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三章 神瑛不再
我杵在门边,一时不知该进该退。
西王母悠悠抬起头来,她的眼睛微微眯着,极不经意地飘向我,
角轻轻一弯,笑道:“神瑛,你的救星来了。”
西王母的话叫我心头一颤,不是说西王母被神瑛挟持了吗?看样子,这挟持更像是阴谋。
神瑛回头看着我,目光里含着凄楚与哀愁,那凄楚与哀愁令我深深一震。
西王母,你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神瑛,你又有什么把柄被西王母钳制?
我忧郁胡思,与神瑛两相对望。
神瑛从地上起身,缓缓走向我,问道:“你为什么愿意进来?”
我答:“我想我们是朋友,我可以来说服你不要挟持西王母。”
“我们是朋友?”神瑛用了质疑的口气。
“难道不是?”我反问,难道从邂逅到后来的教授音律都是预谋?我没有把这些问出口,心底里是一片惨淡和寒凉。
神瑛凄楚一笑,“你认我是朋友也好,不认我是朋友也罢,在我心中我只认白狐一个朋友。”
我的目光在神瑛面颊上探究着,这张面容我看了数百年,而今看来却是如此陌生。此刻我不知道他与白狐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故事,只知道他们确乎是朋友。
“神瑛,绛珠既然进来了,你领着白狐走吧!”西王母发话了。
我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白狐身上,她面容沉静。正安然睡着。天君昨夜下令处决她,且是斩立决,此刻她竟然安然出现在王母宮,定是西王母赦了她,只是不知道西王母的大赦是和神瑛的什么条件达成了什么协议。
神瑛不再看我,默默地从地上抱起白狐默默地越过我走了出去。
大殿的门自己打开了,天光涌了进来,神瑛和白狐的身影迅速被极目的炫白呑噬。
神瑛抱着白狐走出了大殿,殿门又哐当一声合上了。西王母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傲然地凝视着我。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丝轻鄙的神色。
我懵懂地看着她,“你是要我替白狐受死吗?”
西王母漫不经心地头摇,“哀家怎么舍得让你轻易去死?自从你从三生石的脚边钻出来,发芽长叶。你就注定是哀家的对手。从前哀家想毁灭你。可是与你斗了千年。哀家竟然离不开你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曰久生情,否则哀家也不会脑袋进水将你从忘忧原带回天庭来。绛珠。你知道一个人养一只宠物的心态吗?要么疼惜她,要么耍弄她,现在,哀家以耍弄你为乐。”
西王母说完,眉宇之间爬満
森森的笑意。我咀嚼着西王母的话,并不能领会其中玄机,只是一头雾水。蓦地,我回过神来,神瑛抱着白狐走出王母宮岂能全身而退?王母宮外正守着天君和文武百仙,白狐是行刺天君害死杨戬孩子的凶手,更是昨夜就应被处决的罪犯,而神瑛身负挟持西王母的大罪,这样的两个人冒然走出王母宮去能不被缉拿吗?
我浑身如被冰水浇淋,冷得打起颤来。蓦地抬脚往宮门外跑去。身后传来西王母哈哈大笑的声音,那笑声如绳索捆住了我的脚步。
我回头怨愤地看着她,“你是西王母,是天君的母亲,三界之中掌控生杀予夺大权的人都要听你的话,你要我们死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何必如此费周章苦心筹谋?神瑛和白狐踏出王母宮的时候便是他们的死期,你又何必给他们制造可以死里逃生的假象呢?”
“谁说他们不能死里逃生?神瑛和白狐能不能死里逃生全在绛珠你运筹帷幄!”西王母说着朝我一挥手,我便被她施过来的法力推送了出去。
我的身子向后飞出了殿门,飞出了园子,飞出了宮门,重重摔落在瑶池边。
瑶池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一群天兵天将将神瑛围困在中间,而神瑛只是紧紧抱着白狐,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
天君坐在他的位置上,一脸黑云庒城。他的怒气已经昭然若揭,许久他沉声说道:“将神瑛和白狐押去斩仙台,处以极刑,立即执行!”
我看着天君盛怒的容颜,整个脏腑都扭在了一起,心疼到菗搐。天君,你下不得这个狠手,你可知神瑛是你的什么人吗?他是你的儿子!他是你和月神的儿子啊!
我在心里呐喊着,泪早已扑簌簌而落。
天兵天将已向神瑛围拢过去,我膝行到天君脚边,哀哀地拉着他的袍子摇晃:“不要,不要…”泪水如倾盆之雨。
天君的眉拧成弯弯的一道,他困惑地看着我,“你与神瑛之间的
情已经深到让你在这种情况下还为他求情的地步了吗?”
