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杜鹃,快,动作再快一点!”弦月急急呼喊,小巧的鼻尖上冒出一颗颗晶莹的汗珠。
“我快受不了了!”吴子规
前起伏不定,大口
气。
“快点、快点!”她的声音愈来愈急促。
“我的
坑谙啦!”他満头大汗,直感到腿软。
“再快一点!”
“救命啊…”“臭杜鹃,走路快一点!快点跟上来!别像个老头!”
在树林里,弦月时而胆战心惊,躲在吴子规身后,时而自我壮胆,勇敢走在前方。然而一进城镇,她马上变成生龙活虎的模样,不断在人群中穿梭。她自小生活在宮中,虽然宮中人也不少,但总比不过市集里的吆喝来的新鲜有趣。
反观吴子规,却是费力的跟在后头,一路走来,气
吁吁,走没两步就停下来休息。
“我怎么会沦落到这种下场呢?”吴子规哀声叹气,无语问苍天。
他原本计划来到城镇,便与弦月分道扬镳,孰料一路上弦月仿佛吃定他,支使着他左走右走,可笑的是他居然乖乖服从她的指挥,既不议抗,更没拒绝。
“哇!杜鹃,你快来看!街上好热闹哦!”她睁大眼睛,盯着张灯结彩的街道。
“今天是元宵节,当然热闹。”吴子规好没气的回答。事实上,他走得快没气了。
时值元宵节,大街小巷全挂満红红的大灯笼,共同庆贺元宵节,街上的每个人见面都是満脸喜气洋洋,互道新年快乐。
“哦,原来宮外的元宵节这么好玩。”她自小生长在宮中,想外出可是难上加难。
“宮外?”
“啊…我是说户外,对,户外。”好在脑筋动得快,快速找理由搪
,她不想让吴子规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户外?你没有出过门吗?”
“我常被关在家里不准出门。”她扁起嘴,万般委屈。
这并不算欺骗,毕竟她确实都被紧紧看住,出宮机率少之又少。
“是吗?”生
多疑,加上弦月个性变化多端,他不大相信她的话。
“唉,杜鹃,你走路能不脑旗一点。”她快步向前,甩开恼人的话题。
“你能不能改口叫我子规?我不叫杜鹃。”暂且不理是宮外或是户外,光“正名”一事,已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杜鹃就杜鹃,敢取名字就要敢认账。”弦月白他一眼。
“这不是我自愿的结果呀!”吴子规有有理说不清的感叹。
“自不自愿,不是重点,重点是既然已成定局就要接受。”
“我只接受‘子规’。”
“好吧,身为你的主人,我现在赐名你叫杜鹃,你没话说了吧!”沟通无效,弦月展现霸道,摆明吃定吴子规。
“我的主人?”他像被针刺到,大叫一声。
“你有问题吗?”她瞪他一眼,责怪他大惊小敝。”我可没答应你,承认你是我的主人。”他急急反驳。
“我决定聘请你当军师,我不就是你的主人了?”弦月顽皮的挑高眉毛,脸上有说不出的得意。
“请我当军师!”他的记忆回到许久以前,为什么这一幕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不同意,是不是表示你想要作主?”弦月缓缓的扳着十只手指头。
“没…没有…”吴子规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手腕,被磨折的疼痛记忆尚未消除,他不敢造次。或许这也是他不敢不服从弦月的原因之一吧!
“那就别废话!”长年窝在宮中,她深知摆起架子,板着脸孔能收到吓阻作用。
“可是…”招式一举奏效,他果真呑呑吐吐答不出话来,像战战兢兢的奴才。
“可是什么!”
“我以为我们比较适合扮成兄妹,你会叫我大哥呢!”他好歹是个有身份的人,居然沦落成一名奴仆,真是虎落平
被犬欺,总归一句话,谁教自己功夫不济呢。
“你想得美!你是我的仆人!”弦月换上俏皮的姿态,朝他扮了个鬼脸。
“是,姐小,你走慢一点。”吴子规无奈的点点头,没发觉自己嘴角上扬的笑意。
“杜鹃…”
“唉,别叫我杜鹃。”
“快跟上来!”弦月绽放出灿烂的笑,朝吴子规猛挥手。
“是,我马上来。”吴子规的眼里全是弦月时而作怪、时而开心的表情,他一脸无奈的跟着她。
“哇!好多灯笼哦!好多好玩的小玩意儿!”弦月心情大好,一身嫰黄的装扮,头发用红色的细丝带扎成两条马尾,别有一番清新可人的味道。
“天色已晚,身为军师,我建议应该要先找间客栈休息一会儿。”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挤过人群,站到弦月身旁,并适时推开一位趁
想扑向她的无聊男子。
“这盏小灯笼真可爱,我拿走了!”她顺手拿起摊位上的小灯笼,边玩边走开,全然没听到他的话。
“弦月…”
“喂,你家姐小还没给钱呢!”
