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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温暖与离别
 早上好,小媳妇儿们,天天好心情,曰曰心情好。么么哒——

 ------题外话------

 “安排一下,去山时,把夏公带上…”

 “走吧,回城。”东方青玄放下帘子,仿佛没有听见孩子的哭声,白皙的手指缓缓抚着马车棱子,低哑的嗓音里,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如风眼圈微微一红,对突然的离别有些受不住。

 “诺颜…”

 小孩子的声音娇嫰,柔软,像刚从蛋壳里孵化出来的小仔儿,用她嫰嫰的嗓子,喊着她从出生以来最习惯的名字,一个她从来没有离开过的人。哭声越来越大,但是她离东方青玄也越来越远。

 “阿木古郎…呜…阿木古郎…我要阿木古郎…”

 又一声传来,已是呜咽阵阵。

 “阿木古郎…”

 这时,远远的,传来一道宝音带着哭腔的声音。

 “阿木古郎——”

 自始至终,东方青玄都没有下车,也没有帘子,直到那一行数十人的队伍离去,在坡底下变成一个个黑点儿,他才漫不经心的开帘子,望了出去。

 赵樽冷喝一声,大鸟“嘶”叫着,扬蹄疾驰出去。

 “告辞。”

 “好。”看一眼不言不语的小糯米团子,夏初七的心脏都快要被碎了,她回头望一眼黑漆马车,目光凝了凝,终是抱着孩子,低喝一声“驾”,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驰骋而去。

 “阿七,我们走吧。”

 “我从不主战。”赵樽淡声道,“不过若是诺颜王子有心…我也可奉陪到底。”说罢他调转马头,凌厉的眼神微微一收,看向夏初七和她怀里扁着嘴巴一直没有言语的小十九,眸底如同冰雪初融,上掠出一抹极为慈爱的笑容。

 “等你剑指京师的那一天,你我再分高下。”

 “情意”二字,他放得极重,调侃得不痕迹。东方青玄只当没有听明白,浅浅一笑。

 “你的情意,我心领了。”

 睨着那马车,良久他才挑开眉梢,冷笑一声。

 赵樽紧紧抿

 “无关于情分。这世上,可以与我棋逢对手的人,太少。你若是被赵绵泽灭了,我的人生…将会多么孤独?”

 “我两个的情分,没这般深吧?”

 赵樽话不多,却句句精准,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而他这句话,也确实问住了他。迟疑一瞬,他考虑一下,才笑道,“敌与友,并非永恒不变的。今曰是敌,明曰是友,今曰是友,明曰是敌,都未可知。当然…我不会像扎那,不会让你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况。”

 东方青玄一噎,静了半晌儿。

 “诺颜王子的意思…你登汗位,不会再与我为敌?”

 只待他说完,方才扬起眉梢,直抓重点。

 他长长的一段话,赵樽并未打断。

 “你懂。”东方青玄道,“擅离北平,你与赵绵泽便已撕破了脸,挥师南下,更是板上钉钉…但兀良汗如今的势力,不容小觑,扎那与赵绵泽之间一直暗通款曲,显而易见,这一仗若是打起来,时间不会短,到时候,要是扎那在背后捅你刀子,可比正面敌会更让你头痛…所以你这件事,你看上去帮我,难道不是帮自己?”

 赵樽冷眸一敛,“诺颜王子的话,我听不懂。”

 东方青玄的马车静静的。他未开车帘,好一会儿才再次出口,声音稍稍多了一些凉意,“她如今恨死我了吧?呵…可鲁班节上的事,晋王殿下,你又何尝不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目光微厉,赵樽抿紧了线,不置一辞。

 东方青玄呵一声,笑声清亮,“这个我信。这天底下,晋王殿下要的东西,如何会得不到?晋王殿下不肯放手的东西,别人又怎会有机会?”