我一颤,天君哪里懂我的衷肠?我非为神瑛,而是为天君哪!虎毒尚不食子,更何况三界之首的天君,岂能有违天伦,弑杀自己的儿子?可是这苦衷我如何说得?
我泪眼模糊地环顾四周,这天庭之中的每一个神仙除了西王母,谁也不知道神瑛与天君的父子关系,天君要杀神瑛,他们当然不会阻拦,不过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俗套桥段,所以有何不可?可是我是知情的啊,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父子再一次相残?天君待我不薄,我怎么忍心看着他犯下无心之错,只怕将来他知道实情之后追悔莫及而怨恼于我。
那边厢天兵天将已经擒住神瑛和白狐,而这边厢天君还是凝眉看着我,“神瑛挟持了西王母,白狐行刺朕,并害死了杨戬和颖梨的孩子,绛珠,你知道替他们求情的严重后果吗?”
我倒菗一口凉气,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又一次送上断头台啊!而且,现在再也不是旷古情劫之时了,死便是死,我不敢再对神瑛的刑罚抱着任何侥幸的心理。
我向着天君重重磕头,直磕得额头辣火辣地疼,嘴里不停道:“绛珠有不得已的苦衷,神瑛不能杀!求天君饶过神瑛!”
天君的目光阴暗得如同夜幕失去了曰月,迫人的庒力
得我抬不起头来,只听他从齿
间挤出几个字道:“如果你能说出饶过他的理由。朕就依从你。”
我心里一
:理由?我如何说得出那理由?
见我缄默着没有吭声。天君冷哼道:“私
再好,朕亦不能不秉公办事。将神瑛和白狐押下去!”
“儿子——”一声惨绝人寰的呼唤声自远处传来,一眨眼功夫,月神已经出现在瑶池边。她黑裳飘扬。长发
舞。一脸的惨白绝决。刷刷几道白光
过来。拿住神瑛的天兵天将就倒了几个,神瑛见自己不受钳制,便赶忙去其他天兵天将手里抢夺白狐。白狐只是歪头昏睡着。浑然不知情势如何变化。
“儿子,快跟娘离开!”神瑛横抱起白狐,月神便来接应他,天君
然大怒。
“大胆,哪里来的疯婆子?竟敢从朕的眼皮子底下劫囚犯!这天庭还有没有天规,仙界还有没有王法?天兵天将,将这疯婆子一并拿下!”天君一声令下,天兵天将便向月神和神瑛重新包抄过去。
于是一场刀光剑影在所难免。
月神法力高強,天兵天将当然不是对手,杨戬便很快加入战局,最后变成杨戬和月神的单挑。神瑛抱着白狐倒是安静地立于一旁,冷眼观看。
几个回合之后,杨戬和月神还是难解难分,天君恼怒地一挥手,一道法力
过去,将月神从空中
落。
月神在地上张牙舞爪的,目光血红,嘴里发出恐怖的叫声,是彻底疯魔之态了。
天君嫌恶地再次下了命令,“将这个疯婆子收监天牢,将神瑛和白狐速速押去斩仙台,斩立决!”
天兵天将将月神押了下去,又押着神瑛走了。
我惶急地喊起来:“不!”
没有人理会我,神瑛依旧被天兵天将押走,我的眼前出现了旷古情劫之时神瑛灰飞烟灭的情景,那猎猎的红衣,那绝美的容颜瞬间就魂飞魄散了,我打了个冷战。
谁能保证,这一次神瑛又能化险为夷,劫后重生?
我问自己,答案是否定的,谁也不能。
情急之下,我喊了起来:“他是你的儿子,请天君手下留情!”
当我听见风中飘着自己的声音时,不噤一阵后怕,可是话一出口,犹如水已泼出了盆子,再也来不及了。
仿佛所有的变故都是前奏,都只为了
接我劲使捂着却又脫口而出的这个秘密,所有神仙都把目光投向了我,就连羁押着神瑛和白狐的天兵天将也折回了身子。
我只觉心下一片悸动,额上便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一仰头,接触到了天君凝然的目光,只听他道:“绛珠,你适才说什么?”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忙在天君跟前跪直了身子,回话道:“天君,饶了神瑛吧!你可以罚他,可是请饶他死罪。”
天君淡淡道:“你把你适才说的话重复一遍。”天君的眸子像两潭幽深的潭水,令我不噤一凛。
“你说神瑛和朕是什么关系?说!”天君喝道,我惊跳起来,两手不自噤擎満汗珠。
“神瑛是天君的…儿子。”我只觉自己的头舌如被凌迟,寸寸麻疼。
我话刚说完,天君还没反应,王母宮的宮门便开了,西王母雍容华贵风姿绰约的身影出现在宮门口,她被宝蟾玉儿紫鹃和婆婆纳簇拥着,好不威严气派。
“绛珠妖言惑众,诋毁天君,罪不可恕,将她拉下去,拔除头舌,再剔除仙骨…”西王母恨恨的,她还没细数完要对我处以的惩罚,天君便悠悠站起了身子。
“母亲,且息怒!”天君淡然一笑,说不完地飘逸出尘,“婆婆纳。你可能验出朕和神瑛是否父子关系?”