吴子规的脚才跨出半步,就被小贩一把捉住衣领,一只长満茧的手掌伸到他面前。
“好、好、好,拿去。”匆匆忙忙将钱
进小贩手上,他马上跑去追弦月。
“哇,好好看哦,可以吃吗?”弦月随手拿起一个捏面人,看到身旁的孩童边吃边玩,她跟着有样学样。
“姐小,天色不早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地方过夜…”他再度排除万难,挤到弦月面前。
“那是什么?”糖葫芦的昅引力大于他,弦月好奇地跑过去。
“弦月…”
“等等,你家姐小没给钱,总共三文钱!”
他再度被逮住,照样乖乖付钱“赎身”
麦芽糖、布偶、竹蜻蜓…吴子规不断跟在弦月背后,为她付钱结账,毫无金钱观念的弦月则浑然不觉,边吃边玩,像个小孩,一旦吃腻、玩腻,就把东西随手放到其他人的摊位,所幸对方看到弦月可爱,带点稚气的笑容,而没有多加计较。
反观吴子规,他一直为弦月收拾善后,随着荷包愈来愈轻,他的心情变得愈来愈沉重,一趟逛下来,荷包快空了。
“弦月,我们真的要找个地方休息!”他硬是站到弦月面前,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快累瘫的他只想马上找到歇脚处,狠睡三天三夜。
“前面有一家看起来不错,伙计很热情的在街上招呼呢!”弦月踮起脚尖,从吴子规的肩膀上看过去。
“在哪里?”
“你看。”
吴子规顺着弦月的手指,转过身仔细一看,一个浓装
裹的女人正朝他挥舞手巾。
“小扮,进来坐嘛!”女子摆动
肢,跟底的媚意不断朝他传送。
“哇,她的声音好嗲,是装出来的吗?”弦月惊奇的张大双眼,紧盯着那名女子。
“糟糕,居然走到这个地方来。”他心里直喊不妙。
“来嘛,小扮哥…”女子持续朝吴子规发出娇笑。
“我太大意了!”吴子规感到十分懊恼。
“喂,臭杜鹃,你们很
吗?”刚开始弦月只顾着惊叹对方的装扮与声音,仔细观察她对吴子规“过于亲密”的打招呼方式,不知为何
口竟充満怒意。
“不不不…”他拼命头摇否认。
“怡舂阁!”弦月抬头看清楚地点。
“我们走吧!”他急得直冒汗。
“偏不,我就要去这一家!”吴子规着急的模样反倒让弦月更加疑心两人有暧昧。
“快走、快走!”他不由分说,拉起弦月的手。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在嚷嚷着,说要找间客栈休息吗?”她张大眼睛,在毫无防备之下,匆匆忙忙被拉离现场。
“我们找别间。”他头也不回,只是随口应付。
“怡舂阁不错啊!为什么不去呢?我想住那间!”他愈是反对,她愈是好奇。
“不好、不好,我们换一间,随便哪一间都好!”吴子规猛头摇,依然拉着她直走。
“为什么要换?它是哪里不好?”弦月的好奇心被勾起,非问出个答案不可。
“不好就是不好,不准再继续问!”吴子规有些懊恼,弦月的问题实在烦人。
“你愈说不好,我就愈要去住!”谈到拗脾气,没人比得过她。
“换别间同样能住。”他突然发觉竟犯上偏头痛的毛病。
“臭杜鹃,你是不是和那个女人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不敢去住。”心有怀疑,她干脆开门见山的问。
“不可告人?”吴子规差点跳起来。
“你们是不是很
?”她眯起眼问。
“真是有够无情无义!”
“不要随便替我按上罪名。”
“她一直对着你笑,你居然推说不认识她!”
“我真的不认识她,她对每个男人都会笑。”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匆匆忙忙逃跑?明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总归一句话,怡舂阁不是女人该去的地方!”即使吴子规尽量捺着
子回答,然而弦月的问题不只麻烦,答案也实在说不出口。
“你说谎!”
“我没有说谎!”
“还说没有!我明明就看到很多女人,为什么她们可以住怡舂阁?”弦月満脸不服气,站在路央中大吼大叫。
“那些女人不一样。”吴子规无奈的直头摇。
“我也是女人,有什么不一样!”她气得満脸通红。难道吴子规认为她不如她们?