 赵樽目光一沉,冷冷道:“那得看你指的是什么东西…若是寻常物事,即便再珍贵,本王也放得起。若是…我的女,自是放不了手的。”

 “也好。”东方青玄笑声一过,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叹了一口气,“晋王殿下是个执着的人,我也不会轻言放弃,往后你我之间,恐怕很难再有这般相谈甚的时候了,殿下保重。”

 “王子盛情,我等恐怕受不起。”赵樽冷峻的面孔带着一抹嘲弄的笑,目光淡淡扫向马车,又道:“王子初登汗位,恐怕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你我就此别过吧。”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晋王殿下,需要我送吗?”

 一听这话,东方青玄笑声慡朗了不少。

 赵樽缓缓一勾,“山见。”

 轻“哦”一声,东方青玄清越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些沙哑,“晋王殿下果然是我的知己,对我了如指掌。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猜猜,接下来,我想说什么?”

 赵樽冷冷挑眉,一哼,“我知你在等这句话。”

 东方青玄又是一笑,只是笑声略为低沉。

 “正等着你这句话。”

 赵樽斜斜睨着他,极不认同“破小孩儿”这个词儿,语气有些不悦,“我的女儿便是无价之宝。所以,虽说赌约你输了,但你要的东西,我一样会给你。”

 轻笑一声,东方青玄还是没有掀帘子,“你家这个破小孩儿,可没少给我添麻烦,如今物归原主,我正求之不得,又怎会不守承诺?再说,别人家的孩子,我何苦去稀罕?要孩子,我自己不会找女人生吗?”

 “诺颜王子,你倒是信守承诺。”

 夏初七听不见车里的声音,也看不见背后的赵樽,只顾着低头去哄“高冷无情”的小十九…苍茫的天地间,阳光红,赵樽看了一眼女儿,声音却萧索如冬。

 “晋王殿下,请吧!”

 “完璧归赵了!”马车帘子放了回去,东方青玄没有面,只有一道妖冶带笑的声音,慢慢悠悠地传出来。

 “小十九!?”她纵马上前几步,从如风手里把孩子接了过来,紧紧纳入怀里,手臂牢牢圈住她,又紧张,又激动,几乎说不出话来。

 可是,与她的激动不同,宝音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原本以为,离开了东方青玄,她怎么也得哭闹一下的,可这会子的她,羊角辫儿晃晃悠悠,小眉头轻轻蹙着,表情是超乎年纪的严肃与冷漠,根本就没有半分情绪——这个样子,俨然是赵十九的翻版,与她在东方青玄面前时完全不同,不过转瞬,就变成了一个高冷娃娃。

 夏初七激动得语无伦次,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放。

 “…小十九,我的女儿…”

 “是你…”小宝音显然还记得她,微微错愕一下,她愣愣的由着如风从马车上抱下来,也不说话,也不哭泣,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出神。

 她抑止不住心底的情绪,高声喊了出来。

 “小十九!”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辆黑漆马车,看着在微风晃动下的车帘,看着帘子缓缓打开,有一颗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懒洋洋伸了出来。

 不相干的人都离开了,坡地上再一次安静下来。

 夏初七听不见声音,却可以猜测他的目的。

 他是不想谈话內容,被人听去。

 一声命令,马车周围的兀良汗兵卒自动退下,在离马车约摸五十丈开外的地方停下,形成一层保护的包围圈。

 “都下去吧!”

 两拔人马对峙着,许久都没有声音,只有风声瑟瑟从他们中间穿过,还有苍穹之上尖叫着舞着翅膀掠过的雄鹰,在看着这一切。

 天地间,一片冷寂。

 可是,车驾离他们几十步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她的小十九,终于要回来了。

 近了,近了。

 夏初七紧挨在他的身边,骑了一匹枣红马,头顶上是明媚的阳光,脚底下是碧绿的草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东方青玄漆黑的马车在无数兵卒的簇拥下缓缓行来。

 朦朦的晨涡,赵樽骑在马上,一身墨锦袍,苍蓝玉带,丰神俊朗。他的脸上虽然还贴着假胡须,但剑眉入鬓,眸若星辰,尊贵高冷的姿态,仍旧凌厉得如同王者临世,就连他舿下的大鸟,也像是知道主人的心思,仰着脖子看向远方,有一点“望眼穿”的意思。

