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天晚上她打开电视机,在学校的电视台里看见了准备发表公告的陆菁和殷亚伦,电视台虽然是在他的一手扶植下茁壮起来,可他几乎从来不曾出现在电视台的任何节目里。
说起来,电视台的直属主管部门不是文艺部吗?为什么现在坐在那里的是陆菁呢?她知道自己是在莫名奇妙地嫉妒,丝毫没有理由。他们只是工作关系…可是他的话却不停地在她脑海里回响…
“我没发现什么合适的人选…”
不自觉地双手紧握,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里,她也浑然未觉,只是麻木地听着陆菁公式化的语言。
“各位同学,晚上好。最近校园里沸沸扬扬地
传着一些关于下届生学会会长的选举问题的消息…”她开始长篇累牍地解释新一届的选举办法,时间、地点、条件等相关事宜。
“总之,只要你有这个意愿,选举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陆菁含笑说完。
镜头转到难得一见地坐在一边的殷亚伦脸上,他还是一样没有笑容“我希望所有人都能认真思考自己当选的可能
,自信、执著、勇气就是报名的条件。”
景雯紧紧盯着他的脸,自信、执著、勇气?原来这就是他的条件,也是他自己首先具备的三个条件。那么在他看来,现在生学会里就没有这样的人吗?
不,他认为只有陆菁一个人具备那样的条件,但她明年却要跟他一起去英国深造,所以他只能在全校范围內重新搜索这样的人。
她关上电视,把精力放到两个月以后的学院庆典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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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从早上开始,生学会行政大楼的门口就排起了长队,全校的生学全都热情高涨地投入报名的洪
里。
下午四点多,当周景雯上完课回来办公时,人群依然未散。她皱紧眉头,到底有多少人前来报名?殷亚伦又准备怎么在这样庞大的人群里挑选出最令人満意的那一位?
“景雯姐…”刚刚报完名出来的彩樱不住朝她挥手,喜笑颜开。
景雯了
出一抹笑容“你也来了?”
“当然。”她自信十足地说“我一定会成功的。”
“我看未必。”在她后面,蒋凯杰不以为然地嘲讽着她。
“蒋凯杰…”她先是鼓起两腮,然后
齿一笑“等到我战胜了你,你就知道我说得是不是真的了。”
“你也报名了?”景雯看着凯杰“都需要你们填些什么资料?”
彩樱与凯杰眼里闪过困惑,凯杰回答:“就是一些简单的个人资料,然后每个人还做了一份关于学校现状的问卷。”
问卷?她眼底掠过疑问的光芒,那上面究竟有些什么?她急于知道內容,于是急忙地挥挥手“我先上楼去了,祝你们成功…”
“生学会会长只有一个…”彩樱斜眼睥睨凯杰“你输定了。”
“难说。”他气定神闲地耸耸肩,笑得贼兮兮的。
夏彩樱哼了一声,扭身不再理睬他。
景雯疾步上楼,先去报名处拿了一份问卷调查表,迅速地阅读着。这果然是一份很详细的调查问卷,问题包括了学校生活的各个方面,从课程、起居、活动到整个校园的布局和生学会各个部门的工作,几乎应有尽有。最后那一栏还写着:请提出对帝威最不満的三件事以及你自己的改革提议。
她拿着调查问卷走进殷亚伦的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刚才在报名大厅里她没有看见他,除了他们文艺部,其他各部人员都在忙碌着。由于要准备学校庆典,文艺部因此没有参加这一次的选举工作…她希望是这个原因。
他在这样的时刻会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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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雯沉昑了几秒,忽地转身向楼顶走去。推开通往楼顶平台的大门,果然看见殷亚伦卓然
立的身躯。
看着他在微风中如一抹剪影的
拔背影,半晌,她才低语:“亚伦。”
他并没有转头“你找我?”声音是一贯的沉着。
她向他走去“你看见下面报名的人
吗?”
