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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孟桓…”齐家嘴里念着这名字,表情却像是踩到狗‮便大‬。“你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林诗皓目睹齐家由浪漫温柔的体己模样转成一副嫌恶相,忍不住好笑地打量起硬生生闯入的陌生人。

 “这就奇了,我自己开的店,难不成出入都得向你报备呀?”

 他很高,应该比齐家还高一点。干干净净的衬衫牛仔打扮,和他干干净净的脸和笑容相称,与齐家的对话却有种怪异的刻薄和鲁…像是故意的。

 “你什么时候不来干嘛挑这时候出现?今天股市崩盘,你垮啦?没地方去啦?”

 “哟!口出恶言咧!不会是我刚好杀了什么风景吧?!”眼睛一转,与林诗皓好奇的目光对上。长长的一声“哦…”明白表示“我懂了”“不好意思,忙着和这家伙抬杠,一时没注意到这里坐了位可人的‮姐小‬。我可以坐下来吗?”他指了指齐家和林诗皓旁边的空位,但是只问“‮姐小‬”

 林诗皓点点头。他该是个有好礼貌和好教养的人,那种高尚人家出身的气质,是装腔作势的恶言无法掩盖的。

 “不替我们介绍一下?”林诗皓碰碰闷在一旁的齐家。

 “林诗皓,我的邻居兼朋友。孟桓,误上贼船认识的匪类。”齐家尽可能用最简单的语言差。

 “邻居兼朋友?就这样?”刚刚坐下的孟桓一脸的不相信。“那你以前住在我家隔壁的时候,怎么都不带我来这里窃窃私语?”

 “带你?我还不如带条狗来。”齐家没好气地冷哼着。

 “见忘友,真现实。”

 “不要把我给骂进去,我也是“友””林诗皓揷进来一句。

 “不好意思,我这朋友耍别扭,不好相处的,林‮姐小‬别见怪。”孟桓煞有介事地道歉。

 “喂!这应该是我说的吧?”齐家啼笑皆非。

 “还说呢,带人家来店里也不知道请人家喝咱们的招牌饮料,还说不是耍别扭?”孟桓挥挥手,召来他熟悉的小妹。“请Sabrina调一杯“顽童”给这位‮姐小‬。”

 女侍点头离去,孟桓回头面对一脸问号的林诗皓。

 “顽童?”好特殊的名字,从来没听过的调酒。

 “你要自己说还是让我说?”孟桓推推半天不吭声的齐家。

 “我想听听你要怎么臭盖。”齐家拉下的脸总算又见一抹笑容。

 “OK,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哼…哼…”孟桓清清喉咙。““顽童”是这个PUB的BartenderSabrina某天兴之所至所调出来的酒,那天是我们几个没事常跑这儿的臭男人难得一起出现的曰子。当然我们就是“顽童”不定期在这个PUB造成小小騒动的几个无聊男子。”

 “什么样的“小小騒动”?”林诗皓直觉这是最好玩的部分。

 “也没什么啦,只不过PUB会涌入比平常多个一、两倍的人,噪音造成附近住户‮议抗‬而已罢了。”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上台玩玩乐器、唱唱歌喽!”

 “真的?”林诗皓转头问齐家,他点点头。“你说在‮国美‬的时候在酒吧唱Band‮钱赚‬过,没告诉我你回‮湾台‬还继续下去。”

 “不‮钱赚‬的,只是好玩。”齐家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带过。“说老实话,你没事挑今天冒出来干嘛?”这句是对孟桓说的。

 “不是我要说你,齐家。”孟桓丝毫不介意他摆出来的脸色。“正事很重要没错,偶尔也得关心一下这票哥儿们的死活啊。”他意有所指地说。“看你多久没回来凑热闹了…”

 “讲重点!”齐家不耐烦地开口。

 “路易回来了。”孟桓平铺直叙地讲了齐家要听的话。

 “路易?!当年咱们最炫的吉他手路易?!”齐家难忍激动地问道。

 “没错。”孟桓点点头。“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他现在不太一样喽!”

 “是吗?”齐家往舞台的方向看过去。“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现在霸着吉他不放的那个家伙就是路易?”他眯着眼注视正拨着吉他弦,和Key波ard手有说有笑地对着音阶的金发碧眼外国男子,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如果我说没错呢?”

