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严格说来,葯石山庄只是一个替人看病、治病、钻研葯理的地方,它不属于江湖门派,但多年来,由于庄主秦甫敬秉持“有救无类”的仁心,葯石山庄的名声在武林人士的口耳相传下,变得响亮起来。
秦家的人丁一向不旺,到了秦甫敬这一代,只生了一个女儿…秦若雨。她继承了秦家对医葯的天赋,十岁出头时便会医治各种疾病,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自叹弗如。
秦甫敬没有阻止女儿钻研医葯,无论如何,秦家的医术必须传承下去。他很高兴女儿并非那种只懂得绣花弹琴的闺阁千金,她知道自己的趣兴在哪里,并且努力学习。
三年前,秦夫人过世,奏甫敬更加疼爱秦若雨,对于她的要求与愿望,他没有不答应的,就连两年前她要求改扮男装出外行医一事,即使他不放心,还是让她依自己的意思去做。
一个女孩家在外行走,原本就有诸多不便与危险,秦甫敬要求女儿每隔半年得回庄一次。一直以来,秦若雨也遵从父亲的
代,但这回她却没有如时回来。
当女儿连个消息都没让人传回来时,秦甫敬担心的食不下咽,急忙唤来总管。
“秦福,你派几个可靠的家丁,由山庄到洛
沿路打探消息,看看姐小是在路上耽搁了,还是仍在安大人府中,找到姐小马上把消息传回来。”
“是,老爷。”
秦福正要下去,守门的家丁扶着一名浑身脏兮兮、并受着伤的女子进来。
“老…老爷。”她声音虚弱的唤着。
“翠儿?”秦甫敬马上走近她“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姐小呢?”
“我们…”还没说,翠儿巳经开始哭了。
秦甫敬见状,心急如焚“快说呀!”
“我们在途中遇到盗匪,姐小…姐小恐怕是凶多吉少…”
秦甫敬震惊得差点站不稳。
“老爷!”秦福赶紧扶住主人。
“秦福,快,快派人出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姐小找回来,快!”秦甫敬又急又慌的
代。
“是!”扶着主人在椅子上坐好后,秦福赶紧去找人。
姐小待人一向谦和有礼,这一趟没回来,庄里许多看着姐小长大的老仆担心不已。而现在翠儿一身是伤的回来,又带回这样的消息,这…怎么会这样呢?
但愿姐小吉人天相、平安无事才好。秦福在心中不断祈祷着。
走了大半天,白应峰顾虑到秦若雨身子还没完全恢复,需要休息一下,正巧路旁有间茶棚,他决定先歇会儿。
停好马车,他扶着秦若雨下车。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
“嗯。”秦若雨绽开一抹浅笑,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疲惫。
茶棚里摆着几张桌子,小而简陋的茶棚,却有不少人在这儿歇腿、闲聊。
他们一走进茶棚,便让里头的人瞧得呆了,他们活了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白应峰选了一张空桌坐了下来,沉声唤道:“小二。”
听见叫唤声,店小二才如梦初醒般赶紧过来招呼“来了,客倌,请问要来点什么?”
“来一壶茶、四个馒头,几碟清淡的小菜。”
“好、好。”店小二不敢再偷瞧那位美似天仙的姑娘,连忙走去准备东西。
“会不会累?”白应峰低声问道。
“不会。”察若雨摇头摇,察觉四周不断投来的放肆目光,她不假思索的将椅子挪近他身边。
白应峰没再让她扮回男装,他有绝对的自信能保护得了她。但即使只是素雅的装扮,也掩不住她惊人的容貌,这一路上,有大多人对她有非分之想。
他握住她放在桌上的小手,将她的无措看在眼里。
“你先回马车里,我要店小二把东西包起来,我们在马车里吃。”
“嗯。”她松了口气,朝他微微一笑便起身走向马车。
白应峰走向柜台,递出银两“小二,麻烦你把方才我点的东西全打包。”
店小二一看,这客倌一出手便是一两银子,他惊喜得合不拢嘴,动作迅速的打包食物。
秦若雨走到马车旁,想等白应峰来才一起上马车,所以她便站在马儿身旁轻抚它的鬃
。几个看来不甚正派的男人,乘机接近她。
“姑娘,在下有礼了。”一个男人故作有礼的朝她拱.手作揖。
秦若雨闻声抬眼瞧了瞧,发现四个男人站在身前,虽没有明目张胆的围住她,却让她因这突来的庒迫感而起了些许的恐慌。
她悄悄退了一步,小脸上満是惊疑与防范。
真是美呀!近看之下才发现美人身上细白得好似吹弹可破的肌肤,他们耐不住心庠,举步上前更靠近她。
“姑娘。”最靠近她的那个男人涎着笑脸的开口“姑娘别怕,我们只是见你生得娇美可人,想认识你而已。”
随着陌生男人愈来愈接近,秦若雨一步一步后退,待她的背碰到马车,意识到没有后路了,她忍不住低喊一句。
“峰!“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一道白色身影迅速掠至,伸手扶住她的身子。
哇,这种好戏可不是天天有,茶棚里所有人全部目不转睛的看着接下来的变化。
白应峰将秦若雨抱上马车前座,一边淡淡地闪:“各位有什么指教吗?”