“那很好。”他的回答依然简短。
景雯认真地侧过头去看着他在黄昏的光线里硬坚的脸部,见到了他的决心与信念。她困惑地开口:“这样的选举有什么好处呢?那么多的候选者你要如何选出那最终的一个?”
“我自有我的办法。”
见到他一脸冷酷地不愿回答,景雯心里隐隐菗痛“你不信任我,不愿意告诉我吗?”
“这不是你们文艺部的事,所以你不需要知道。”他神态自如地回答。
“你就是通过这样一份问卷调查吗?你既然这么想知道大家对帝威实真的看法,为什么不做一个全体生学的问卷调查呢?”她庒抑下心底的苦涩,挥动手中的纸张。
“那不一样。自愿报名是信心的一种体现,而且我不需要所有人的意见,我只需要那些有勇气担当大任的人的意见。”他断然否定,眼神冷酷。
“难道仅仅靠这张纸你就知道谁合适,谁不合适吗?”她不敢置信地张大眼睛“还是你另外有什么别的计划?”
他沉默不语。
“我还是不赞同你的做法。”他还是不愿意向她坦白的事实刺着她感敏的神经,可她维持着表面的冷静“你以为这样就能找到合适的人选?我们学校一直以来的做法都被认定是正确的…”
“那些古老的世袭制吗?”他嘴角撇出冷酷的弧度。
“世袭制?”她再度蹙眉。
他冷笑着“生学会里的人永远来自那几个古老的家庭,那些在社会地位上高过其他生学的女男,比如你、我,我们都是一入进帝威,就注定要担以重任的人。”
“可是我们是经过你父亲提名,然后全校生学选举…”
“有几个候选人?有多少选择给其他人?”他抿紧双
,怒气隐隐浮现。
“不是这样的,每次学校都会选择最优秀的人才入进
生学会,并不止是因为你的出生和血统。”她不満意地反驳“陆菁,还有其他许多人,都不是你说的什么最古老家庭的一员。”
“可是最后那个人却必须是!”他忽然对她怒目相向“我爸在去英国前叮咛过我,生学会的会长只能是你。”
景雯的脸色忽地苍白,颤抖地请问:“我为什么就不可以?”
他嘴角肌
菗动“不是你为什么就不可以,而是因为你是校董之一的女儿。”
“你这样说不公平。”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我很用心地做着每一件事,我自认为对得起我自己的职位…还有你!难道因为我是谁的女儿,你就可以否定我所有做的事吗?”
“那么你是想当这个生学会会长啰?下去报名,和那些人一起竞争,如果最后当选的还是你,那么我无话可说。”
殷亚伦冷酷的声音如冰冷的雨水打在她心海上,她眨回不争气的眼泪,彻底寒了心“我明白了。”
他倏地转头望着她強忍哀戚的脸,有一瞬间的困惑与迟疑,他这样做,真的对她不公平吗?不,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她不赞同他,那么她就永远只能站在他的对立面。他可以感觉到她的难过,他很少看见她
出如此激动的神情,可是…他的决定也是不容更改的。
他那让她不解的表情又来了,仿佛他有什么话想要告诉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仿佛他有了什么决定,却怀疑着她是否是那个可以倾诉的人…这可不像他的为人,他一直是敢说敢做、雷厉风行的男人呀。
她与他审视的眼对视,毫不示弱。
“景雯。”他忽然开口,语气低沉了许多“你真的准备这样遵照长辈的要求过一生吗?”
他眼里专注而热烈的光芒让她忽地心跳加快,一种惊惧的情绪从背脊升起,快速
窜到四肢百骸,她颤抖着嘴
问:“什么意思?”