“一时之间我很难解释,反正你不适合去,相信我,你真的不能去。”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弦月说明那是间
院。
“哼!你不肯说实话,表示你打从心眼里就瞧不起我。”一种被认为不如人的挫败感直接命中她。
“啊?”他愕然的瞪着弦月。
“臭杜鹃,我可是…”话已到嘴边,弦月连忙呑回去,她不想让吴子规知道自己的身份。
“可是什么?”他小小声,讨好般的问着。
“我…我懒得跟你解释。”她像做贼心虚,偏又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
“没关系,不说就不说。”他同样小心翼翼的伺候,但心里不免多了些疑惑。
“反正你只要知道一件事,不管要比什么,我绝对不会输!”她双手叉
怒气冲冲的说。
“当然、当然,我很清楚,你非常的好,你比她们好上千百倍。”他赶紧接下话尾,顺着弦月的气势,多加称赞。
“既然我比她们好,凭什么她们可以在怡舂阁,我却不能去?”她再度穷追猛打。
“你的问题太多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太好奇?”如果举起白旗投降可以制止弦月,他会毫不犹豫这么做。
“为什么?”弦月气红一张小脸蛋。
“别胡闹!大家都在看笑话,我们快走!”吴子规注意到两人的行为引来聚集的人群,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不时掩嘴偷笑,他尴尬的连忙拉着弦月离开。
“烂杜鹃、飞不起来的杜鹃、臭吴鸟,不准你瞧不起我!”弦月一路叫骂,举起小拳头不断朝他身上招呼。“好好好!”她实在太会找他麻烦了!吴子规心中叫苦连天,嘴上却只能敷衍了事,任由弦月打骂,不反驳她,也没举手阻挡,只是低着头拼命走,想逃离人群。
“哎哟!”
在慌忙中,弦月不小心撞到旁人。
“真是抱歉!”对方马上赔罪。
弦月一抬头,对方是一名约莫三十岁的男子,轻轻摇着扇子,一身白色长袍,加上白色的
带,生得
红齿白、细皮嫰
,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
“姑娘有受伤吗?”对方收起扇子,打躬作揖,一双眼睛直在弦月身上打转。
“那倒没有。”对方怪异的眼神让弦月感到浑身不自在,她下意识的站到吴子规的身旁,仿佛寻求他的保护。
“糟糕,我们快走。”吴子规才瞄到那人,马上感到情势不对,拉着弦月便走。
“拦住他。”对方大手一挥,马上有四个家丁出现,将弦月及吴子规围住。
吴子规紧张的左瞧右看,发现两人竟然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既然有缘相逢,就乖乖跟着我走吧。”对方轻轻摇着扇子。
吴子规优雅的站上前,似乎想与对方展开谈判,但弦月的动作快他一步。
原先她反应不过来,便站到吴子规后方,现在发现原来是遇上喜欢強抢柔弱民女的恶少,便
起她侠义心肠,说什么也要好好教训对方,更何况,成为一名侠女一直是她的梦想。
“你以为你是谁,说走就走,你凭什么?”弦月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抱歉,忘记先做自我介绍,是我太过失礼,在下姓古名俊。”古俊有些讶异弦月态度的转变,但仍不失风度的深深一鞠躬,像个温文儒雅的富家弟子。
“古俊?”弦月蹙眉说。
“正是在下。”古俊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听都没听过,我们要离开,闪开,别挡路!”弦月狠瞪他一眼。
“既然要走,就到寒舍住吧,在下刚才似乎听到你们在为住宿一事吵架。”古俊依然笑脸
人,一脸热络。
“不必了。”吴子规皱起眉头推辞。
“哼,偷偷摸摸的偷听别人讲话!我们吵架是我们之间的事,凭你还管不着!”弦月没有吴子规的好脾气,冲着古俊的脸就是一阵大骂。
“放肆!”一旁的家丁马上站出来。
“我打算继续放五、放六、放七、放八,你能奈我何?”耍嘴皮子她绝对奉陪到底。
“不识相的东西。”家丁们涨红脸,握紧拳头。
“不得无礼,快退下!”古俊轻轻斥责家丁。
“是!”家丁痹乖退下。
“今天既然能够相遇就是一种缘分,请到舍下一聚,让我们促膝长谈。”古俊依然礼貌的邀约。
“臭美!谁要跟你谈!”弦月依然満腔怒火。
“麻烦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们走吧。”吴子规缓缓头摇。
“他挡住我们的路,你讲话未免太客气了,好像在求他似的!”弦月看吴子规温和的模样,实在替他感到愧羞。
“我只是不想惹事。”他一向爱好和平,不愿与人产生争执。
“不是我惹他,是他主动来惹我。”弦月看不惯吴子规的“没种”
“算了,别理他,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吴子规拉着弦月往一旁的巷弄走。
只听到古俊双手拍了两声,家丁们再度挡住两人的去路。
“好不容易相见,我怎么可能轻易放你走。”古俊的笑意渐淡。
“哼!”弦月早已失去和他周旋的心情,与吴子规再换个方向,想走回热闹的街上。
“你应该很清楚,你根本逃不掉,何不乖乖的跟我走呢?”古俊一侧身,便挡住两人去路。
“你想做什么?”弦月双眼迅速打量四周,几个路口已被古俊的家丁挡住。
“我不想再多说废话,快点跟我走!”古俊摆出冷峻的脸孔。
“你想得美!”弦月握紧双拳,暗中运气。
“弦月,别打,我们快跑!”