 齐家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谁知道?!”孟桓耸耸肩。“几年前平空消失,大家就当他回国去了。现在换了张脸出现,他说他就是路易的时候还没人相信哩,直到他秀了他那套指法…怪怪!反正大家早有默契,互不过问私事,单纯玩音乐,朋友。”

 “没错。”

 “怎么样?有没有‮趣兴‬上去玩玩?我记得当年路易跟你一搭一唱,没多少人比得过你们。”

 “你确定现在还是吗?”齐家依然望着那个与他记忆中无一丝相仿的“路易”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林诗皓清亮的声音揷了进来。

 在旁边听了这么久,她可也明白了七、八分。若说台上的外国男子和齐家的搭档真有孟桓说的那么神,她就是最想一听为快的人了。

 “去嘛!去嘛!我都没听过你唱歌耶!”不等齐家反应,林诗皓又加一句。

 齐家将视线调回孟桓身上,似笑非笑地瞪着他,用眼神责怪他“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别看我啊!”孟桓举起双手投降。“不是我没听过你的歌哦!”“好啊,有何不可呢?”齐家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干脆地站起身,拖了孟桓往台上走。

 林诗皓不意外看见几个男人友情乍现、真情地互相捶打叫嚣一番的场面,看来要让她真正见识这个LiveBand的功力还有得等。她好整以暇地伸伸懒,起身往正对着舞台、视野绝对比这小角落好的吧台靠过去。

 “喏,你的“顽童”!”在高脚椅上坐下不到几秒钟,还来不及往舞台方向看去,林诗皓的耳边就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一杯琥珀体已经摆在她正前方的吧台上,林诗皓不是很确定地抬眼看看吧台內一身白衬衫、黑领结的制服装束,却又灵活俐落地抄起各式酒类混和着的女酒保。

 “你认识我?”照理说,这杯酒该由刚才的小妹送到她才离开的那个“座位”才对。

 “不认识。不过我认识和你一起来的那家伙。”女酒保下巴朝林诗皓身后比了比,手上的动作没停,劲道十足地上下摇动起亮得刺眼的钢杯。

 林诗皓点点头,放心地端起她面前的酒轻啜了几口…嗯…很淡,各式各样不同的味道混杂其中,却几乎尝不出什么特定的口感,体入喉的瞬间只感觉得出很原始、很轻忽,很…微妙。

 林诗皓又往嘴里送进一大口。

 “别喝得那么猛,这酒的后劲可是很強的。”女酒保正把钢杯里冒着气泡、看似可乐的体倒到玻璃杯,头是低着,话却摆明是对林诗皓说的。

 “这就是你心目中的“顽童”?”林诗皓突然有了攀谈的兴致。

 Sabrina把调好的“长岛冰茶”推给吧台边的小妹,抓了纸巾擦了擦手。“没错,在我看来,这群大男生各自有很丰富的背景和特质,但是在这个PUB里这些都只能隐蔵在他们的音乐和友谊之后。在这里,他们都只是单纯、原始,爱叫爱闹的“顽童”而已。”

 林诗皓注视着这位长相清丽,名唤Sabrina的女酒保,想在她那甚为年轻的脸上找出与年纪不相合的沧桑,来解释她这般的悉世情。削着极短的黛咪摩儿头,还闻得出一点‮生学‬味的Sabrina丝毫不畏缩,睁大炯炯有神的眼,落落大方地与她对视着。

 “如果你是在猜我是不是算那群老男人一伙的,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不是。我认识他们也不过是最近一年的事,这个Band全员到齐,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见到。”Sabrina自动为她解惑。

 “可以冒昧问你出社会多久了吗?”‮生学‬不会有这么‮感敏‬的嗅觉,对周遭人的动向。

 “信不信我今年才刚从大学毕业?”Sabrina眨眨她灵动的大眼,百分之百年轻女孩的模样。

 “不信也得信啊!“小妹妹”我说句话你别介意。”

 “愿闻其详。”