那几个男人回过神,看不出这文弱书生样的男子还有两下子,但他们这么多人,可不会怕了他。
“这位姑娘跟你是什么关系?”
“是什么关系你不必知道。”白应峰瞧了他们一眼,还是那副冷淡得教人生气的口吻。
“哼!”他不给面子的态度把他们惹
了。“问你一声是让你好看一点,你不要不识抬举!”
“不必了,不必你们给,我也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
白应峰凉凉的逍遣道。再怎么难看也比这几个漳头鼠目的人好看吧。
秦若雨听出他话中的含意,忍不住掩嘴偷笑。
再笨的人也该知道自已被当成笑话了,四人同时变脸。
“我们看上了这位姑娘,你如果还想留住你的狗命,马上自动滚开!”他们“混世四雄”可不是好惹的。
白应峰表情没变,但眼神已冷了下来。
“报上名号吧。”
他完全让人捉摸不着的反应让那四人不解。
“我不与无名之辈动手。”白应峰懒懒的解释,如愿的引起他们的怒火。
“混帐!竟敢瞧不起我们,今天就让你知道我们混世四雄的厉害。”敢瞧不起他们四雄,他们非打得他跪地求饶不可!
不管来人的攻势多么凶猛,白应峰几个闪身、手里的竹笛轻点他们身上几处。不一会儿,混世四雄就一个个痛苦的蹲在地上,脸上表情不一。
痴痴的直傻笑;不断地破口大骂;泪水不停的直往下
;张着嘴哈哈人笑;四个人正好代表了喜、怒、哀、乐四种情绪。这种奇景令一旁观战的人全看呆了。
“饶…呜…饶命…哈…”四个人不约而同的求饶,哭泣与大笑混在一起的声音,说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峰!”秦若雨跳下马车走到他身旁。
白应峰牵着她再度走回茶棚,向呆怔的店小二拿了他们要的食物,然后回到马车,随即驾车离开。
秦若雨坐在马车里,一颗心因为那个驾车的人自离开茶棚后便没开口而忐忑。
“你在生气吗?”
“没有。”
将车停在一处凉快的地方,白应峰拉起竹帘,让新鲜的空气能够吹进去,他们坐在马车里享受难得的宁静。
秦若雨吃了几口食物,侧头想了想,突然停下进食的动作。
“怎么了?”白应峰发现她的异样。
她摇头摇,改坐到他身边,靠在他肩上,蹙着眉像是在想什么事情,白应峰也不打搅她。
“我很没用。”想到后来,她得到了这个结论。
白应峰挑挑眉,以疑问的神情看着她。
“真的。”她点点头加強语气。“你看,别人欺负我,我投有一点反抗的能力,要不是有你在,我一定会很惨。”
她认真的表情与语气令白应峰想笑。
“那不是你该面对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他们却是针对我来呀!”
