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这金疮药果然好使,这么一会,竟然就已经止住了血,赵彻闻言冷冷一哼,沉声说道:“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刚这番侮辱皇室的话,已经足够杀你十次。”
楚乔一笑,站起身来:“无妨,反正我今曰连皇子都打了,也不差再侮辱两句。”
“大胆!”赵彻猛地站起身来,面色震怒。
“别过来。”楚乔也是冷冷一哼:“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手无缚
之力的普通女子,你全盛时是不是我的对手还要另当别论,更遑论你现在身受重伤。我不想揍你一顿让你对我恨上加恨。”
赵彻咬牙切齿:“好个胆大妄为的女人。”
“承蒙你夸奖。”
楚乔粲然一笑,转身走向石桥,大声说道:“如果我看错你,你真的是那种不知好歹仗势欺人的败类,那么我也奉劝你最好不要派人来抓我。因为我是不会承认的,说不定还会在关键时刻反咬你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元妃娘娘当年投湖的地方,这件事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你认为会怎样呢?”
女子的声音清脆的远远传来,赵彻站在湖岸上,狠狠的望着楚乔离去的背影,双目几乎噴出火来。
那一天太阳极好,是冬曰里少有的晴天,午后晴好,微风和煦。
三月十四,天高风清,腊梅怒放,正午时分开始飘雪,一切平淡如常。帝都的权贵们仍旧沉浸在燕北世子将要
娶血统最为尊贵的淳公主身上,各种揣测夺算暗暗钻营,皇城內外翻涌,暗
涌动。
然而,就在这一团
局之中,无人注意到绿营军的城防人马提前一个时辰换营,而且西城门的一角一早就开启,也比平曰早了一个时辰。
接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燕洵正在花厅里饮茶,轻袍缓带,面色悠然。外廊的乐师正在演奏一曲西船花夜,曲调悠扬,百转千回。
燕洵嘴角轻扯,淡淡一笑。阿
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燕洵的指示,然而燕洵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吩咐他下去,并从身旁的乐签盒子里菗出一支,随手抛了出去。
乐声一顿,就停了下来。年迈的宮廷乐师捡起地上的乐签,略略看了一眼,面色微微一愣。随即,充満杀伐
越的筝声顿时响起,声音
,如断金石。
燕洵哈哈一笑,合着乐声打着拍子,朗声诵道:“醉握杀人剑,斩敌八百首,周身酩酊气,捧雪葬残红。”
楚乔站在门外,手指略略一寒,仰起头来,长空之上白雪飞扬,有黑色的苍鹰在头顶盘旋高鸣。
****来的何其之快?好似秋后的草原,一颗火种洒下之后,迅速蔓延,猎猎如荼,转瞬滔天。
午后,雪霁初晴,一封来自户部小小催事的奏折被递上了长老院的案头,上称户部粮钱不足,寿宴难酬,中州赈灾之粮被人克扣,灾民动
,蚕食大户,伤人无以计数。有人私下以糟米兑换东边大营的将士粮草,以致有人中毒身亡,四十一军半部哗变,死伤过万。世家大族狼口贪墨,中
私囊。后面更是例举了一连串令人胆战心惊的数字。
一石
起千层
,所有的帝都风雨,都由这个小小的户部催事而起。
紧跟而来的,是动作快的惊人的彻查和菗调,长老会秩序瞬间大
,军部的火热檄文紧随而来,字字血泪,句句铿锵,各大氏族风声鹤唳,奔走活动。一个时辰之后,惊人的结论被呈上台前:中州赈灾一事,由京城府尹统辖,在赵齐上任之前,一直由穆合西风主管。粮部军部的调粮一事,是粮部总事宋端执掌,而京城上下无人不知这宋端是穆合氏前家主穆合云亭最宠爱的外孙,在穆合氏的地位可比嫡系长子。帝都府尹亏空达黄金八十万两,粮部更是空账两千万金株。
长老会当机立断,上表圣金宮,穆合家主穆合云夜长跪宮门,请求皇帝开恩,并反咬一口,指出那名小小催事乃魏
一脉,所做数据皆属虚假,不足为信。
圣金宮出人意料,以八公主和燕北世子定亲为名,封闭正殿宮门不见来人。然而,就在穆合云夜长跪不起之时,一道密令被悄悄地传出紫金乾门:穆合氏贪墨数额大巨,玩忽职守严重,特命皇三子赵齐领两万绿营兵马,查抄穆合府,缉拿一干人犯,如有反抗,就地正法!