 “心境太早苍老不是什么好事哦!”“这个我知道。”Sabrina笑着耸耸肩。“也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就留给我自个儿心好了,你等着听的歌来喽!”她指指林诗皓身后,提醒她Band的表演要开始了。

 Sabrina回头去忙调酒,林诗皓则转过高脚椅,倚着吧台等着看一场LiveShow。

 舞台上的几个男人都已经就定位,背吉他的、弹Key波ard的、坐在爵士鼓后头的;齐家背在身上的是Bass,林诗皓一点都不惊讶这个有点年纪的人会玩这种很Rock、很年轻的玩意儿。

 他是个年龄、心境和行为不能划上等号的人;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林诗皓对齐家做出的结论之一。

 “久违了!各位,不管是新朋友,还是老朋友。”率先执起麦克风的,是林诗皓不认得的键盘手。“这个舞台上,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的场面了…好吧!让你们识破了,我不是十八岁的Key波ard神童…不过相信我,十八岁的时候我Key波ard弹得和现在一样好。”

 台下传来了轻轻的笑声,很多人的轻笑。

 “好啦!好啦!我知道。”扎着小马尾的Key波ard手像是和同伴们应答了什么,才回过头来面对观众。“这几个家伙急着要一手,再拖下去我恐怕会被踹下去…”

 又是一阵笑声。

 “总之,我们主唱要挑战一首很新的R&B,大家就等着看他的功力喽!”

 一连串的鼓声紧接在Key波ard手的话结束之后,随即融入场中各式乐器声,前奏的旋律渐渐成形,林诗皓听出来是首她知道的歌,只是一时叫不出名字。

 Key波ard手手上的麦克风到齐家手上,开唱之前他还不疾不徐地讲了两句话:“这首歌,献给一位很特别的女孩…”

 “忘了是怎么开始,也许就是对你一种感觉。忽然间发现自己已深深爱上你,真的很简单…”

 林诗皓如遭雷击地被定在座位上。

 他在唱情歌耶!齐家在对“一位很特别的女孩”唱情歌!

 原本斜倚着吧台的林诗皓立时正襟危坐,紧紧盯着台上的主唱,注意他的眼神往哪儿飘。

 好啊!原来齐家的心上人在这儿!

 无暇细想臆中那股突然冒出来、梗得不舒服的酸意是怎么回事,她现在只想瞧瞧那个让齐家“有感觉”的人到底生得什么模样;明明整天和他厮混在一起的是她林诗皓才对呀!

 “爱的地暗天黑都已无所谓,是是非非无法抉择,没有后悔为爱曰夜去跟随,那个‮狂疯‬的人是我,喔…”

 事情…有点奇怪…

 齐家的眼神如林诗皓预料到的固定在某一处,很专注、很深沉,教人不过气来…

 着用餐区和走道一段不小的距离,他正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嘴里唱着情歌。

 林诗皓没办法打量、评断那个“很特别的女孩”什么,因为她自己就是那个女孩。

 “Iloveyou…”

 她迅速伸手抓住吧台边缘,防止自己从高脚椅上摔下。

 “一直在这里,Baby…一直在爱你,喔…”(注:歌词出自陶(吉吉)的“爱很简单”)

 四周的东西化成茫茫的一片,林诗皓沉入深深的思绪当中,片段的记忆和想法包围着她,唯一听到的声音,是那声重复的“Iloveyou”

 齐家第一次的出现、之后几次的巧遇、超级市场的广告、大街上的冰淇淋、他每天的出现、他煮的晚餐、他溜直排轮的样子、他耍赖黏在她身边的样子、他‮情调‬的样子、他着急紧张的样子…

 凌乱的画面在林诗皓大脑里织、纠,阻断了她所有正常思考、判断的能力。

 她茫然地抬头望向舞台,眼光和齐家会的时候,他还对她笑了一下。

 林诗皓突然决定,她再也没办法在这儿待下去。

 下一秒钟她有知觉的时候,人已经推开了小酒吧的木雕格子玻璃门,置身在室外沁凉的空气中。

 迈步往前走的时候,她根本没想过要确定这是回家的方向,只是急逃离隔着一道墙,追着她那一声又一声未曾稍歇的“Iloveyou”…

 林诗皓觉得自己像刚被冰水淋了満身,脑袋被強迫着清楚到不能再清楚。

 如果之前她能坦然自在,没有芥蒂地和火热攻势中的齐家相处,这一番骨至极的表白,也够炸得她从“我跟他没什么”的荒谬假设中跳出来了吧。

 泵且不论那首名为“爱很简单”的歌在齐家口中究竟有几分确实,他对她唱了这首歌,就代表了某种形式的…允诺,不是吗?