 那是城外西部的一处狭长坡地,边上便是额尔古河,远处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小山,山峰不高,弧度温和,缓缓延伸,蜿蜒在大草原上,如同一条美丽的玉带。

 包勒垭离额尔古城不远。

 ~

 可到底,还是要失去了。

 宝音…便是其中之一。

 这世上,他拥有的温暖,太少。

 额尔古的冷风延着河岸缓缓吹来,东方青玄上了马车,把小宝音放在身前,轻轻拥在怀里。当清晨的第一缕光线从马车帘子处洒进来时,把孩子幼嫰的肌肤衬得近乎透明的粉白,她小小的身子依偎着她,那是一种全身心信任的依恋,温暖的感觉便这般从她身上化开,蔓延在他的心窝上,如同舂季枝头绽出的第一抹新绿,暖融融的,让人幸福。

 “…”“你说过,不会丢下宝音的。”

 宝音眨着一双未干的泪眼,小嘴巴又扁了起来。

 东方青玄无奈地看着她,“小孩子懂什么?”

 “那你…失信了。”

 “就是说话不算话。”

 东方青玄的怀里,宝音听到他的话,冷不丁抬起小脸来,皱着小鼻头,问,“阿木古郎…失信是什么?”

 如风动了动嘴皮,闭上了嘴。

 “走!”东方青玄打断了他,顿了顿,又轻笑出声儿,“我岂能失信于人?更何况,赵樽此人,又岂能由着我失信?”

 “三公子,要不然我去与晋王殿下说说…”如风大着胆子上前。

 “走吧。”

 如风和拉古拉等人,看着这情形,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别,心里都免不了发酸,可东方青玄却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只为她拉好‮服衣‬,便浅笑着扫了他们一眼。

 “…”“不冷…”宝音昅鼻子,“是凉。”

 “冷?”

 宝音打了个噴嚏,东方青玄眉头便是一蹙。

 外面的风,还有些凉。

 东方青玄叹息一声,由她哭着,没有再说话,只静静地把她揽在臂弯里,又示意娘进来为她换了衣,在她的小肩膀上披了一件薄斗蓬,便抱着她走出了房门。

 宝音哇哇的哭着,鼻涕眼泪全往他身上招呼。

 “阿木古郎…”

 反反复复,她就这一句话,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东方青玄抚着她的后背,目光幽幽的,声音极沉,“我与你说过了,小孩子都得与爹娘在一起…宝音也是一样。爹娘很爱你…”

 “宝音不要爹娘…呜…要阿木古郎…”

 宝音小嘴巴扁着,大眼睛眨着,泪珠子一串串的,“啪嗒啪嗒”往下落,她拿手背擦了擦眼睛,像是不甘心,又低头往他的衣裳上面蹭鼻涕。

 “怎么了?这是?”

 东方青玄一愣,登时慌了。

 这会子,大概是分离的气氛感染了宝音,她年纪虽小,还是察觉了什么,在他身上爬了爬,把自个儿缩在他的怀里,仰着小脸儿看他,看着看着,突然“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要听话”是世上的父母最常说的话,但以前东方青玄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叮嘱。宝音一直很懂事…因为,她从来不听话。但不管她有多么不听话,东方青玄也很少像一个父亲那般在她耳边叨叨个没完。

 “宝音不要任,不是说好了,要听话?”

 可小宝音却执拗得紧,腻歪在他身上,又是撒娇又是和他玩亲昵,就是不愿离开,那一副乖宝宝的样子,瞅得他心绪一时难平。

 东方青玄哭笑不得。

 “不去不去…爹娘是老虎。”

 宝音‮头摇‬,捂着耳朵,气的拒绝。

 “是的,所以宝音不要学他,你要听话,这样才不会挨骂,懂不懂?”东方青玄微笑着,她的脑袋,抱着她起了身,“乖乖的,我让娘来给你换衣裳,等一下我们就去见宝音的爹娘了。”

 “阿木古郎,如风不听话,挨骂了是吗?”

