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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骗子
 童妈妈开帘子送点心过来,大约是暖炕的缘故,阮姐鼻尖都出了汗,眼睛似是在向窗外张望,却又无心看外面的雪景。

 童妈妈微微一笑,将点心放在矮桌上就又退出来。

 婉宁轻声道:“准备提前到什么时候?”

 阮姐的手去摸耳朵,“我也是听父亲说的,程举升想要在京里置办聘礼,买个小庄子,再买处宅院。”

 说着抬起眼睛,“他想要以后…在…京畿…经商。”

 看阮姐的模样,程举升显然之前没有这样的准备,所以阮姐觉得很突然,手紧张地去摆弄间的荷包。

 婉宁道:“你怕留在京里?”

 阮姐对程举升的态度,并不是不想嫁去程家,而是将重点放在了留京上。

 阮姐点点头,“父亲、母亲过阵子就要回去扬州,我原以为,程举升也会在扬州经商,这样…哪怕是嫁过去我也能时常回去陪陪父亲、母亲,父亲常年在外,我放心不下家里。”

 肇氏的身体不好,阮姐从很小就帮肇氏打理內宅,将所有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让肇氏省心不少。

 “程举升为什么要留在京城?他不是一直在南直隶经商?”

 “他跟我说,”阮姐不知道怎么说好,想了想,“买卖锦缎赚了银钱,就想在京城开个铺子,因为在南直隶已经跑通了路子,将来在京里的时间更长些。不如就在京中置办了宅院,之前没有走通这条路不敢轻易跟我们说,如今眼见赚了银钱。就…跟我父亲开了口。”

 听起来程举升只是为了生意着想才留在京城。

 阮姐拉起婉宁的手,“你说,我怎么办呢?知道早晚都要嫁人,可是想想离家那么远,我心里就难受。”

 阮姐说着看到外面有了阳光,就満怀心事地起身准备回去跟肇氏一起去院子里说说话。

 肇氏有腿疼的毛病,在阳光好的曰子里。阮姐总要陪着肇氏走一走。

 肇氏拉着女儿的手,“转眼你就要出嫁了,你这样一嫁。我还真觉得身边空的。”

 阮姐一时黯然。

 …

 程举升一大早被沈敬琦叫来问话。

 从生意到婚事,沈敬琦显得有些生气,不管怎么样都不该轻易改了婚期,更何况要搬到京城来。

 肇氏离不开阮姐。这是早就跟程举升说过的。没想到程举升见了京城的繁华,却心都浮夸起来。

 两个人话不投机。

 沈敬琦干脆道:“既然你这样想,这门婚事还是再思量思量。”

 挥手就将程举升撵了出去。

 程举升倒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求来的婚事,这样就起了变故,他心里居然觉得这样也好。

 他本来想提前婚期,将心里的事对阮姐全盘托出,希望阮姐能跟着他远走高飞。岳父听说了这些竟先迟疑了,这样一来也省了他的荒唐。他的荒唐很有可能会害了阮姐。

 他本来要等到明年八月娶阮姐回家。

 可出了这样的事,那时候他还能回来吗?如果没有被朝廷招安,他们定然会另寻他路,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他这个“程举升”可能回不来了,他会彻彻底底地变成了王举升,王卢江唯一的儿子。

 这时候不娶阮姐,就再也娶不成了。

 程举升走到园子里等赵管事从外面回来。

 赵管事回来的时候却双手空空,手里没有从福建捎来的信函。

 程举升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大爷,您也别慌,没消息说不得也是好事。”

 程举升道:“沈家去福建的伙计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走失,这里面定然有些蹊跷,只不过不会当着我们外人说罢了。”

 赵管事想了想,“姚家那边也没有动静,那位姚七‮姐小‬看起来也没有很着急…”

 “夫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程举升道,“姚家也是官宦之家,不过只是定了亲事,还没有成亲,到了这京里才知道,那些达官显贵让人捉摸不定,官府明言要招安其实是想要借此将闽浙的海盗一网打尽…”

 赵管事左右看了看,一脸的紧张,“大爷千万要小心,万一被人听到…老爷的努力就功亏一篑,老爷不让人送信过来,也是想要大爷从此和家里断了往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大爷都能平平安安,再也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曰子。”

 “其实朝廷是不是招安,老爷早已经想透了。”

 程举升转头看赵管事,“招不招安能怎么样?这些人还不如海上的倭寇,都是些吃人喝人血的,又有多干净,到头来不过是从虎到狼窝。”

 “那个崔奕廷,仿佛和别人不一样,听说为了查漕粮连自己的叔父也送进了大牢,这样的人说不得能明辨是非,”赵管事说着顿了顿,“那个姚七‮姐小‬还将邓嗣昌的儿子送去了顺天府,邓家同倭的罪名八成就要定下来…”

 那个姚七‮姐小‬。

 他是亲眼所见。

 邓家的事也是在他眼皮底下发生的,没有来京城之前,他就想着来打听消息,如果对父亲不利,他就算拼了命也要回去和父亲在一起。

 是死是活大不了一家人死在一起,他怎么就这样金贵要让所有人用命来维护。

 他没有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没有这个权利让大家这般护着。

 不能在父亲为难的时候,他还高高兴兴地准备成亲,这样想着他就觉得愧为人子。

 他想要做程举升,可到头来却还是王举升。

 阮姐要怎么办?

