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日之内(上)
() 刹那之间,大殿上众人均感彷徨,下意识闭口不语,致使大殿上名副其实,鸦雀无声。但就在这时候,一把沉凝声音突然响起,却正是陈胜。
陈胜收敛眸內jīng光,缓缓问道:“庞使者,你刚才说,这块和氏璧,是赵国为了显示结盟的诚意,所以特地拿出来送给我们齐国的,对不对?”
庞煖拱手道:“不错,和氏璧正是我赵国诚意之象征。却不知陈兵卫有何见教?”
陈胜简单道:“没什么高见。我只不过忽然想起,当年和氏璧之所以失踪,原因是一次宴会。那次宴会听说张仪也有份参加的。啊,对了,我对于贵国的蔺相如素来十分敬仰。可惜自己生得太迟了,没机会和蔺丞相见一面。真遗憾啊。”
陈胜这两句话,彼此南辕北辙,乍听似乎毫无关系。但齐王、田单、还有庞煖等,那个不是人jīng?那个不是博学多闻之辈?他们自然都知道,当年张仪还没有前往秦国搞连横,与师兄苏秦的合纵之计对着干之前,曾经前往楚国,投入楚国丞相昭
门下当食客。
昭
乃是楚国宗室,并且立有大功,所以楚王将珍蔵的和氏璧赏赐给他作为奖赏。一次昭
召开宴会,会上把和氏璧拿出来让宾客们欣赏。没想到宴会结束后,和氏璧竟然就不翼而飞了。虽然没证据,也始终找不到和氏璧的下落,但当时大家都认为,偷走和氏璧的人,就是张仪。
当年的张仪苏秦,乃是纵横家的代表。今rì庞煖同样也是纵横家,彼此身份有重叠之处。至于蔺相如,他的“完璧归赵”故事更加千古传颂。这两件事一加起来,陈胜分明就是指责庞煖其实毫无诚意,明面上送出了和氏璧,实质暗地里却打着欺骗齐国答应参加合纵之后,就偷偷把和氏璧重新弄回去的主意。
且不论实情是否如此,一旦让齐国抓住这个借口来发难,则天下人再不会相信赵国的所谓诚信。而五国合纵也势必因为此事而分崩离析。到时候无论赵国想要抗秦或攻齐,都只属奢想罢了。
庞煖原本并没将陈胜放在眼內。然而陈胜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却不但让庞煖的威胁落空,更有可能让六国合纵抗秦的全盘大计也彻底失败。霎时间,这位赵国使者面sè一变,已不敢再对陈胜有半分轻视。他強颜干笑道:“哈哈,素闻齐国人才济济,今rì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陈兵卫年纪看来不大,言辞之利,却不下于秦国甘罗。当然,陈兵卫体格健壮,将来所享福寿,想必比甘罗更盛。”
甘罗是秦国上卿甘茂之孙,乃是位神童。曾经自告奋勇,替秦国丞相吕不韦说服了本来不愿前往燕国的张唐,让张唐改变主意去赴任。又出使赵国,说服赵悼襄王割让河间五城之地予秦。秦庄襄王大喜,于是拜甘罗为上卿,而此时这位神童才年仅十二岁。可惜甘罗虽然有才,却无寿。拜上卿之后不久就去世了。
此事发生不过才区区数年,天下人所共知。此刻庞煖提起甘罗,明是赞扬陈胜的才华,暗地里实则在咒他早死。当然,这种所谓诅咒毫无实际效果。所以庞煖不过图个嘴上痛快,而陈胜更不会将之当回事。关于这一点,彼此都心知肚明。所以在诅咒的同时,庞煖也全力开动脑筋,试图找到办法来进行破局。
庞煖能一力促成赵魏韩外加楚卫合共五国进行合纵,当然是深具智慧之人。弹指之间,他已经想到了对策。当下其神情重新舒缓下来,回头向齐王和田单两人分别拱了拱手,开口说话。
“王上、田丞相。西秦戎狄之xìng,残暴堪比虎狼。若不设法破秦,东方诸国将同受荼毒,永无宁rì可言。所以这次我赵国主持合纵,全出于为天下着想的一片公心。和氏璧正是诚意所在。至于当年蔺丞相的举动,外臣可以保证,绝不会发生于今rì。王上大可立刻将和氏璧收起,存进宮中宝库。至于结盟参与合纵之时,大可另找时间商谈。”
庞煖说得慷慨,可到了此时此刻,谁都知道假如齐国收下了和氏璧,就等于已经答应参加合纵。而此事又是齐国绝不愿意的。但若公开拒绝,则庞煖之后便极有可能拉拢燕国一起攻打齐国。所以和氏璧已经成为一个烫手山芋,接下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良久良久,齐王咳嗽一声,亲自捧起装有和氏璧的锦盒,将它重新
回到庞煖手里,叹气道:“大齐是否参与合纵,并非寡人就可以决定的,还需再咨询群臣意见,才可以作最后定夺。所以这和氏璧嘛,便劳烦庞使者暂时继续保管了。这样吧,三天之內,我们必定给庞使者一个答案。到时候庞使者再拿出和氏璧来,将之作为贵我两国结盟的象征当众献上,岂非更好?”
缓兵之计!毫无疑问,这是一着缓兵之计。三rì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了。庞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这三天时间,将会是如何难捱。自己能否活的过这三天,三天之后和氏璧究竟会不会再失踪一次,那真是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有心拒绝吧,然而齐王既不肯立刻收下和氏璧,庞煖总不能把礼物硬
到齐王手里。何况两国结盟合纵这种大事,也确实没可能现在就确定下来的。故此这着缓兵之计,可说根本无法解破。
但即使无法解破,庞煖至少可以有办法将危险xìng减少至最低限度。他淡然一笑,拱手道:“当然当然。结盟大事,自然不能草率。既然如此,那么外臣便耐心多等三天好了。不过…和氏璧不见天rì还可,一旦见了天rì,恐怕将会惹来宵小觊觎。假如三rì之后在下拿不出和氏璧,岂非误了咱们两国的大事?”
田单目光闪烁,在旁边斩钉截铁地道:“庞使者不必担心。本相这就回去调派人手,对馆使严加保护。三rì之內,保证连只苍蝇都休想可以sāo扰得到庞使者。”
庞煖笑道:“多谢田丞相美意。不过又何必如此劳师动众?何况人多手杂,更容易出现意外。庞某斗胆,想向齐国相借一人一地。如此,则和氏璧无忧,庞某亦无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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