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大早,送走了上京谈生意的父亲,一个人闷得慌的巧巧便抱著皮皮赖在当铺里。
“姐小,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你去找小三子玩吧!”忠伯在心里祈求上苍,今天千
万别再有人拿什么怪东西来典当,否则他又要头疼了。
“小三子陪姐姐上街买东西去了。”巧巧丢个布球出去,皮皮马上咬回来给她。
“那我叫阿宣陪你到附近逛逛!”他不死心地想找人来把她带离当铺。
“你不是叫斌哥哥去打油吗?他又不在家。”如果他在,她就不会赖在这儿了。
忠伯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对喔!我都忘了。”
“忠伯,你也喜欢斌哥哥,对不对?”她甜笑地说:“以前你防他像防贼一样,现
在你什么事都放心地
代他去做,就连那天晚上姐姐怀疑斌哥哥时,你还帮他说话呢!”
忠伯点点头,没有否认。“老实说,阿宣这孩子还
上进的,我原本以为他是好吃
懒做,才会来当铺卖身,可看他这一个多月来吃苦耐劳,吩咐他什么事都肯做,我想,
他大概是有什么
不得已的苦衷吧!”
“当然罗!斌哥哥是不会骗人的。”巧巧十分信任他。
就在两人聊天的同时,一个看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在当铺门口探看,似乎在迟
疑著该不该进来。
“姑娘,进来没关系的!”
巧巧眼尖地瞧见了,马上抱著皮皮走到柜台外,微笑地向对方招呼著。
“姑娘,你想当些什么?”忠伯也开口问。
青儿腼腆地走进来,将手中的小布包放在柜台上,摊开来一看,里头只有一件蓝灰
的
布衣裳,和一支木刻的凤头钗。
“请问这些能当多少?”青儿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忠伯一一拿起来细看“呃…算你一两三吧!”
“一两三…”青儿的手扭绞著衣摆,低声下气地说:“能不能…再高一些?那
件是我最好的服衣,木钗的雕功也…”
“一两五,不能再高了。”忠伯老实地告诉她“姑娘,你这两样东西拿到别的当
铺去,估价绝不可能高过一两。这服衣有几处被虫蛀,我就当没看见,而这木钗的雕功
虽然不是顶好,但看得出雕刻者的用心,我是存心帮你,才把价钱估高了些,如果你不
満意,就请到别处试试吧!”
忠伯说的是实话,也是故意说给巧巧听,好让她知道他已经估高了价钱,免得她又
要揷手。
“如果死当的话,可否换二两银呢?”青儿再度恳求“老伯,拜托您了,我娘得
了重病,大夫说,上回积欠的四两诊金和葯钱再不付,就不肯替我娘看病,我是真的没
法子才…”说到伤心处,她不由得红了眼眶,哽咽得说不下去。
忠伯轻叹一声“姑娘,我也很同情你,不过,我这里是当铺,不是救济堂,再说
,我只不过是个伙计,还得对上头负责,所以,很抱歉,这里是一两五银子,要不要当
就随你了。”他取出银两放在柜台上。
青儿默默地将钱收下,转身就要黯然离去。
“等等!”
听见巧巧出声,忠伯只觉头皮发麻。
巧巧解下翠玉耳环,往忠伯的面前一摆。“我要当三两五!”
“姐小,你别胡闹了!”他就知道她的同情心又氾滥了。
她耍赖兼撒娇地道:“也没人说过不行呀!忠伯,我知道你的心地最好了,你就成
全我,让我当了这对耳环好帮她嘛!”
“不行!”忠伯头摇。
“你不让我当,我就三天不吃饭!”软的不成,她只好来硬的。
“你…好啦、好啦!”怕她真的会呕气不吃饭,忠伯只得答应。
“太好了!”巧巧开心地说。“谢谢忠…”
突然“砰”地一声,一只手硬生生地庒住瘪台上的耳环,吓了众人一跳。
“忠伯,原来你是这样做生意的呀?”官六娘一脸不悦,冷冷地说:“亏老爷那么
信任你,把这么大一间当铺全交给你打理,没想到你居然存心把这间当铺给搞垮!”