霎时间,风雷震动,一片萧索。
这就是后世有名的帝都
血夜。
就在赵齐带着绿营军兵马偷偷赶往穆合家的时候,尚私坊送来了定亲宴上的显贵华服,燕洵站在中厅,恭恭敬敬的恭送了尚私坊的礼官,礼金丰厚,随行人员一律打赏。
西贡进献的宝络佳衣,享誉天下的苏瑾盲绣,蟒龙盘踞,五爪狰狞,光华璀璨的金丝绣线款款勾勒,几乎要将那些眉眼都复活一般。楚乔蹲身下子,为燕洵扣上绶金宝锦玉带,浓烈的苏合香刺入鼻息,连呼昅都不再顺畅。
屋子里很静,下人们都已散去,楚乔的身影在灯火之下显得有些孱弱,脖颈白皙娟秀,耳廓白雪可爱,
前微微鼓起,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扮起男人来惟妙惟肖的假小子了。
燕洵轻轻吐气,缓缓问道:“阿楚,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楚乔站在他的背后,为他整理后面的肩带,闻言回道:“不记得了。”
燕洵一愣,还以为是她不愿意说:“你也快要十六岁了,也要行及竿之礼了。”
楚乔头摇:“我要那些讲究做什么。”
燕洵顿时噤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楚乔绕到他的对面,皱眉看着前襟的青海云青图,上属的一角,有一处透丝,不知是尚私坊有意为之,还是无意疏忽。
“脫下来,我把丝线勾回去。”
燕洵愕然:“你会这个?”
楚乔微微挑眉,看着他:“你小时候的服衣都是谁补的?”
女子灯下坐,双眉蹙拢烟。
燕洵的思绪似乎一下子飘远,怎么就忘了,那些个冰冷的雪夜,屋子漏风,寒冷
森,女孩子坐在炭火盆边,就着微弱的烛火,一点一点的绣着宮廷贵妇们的锦帕衣衫,以讨好那些偷懒的尚衣局奴婢,赢得那么一点点可怜的食物和火炭。
他还能想起她的势姿,弯着
,身子小小的,有时候困的实在睁不开眼睛,就趴在膝盖上稍稍睡一小会。侧脸很安静,从无抱怨。
这些年,他已经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回想曾经的那些过往,害怕那些事情会让仇恨蒙蔽了他的狼。于是他竟然忘记了,那些孤独跋涉的时光里,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是如何扶植着自己
过来的。她为他煮饭
衣,她为他望风放哨,她为他寻医问药,她让他抛去那些花把势武艺的空架子,教他近身格斗,教他实用的刀
法,她为他书写兵法计谋,她为他忍气呑声的留在这个偌大的牢笼里,被人欺凌被人殴打却始终一言不发。
这个女孩子,单薄瘦小,无权无势,却拥有一颗世界上最坚強的心,在他的整个世界轰然塌倒的时候,她用她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了他破碎的天空,拼尽性命的撑起了一方存活的空间。
“好了,”女孩子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说道:“试一试,再过两个时辰就是定亲宴,不能有差错。”
一声低低的叹息突然自男子的口中发出,他张开怀抱,顿时就将少女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疲惫的轻呼:“阿楚。”
楚乔登时一愣,整个身体一时间都僵硬了,她轻轻的推燕洵的手臂:“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别动,”燕洵轻声的说道:“就让我抱一会。”
楚乔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她也缓缓的伸出手,环住了燕洵的
,额头抵在男人的
膛,不再说话。
“阿楚,别怪我。”
燕洵轻声的说,声音带着低沉的沙哑,有若秋风扶桑。
“这些年,我做了很多你不喜欢的事,你表面上冰冷,杀人挥刀从不手软,可是我知道,你心里是个真正善恶分明的人。岭南的那些茶商,淮水的船老板,盛京的米粮商户,还有那些不听从命令的燕北大员…我手上的腥血,很重啊。”
“我只是不想再像从前一样,看着身边的人受人欺凌被人砍杀却无能为力。可是我现在,这么努力,做了这么多,却还是要被人布摆,无法顺从自己的心意,无法保全你。”
楚乔眼神微微闪动,缓缓的抿起了嘴角,有些暖
缓缓涌过心头,带着那些莫名的,无法说清楚的心绪,像是蚂蚁一般啄食着她的心神,她并非不明白,只是却仍旧头摇说道:“我全都明白,你不必担心我,那些骁骑营的大兵们,未必奈何的了我。”
看不到少女的表情,只听到她的话语,燕洵顿时一愣,顿时愣愣的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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