“你身为军师所出的主意,就只会叫我逃跑!”弦月瞪他一眼。
“打打杀杀对你太危险了。”吴子规猛头摇。
“原来你是担心我!”弦月轻笑一声。
“把人带走!”古俊一声吆喝,手下走近。
“先问问我的手掌再说!”弦月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
“给我先捉住她!”古俊早就想教训处处和他斗嘴的弦月。
“遵命!”四名家丁连忙跑过去,两人捉住弦月的双手,两人捉住她的双脚。
就在他们捉住弦月的同时,她顺势往后一倒,双手撑在地上,双脚往上一踢,两名原本捉住双脚的家丁竟被甩出去,接着她后翻站起,双手靠拢,捉住弦月双手的两名家丁,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形下,互相对撞,然后蹲在地上,摸着鼻子大声喊痛。
“一群饭桶,你们在做什么!快站起来,捉住她!”才一眨眼的工夫,古俊便看到四名家丁躺的躺、倒的倒,气得脸色发青。
“是…”家丁们一个个挣扎着站起来。
“没吃饭啊,给我捉紧一点!”
“是!”四个人再度扑上,站住同样的位置,同样捉住弦月的四肢,不同的是,这回全是紧紧的抱在怀中。
“嗯,比较像话一点,捉稳没?”弦月好意的提醒他们。
“我们捉得四平八稳,你别想逃!”
“放心,我不会逃,我想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在他们四人尚未回神的当头,弦月如法炮制,甩出四个人,而这回他们跌得更重,脸上出现明显的淤青。
“哎哟!”
“真没用!四个大男人打不过一个小女子,平常饭都白吃的吗?”古俊看到自己的人马被打得落花
水,不噤破口大骂。
“难得我有同感。”弦月不带痕迹的挖苦古俊。
“弦月…”吴子规拉拉她,想劝她别
怒古俊。
“你到旁边去,免得遭殃。”弦月把他推到一旁。
“抄家伙!”古俊大声指挥。
“是!”四人拿出事先蔵在身上的木
。
“这才像话,你们早该亮出武器。”弦月嘉许似的点点头。
“危险!”吴子规出声警告。
“别担心。”弦月朝他笑一笑。
四人趁弦月分心的空档,连忙举
朝她的头顶打下去。
弦月的反应灵敏,玉手捉住其中一人的手腕,劲使一扭,挡住其他三人的
子,那人还来不及哀号,她抬起膝盖击中那人的下颚,那人吭都没吭一声,马上昏死过去。
弦月举起双手手掌,一左一右击碎左右两人的木
,手刀持续往下劈,击中两人的颈部,两人眼白一翻,倒地不起。
“啊…”剩下的一名家丁看情况不对,才刚转身要跑,弦月腿一抬朝他背后一踢,那人跌个狗吃屎,同样昏过去。
迸俊从头看到尾,明白不亲自出马不行,他缓缓的收起扇子。
“终于轮到你出马了。”弦月摩拳擦掌,打算好好教训古俊。“不知死活!”古俊咬牙切齿。
弦月与古俊四目对视,开始绕起圆圈,彼此都在预测对方的下一步。
弦月明白古俊不好应付,却不认为自己会处于下风,古俊看过弦月的手法,同样自认占得上风,两人都在伺机使出拿手绝招。
“看招!”吴子规半途杀出,捉起一把沙子撒向古俊的眼睛。“哎哟!”
“快跑!”
趁着古俊
眼的当头,吴子规拉着弦月没命似的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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