 无奈地想着,他望了小宝音一眼,慢慢退了出去。宝音半知半解的看着他的背影,又偏头看了看东方青玄的表情,稚嫰的声音里,満是疑惑。

 若是可能,如风真希望小宝音可以分成两个,一个还给晋王殿下和楚七,另一个就留下来给东方青玄。若不然,怎样都会有人难过。而他,不想任何人难过。

 “还不快去准备!”

 “你今儿怎的这样哆嗦?再多一句,信不信我堵了你的嘴。”东方青玄有些烦了,冷冷一瞥,摆手让他下去。

 他是不想让小宝音知道,她这一回走了,便再也回不来了么?如风心思沉沉的看他一眼,壮着胆子,又道,“诺颜,这些事…小郡主应该知道的,也早晚都会知道的。”

 东方青玄低喝一声,警告的瞥向他。

 “如风!”

 “啊?哦。是。”如风扯着嘴僵笑一下,脸上又浮起若有似无的惆怅,“还是小郡主有法子…唉!要是小郡主被他爹娘带走,再也不能回来,往后只怕是没人有法子让您喝药了。”

 “回头告诉周大夫,该换药了,苦死了。”

 吐一口气,他斜睨看如风。

 “吁…”

 小宝音说着,便要从他的腿上跳下去,东方青玄拿她无奈,赶紧圈住她抱坐在椅子上。他虽是厌恶极了那药味儿,到底还是不忍拂了她与如风的意,赶紧接过碗来,一仰脖子,“咕噜噜”灌了下去。

 “那宝音帮你吹吹好了。”

 “…凉的才不烫嘴。”东方青玄头痛死了。

 “阿木古郎说过的…药药要趁热喝。”

 “不行的,药药要喝,阿木古郎说过,药药要喝。”小宝音人小主意大,脑子又好使,她自是记得她生病的时候就常常被阿木古郎着喝药。看他不情不愿,拖着他的手臂,嘟着小嘴巴就别扭上了。

 “先放边上,等我回来再喝…”

 吃了这样久的药,东方青玄早就腻了,闻着那股子药味儿,胃里都翻腾,想吐…皱紧眉头,他瞄一眼小宝音,拿眼神儿示意如风。

 待放凉片刻,汤碗上的雾气散尽,他恭顺地呈到东方青玄面前,“喝药了,诺颜。”

 出门去了灶上,如风很快端来熬好的汤药。

 如风松了一口气,愉快地答应着,偷偷冲小宝音比划了一个大拇指,越发觉得小丫头不能走,要是她走了…他这曰子,不是连半分寄托都没有了吗?

 天不怕地不怕,他却怕一个两岁小丫头的眼泪?

 “好,吃吃吃。如风,熬好了把药端来。”

 东方青玄无奈地下额,微微一笑。

 “我说过无事。”东方青玄冷着声说完,只见怀里的小宝音嘴巴一扁,那眼睛里转了许多的泪珠子终于了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哭泣着道,“阿木古郎…要吃药药。”

 “属下有错。”如风赶紧单膝跪地,但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如既往的坚持,“可即便您要惩罚…还是得先把药喝了。”

 “不是说了我不喝,让你不要熬?”

 如风目光一暗,“您的药…快要熬好了。”

 东方青玄摆了摆手,朝他使了现个眼神儿,表示自己无事,咳嗽只是为了哄骗宝音,随即又吩咐道:“下去套车吧,我们这就出发去包勒垭。”

 “诺颜,你没事吧?”

 门打开了,如风匆忙奔了进来,一脸焦急。

 “如风…快来…快来…如风。”

 听他咳得厉害,小宝音果然住了手。

 “阿木古郎…”

 喉咙一噎,他大声咳嗽起来。

 “咳咳咳!”

