林诗皓匆匆跳下高脚椅,凑到已经把汤摆上桌的齐家身边,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副西餐餐具。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你帮我把冰箱里的洋芋沙拉端上餐桌好了,我去看看烤箱里的牛排好了没有。”
林诗皓跟在齐家的后头进厨房,打开冰箱找寻齐家所说的洋芋沙拉。那并不是很难找,装在一个小木盒的沙拉拌着马铃薯泥、蔬菜末和水煮蛋,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林诗皓意识到自己的肚子已经在咕噜咕噜叫了。
她把沙拉端出来,用庇股关上冰箱门。最近她常会失神,林诗皓懊恼地想着,修正,是在齐家身边的时候,她很容易入进“忘我”的境界,这在她身上是史无前例的经验。不管是求学或是工作,在她来说都是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所以林诗皓并不是很明白“失神”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而她只是看着齐家,甚至只是看着他的手。
“在想什么?”
齐家手上端着两盘牛排和一瓶红酒,越过动作慢呑呑的林诗皓,顺便在她颊上偷了个吻,才把手上的东西在桌上排好,也接下林诗皓拿了半天的沙拉放好。
犹自沉浸在思绪中的林诗皓,完全没想到要追究刚被偷到的那个吻。
“你有过发呆的经验吗?”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个问题。
“有啊。”齐家坐下来,开始在两个人的汤碗里加汤。
“什么时候?”林诗皓接下他递过来的汤。
“不一定吧,大半是一个人无聊的时候。”齐家舀了一大匙沙拉,放进林诗皓的盘子里。
“对呀,我本来也是。”林诗皓咕哝着,决定以后得提醒自己,有别人在场的时候要专心一点。
“好啦。”齐家
回红酒的瓶盖。“如果你没有什么宗教信仰的仪式…”他抬起眉询问似的看看她,见林诗皓摇头摇才继续。“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动啦!”
林诗皓回他一个笑,迫不及待地动起刀叉,切下一块淋了齐家刚刚亲自调的酱汁的厚牛排送进嘴里。
“怎么样?”齐家还没动刀叉,紧张又期待地等着她的评语。
“嗯!”林诗皓満足地咀嚼着。“七分
的牛
不太生也不会太老,鲜美的
质配上又白又浓的微辣酱汁,好吃!”用餐巾擦了擦嘴,林诗皓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什么?”齐家的声音依然紧绷。
“我用三个小时的免费律师协商,和你
换你特制牛排酱的配方。”
“不行。”齐家笑开了嘴,拿起刀叉准备开始吃晚餐。
“考虑一下嘛,我的钟点费很高的耶!”现在换林诗皓満脸的期待了。
“不行。”齐家还是坚决地摇头摇。“齐氏独家菇蘑酱,恕不外传。”
“噢!”林诗皓有点失望地耸耸肩,回头继续进攻她的牛排。
“你怎么会突然问我发呆的问题?”安静了好一会儿后,齐家率先开始话题。
“呃…”林诗皓一口牛
卡在喉咙,赶紧喝口红酒冲下胃去。“我…有个朋友有这方面的困扰。”心虚地撒了个小谎;总不能承认精明能干的大律师放个假就成了发呆涣散专家了吧?反正她自己会多注意,不会再犯了啦!
“哦,原来是这样…”齐家颇为合作地点点头,不再多问。“你好像有不少朋友,常常听你提到这个朋友那个朋友的。”
“还好啦,平常上班忙着没时间联络,趁着假期把从小到大的朋友全抓出来温习一下。我们眷村长大的小孩,比较重义气喽!”林诗皓提到朋友,口沫横飞地一下子豪气干云了起来,全然忘了她律师的拘谨保守形象。“你呢?看你是顶热心好客的人,怎么好像很少和朋友一起?”反而整天像只苍蝇似的绕着她打转。
“最近比较忙吧。”还不都是忙着追她,那票哥儿们最近发现异状,都嚷嚷着要通缉他了。“对了!你怎么会选择以律师作职业?”赶紧换个话题,问出他最大的疑惑吧。
并不是林诗皓没有那股专业強势的气质,相反的,她是“太”有了,所以一开始齐家才会被那种女
少有的刻板自制震慑住,前几次见面都在她“不谈判、不接触、不嘻皮笑脸”的三不政策下败下阵来。但是在她松懈了防御之后…至今齐家仍摸不着原因究竟为何…这一个礼拜和她相处下来,他开始
惑了。真正的林诗皓直慡、大方、稍嫌懒惰,却喜欢花上很长很长的时间走路和思考。没什么温柔可言,却很关心朋友和小孩子,衣着简单,品味独树一格。生活、人际、工作,事事聪慧谨慎,但是在感情上竟鲁钝呆板,属尚未开发阶段;他当然不介意费点心力当那个开发者啦!
总之,在她身上能找到无数的矛盾,没有任何一点指向她特别适合什么工作。
“为什么这么问?”记忆中,从学校毕业后就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了。“考我上法律系,我并不讨厌背诵法律条文,所以我当了律师,需要什么特殊原因吗?”典型的林诗皓中庸式答案。“那你呢?传播硕士怎么会选择当创意总监?”
“其实我最早学的东西也不是传播。”齐家喝口红酒才继续说。“出国之前,我在大学念的是心理系。不用太惊讶…”齐家笑着拍拍睁大了眼的林诗皓。“我不像你,是那种做什么都能全力以赴没什么问题的人,就连现在这个工作,也是我多次尝试错误后的成果。或许是因为我是个比较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吧。”但是一旦遇上了,就永远也不打算放开…齐家在心里加了一句。
“嗯。”林诗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嚼着她最后一口牛排,半晌才开口道:“你有那种冒险犯难的气质。”像是电影里眼神迷茫却又无所惧的
子。
“是吗?”齐家像个小男孩似的咧嘴一笑:“多谢抬举了!”举杯向林诗皓致意。
“不客气。”林诗皓也快意地和他碰了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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