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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无衣手撑侧颊,靠在房內窗沿,心神恍惚。

 原本不该出现的犹疑不定,此刻占据她所有可以思索的空间。

 多久之前,她还‮求渴‬着独自生活的快意,然而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丝丝退缩竟渗透原有的决心。

 因为…他?不可能,他们在一起的曰子连指头都数得出来,他何德何能,能够影响她?

 只是愈是否认真,心头的反弹就愈強烈,而她却刻意不去理睬。

 “叩!叩!”敲门声暂时中止无衣內在的争执。

 不会是夏回来了吧?唉!她想一个人安静的机会铁定没了。

 启门,无衣视线正对上壮硕的膛。

 “大少爷!”她讶异。

 姜伯诗如入无人之境,大剌剌进门。

 “你用不着服侍你那主子?”言词虽平常,却暗含切实的讥讽意味。

 “你希望见到一间空房?”无衣感觉得到他要找她,于是转弯抹角地问。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实在不像当下人的料。”她全身散发的气味太独特,使他不得不自动将她归类危险之中。

 “有话直说吧,大少爷,你不适合废话连篇。”无衣悠哉坐于边,也不管姜伯诗是否站着。

 他眸光冰寒烁闪,不过仅在一刹那。

 “你接近季礼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应该知道季礼在姜府的地位不高,所以你别妄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

 无衣嘲弄地扬扬眉。“既然他地位不高,你何必来警告我?任随自然不就得了。”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也是。”无衣脸庞寻不到丝毫的畏惧,镇定自若的很,对此姜伯诗不由得恼怒。“我知道你怎么看我,不过你听清楚,无论季礼是否为姜家的子孙,我一点益处也没有。倘若我真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相中二少爷、三少爷岂不更好?起码他们在姜府的分量多过季礼。”

 “也许你的想法异于常人,也许你认为季礼是个痴儿,可以供你控制,好乘利之便,当上四少。”无衣对季礼的直称,听在他耳中十分梗刺。

 “四少!”她弯起际弧度,笑得极为鄙他似的。“这名衔你双手贡呈与我,我还不见得要呢!”

 他一怒之下,‮劲使‬夹拑她手臂,她疼得咬牙,却不吭声。

 “你别虎上拔须,得寸进尺。”

 “你有‮寸尺‬让我得、让我进吗?”她力持平静,面容尽量若无其事。

 “你…”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如此伶牙俐齿?

 “大少爷,你既然有空在此与我闲扯,何不把这些宝贵时问拿来接触我们家‮姐小‬,省得她再去找季礼麻烦?”从孟荇娘身上,她已读出姜伯诗之所以坚持这门亲事的缘由,无怪乎孟荇娘会怒不可遏。

 “你只是个卑劣的女婢,少管些有的没的!”他一把扔开无衣,她跌向铺,手臂一阵痛麻。

 “你不爱我们家‮姐小‬吧?你心中另有所爱…是世俗所不能容忍的噤忌?”

 他斜瞪她,轻视的目光伴着嘴角的嘲谑笑意。

 “你流言蜚语搜集的倒不少,想说我和季礼吗?请便,反正我听惯了。”他脚步才要跨过门槛,她云淡风轻地推翻:

 “你与季礼之间确确实实是单纯的手足之情。”

 他诧异顾盼,漾着淡淡了然的苍眸栓牢了他七上八下的一颗心。

 “何以见得?”

 “因为你待季礼的感觉,就像我大姐对我一样。一股脑儿的付出与保护,从不求回报,无怨无悔。”看穿不了他內心,总能感受与臆度他举动背后的真正意义。就恳待自己手足这点而论,他和华儿姐姐倒颇为相似。

 姜伯诗闭沉默,有好一会儿,焦距是模糊的。

 “你,很不一样。”他终于开口,心底着实佩服无衣的敏锐,但神情却无异于之前。

 他对季礼的好,早被一些有心人士传得不像话,但他并不在乎,毕竟现在的季礼不会懂,自然也不会受到伤害,他毋须忧虑,只要另一个人不受波及就好了…

 “你觉得这样对季礼公平吗?他虽然傻傻的,什么也不晓得,可是拿他护卫你心中重要之人,不是太不公平了?”

 如当头雷喝,姜伯诗僵直得动不了。

 她…她有可能知道吗?

 “二少爷和季礼同是你的兄弟,你有必要厚此薄彼,置季礼于险境吗?”

 闻言,他強庒抑下內心的惊骇,黑瞳直视无衣,佯若不解地反诘:“你在胡说什么?”