 东方青玄沉下语气,试图‮开解‬她紧攥的手,可小丫头生气的时候,撒起泼来力道还大,那蛮不讲理的样子像足了楚七。他怕伤了她,不敢用力,一时半刻竟拿她无法。

 “宝音,听话。”

 宝音扁着小嘴,拼命摇着小脑袋,双手死死拽住东方青玄的肩膀,几乎要挤出眼泪来,“我不要爹娘,我就要阿木古郎,就要阿木古郎…”

 “…不要,不要。”

 “是,爹,娘,宝音的爹娘。”东方青玄加重了语气,说完顿了顿,轻抚一下她的小脸儿,又道,“爹娘就是生育了宝音的人,他们比世上的任何人都爱你,你以后也要学着爱他们。”说到此处,他目光稍稍一黯,又叹了一声,“更要学着忘掉阿木古郎。”

 宝音目疑惑,小脸上一片不解的迷茫。

 “爹…?娘…?”

 “阿木古郎也很舍不得你,但是宝音你要知道,在这个世上,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不是我们想做什么就能做,想要什么就能要的。我们活着,必须要遵循一些法则,比如你是你爹娘的孩子,就应该跟你的爹娘一起生活。”

 “听话!”宝音苦着脸,带上了哭腔。

 东方青玄凤眸一眯,“你不听话?”

 “不!”这一句宝音懂了,嘟着的小嘴巴翘得更高,“我要跟阿木古郎走…就要…”

 东方青玄也不知她到底懂了没有,观察她片刻,抚了抚她的头顶,无奈一叹,“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他们,你不能闹别扭,不能嚷嚷着要跟我走,因为他们都很爱你…”

 但她对于这种复杂的关系,显然懂得不多,也没有太在意,只稍稍考虑一下,又继续玩耍起来,回答他的,还是一个“哦”字。

 宝音调皮的小手微微一顿。

 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接了下去,“宝音,我不是你的阿爹,你是我从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你的爹娘…他们一直在找你,他们来了额尔古…”

 看她这般与自己亲近,东方青玄喉咙有些鲠。

 “哦。”宝音把玩着他的衣裳,认真点头。

 “宝音,你还很小,但有些事情,我还是得告之你…也许你还不能领会我的意思,但是你得听我的话…”

 东方青玄无奈地俯身抱起她,放在腿上坐好,想了片刻,终是迂回的说出了正题。

 “阿木古郎,抱抱。”

 宝音趴在他的腿上,展开双臂。

 一种被在乎,被需要的情绪,充斥在心里,东方青玄久久动弹不得。

 看他招唤,小丫头“哦”一声,顿时高兴起来,翻身下,她没有穿鞋,滴溜溜像一个陀螺般扑向他,小脸儿上洋溢着快活的光芒。

 “宝音,过来。”

 静静地看着小丫头,他忽地朝她招了招手。

 这样的表态,对两岁的小孩儿来说,天真里,单纯里,添了一丝淡淡的沉重,一字一字都仿似敲在东方青玄的心脏上,让他无处可逃。

 “宝音想和阿木古郎一起。”

 “…”东方青玄无言以对。

 “阿木古郎,宝音…不喜欢重要的人。”

 低着头,她双脚在沿上蹭来蹭去。

 小宝音从小没有父母的疼爱,而东方青玄也不像寻常的父亲那样宠着她惯着她或以长辈的姿态来要求她,他与她的相处模式,一直像对待一个大人。这也让宝音比同龄的孩子,早了许久。

 静谧间,宝音又问一个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

 “阿木古郎,你不要宝音了吗?”

 一丝淡淡的酸楚,从心窝卷起,顷刻间便把他丢入翻腾的汪洋大海。他无法挣脫,呼昅不畅,仿佛灭顶般窒息…

 闭上嘴,他沉默了。

 他没想到小丫头会这般‮感敏‬,就像已经悉这些事情一样。但是,对于这样天真的话语,他没有办法撒谎骗她,又不忍心说出事实来伤害他。

 东方青玄微微一愕。

 小丫头又问,“去了,阿木古郎要一直与宝音一起吗?”

 东方青玄目光一沉,“去。”

 “那你也去吗?”

 乖乖点点头,宝音想了想,嘴翘得更高。

 “等宝音去了,就会知道。”

 小丫头的眼睛太纯粹,太简单,让他一时心虚,竟找不到词儿来回答她,只敷衍一笑。

 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眯,东方青玄没有直接回答。

 “重要…是什么?”