 她知道齐家不是个轻佻的人。

 她“知道”?天知道她和他认识,跟她的假期一块儿起跑,算算也不过半个多月的事。

 “才”半个多月,事情就进展到一个她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局面…

 林诗皓呑呑口水,喉咙有些紧涩,两个噴嚏跟着噴了出来。好像有点冷…她心不在焉地拉拉身上的薄外套。

 认识齐家以后,她好像也习惯了碰上各种她素来的精明能干无法处理的事。

 习惯某些她无法掌握、计画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好像真的満冷的,两个噴嚏夹杂鼻水眼泪往外冲,林诗皓在身上摸索着蔵在某个口袋的面纸。

 “喏!”一只好心的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伸到她面前,上头赫然是她此时迫切需要的几张面纸。

 林诗皓毫不迟疑地接过来堵住快要抵挡不了地心引力的鼻腔分泌物。“谢谢!”才想到要抬起头来道谢。

 “不客气。”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声音。

 “呃…你不是…还在台上唱歌吗?”擤鼻涕的动作卡在一半,林诗皓尴尬又心虚地赶紧看别的地方。

 没错,正绷着脸、不満地“睥睨”着她的,正是刚刚还在台上深情款款地唱著“Iloveyou”让林大律师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的…齐家先生是也。

 “你不也该在灯光美、气氛佳的位置好好听我唱歌吗?”他倒要听听大律师要找什么“合理”的理由来解释她“无理”的行为。

 “我…我…”林诗皓顿时语,不过,名牌律师的招牌可不是摆着好看的。“我出来擤鼻涕。”急中生智,还用力擤了两大声以兹证明。

 擤鼻涕擤得太用力,个噴嚏也顺便一起噴出来。

 “我看你是打算“回家擤鼻涕”吧?!”齐家瞄瞄已经在至少一百公尺外的PUB。

 噴嚏还没停,林诗皓没办法回答。

 看她満脸通红,连泪水都来不及擦的狼狈模样,齐家实在不忍心再穷追猛打;其实追着她出来,心里也大概猜出七、八分她的想法了。

 “真的有那么冷吗?”嘴里一边纳闷地问着,齐家一边脫下自己的外套往林诗皓身上披。

 勉強止住噴嚏,林诗皓拉了拉齐家加的外套。“谢谢!”喉咙很紧,声音是她硬挤出来。

 “除了这个你就什么都不肯说,是吧?”这不是责备,是齐家的无奈。

 “说什么?”沙哑的声音里是心不在焉,因为林诗皓的心思在别的地方;比被一首情歌吓到还重要的事。

 “喜欢我唱的歌吗?”他决定转个弯,换个方向问。

 “嗯,你唱得很不错。”不愧是靠语言文字吃饭的,一心二用还能避重就轻避得恰到好处。

 不可能,她不可能在几十分钟里得了重感冒…那又是什么呢?林诗皓的脑袋以超速运转着。

 会不会是他太急了?齐家想,毕竟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个坚持感情空白的女人承认什么,真是強求的事。

 但至少,他想知道她对他的感觉啊!

 “你喜欢吗?”他没有点明是“歌”还是“他”

 “很好听啊。”

 这…这算哪门子答案?!齐家苦思对策。

 “齐家!”林诗皓的鸭子嗓门使尽全力冒出最大的声量,打断齐家的“阴谋”

 “嗯?”

 “你们PUB那杯“顽童”里头是不是加了奇异果汁?”她问的方式好像这是全世界最重要的问题,巴巴地等着他的答案。

 “有啊,奇异果汁是孟桓的最爱啊。为什么问?”

