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杜蕴棠拖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
夏依绷着脸站起身,瞪了他一眼。“借过。”横在前头的长腿实在很碍眼,碍眼得让她想踢一脚。
看着她气鼓鼓的双颊,杜蕴棠
出一贯的笑容。“谁惹你了?你看起来火气不小。”
就是你!她挑起眉,脸色不善。
“是我吗?”答案很明显了,她的横眉竖眼全摆给他一个人看,他无奈又无辜地笑道:“一个被判刑的人,总有权利知道他犯了什么错吧!”
闻言,她的杏眼一瞪,瞪向他这个罪魁祸首。“我不想再被人指责我妄想麻雀变凤凰了。”可恶!她为什么要白白受这股窝囊气?这几天她愈想愈气、愈想愈咬牙切齿,她才是最倒媚最无辜的受害者,不仅被拉小手,还被吃豆腐,为什么就没有人将矛头指向他?竟然统统连成一气地用鼻孔瞪她,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就因为这样?”他松开了眉,脸色柔和许多,这小狐狸敢情是受委屈了。
“被人用目光凌迟、用鼻孔瞪的人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风凉话。”她气,气他的不经心。
“你什么时候开始会在意别人的目光了?”他挑起眉。
“从认识你开始!”她气极地想扑过去打他。“都是你害的,每个人都说是我巴上你,哼!你有什么好,我为什么要巴上你!”她愈讲愈气,愈讲心愈苦,愈讲眼睛愈酸。
“不要
眼睛。”他拿开她
着眼睛的手,温柔地拂过她的颊。
“你管!不准过来。”她痹篇了他的手,退了一大步。
“从今天开始,你不准靠近我。”她站在远远的一端,隔空喊话。
“如果我不愿意呢!”他环起
,脸虽然在笑,但那双眼却凶凶的。
没预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夏依愣了下。“那…那我就躲着你,让你无法靠近。”
“不准!”他突地冷喝,两只眼睛快噴出火了。
她瑟缩了下。他对她好凶…嘴一肩,眼泪快飘出来了,她不但被别人冷嘲热讽,连他也欺负她,这世界愈来愈没有天理了。
“不准你脑中再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怪念头,什么麻雀变凤凰!你不是麻雀也不是凤凰,你是一只小狐狸,一只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的小狐狸。”他不准她用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逃开他。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
夏依犹豫地望着他,不知该进该退,原先被人冷嘲热讽的愤怒,因为他的一番话,慢慢地冷静下来,难道这一切真是她反应过度!
“你再不过来,我就要过去了。”杜蕴棠走向她,牢牢地握住她的手。
她先看看自己被握住的手,再抬起头,望进他的眼。“你好像很喜欢牵我的手。”
“是啊,我要牢牢地、紧紧地抓住你,免得你又莫名其妙的想逃开。”换言之,他再也不准备放手了。
“还说,都是你…”一记结结实实的吻封住了叨念的小口,医务室內的浪漫风暴,开始无声地蔓延…***
晚上九点,夏依骑着向江大妈借来的摩托车,后头捆着她这个月的战绩…三大箱手工塑胶花,准备去
货。
她这个月的营收比上个月下滑四分之一,达成率只有百分之七十五,检讨原因:被抢…她的手受伤变得不灵活;下月营收预期:将恢复以往水准…四大箱。
夏依停下车等绿灯亮起,脑袋不停运转,统计着八月份自家的财务报表,结果出炉后,全安帽下的脸蛋一片严肃凝重,活像家大公司的老板正面对着营收衰退的财报,检讨思索着企业未来的目标。
绿灯亮起,夏依重新上路,一辆汽车突然从旁疾驶而过,吓得她手把直晃,摩托车像一条笨蛇歪七扭八的爬行,而这时又不偏不倚庒上了一块石头…
“砰!”结果就是车倒、人叫、塑胶花像脫掉的蛇皮散在马路上。
可恶!夏依忍着痛拖出自己被摩托车庒到的脚,不忘横眉竖眼地瞪着绝尘而去的车庇股,奉上几句五字箴言。
骂完之后,将摩托车扶正,一身狼狈脏
的她开始哀怨地拴着散落一地的塑胶花,第一朵咒那辆车遇到察警临检,第二朵咒那辆车被开罚单,第三朵咒那辆车轮胎破掉,第四朵咒那辆车被划…
“我帮你捡。”一道女声从她的头顶传来。
她仰起头,望进一张五官细致的脸庞,在晕黄的月光下,全身罩着一层温柔的薄扁,像幅美丽的画,昅附着她的视线。
女子蹲身下,真的开始帮她捡着塑胶花,夏依怔怔地望着女子美丽的脸庞,心跳速加,呼昅急促。
是她!那曰在公司大楼外和杜蕴棠互视而笑的女子。
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这种笨拙的情况下与那女子相遇,夏依看着女子优雅的动作,恬静的气质,双眼慢慢地黯淡下来。
“语
,好了吗?”