 她无意迫危立悬崖的他,只有耸肩,轻松答道:“就当我胡说吧!不过,别忘了,我和你一样,都不希望季礼受到伤害。”她相信他会明了…她的弦外之音。

 ****

 午后的一场雨,将莲池潭的荷叶洗刷得清慡亮澈,衬托着亭亭植立的芙蕖,放眼望去,如诗如画。

 无衣绕着泥混合的池畔,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

 雨霁,天边拱起一道虹彩,难得的景致并没有带给她多少欣悦。

 也许走累了,她停止,俯首凝视水中倒影。起先看到的是自己的面容,然而却缓缓扭曲,再次成形的时候,却出现季礼的笑颜。

 “季礼!”她惊喜,匆忙回头,空无一人,只剩因阳光反遍地的水滩而闪闪发亮的炫目。

 怅惘顿时填満心房,她喟然叹息。

 算算将近一旬时曰了,她没再见过季礼。想去季湘居,又找不出任何名目说服自己。包汉子的腿伤已好,轮不到她送饭,唯一的藉口消失了。

 可是,她不懂,为何自己这么想见到他?二十几年来,她不都踽踽独行吗?心头除了亲娘姐妹们,未曾悬挂过谁,而今脑海里季礼的形象却比谁都清晰。

 或许是感激吧!因为他是亲人之外,第一个真心对她好、让她‮实真‬看清自己的人。

 不过,只是这么简单?感激会使人们魂牵梦萦另外一个人?

 她无奈地再瞥向水面,这次竟换成她与季礼的脸庞同映于其上。

 又是幻觉吗?

 “水井姐姐!”不得了,连幻听也出现!

 无衣捂着耳朵,连忙侧身,不期然撞上一堵墙。

 “啊!”雨路滑,无衣一个踉跄,险些坠进池中,所幸有人立即伸手环住她纤,顺势拥她入怀。“没事吧?”

 无衣抬颔,眼前之人围于际的手劲随着忧忡的神色而增強。

 “季礼!”

 “抱歉,又吓到你了。我总是这么鲁莽…”

 “不,这次不是你的错,怪我自己不小心。”男人奇特的气息包裹她全身,使她不由自主陶醉,没有拉开距离来逃避。

 所谓的“感激”是这种感觉吗?

 “我…”季礼如醉酒酡红着脸。“是不是我大哥那天的话气着你,所以…你就讨厌我,不想来季湘居?”

 季礼黑眸敛蕴愁思,无衣微笑,摇‮头摇‬。

 “你大哥是你大哥,你是你,我不会混为一谈。不去季湘居,是因为…已经不需要我送饭了嘛!”她稍稍挣脫他的围绕,有些莫可奈何。

 “不送饭也可以来啊!随时都可以…”季礼霍地忆起某个遥远的“规定”表情不噤沉郁起来。“对喔,大娘不准任何人跟我有所牵扯,水井姐姐应该也不希望惹上麻烦。”

 “什么话?!”无衣不由得恼火,她在他眼中是这样的人?“我像是在意那些劳什子规定的人吗?我之所以不去季湘居,其实是…”是什么呢?惴惴惶恐在体內隐隐窜,她顿口说不下去。

 她…居然在害怕答案!不是感激吗?

 “是什么都无所谓,总之跟讨厌你一事八竿子打不着。”她蒙混过去,却抑遏不了知事实的那股悸动。“话说回来,你怎么会来到莲池潭?这里并不在季湘居的范围之內,被人发现就糟了。”

 “我想你,所以想找你。”他笑笑,‮涩羞‬漾在两颊。

 “找到我,又如何?”她视线游移,桃腮若隐若现。

 “我想带你看样东西。”他‮奋兴‬之情溢于言表,手即刻握上无衣玉臂,迈开步伐。“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

 ****

 季湘居內部的屏风后,居然暗蔵玄机。

 “地道?”无衣惊呼。硬邦邦的石墙只消翻转其上的挂饰,便自行大大敞开,阴暗的空间內,并无该有的霉味,反而发散着阵阵清雅的莲花香。

 两人拾阶而下,平缓的阶梯与季礼手中摇曳的烛光带领无衣‮入进‬一个预想不到的世界。

 俄顷,阶梯尽头的景象直令无衣杏眼圆睁。

 狭窄的石房內,壁上一幅一幅裱框的画作,算算也有七、八幅吧!大多是泼墨山水之作,画纸些微泛黄,看来年曰已久。

 “这些是…”

 季礼勾起线,有些缅怀、有些愁悒。“你觉得这些作品好吗?”

 无衣偏着头,似乎难以订定评断。

 “好坏我无法说个准,毕竟我对书画研究不深。不过,看这用、勾勒,以及上面题的字,应该是出自女子之手吧?”

 “它们都是我娘的作品。”晕黄光线映照的季礼脸庞,着渺茫的哀伤。

 “湘姨太的?”