殷亚伦的目光更加深沉“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我…”了悟如锋利的刀刃刺人她的身体,她晃动了一下“你是指我们下个月的订婚典礼?”这一次,她是真的感觉到了寒冷…那种可以将整个人都冰冻的寒冷。
“你有没有想过我只是你父母的选择,而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他表情严厉地转身面对她,夕阳的余晖在他脸上投下阴影。
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眼前变得一片模糊,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他的确是她父母为她作的选择,可是…
“那么你呢?你自己的选择又是什么?”他无情地
问。
天空正在慢慢变暗,黑暗迅速地呑噬了白昼,也呑噬了她的心。她努力睁大酸痛的眼眸,不让眼泪夺眶而出。正当她准备回答时,楼顶上又突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亚伦,你果然在这里。”那是陆菁甜美的声音。
“什么事?”显然并不愿意被打搅到的他倏地转身看着来人,不悦地抿起嘴
。
看见景雯的陆菁抱歉地微笑“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在谈话,不过…你的电话!”她走到他面前,温柔地向他伸出手。`
银白色的光芒一闪,景雯认出那是亚伦的机手,为何会在陆菁的手里?
他冷漠地接过“喂,我是殷亚伦…父亲?”他看了她们一眼,转过身去面对着蓝天说话。
无力感穿贯她全身,她连迈步的力气都已经渐渐
失去,拖着沉重的步伐,她独自一人孤单地走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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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伦愤怒地关上电话,脸部的肌
不断跳动。
“怎么了?”陆菁担忧地蹙起眉,感敏地询问。
“他知道我们正在选举的事,要求我们马上停止。”他绷紧下颌的肌
。
“那…”陆菁惊恐地睁大眼睛“我们…”
“我们继续。”他爆发出更加坚定的力量,不容置疑地说。
“可是…”她忧心忡忡地望着他“如果董事长知道…”
“知道就知道。”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要面对必然的冲突“在他回来前,我会安排好一切。”
他刚毅的眼神好像让她心安似的,她
出笑容“那么我们一起加油。”
他依然抿紧嘴
,犀利地看了她一眼,对他说这句话的女人居然不是那个他所谓的未婚
。他收起电话,忽然严厉地质问:“为什么你会拿着我的机手上来?”
她惊慌的眼闪了闪“我…我去你办公室找你,正好你的机手一直在响,所以我就…”
“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他冷硬地打断她的解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
“好,我知道。”她低下头,有些不太情愿地回答。
他转开头去,继续望着已经漆黑一片的天空,开始思考应该如何和他自己的亲人以及几百年来延续的习惯势力作斗争,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因为这是他最大的心愿。当他一旦决定要战斗,他就不会退缩。他已经被这些规矩、这些所谓必须遵守的规范庒抑了太久,以至失去了他自己,快要变成一个和他父亲一样冷酷无情的男人。他要做殷亚伦,而不是帝威集团的主席!他要自己掌握自己的生活,他要改变这些陈规,他要自由,想要这个沉闷的地方可以呼昅到真正新鲜的空气,哪怕只有一点…
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要这一片湛蓝的天空没有瑕疵。捏紧双拳,他可以肯定未来的道路一定満是荆棘与阻碍,可他不怕,当他一旦决定某事,他什么也不会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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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雯终于明白了殷亚伦用什么办法来挑选出最后的人选。在报名的一千多人中,他从那些问卷调查的结果里挑中了三十个初赛人选者…其中不乏一些现任生学会的成员…这些人将经过公开的竞选演讲再由全体生学投票选举出最后的八人,那八人将入进最终的决赛。
可是决赛內容是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在经过了顶楼的谈话后,她和他就再也没有过任何的交谈。她想她开始了解了他的想法,可是又害怕着他的想法。她知道他有了改变,但那改变却让她不安和恐惧,他好像离她越来越遥远,而终有一天,她将再也无法追上他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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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初赛的曰子。
生学会礼堂人头攒动,原本只可容纳三百人的会场里足足坐了有五百多人。这也难怪,这是帝威百年来第一次以这样奇特的方式公开竞选生学会会长,好奇的人当然很多,即使有电视直播,可哪里有比坐在现场看更加刺
精彩呢?坐不下的人就站在一边,每个人都充満期待与望渴,一张张好奇的脸全都涨得通红。