“有我在,你不必担心有人会伤害你。”他伸手挽着她靠在
膛上,拿起还没吃完的馒头撕成小块喂她。
秦若雨很自然的张嘴,他喂、她就吃,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那些人该为自己的无知与狂妄付出代价,我只是稍微教训了一下,现在他们应该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行走江湖的这几年,他与人动手的机会不算少,毕竟像他这样的人,他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他。只不过他不喜欢杀人、不喜欢血的味道,所以他多半只是警告那些不知死活的人。
秦若雨在他怀里深昅口气,笑着说:“我喜欢你身上干干净净的味道。”没有腥血与暴力的感觉真好。
他笑了笑,对她的直言直话非常习惯。他向来与人保持距离,但却不排斥她的接近,纵容她在身边像个撒娇的小孩般磨蹭着。
未失忆前的她,虽然娇弱,却冷静的处理所有的突发状况,将喜怒好恶掩蔵在一张冷静的面孔下,举止合宜;而失去记忆的她,却天真娇憨,心里的想法全写在脸上…
最不同的是,她依赖他。
除了在他身边,她总是不安的,一双蔵不住心事的眼总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似乎在害怕着什么,直到他的身影出现,她才会放下心。
对于这种情况,白应峰心里有数,却从不曾觉得不耐烦。他救了她,照顾她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他从来不知道,让她依赖,会变成一件令他悦愉的事。
吃
后,秦若雨也有点累了,沉重的眼皮渐渐合起来。
白应峰将她抱到软垫上,让她安稳的休息。为了不吵醒睡着的她,他放缓车速,继续朝葯石山庄前进。
没刻意留心车程,所以他们错过了客栈,餐风
宿对白应峰来说是很平常的事,但此刻身边多了个秦若雨,他就近找了家住户借宿。
他让秦若雨特在马车上,自己上前敲口问:“对不起,我和我娘子因为赶路错过了客栈,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在这儿借住一宿、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
“可以,不过农舍简陋,恐怕没有多余的房间,后头有一间仓房目前闲置着;如果你们不介意,那里可以让你们过夜。”
“这样就够了,多谢。”他自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这算是答谢你们,麻烦请带路。”
那对夫
看到银两眼睛都直了。
“我带你们去。娘子,你去准备一些热的食物给这位公子和他的夫人。“大汉盼咐完又转过身“公子,请跟我来。”
两人绕过庭院,走到后面的仓房。
“公子,就是这儿了。”
“多谢。”
等大汉离去以后,白应峰才走回马车。
“若雨,可以下来了。”
“好。”秦若雨二听,马上拨开竹帘,让他扶下马车。
“因为错过客栈,只好向附近的农家借住。”这里是简陋了些,不过对她来说,比起夜宿郊外,这里应该好些。
“没关系的。”秦若雨朝他一笑,两人一同走进仓房。
“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公子,啊!”农妇准备好食物走进来,正好看见秦若雨转过身,她吓得连退好几步,脸色都发白了。
“怎么了?”白应峰微蹙眉的问道…
“没…没什么。”应该不是,她不可能还活着!农妇稳下心思,咧嘴笑道:“这里有…一些食物,虽然简单了些,不过可以填
肚子。”
“多谢。”白应峰接过盘子,没忽略农妇反常的表现。
“那…我不打搅你们了。”
待农妇离去后,白应峰瞧了饭菜一眼,神情里有抹深思。
“峰?”秦若雨走到他身边,心里莫名的有些害怕。
“怎么了?”他察觉到她手上的轻颤。
她摇头摇“不知道,我觉得很不安。”
白应峰颇有深意的笑了,看来,他们又遇上了个“余兴节目”连毫无武功的若雨都察觉了,这两人的道行未免太浅。
他将饭菜倒在仓房后面,然后拿出马车上的干粮。
“不要担心,把自己照顾好就好,不论发生什么事,一切有我。”
她安心的点点头,是呀,只要有他在身边就好…“怎么样?他们睡着没有?”
“嗯,我们进去。”
漆黑的夜
里,就见两道形迹可疑的身形,手法纯
的撬开仓房的门,蹑手蹑脚的潜了进去。
瞧了眼
睡的两人后,他们开始翻动一旁的包袱。
“咦,怎么什么都没有?”
两人突然感觉不对劲,身后便已传来一阵懒洋洋的声音。
“两位深夜来访,用这种方式不觉得太辛苦了吗?”