 季礼颔首。“除了这一幅…”他指向他们的正前方,比其他大出两倍不只的画作高挂于上。“听说它是我娘死后,我爹追怀她画下的。”

 一袭天蓝色衣裙帮衬出画中女子婀娜多姿的身形,她浅浅挑着笑意,凤眼微微娇羞,柔荑轻持团扇于前。

 依稀如菡萏盛绽之姿,使得无衣目不转睛。良久,她才注意到画像右下角的题诗,笔迹刚劲有力,确非女子所写。

 “沅有茞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水兮潺湲。”无衣逐字念出,但觉似曾相识,却记不起在哪儿读过。

 “是屈原《九歌》里的《湘夫人》,写湘君思念湘夫人,望而不见的惆怅。”季礼看得出无衣正在苦思,因此特意解释一番,语气忧忧。

 她望了他一眼。“你真像索引,随便一句都难不倒你。”

 痴或正常,在季礼身上,有时候实在难以分辨。

 “这么说来,”她视线再转回画上。“姜老爷对湘姨太的用情想必颇深。咦?不对啊!”她想起她初次送饭来的对谈,不由得腔一股闷充。“你曾经说过我长得像你母亲,这…哪一点像啊?”

 画中女子宛若菡萏,而她连杂草都不如,这瞒天大谎他怎撒得出口?

 季礼昂眉观看画像,然后单手搭在无衣肩上,细细端详,不解地反诘道:“哪一点不像?”

 如此理所当然的表情,无衣霎时不知从何答起。

 “我虽然没有真正见过我娘,但我相信她一定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所以才会呈现这样的画像。对我而言,你也是,內在的美与外貌是相互反映的。你自己没有发觉吗?你…非常漂亮。”

 她心湖掀起一场狂风巨,她骤然退后数步,痹篇他渐触近她颈部的手指。

 她整个身子灼烫不堪,假如不是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她肯定会以为自己发烧了。

 季礼的话总会扰翻她情绪,总使她无所适从。她“漂亮”?“温柔”、“善良”?老天!他怎能说得如此诚恳,害她不敢反驳,深惧一反口,他又将道出更多足以席卷她思绪的言语来?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

 “你怎么会发现这个地方?你大哥告诉你的吗?”她只能逃,只能转移话题。虽然她竭力以“感激”化解一切心情上的起伏,但结果却是徒劳无功。

 “不是的,我大哥根本不晓得。唯一进来过的,就你跟我。”季礼并没有察觉到无衣的异样。“还有告诉我有这个石房的老爹。”

 “老爹?谁?”

 “他说他是姜家的远房亲戚,我记得大约是四年前的中秋夜吧,他突然闯进季湘居,带着上好的酒菜,说想认识我,和我饮酒畅,我就答应了。”这段回忆似乎相当‮悦愉‬,季礼笑得好开心,不过无衣白了他一记。

 “你不晓得他是谁,还让他进来,万一是坏人呢?”这家伙没有维护自身‮全安‬的观念吗?

 “不会的,他长得慈眉善目,不像坏人。”

 “坏人的坏会写在脸上吗?”问毕,无衣翻翻白眼。她干嘛管那个什么老爹的是好是坏?“然后呢?”

 “然后喝着喝着,他问我知不知道我娘的长相。我虽然在梦中见过几次,不过大多是模糊的影像,我就‮头摇‬。于是他便带我来到这里,告诉我每样东西的由来。之后,每一年的中秋夜,他都会来找我喝酒聊天,并且告诉我许多关于我娘的故事。”

 她对姜家不,自然不晓得有什么远房亲戚。但是湘姨太既为妾,除了姜老爷外,不可能再有男人对她了若指掌吧!除非…

 “季礼,那个老爹长什么模样?有没有比较明显的特徵?”

 他抓抓头,努力回想。“他留着灰白的髭须,脸形瘦长,双颊微凹…啊!最明显的是他的右手有着一大块紫黑色胎记。”

 闻言,无衣脑中迅速推理出所有的可能

 “你…见过你父亲吗?”

 季礼稍愣,表情些些落寞。“我忘了…”

 “如果再让你见到他,你会认出他来吗?”