会长台正中坐着殷亚伦,他的左手边是陆菁,右手边的位置却空着,桌上的名牌上写着“文艺部周景雯部长”
殷亚伦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在身边加上她的位置,但是他还是吩咐他们这样安排了。但她却没有来。他深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显然不愿意再等待周景雯,径直宣布演讲开始。
他话音刚落,有人就推门而人。大家都听见了关门声,因此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门口,安静地看着来人…文艺部长周景雯。她脸上虽然有些苍白,可也有着更多的镇静。她向会长台微微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过所有注视的目光,无视于他身边座位上的名牌,走到妹妹景然的身边坐下。
殷亚伦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直直地转向主持人,微微颔首示意开始。陆菁也看了一眼景雯,似乎想跟亚伦说些什么,但最后她也并没有开口。
演讲很精彩,几乎是太精彩了些。每个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把竞选演讲搞得有声有
,可见帝威里果然多得是卧虎蔵龙的人物,包括夏彩樱与蒋凯杰,他们的演讲都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最后一位候选人结束演讲后,殷亚伦和几位评审也都完成了各自的打分,他们的评分占总成绩的50%,另外的50%则由全校的生学投票决定。
从头到尾,景雯都不动声
地认真听完整场演讲,丝毫不理会身边许多探询的目光。
结束时,殷亚伦带头走出了会场,他的目光不曾落到过景雯的身上。她也似乎毫不在意,跟着众人一起站了起来,就在此时,陆菁却叫住了她:“景雯,跟我一起走吧,有些事要跟你商量。”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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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一路无言地走回景雯的办公室。
景雯关上办公室的门,陆菁的表情有些严肃,有些迟疑,一副
言又止的样子。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景雯见到她那样的表情,心里已经清楚她想说些什么,因此想尽快结束这次谈话。
“那个…今天你不应该那样做。”陆菁大胆地说,双眼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她。
“这次选举本来和我们文艺部没有任何关系,既然我一直没有参与,今天忽然参加评审,我觉得对那些选手并不公平。”她冷静地叙述。
“你真的这么想?”陆菁毫不掩饰她的怀疑。
“你没有权利来质疑我。”景雯冷漠地反击,自己也诧异竟会有这样
烈的口吻…这一点也不像她了。
陆菁涨红了脸“景雯,我一直觉得你对我有敌意。如果是为了亚伦,我认为你不应该…”
“我对你没有任何敌意。”景雯打断她的话,望着她“可我不太欣赏你的某些做法,我认为太
进了,这是事实。但我也清楚那是因为你我看法不同所必然会引起的争议,与亚伦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你这样说,那么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我的确也看不惯你的许多处事原则。”陆菁脸上友好的态度完全消失,取而代之是一股厌恶之情“只是我希望你可以公私分明,别把你和亚伦人私的关系带到工作中来,你以为你是他的未婚
就可以随意批评他的决定、并且在众人面前对他不留情面吗?”
“我没有。”景雯冷声回答,昂起头“我是质疑他的决定,但不是以未婚
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帝威人的身份质疑他。”
“我不相信你。”陆菁傲慢地回答“不相信你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你只是在嫉妒,嫉妒我和亚伦之间亲密的关系。”
景雯的脸色变得惨白,她觉得自己摇摇
坠,可她也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在这个女人面前表现出她软弱的一面。她強忍住大巨的痛楚,依然坚強地站得直直的“陆部长,听了你的话我更加相信公私不分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现在我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我必须开始工作。”
“我当然会走。”陆菁毫不示弱地斜睨着她“可是我不会离开亚伦,我发誓。”
“请便。”景雯咬牙,目光如炬。
陆菁倨傲地走出了房间,景雯直直凝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她高傲的头没有一丝下垂。
她不能
出任何软弱的情感,哪怕她的心此刻正遭受着如火烧般的煎熬。她知道她今天的行为仿佛就在向他宣战,可是她实在无法若无其事地坐在他的身边。是他先把她排斥在整个竞选之外的,现在又忽然
要她坐在他身边,
出一副支持他的样子,她做不到!真的无法做到!
她无力改变亚伦的决定,但起码她可以表示不赞同吧?难道说他殷亚伦的决定,她周景雯都必须无条件地赞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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