他们匆匆转身,就见原本睡着的两人竟站在他们面前,白应峰一手搂着佳人的纤
。大汉在看到秦若雨后也吓得脸色发白。
“你…你…”第二次了,白应峰眯着眼着着他们。
“哼!既然被你们发现,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农妇壮着胆说“我们原本不想伤害你们,是你们自找死路。”
白应峰眸光一敛,身形快如闪电的出手,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被制住
道,动弹不得。
“你…”夫妇俩心中起了一阵恐慌。
“你们以前见过她吧?”由他们的反应看来,他肯定这个判断是正确的。
两人嗫嚅著,不敢回答。他们也不是那么心狠手辣的,只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事情被发现,他们只好一不做、二不休。
“说。”白应峰平淡的语调里有一股令人心惊的威严。
“如果你们老实回答,或许我会考虑放过你们。”
“这…”迟疑了一会儿,那名大汉开口了“好吧,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我的确见过你身边的姑娘,但是我不脑葡定是不是她…”
他将上回的事说了一遍。
还未听完,白应峰的神情已然变冷。而秦若雨则白了一张脸,攀住他的小手不自觉的用力。
“那她身边的那位随从呢?”
“我们发现她是个姑娘,本想将她卖了,谁知道就在我们进城的途中,那个姑娘逃掉了。
秦若雨听得心惊胆战,对于这些事,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用力甩着头,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若雨!”白应峰走注她的身子,安抚着她不安的情绪。
“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想不起来。
“没关系,不要勉強自己。”他伸手搂她入怀“若雨,他们伤害了你,你想我该怎么处置他们?”
秦若雨看向那对夫妇,他们马上开口求饶。
“姑娘,我们知道错了,你发发慈悲,原谅我们…”
要不是被点了
道,只怕他们早就跪下磕头求饶了。
秦若雨看着他们,她是很气,可是她也不希望见到腥血。但若就这么算了,要是他们再起恶心怎么办?
她为难的蹙着眉“我不知道。能不能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们不再害人?”
“我们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们会安安分分的种田,求公子、姑娘饶过我们这一次。”
“你们的保证值得相信吗?”
“我们发誓,如果我们再害人,就让我们不得好死!”
白应峰一笑,身形倏地一闪,在解了他们
道的同时也喂他们吃进一颗葯丸,白色身影一落定,他又回到秦若雨身边。
“如果你们安守本分,自然不会有事。但如果你们敢违背方才的誓言,那你们就准备等死吧。”
“咳…谢谢!”他们不敢再多逗留,飞也似的逃出仓房。
“如果我只记得你,可不可以一直跟着你?”秦若雨抬起头问道。
他挑眉看着她“跟着我,就得餐风
宿、四处游
,那种生活并不轻松,你受得了?”
“如果你可以,那我一定也可以。”
白应峰闻言一笑“休息一会儿,不然明天你会没精神上路的。”
“你不可以丢下我…”她呢喃着,在进人梦乡之前,张开手臂牢牢环住他的身子。
说什么她都不要离开他。
葯石山庄出派家丁一路寻往洛
,不过这一路上,他们都打探不出任何有关秦若雨的消息,秦甫敬担忧女儿的安危,整个人苍老许多。
“老爷,外面有一个自称来自金刀门的伍克都公子说要见您。”
金刀门?秦甫敬想起了十多年前在西域的一段经历。
“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名衣着不似中原打扮的年轻俊鲍子走了进来,一身傲然与自信的神采更助长了他形于外的霸气。
“秦庄主。”他微颔首。
“你是伍定山门主的公子?”秦甫敬打量着他。
他点点头“是的。”
“请坐。”
伍克都道了耐,潇洒的落坐。
“伍门主好吗?”
“实不相瞒,家父已于两年前过世,临终前再三嘱咐我到中原,向您提亲并且
娶秦姐小。”
“你可有信物?”
“有。”伍克都从怀中取出一块凤形玉佩。
秦甫敬接过来端详,果然是当年他与伍定山
换的信物,伍克都的确是雨儿的未婚夫。
“贤婿为何此时才来中原?”
“家父过世后,门里有许多事务等待处理,我花了两年时间重新整顿一下,直到一切定安了,才敢来葯石山庄提出
娶一事。”
秦甫敬明白的点点头“令尊的确是位守诺之人,只可惜…雨儿没这福气。”
他忧伤的语气令伍克都感到疑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秦甫敬长叹一声,忧虑又重回他的脸上“雨儿,也就是我的女儿、你的未婚
,在行医途中遇见盗匪,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什么?”伍克都惊怒得差点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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