 “这下好玩了…”林诗皓一副“果然没错”的模样,満意地点点头。

 “老天!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来不及追究林诗皓的答非所问,齐家留意到很不寻常的事。“你在发烧!”他一只手放在她额头,一只放在他自己头上。

 “对啊,我知道。待会我的头还会肿成两倍大。”林诗皓稀松平常地说着。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齐家的心情现在已经完全被“紧张”所取代。“你的意识还清楚吧?”他很“用力”地端详她,想瞧出究竟怎么回事。“我看我还是尽快送你到医院好了!”

 “不用了啦,赶紧回家倒是真的。”林诗皓挡住齐家伸出去要拦计程车的手。“我该早点告诉你的,齐家。”她耸耸肩。“我刚好不巧不小心…对奇异果过敏。”

 …—

 “你真的不打算去看医生?或者到葯房拿个葯也好,不会很麻烦的,巷口不就有健保葯局?还是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好不好?你只要搭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就行了,我回去拿了车钥匙我们就走好不好…”电梯门开。

 “不好。”林诗皓酷酷地丢了话走出电梯。如果这样一路被同一个人在电梯烦到死的现象还一直持续下去,她真的已经做好了搬家的心理准备。

 “可是你这样下去不行啊!”齐家紧追在她身后,火烧庇股似的紧张声音也没停。“你看你‮肤皮‬上都是疹子,脸红得像要烧起来,眼睛也像要噴火…还有…”

 林诗皓从外套口袋捞出钥匙,开门。

 “你每隔一分钟就会噴嚏眼泪鼻涕咳嗽全发作一次…”

 林诗皓踏进家里,转过身面对齐家。

 “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吗?”

 “再见。”林诗皓关上门。

 要不是门被“快又有力”的齐先生一掌给挡了回来,她这一段酷到最高点的表现就可以让这帅气的甩门声贯彻始终了。

 “干嘛?”林诗皓看着抓着门不让她关的齐家。

 “你干嘛关门?”齐家的口气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到家了。”难不成还让门开着招揽顾客?

 “然后呢?”原来刚刚他讲的话她全当放庇。

 “然后什么?”难道‮澡洗‬、‮觉睡‬还要向他报告?

 齐家扶着门框大叹一口气。

 他叹气个什么劲?她才要叹气吧。

 林诗皓瞪着眼前这个男人,觉得自己真是个非常有耐心、修养非常好的人。

 从她告诉他她的过敏病犯了开始,他就没有一刻停下嘴过,像只老母似的围着她呱呱叫…而且叫的全都是一样的內容,问她要不要看医生?要不要上医院?要不要吃葯?

 声音还正常一点的时候,林诗皓已经尽了全力说服他这是她的老毛病,这些症状全是正常的过敏反应,她没事,只要回家休息就行了。

 开玩笑,他会比她了解自己的身体吗?

 不过既然这家伙对她费力讲的重点充耳不闻,继续他那永无休止的聒噪,回家路上的后半段,她也乐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来个充耳不闻了。

 “你真的不去看医生?”齐家很认真地问。

 林诗皓摇‮头摇‬。

 “也不肯吃葯?”不死心,再问一次。

 包用力地摇‮头摇‬。

 “那好!”齐家下了重大决定。

 下一秒钟,林诗皓发现自己双脚腾空,人已经被抱离地球表面,往“她的”屋子里走。

 “喂!你做什么?”她连忙勾住齐家的手臂稳住自己。

 齐家摸到门旁边的电灯开关,一按…幸好电已经来了,瞬时一室大放光明。再轻轻松松地抱着林诗皓往沙发的方向走。“是你说不看医生也不吃葯的。”

 林诗皓沉下脸。“这算是威胁?”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一点吧?!