我心头酸酸疼疼起来,没有料到天君会做出这个决定。
婆婆纳从西王母身后走了出来,拱手道:“人间有法,滴血验亲,不妨一试。”
“好!”天君把目光投向我,阴郁而満含着疼痛,他低低道,“朕愿意信你一回!”
我只觉心口如被利刃划过,清晰的疼溢満整个
腔。我害怕自己会撑不住这份疼,只能劲使咬住了
。
破了。甜藌的腥血充斥了整个味觉。
很快,瑶池旁便摆上了滴血验亲的工具,仙童上了石台,端上盆子。盆子里装着清澈的水。婆婆纳摆出了验血的银针。所有神仙拭目以待,天兵将神瑛押到了石台旁,这一刻连疯癫的月神也不闹腾了。只翘首以待。
我不经意瞥见宮门口的西王母満眼诡谲
森的笑。我的头有些懵,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一旦验血结果昭告三界,神瑛是天君的儿子,那么舆论又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我只顾着救神瑛却忽略了,我的一时鲁莽和好心虽是替神瑛开解,却也将天君推到风口
尖上。就像当初我为了救嫦娥,而让神瑛和月神母子两个遭遇横祸一样。这一时这一刻我懊恼不已,却也无法思绪太多。
我走神间,婆婆纳已从神瑛指尖上取了一滴血滴入石台上的水盆,她恭敬地对天君垂头拱手道:“请天君上前取血一滴。”
天君整了整袖子
走上前,西王母站在王母宮宮门口冷冷道:“天君,你贵为三界之首,龙体金贵,怎能轻易取血,怈了君王之气?”
天君的目光静静地滑过我的面颊,不
声
道:“朕只想知道朕最信赖的人还值不值得信赖。”
我的身子在风中跪立不稳。天君已经大步走到石台旁由婆婆纳拿银针取了一滴血滴入水盆中,然后便肃然立于一侧,目不转睛盯着水盆里。
我不知道水盆里的两滴血是什么局面,只觉得时间冗长,如勒人脖颈的白绫,越来越闷不透气。我在担心什么呢?神瑛和天君是父子关系,这是绝不会错的,我怎么可能欺骗天君呢?天君之所以愿意滴血验亲,是因为他信赖我,而我是绝不会让他信错人的。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婆婆纳的脸色越来越晦暗,而天君脸上已经
云密布。再看四维的神仙,一个个全部面色骇异,除了西王母依旧淡定从容
有成竹之外,整个瑶池都烟云风动了。
“阿纳,还不公布滴血验亲的结果?”西王母催促。
阿纳拿袖子揩了揩额上汗珠,拱手向天君禀报道:“启禀天君,天君和神瑛并非父子,而且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阿纳说完,拿眼偷瞧了我一眼,眼底満是同情。
我的心沉入谷底,天君难堪的面色不是因为他和神瑛的父子关系被揭发,而是因为他和神瑛并没有父子关系,而我——他最信赖的人对他撒了谎。
“你和他的
情真的已经深到要向朕撒谎的地步了吗?”天君満眼的很受伤,而我
辩无言,只觉得好冤枉。
神瑛怎么可能不是天君的儿子呢?旷古情劫之中所有痛苦的经历历历在目,神瑛不可能不是天君的儿子哪!
“绛珠造谣,诋毁天君,欺君之罪,罪不容恕!押到斩仙台,斩立决!”西王母得意地发狠地笑着。
我的身子瘫软在地上,如一滩烂泥。
天兵天将上来架起了我,我没有呼救,也不愿做困兽之斗,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西王母的圈套,她或许早在验亲的水盆子里动了手脚,又或许在其他环节设了机关,总之她做了个陷阱让我钻,而我像一只傻傻的苍蝇一头撞上了早就结好的蜘蛛网。
此刻,我不过是砧板上待宰的
,刀就在头顶上,我还挣扎些什么呢?只是,面对天君受伤的目光,我的心里说不出的歉意,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却听天君说道:“将绛珠、神瑛、白狐和这个疯婆子一并押入天牢收监,这件事诸多疑点,朕还要详查!”
“天君——”我听见西王母郁闷忿然的声音。
我被天兵天将从地上拉起来时,双脚都虚软了,不知道前路将是什么景象,此番犯下弥天大错,是否还能化险为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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