 那么好的女孩子,如果知道了所有事。难免要受他牵连,他却又不愿意将她蒙在鼓里,这样对她也是不公平。

 他应该跟阮姐说清楚。可是这话要怎么说?

 程举升刚想到这里。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只听到有人喊道:“这是怎么了?别急,别急,已经让人去禀告七‮姐小‬…”

 “怎么弄得浑身都是血?”

 下人惊诧、慌张的声音传过来。

 “说是蒋家有位‮姐小‬,不小心将丫鬟推到了,丫鬟摔到头,血淌了一地。”

 程举升听着声音从假山石后出来。丫鬟看到立即上前行礼,却再也不敢多说,匆匆忙忙低头离开。

 程举升到了前院。自己贴身的小厮就来道:“听说是贺家找姚七‮姐小‬,姚七‮姐小‬刚好在沈家这边…”

 沈家置办了茶园和铺子,姚七‮姐小‬这段曰子经常过来和沈四老爷商议这些事。

 程举升刚想到这里,就听到有人道:“七‮姐小‬让备车。快。去贺家。”

 程举升觉得奇怪,那个姚七‮姐小‬不是只会经商吗?怎么又治起病来。

 一阵忙过后,沈家下人才松口气,小声议论起来,“血不是已经止住了吗?怎么还让七‮姐小‬过去?贺家才是杏林世家,怎么大事小事都要七‮姐小‬帮忙。”

 “不是那个受伤的下人,蒋家有位‮姐小‬得了病,那下人就是那位‮姐小‬打的…四老爷因此还多问了几句。生怕七‮姐小‬过去会受伤。”

 “七‮姐小‬可真厉害,半点没有迟疑就让人备了车马。”

 “这万一伤了头可怎么办?七‮姐小‬还没有嫁人呢。”

 “该是不会吧。贺家有那么多的人…”

 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

 程举升皱起眉头,贺家应该是扬州的那个贺家,贺家的医术在南直隶是赫赫有名的,他还曾为贺家送过药材,贺老太太有个生病的外孙女,这是谁都知晓的,南直隶的名医贺家都请遍了,还有不少除鬼的道士也遂自荐去贺家,连贺家都治不好的病,不可能有人能治得。

 没想到贺家来求姚七‮姐小‬。

 姚七‮姐小‬真的敢去治病?

 “大爷…”

 清脆的声音传来,程举升下意识地转过身,看到阮姐带着丫鬟站在不远处。

 阮姐紧紧地捏着帕子,抬起头看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程举升不由地挪开目光。

 下人走开几步,阮姐抿了抿嘴,婉宁说的没错,她心里纵然有千般的猜测都不应该悄悄地怀疑,应该说个清楚。

 毕竟这是她的婚事。

 不知怎么的,程举升觉得,眼前阮姐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然后阮姐张开嘴,“程家大爷,你到底为什么要让我父亲改了婚期,为什么要留在京城?”

 …

 “妍姐怎么样了?”

 贺老太太看着从屋子里出来的童妈妈忙问过去。

 童妈妈摇了‮头摇‬,“我们‮姐小‬还在劝。”

 说着话有丫鬟面色苍白地端了个痰盂出来,那丫鬟手不住地颤抖,几乎要晕厥过去。

 贺老太太正要上前询问,那小丫鬟就惊地手一滑,将痰盂落在地上,里面是鲜红的血撒出来。

 “这是怎么了?”贺老太太诧异地问过去。

 “‮姐小‬…‮姐小‬…姚七‮姐小‬割伤了‮姐小‬的手,了好多血。”

 贺老太太听得睁大了眼睛。

 旁边的蒋静瑜忙道:“外祖母,不能再让婉宁这样治下去…妹妹…妹妹身子那么虚…怎么好受这种苦,我…我…心里难受。”

 蒋静瑜话音刚落,就听到屋子里仿佛渐渐安静下来。

 贺老太太紧紧地盯着那扇门,好半天门才打开,姚七‮姐小‬从里面走了出来。

 贺老太太上前问过去,“怎么样?”

 婉宁没有回答反而道:“妍姐已经好多了,怎么又会突然病发?”

 贺老太太看向蒋静瑜,蒋静瑜呑咽一口,“妹妹突然就…就像每次一样,打了我,又将下人推下了台阶…我怎么也按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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