 “不,这算是妥协。”齐家把她稳稳地放上沙发,自己蹲在她面前,定定地看着。“既然你坚持要待在家,我又担心你接下来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所以我决定,在你症状完全恢复前,由稳櫎─在这里看着你。”他还不忘用手指点点她以示強调。

 ““你”决定?”林诗皓很努力想用肿在一块儿的脸部肌做出“挑眉”、“不以为然”的表情。

 “对,我决定。”有时候对付顽固的女人不需要太‮主民‬。

 两个人沉默对峙着,几乎过了将近一世纪的时间。

 “你是认真的。”林诗皓用的是肯定句。

 “再认真也不过。”

 林诗皓的嘴角开始往上勾,很慢、很慢地泛成一抹笑。

 “我要‮觉睡‬。”

 “我在客厅陪你。”

 “我快不能讲话了。”连声带都在肿。

 “那很好,我不介意自言自语。”

 “我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水。”

 “我这就去拿。”

 齐家起身走进厨房,轻松自在一如在自己家。

 林诗皓留在原来的位置上,也不去深究她那一直上弯着的嘴角,是因为脸上的肌僵硬还是…她真的在笑。

 反正这种情况让她不知道算荒谬,还是新奇。

 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却是生平第一次因为一个甚至算不上病痛的病痛,被当小孩似的照顾着。

 “喏,水来了!”齐家带着她烧开水用的大水壶和一只水杯刮回客厅。

 林诗皓接下杯子,咕噜咕噜地就先灌了三大杯水。

 这是她替自己降温的土法,喝多了水跑厕所,也有助于体內毒素尽速排除。

 她太习惯于处理这种“小Case”有个人在旁边,林诗皓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呼昅愈来愈不顺,气管也在‮大肿‬的行列之一;她往茶几下摸索着面纸,急着清掉鼻子里的阻物,再不行就得靠嘴巴呼昅了。

 面纸递到林诗皓面前,她伸手接过,挑战似的抬头望入齐家的眼。“我很狼狈。”而且会更狼狈,看不下去最好趁现在赶紧走,这可能是她能讲的最后一句话。

 他没有答话,只是不间断地一直送出手上的面纸,待林诗皓处理掉可比美洪水齐发的各种分泌物,还不忘送上一杯水。

 愈来愈密集的咳嗽、噴嚏,林诗皓喝再多水都庒不下去,咳到似乎连五脏六腑都要跟着吐出来,咳到她再也没有力气阻止齐家把她搂进怀里,像对生病的小孩那样拍着她的背,替她止咳。

 “如果这是你“很习惯的老毛病”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一个人面对它了,只要我在的时候,绝对不行。”

 ‮议抗‬地推开他,林诗皓因为不能讲话,只能认命地让齐家喂着喝了几口水,几秒钟过后再咳。

 “你不要跟我说这根本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你一个人还不是好好地过得去这样的庇话。我从来没怀疑过你有照顾自己的能力,但是不让任何人接触你的病痛、你的弱点,这又能证明什么呢?你会比较好过、比较快乐、比较伟大吗?”齐家拍背的手劲不自觉地加大了几分。

 林诗皓还在咳,没办法作出什么反应。

 “你不愿意朋友接触到你不愿示人的一面,干涉你独揽在身上的所有事,却宁愿像我认识你的第一天那样,在大街上吐得唏哩哗啦,让全世界的人见识你的狼狈?”

 林诗皓的咳声小了点,但仍没有暂停的趋势。

 “你以为朋友是做什么用的?“我”是做什么用的?你只消拨个电话,就不用拖着虚弱的身体上街去买必需品,不用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像个老妪似的关在房子里生病,你懂吗?”

 齐家空出一只手去倒水,怀里的人咳嗽有减缓的样子。

 “你想我会在乎你变丑、难看,虚弱得像个鬼或是妨碍到我的生活吗?你是真的不懂还是不愿意懂,有人不会在乎你看得莫名其妙得重的那些东西,对你好、照顾你都可以不要有“为什么”就算是依赖也不会夺走你最強调的“‮立独‬”诗皓…诗皓?”

 齐家碰碰已经停止咳嗽,趴在他怀里静静不动的林诗皓,狐疑地转个角度看她究竟怎么了。

 脸上的‮肿红‬未消,鼻涕眼泪口水糊成一气,头发像田埂上的稻草束,林诗皓却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齐家抱她在沙发上躺好,进卧室去找了一毯子给她盖上,抚着她宁静沉睡的容颜。“如果你能讲话,这时候一定会反驳我。”手指擦过她‮肿红‬的鼻尖。“不过我真的觉得你现在比帅不拉叽地戴着墨镜,或是不耐烦地睥睨着我的样子,都要可爱多了。”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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