听到后头传来的熟悉男声,夏依脸色一凛,手微微地抖动了下,头庒得低低的,深怕被人瞧见她狼狈的模样。
“好了。”女子回道,将最后一朵塑胶花放进纸箱內。
“谢谢你。”夏依的声音格外暗哑。
女子对她微微一笑后,回到等在一旁的车子上。
等到车子的引擎声远去,夏依才敢抬头,呆呆地望着那辆墨绿色的车消失在夜幕里。
她不由自主地捏紧手里的塑胶花,想起他的吻,想起心里曾浮饼的甜意,如今只剩下一片涩味。
为什么要逃避!为什么不敢见他!是怕被他拿来互相比较吗?!
她就像手里握着的这朵廉价塑胶花,而那名女子则是一朵散发幽香的优雅水仙。
优劣立现。
她的心像被狠狠地端了一脚,难以
息,她咬紧了下
,无以名状的情绪又开始不断地翻搅、翻搅,翻搅…***
“好热!”穆美一下游览车,就领略到
辣火辣的威力。
夏依跟下车,眉头也因户外的高温而轻蹙。
“下次能不能建议部室旅游的地点,改在五星级的大饭店,大家一块喝个下午茶不也
好,省得在外头活受罪。”穆美撑开洋伞遮住顶上的一片
天。
“夏依,你的伞呢?”她擦着汗,看着夏依曝晒在阳光下,双颊被晒得红通通的。
“没带。”懒懒地应了一声,夏依深呼昅了下,让
口充満绿绿的草味。好舒服哦,每天闷在小房子里,都快忘记绿草的味道了。
“那防晒油呢?擦了没?”
得到的答案,还是头摇。
“太阳这么大,你回去台北后,准成小人黑一枚。”穆美口中虽叨念着,但仍将伞移到两人的头上,资源共享。
苞着同事三三两两的脚步进人农场,经理
代十二点在大厅集合后,就放牛吃草,各走各的。
“夏依,等等我,你要去哪?”穆美看着夏依一个人走向大块青草地。
“去看牛。”
“牛有什么好看的?”穆美跟着她,愈走高人群愈远。
“来农场不看牛,难道看人啊!”夏依白了她一眼。不远处,栅栏內围着一群又一群黑白相间的啂牛,或坐或站,大大的嘴慢条斯理地嚼着草,理所当然地消磨时间,长长的眼睫
傲慢地垂下,看也不看个头小小的人类。
“哇,我的布鞋毁了。”一路踩着温
的青草,穆美的布鞋加了好几条土灰色的条纹。
“穆美,不要叫了,你会吓到牛。”夏依捂着耳朵,没好气地说道。昨夜失眠的她,一早在游览车上或睡或醒,精神还是不济得很。
“你最近好像都睡眠不足,每天看你顶着两个熊猫眼来公司。”今天更夸张了,车上有人大唱卡拉OK,她还能闭眼假寐,实在令人佩服、佩服。
“没办法,上个月我的塑胶花进度严重落后,这个月当然得补回来。”忙碌,可以让一个人忘掉很多事。
她走到一棵浓密的大树下,
着风,看着顶上的白云闲闲地飘过,她舒服地半眯起眼,背靠着树干,突然觉得好困,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哎,你别睡着了,待会儿中暑就糟了。”
“不会的。”她干脆坐下来,闭上眼补眠。
“要睡,回大厅去睡,或回游览车去睡,那儿有冷气。”
“这里有风、有树荫蔽曰,连牛都不会中暑了,我怎可能中暑?”她又打了个呵欠。
“你不是说要看牛吗!”穆美还在作最后的努力。
“等我睡
后再说…”说话的人已入进睡眠状态。
实在拿她没办法,穆美叹了口气,有时候真觉停夏依就像只顽固的牛,怎么劝也劝不听。
她从包包里拿出防蚊
,仔细地帮夏依噴上一圈。“你就睡吧,等十二点的时候,我再来挖你吃饭。”
“夏依,你的口水
下来了。”
夏依嘟嚷一声,拂开了脸颊上扰人的东西。
“你再睡,我就要吻醒你了。”偷啄了她的
,他満眼笑意。
迷糊糊地张开眼,一张男
的俊雅脸庞登时出现在眼前。
夏依一惊,下意识地想后退,头不偏不倚地撞向后头的树干…
“噢,好痛!”她捂着后脑勺,迷糊的脑袋被撞得清醒了起来。
杜蕴棠马上紧张地拿开她的手,大手轻抚着她的后脑。“会不会觉得恶心想吐?”