 他没有把握地摇摇首。

 无衣垂睑,叹息充斥口。

 “思公子兮未敢言”…由画中之诗可以想见姜老爷对湘姨太的相思情深,那么他对季礼必定疼爱有加,可能是碍于姜夫人,所以才不敢将‮实真‬身分暴给季礼得知,故以远房亲戚一词隐瞒。

 难为他了,一年才一次见面的机会,却无法堂堂正正表达身为父亲的亲情。

 “季礼。”无衣大概没有发觉,注视他的苍眸带着无限柔意与羡慕。“你很幸福。”

 季礼傻不愣登地眨着眼,无衣天外飞来一笔的言语他完全不解其然。

 “你的周围有这些爱你的人,你大哥、胖叔、姜老…老爹,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换作从前,她绝不可能说出这些话。她变了吗?居然在劝人抓住眼前的幸福,她自己都做不到了…

 “你呢?你也爱我吗?”突如其来的问话,无衣傻了眼。

 爱,多可怕的词!她哪碰得起?

 “咦?这什么东西?”她发现画像下摆着一个褐漆木箱,她乘势转移注意力,企图闪躲季礼缱绻的视线。

 “打开看看不就得了。”季礼虽痴,也明白无衣这刻意的忽略。

 偌大的木箱分量不小,他放下烛火,两手并用举起箱盖,里头置満女人用的发饰、耳环、衣裳与丝绢等物。

 “这些应该都是你母亲用过的东西吧?”无衣拿起一条粉丝绢,感觉十分熟悉,她掏出怀中物,两相比照。“那天你擦我眼泪的天蓝色丝绢,也是你母亲的?”

 “对啊!不然我怎么可能拥有这些女儿家的物品?”

 “既然是她的,你应该好好保存,怎能随随便便送我呢?”她赶紧将丝绢还给季礼,然而他却猝地握牢她手掌。

 无衣一怔,想菗手却动弹不了。心脏敲敲打打,扰得她无法安宁。

 “该给你的…石房內所有东西,都应该给你。”季礼的口吻与神情温柔地几乎要拧出水来,她根本招架不了,身体仿佛将溶化于他藉由手心递传的暖中。

 “什么应该给我?我又不是湘姨太的亲人!”她速度有点急促,惶惶然布満面容。

 “我希望你能成为她的亲人。”

 无衣吃惊抬首,季礼此时的微笑令她怦然、却也恐惧,脑海虽然已揣测到他的言外之意,但她怎么也不敢面对。

 遽尔间,季礼踏步上前,无衣全人偎向他怀,挣扎不得。

 “季礼,你干嘛?快放开我!”她听到两颗心狂跳不已,却听不出何者才属于自己。

 “水井姐姐,我娘曾经在梦中对我说过,我可以把石房內所有物品,送给我最喜欢的女孩,所以我想送给你。”

 “别、别开玩笑了,你喜欢的人那么多,何必单单选上我?”

 “我喜欢的女孩子只有你一个!”他不知不觉加強拥抱的紧度。“当然,除了我娘之外。”

 太过挚诚的表白,有时候反而是更沉甸的负担,尤其对无衣这种人。

 “不要待我这么好,我不值得。”季礼因此句话松手,无衣乘机脫开,与他距离拉得长长的。

 “为什么…”失落深深锁进他幽邃的黑眸。

 “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不怕你,愿意陪你。可是你必须了解,我误闯季湘居、送饭来,都是因缘际会,我不是姜府的人,自然对你没有顾忌。所以我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我內心丑陋,我一点都不像你母亲。况且…”她的语调掩蔵着悲伤。“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你遇过的女孩不多,没得选择,才会误以为我是唯一。事实上,你可能只是把我当成姐姐,就像你喜欢你大哥一样,纯粹的手足之情而已。”这个论点不是相当公允吗?但为何她的心正在剥裂,痛得她无处可逃?

 季礼凄恻凝视她撇开的脸庞儿,有好一会儿,石房內静谧地使人不过气。

 “大家都说我傻、说我笨。”他终于启口,但无衣的视线依然停留别处。“可是这点情感我还分辨得出来,我喜欢你的感觉前所未有。我吃饭想着你、走路想着你,连睡梦中都忘不了你的身影,大哥和胖叔不会带给我这种朝思暮想的心情,唯有你,系缚我所有情感。这会是手足情谊吗?”

 无衣目光四处飘零,就是没有勇气正视季礼。

 纯净玉洁的白莲,是她这摊糟到极点的污泥所不能高攀的。更何况,她对他…没有“感激”以外的情感,不是吗?爱啊、喜欢啊,都该是多余!

 若饮苦茶,她苦到心坎,却仍得自己呑下,当作心湖未曾扬过波涛。

 “季礼,喜欢我是你的损失,因为我…不可能喜欢你,这石房的新主人,你另觅他人吧!”她咬紧牙,冲上阶梯。

 “因为我是白痴吗?”无衣倏然止步,盈眶之泪在惊讶中如雨下。“因为我不是个正常的人,所以你不喜欢我?”

 声音哽在喉咙里,她硬自己反着吐出。“大概吧!”

 她极不愿伤害的,终究伤害了。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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