巧巧马上替忠伯说情“娘,您别怪忠伯,是我见这位姑娘可怜,硬要忠伯…”
“我待会儿再说你!”官六娘狠狠地瞪她一眼,双手叉
,斜瞟了站在原地不知所
措的青儿一眼。“要筹钱是吗?你可以去试试城东的那家
院,别在这儿哭穷,触我们
霉头!”
“你…”青儿羞愤
加地掩面离去。
“娘!”
巧巧多少知道
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知道官六娘这些话有多伤人,她气恼地跺
跺脚,抓起木钗,连忙追了出去。
“姑娘,等等!”
巧巧边追边喊,可青儿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她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才总算拉住
青儿的衣袖。
“呼…你怎么跑得那么快啊?”巧巧拉著她的手猛
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青儿満脸泪痕地问“我不晓得你们方才到底在演什么戏码
,但如果你们想羞辱我,也该羞辱够了吧?”
“对不起,我替我娘向你道歉,请你别生气好吗?”她拉起青儿的手,将木钗放回
她的手中。“这个还你。”
青儿被她弄糊涂了“你们反悔了,不让我当木钗了吗?”
巧巧头摇浅笑“你误会了,我想,这木钗应该是你的心上人送的吧?当了它,只
怕你会寝食难安,那些钱就算是我借给你的,木钗你就留著吧!”
青儿讶异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这支木钗是…是我…”
“因为我也有喜欢的人呀!”巧巧慧黠…笑“看你依依不舍地看着这支木钗的
眼神,我就明白了。”说著,她又把手腕上的金链解下,递给青儿。“你可千万不能去
院卖身喔!这条手链至少值十两,你还了债后,就用剩下的钱带你娘去看病吧!”
青儿呆愣了一会儿“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把这条金链借给我去筹钱?你甚至不知
道我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有没有说谎骗你…”“你的名字、住址,方才典当的时候不是全告诉忠伯了吗?而且,我相信自己不会
看错人的。”
“谢谢…谢谢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努力钱赚还你的,我…”
青儿感激涕零,就要朝巧巧下跪,吓得巧巧连忙将她扶起。
“别这样,我担当不起。”巧巧菗出丝帕替她拭泪。“青儿姑娘,你快去别家当铺
把这条金链当了,换钱去替你娘治病吧!”
“嗯!”青儿含泪地点头“柳姐小,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我…”
“别说了。”巧巧不好意思地打断她的话。“这真的没什么,你别记在心上,快回
家吧!你娘还等著你呢!”
青儿又向她鞠躬道谢后,才在她的催促下离开。
“啪!”巧巧悄悄地由侧门回家,没想到官六娘早已守在那儿,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娘…”她捂著热烫的脸庞,委屈地看着官六娘“您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官六娘双手叉
,在柳老爷面前的温婉模样已不复见,换上一副晚娘
脸孔。“因为你忤逆父母,有待管教!”
巧巧一脸茫然“忤逆父母?我没有啊!”辟六娘的声音拔高了好几度“还说没有?!我告诉你,我虽然不是你的亲娘,但
你爹临出们前已
代我要好好地管教你,你刚刚竟然不顾我的阻止,追著一个陌生女人
离开,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娘?”
巧巧泪盈于睫,无辜地轻摇螓首“不是的!娘,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
“住嘴!从今以后不准你再揷手管当铺的事,再让我知道你串通忠伯做赔本生意,
我就叫你爹把那没用的老奴才给辞了,叫他滚回家吃自己!”
“不要啊!娘…”
“别叫得那么亲热!我说到做到,你不信就给我试试看!到时我连你养在后院的那
群废物都一起轰出去!哼!”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官六娘终于稍稍消了气,又瞪了她一眼后,才转身离开。
巧巧怔愣在原地,一点也不懂为什么温柔、和善的后娘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对
她又凶、又无情?
她捂著脸,感觉又麻又痛,这还是她有生以来头一回挨打呢!
“爹…”
她低喊,忍不住掉下委屈的泪水。
一到厨房放下油壶,启斌灌了一杯水,便跑去找巧巧。
很快地,他便在后院看见她蹲在地上看着皮皮追小白兔玩。
“找到你了!”