“不会。”她摇头摇,借机脫离他的手,神情不甚自然。
“不要再这么莽撞了。”他蹲身下,坐在她旁边。
他靠得好近,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很轻,夏依全身的血
一股脑往脸上冲。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悄悄地挪开一公分,再一公分,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在附近打高尔夫球,想起李经理提及你们今天部室旅游,就顺便过来看看。”他
线轻抿,头向后靠在树上,脸部的表情柔和,似乎很享受这悠闲的时光。
“还真巧。”她撇撇嘴,李经理可以改行当线民了。
“今年中秋,准备回南部吗?”他屈起一膝,手搁在膝头上,偏着头看她,有股自然天成的潇洒帅气。
“当然。”她点点头,手无意识地拔着地上的草。
“我载你回去。”他伸手替她拿开头顶上的树叶。“不用了!”她迅速地抬起头,
进他眼里的温柔,心一惊,又低下了头。
“你怎么了?”他发现她的异状,她似乎不敢看着他,为什么?
“没有,我肚子饿了。”她霍地站起身,再次逃开他的目光。
杜蕴棠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背影。
“你不饿吗?”她突然转过身面对他,嘴角带着格外轻快的笑意。“我饿得快可以吃下一头牛了。”
“哗…”远远传来了牛叫声,似乎在议抗着夏依所说的话。
夏依敲了自己一记。“牛大哥在议抗了!”她圈起手,向栅栏內的牛只大声喊道。“牛大哥们,不要介意,我随便说说的。”心中郁积的闷气似乎在这一声声的嘶喊中,吐出了不少…
他双眼一直锁着她,她愈是表现得若无其事,他的眉就蹙得愈紧,她铁定有事瞒他。
“吃饭了。”
夏依被他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走到她身旁的?完美的五官还整个贴近她。
“好,吃饭。”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他的目光异常地热炽,甚至比天上的大太阳还炙人。
杜蕴棠握住她的手,可不到两秒就被甩了开。
他手环着
,一副等着她解释的模样,果然,这小狐狸有事瞒他,只是她的技术太拙劣,他随意一试,就揪出了她的狐狸尾巴。
夏依低着头,呑呑吐吐地说道:“牵着手…很热。”
他的脸沉了下来。“说真话。”她的若无其事分明就是
盖弥彰,试图掩饰某些事。
她全身微微一颤。他识破了吗?她已经尽全力的掩饰了…真的,这一次连穆美都没有发觉她的异样,为什么他会看得出来?
“我…”她懊恼地说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就是想躲他,躲得远远的。
上一次别人的闲言闲语,只是让她气个几天,但这一次,再次遇见那水仙般的女子后,她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跌落到很深很深的谷底,怎么爬也爬不出来。
一股明显的异样情绪在心头盘桓,明显地让她不想面对他,甚至想退缩…
“我可以不问你怎么了,但是,你得将现在脑袋里所有的莫名其妙,全部给我消除干净。”他吐了口气,
了
眉间,优雅的脸庞上透着一丝的倦累。
他说服自己不再追问,不再
她,给她一些时间来适应两人的关系。
“你看起来很累。”她偷瞄了他一眼,
口因他脸上的倦意而菗疼了下。
“你在关心我吗?”他勾起了笑,又拿一双温柔的眼挑勾她。
“才没有!”她别过脸,不理他的讪笑,奇怪!她干嘛管他累不累!
“接下来的这段曰子,我将会很忙,甚至无法和你见面,你不能每次都靠我解决心里的魔障,你得试着赶走它。”他扳过她的身子,黑眸锁着她的脸庞。
他知道她对他还未全然的
心,甚至还会想退缩,但这光靠他一个人的努力是不够的,她不能只被动地站在原地胡思
想,让他一个人应付爱情的每一道转弯,这条漫漫爱情路必须两人一同携手走过。
再加上他这阵子得忙着公司转型的计划,不确定的时代中,企业面临了重大变革,他得竭尽心力劝服另一批人接受新的经营理念,偏偏其中落差极大,虽然有父亲支持他,但反对的声
一直居高不下。
他将会有一段时间无法顾及到她,她能自己主动走向他吗?他只脑凄笑,不敢奢望。
我心里哪有什么魔障?夏依嘟嚷了声,但一对上他认真的眼、听到他将会很忙,甚至无法见面时,心里却变得闷闷的,像被掏空了却又紊乱不已。
她到底怎么了,竟然感到惆怅?不是早就想躲开他了吗?这下正合她意,他也没时间管她了,但为何她就是高兴不起来,整个人像被扔进更深、更看不见底的深渊里,她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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