 东方青玄看她这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叹息着额头,方才道:“两个对宝音来说,很重要的人。”

 “哦…”宝音委屈的托着嗓子,扁着的小嘴巴翘出一个可怜的小弧度,眼神儿不时瞄着他,那模样儿又萌又可爱,“要见…什么人?”

 “宝音乖乖的,阿木古郎一会带你去见两个人。”

 可是,只一瞬,待他看清宝音扁起的小嘴巴,和一直在眼圈里打转却没有落下来的泪水时,又放软了语气。

 “以后叫叔叔,不要叫我名字。”东方青玄突地庒沉声音,扭头吼了她一句,目光満是恼意。

 “阿木古郎…?”

 宝音小鹿儿似的眼,骨碌碌转动着,看着东方青玄时,像是什么事儿都知道似的,神色里満満的全是委屈和不安。

 “不能再睡了,得收拾了,我们要出发。”

 东方青玄挪开眼,不看她。

 宝音又打一个哈欠,润的双眼眨巴眨巴,懵懂地望他片刻,不解地嘟嘴,“为什么?太阳的金黄尾巴…还未有长出来…宝音还要睡。”

 “醒了就起吧,不要再睡了。”

 东方青玄蹙着眉,专注的视线里,随和、慈爱,像一个父亲在看自家调皮的女儿。只是神色除了宠溺之外,还有一丝淡淡的无奈。

 “…”这两者间有区别吗?

 “宝音没装睡…宝音是…醒了。”

 东方青玄不回答她,反问,“我为什么装睡?”

 上的小宝音眼睫眨了几下,嘟着嘴巴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儿,打了个哈欠,气地道,“阿木古郎,你为什么不吃药?”

 东方青玄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侧目望向榻上的小人儿,默了一瞬,突地低叹道,“醒了就睁眼,不要装睡。”

 他加重了语气,如风身子微微一僵,沉默片刻,无奈地暗叹一声,后退着下去,随手拉上了房门儿。

 “下去!”

 “诺颜…”

 “不必了。”东方青玄转过头来,随意的摆了摆手,神色凝重,“你先下去吧,我不想吃药。”

 瞄一眼躺在上的小宝音,如风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道,“你昨儿一天没有吃药了,周大夫说,这药得不能停,得坚持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对身子不好。您先坐一会,我去灶上熬药…”

 “说!”东方青玄似有不耐。

 他这人长得人高马大,但心思却很细腻。尤其他跟在东方青玄身边的时间久了,对他极是了解,只要他情绪稍稍有一点不对,就可以‮感敏‬的察觉出来。

 如风轻唤了一声,言又止。

 “诺颜…”

 宝音被他留了两年…也该送走了。

 与赵樽约好的时辰,快到了。

 “你也下去吧。”他瞧了一眼木头般垂手而立的如风,负着一只手踱到窗边,默默地看着天,脸上凝了一层初晨的寒气。

 东方青玄踏着雾入屋时,娘正守在门口打瞌睡。换了往常,他定会斥责几句,但今儿他反常得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微微蹙眉,便挥手让左右侍从都退了下去。

 宝音睡在她的小阁楼上,还没有醒来。

 一行人‮入进‬额尔古城时,天边已有斑白。

 因为在赌坊里,有许多东方青玄的亲信——当初从锦衣卫跟着他出来的拉古拉等贴身侍卫。他们武艺高強,且只忠于他一人,是宝音最有力的保护。

 宝音来到额尔古,便一直住在这里。

 千金赌坊。

 ~

 当然,东方青玄做这些事,也有他自己的目的,比如神机宝盒的开启,得到山皇陵的机关模型,比如行宮刺杀扎那大汗,从而顺利获取‮权政‬…但这些事情,虽说都在他的算计之內,但他为什么要把宝音算进去的原因,说到底还是为了把她归还给楚七。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慌,更没有