启斌开心地走近她,没想到却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
“你哭过了?”他悦愉的脸色立即转为凝重“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舂媚又欺
昂你了?”
“没…没有啊!”她站起身,勉強地朝他一笑。“大概是太累了。”
“谁打了你?”启斌这才看见她脸颊上的五指印,眸中顿时燃著熊熊怒火。
巧巧怔忡了片刻“没…没有啊!没有人打我。”
“没有?”他双眉一挑,盯视著她的脸颊问:“那你脸上的五指印是打哪来的?”
她慌忙用手遮住右颊,匆匆地低下头。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你?”他怒问。
巧巧低垂眼睑,她知道一旦她说出实情,他一定会去找后娘理论,替她出气,但她
不愿意将事情闹大。
“其实…是我打蚊子时不小心打到自己的。”她的理由听起来很没有说服力。
启斌信她才怪“巧巧,你再不说实话,我就马上收拾包袱离开,再也不回来!”
他背过身去,作势要离开。
她吓得赶紧从后头将他紧紧抱住。
“是娘打的啦!你别走,别扔下我一个人!”
“傻瓜,我怎么舍得扔下你呢?”他旋身反抱住她“我只是想
你说出实话。你
放心,我绝不会离开你的。”
巧巧微仰螓首,泛著泪光的双眸凝望着他。“真的?”
“真的。”他不舍地在她肿红的右颊上轻轻一吻“我现在就去找官六娘讨回公道!”
“不要!”巧巧死命地拉住他“做娘的教训女儿,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件
事就算了吧!”
“教训?你做错了什么事,她要下这么重的手来教训你?”
“是为了当铺的事。”她低垂著头,一脸落寞。“娘说我败家,还忤逆她,所以她
要管教我。”
不听还好,一听他更火大!
“管教你?我看她才欠人管教哩!那个臭婆娘敢欺负你,看我怎么教训她!”
启斌已想到了十余种整她的方法,偏偏巧巧死拉著他不放,就是不准他去替她出气。
“斌哥哥,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这回你就依我一次,别去找我娘好不好?拜托
、拜托嘛!”
她装可怜兼撒娇,
得启斌不得不宣告投降。“好,这次我就依你,暂且放她一马
,但是,下次她要是再敢欺负你,我一定。”
巧巧突然踮起脚尖吻亲他的脸颊“没有下次了,我一定会乖乖的,不惹娘生气,
也不让你伤心。”
“你已经够乖了!”他不舍地轻抚她柔顺、乌黑的长发“唉!算了,要不要到树
上看夕阳?”
“要!”
巧巧一说完,启斌便抱起她,施展轻功跃上枝头,坐在树干上远眺夕阳西沉的美景。
“今天的夕阳美不美?”他温柔地轻问正斜倚在他的臂弯中的佳人。
“美呀!”她睇他一眼“因为有你在身边,夕阳似乎更美了。”
他十分満意她的答案“是吗?那么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我送的这条手链吧?”
启斌说著,从衣袖內取出一条镶有宝石坠饰的黄金手链,在她眼前晃
。
“好漂亮喔!”她开心地看着他执起她的手,温柔地替她戴上。“这真的是要送给
我的吗?”
他戏谑地笑说:“这是我特地买来送给我的娘子,你如果不想嫁给我,现在取下来
还来得及喔!”
她孩子气地把手蔵到身后,调皮地朝他吐吐舌。“不要!我吃饭也戴、澡洗也戴、
觉睡也戴,这辈子都不取下来了。”
“你就这么想嫁给我呀?”看她瞬间羞红了双颊,他不噤怜爱地搂搂她。“好,就
这么说定了,我非你不娶,你也非我不嫁!”
“嗯!”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对了,斌哥哥,你怎么有钱买这条手链送我?你不
是身无分文,才把自己当进我家的吗?”
她不提,他差点忘了!
“呃…我忘了跟你说,前几天我遇上了出外经商的堂哥,我托他带口信回我家,
顺便向他借了一笔钱,所以…”
启斌努力编著谎,看来在表明身份之前,他可得小心一点,免得
出马脚。
还有,进柳家的最初目的,他还没达成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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