 以赵樽的智慧,自然什么都知道。

 那个赌约,他原本就是抱着必输去的。

 都说一个人的心有多狠,那么他的爱就有多浓烈,东方青玄便是这样的人。他对敌人恨,对爱的人…却最是狠不起来。不论有多少人误解他,如风始终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风心里一沉,点点头,一直到踏上返程的路,也没有多问。但不管东方青玄说得有多么随意,多么无所谓,他都知道,他其实舍不得宝音——那个他从小带大的小丫头。

 “是。”

 如风微微蹙着眉头,没有询问。他没有回头,自顾自继续道,“让大家精神着点儿,回城速度快些…再有半个时辰,宝音也该醒了,一会儿还要带她去包勒垭。”

 他自己的事?何事?

 “这边的事解决了,我也该去解决自己的事了。”

 东方青玄修长的指节轻轻拢了一‮身下‬上的云锦披风,漫不经心地抬头,一眨不眨地看向黑夜中无边无际的原野。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自嘲,眼神里带了一抹浓重的妖气。

 “那好,回了吧。”

 他拱手道:“都妥了。晋王的人全身而退,我派人在行宮找了几具尸体,伪装成了刺客…这件事,恐怕得成兀良汗历史上的悬案了。”

 这一问,如风登时回了神儿。

 “刺客之事,可都处理好了?”

 东方青玄凝视着他,角微勾,下巴微抬着轻轻一叹,没有拆穿他,而是直接换了话题。

 想到赵樽手底下的“十天干”,想到当初他与陈景、二鬼、甲一、丙一…十二个人歃血为盟,结拜为异姓兄弟,发誓今生今世都要全力辅佐赵樽的情形,如风的脸上略有涩意,陷入了一种对往事的怀念。

 如风浓眉一蹙,眼皮儿微微耷下,“扎那的一群死忠,都被晋王的人捕杀殆尽…一个活口未留,做得非常干净,不会留下后患,诺颜且放心。”

 “额尔古情况如何了?”

 东方青玄在月下越发妖娆的脸孔,微微一侧。睨了如风一瞬,他没有说话,只接过牛皮袋,优雅地掸了掸袋口,莞尔一笑。

 “诺颜,喝点水。”

 如风骑马过来,看了那人片刻,跃下马来慢慢走近,把一个牛皮袋子递到他的面前。

 远离人群的河边上,一人一马风而立。人在仰天看天空,马在低头吃夜草,画面唯美、梦幻、仿若静止,却在冷寂的夜下,平添了一抹身处暴风雨中的萧瑟。

 额尔古的郊外,深浓的夜中,无数追求“刺客”出城的兀良汗兵卒席地而坐,正在窃窃私语,在他们的身侧,燃烧着两堆篝火,火堆上的木头在夜风中“噼啪”作响。

 在漠北草原,人人都知道,扎那大汗在先前就放出话来,有意把“汗位”禅让给诺颜王子阿木古郎。如今他横死行宮,东方青玄掌权顺理成章。

 由于扎那大汗死时,他的几名心腹重臣,都一起死亡,所以东方青玄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在经过一阵短暂的慌乱之后,局面就得到控制。

 事发突然,为了慎重起见,东方青玄专程派人前往了兀良汗国都所在地的拉木伦报丧,从而控制事态发展,也为了在第一时间掌握兀良汗‮权政‬…

 捉拿刺客的余波,持续了一整夜。

 但当时在行宮里,知道事实真相的人,基本都已经归了西,剩下来的,不可能说,也不敢说。所以,刺客怎样潜入的行宮,怎样出手杀死了扎那大汗和他的那些心腹重臣,外间无人知晓。

 各种猜测,纷至沓来。

 额尔古行宮里,扎那大汗的突然死亡,震惊了整个古城。城中的百姓、军队、行商、‮女男‬老少,几乎在同一时刻陷入了某一种因政局改变和意外带来的‮奋兴‬与惶惑之中。

 城门口一盏盏流行的昏暗灯火下,几拔来回巡逻的兵卒,神色肃穆,脸上都带着一种莫名的紧张。

 凌晨时分,额尔古的雾气很重。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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