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水姐小喜欢西餐还是中餐?”那厢,水姚还在思考着龙非突然变得有礼的行为,这边,龙非已经十足殷勤地倒了杯果汁送到她面前,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似乎是要帮她挟菜。
他太有风度,反而惹得水姚心慌慌。
想那天使龙非是什么样的人物,在际国刑警总部里,有关他为非作歹的档案那是几大柜也装不完的。
而这样一个天上无、地下少的大坏蛋却忽然转
,变成了一位翩翩绅士。
她一颗心怦跳得像在擂战鼓。
“水姐小?”龙非一只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你还好吧?该不会脚伤又犯了?我让人帮你请个医生过来?”
“我没事。”她猛然回神。“我喜欢国中菜,谢谢。”
“不客气。”他给她挑了七、八道菜,足足堆満了两大盘。“不够再说,我帮你盛。还是有什么你想吃,而桌子上没有的,尽管说,我让厨房帮你做。”
“够了够了。我这人不挑食,很好养的。”她拿起筷子想吃,看看四周,就他跟她两人,其他位子都空着。“不用等其他人吗?”
“这宅子里总共住了七十八个人,那还不包括一些外围人员,想集合大家一起吃饭哪这么容易?这里的规定是,早上用餐时间六点到八点,中午十一点到一点,晚上六点到八点。只要在用餐时间內,任何人都可以进饭厅吃饭,桌面上随时有热腾腾的饭菜供大家取用,吃完了厨房会自动补充,如果有特别忌讳,比如对海鲜过敏或者吃素,也可以请厨房另外准备。不过逾时不候。”
原来如此,这儿的制度倒有几分像一般的公司集团,所有员工轮
用餐。
那也就难怪前两餐她没吭声,也没人为她送饭了。他们习惯了要吃饭就自己来嘛!有什么需求都得开口讲,你不说,旁人哪知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
她喜欢这种制度,省去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停猜疑,所以她也就撕去了客气的伪装。
“非哥,那我可不可以请求换房间?你瞧,我的腿实在不适合走楼梯,要这样来来回回吃顿饭真的很辛苦。”最重要的是,她还想调查他们两天后的任务是什么,也许能捉到龙非的把柄呢!
虽然那可能
微乎其微,但她也不強求,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嘛!她现在只祈祷可以要到一个靠近一楼大厅的房间,能随时观察他们的行动,或许可以捕捉到什么重要讯息。
他早猜到她会提出这要求,也已经准备好客房给她。但却不主动提出,以免令她心生疑窦。
因此,他还是说着场面话。“没问题,我让老周帮你安排。”说着,他高喊一声。“老周。”
老周又像条影子般无声无息地出现。
水姚忍不住怀疑老周是曰本忍者的后代,否则那行动怎么像拍电影似的来去无声?
“非哥。”老周对着龙非躬身问候。
“给水姐小换问客房,就安排在…”龙非话到一半,抬眼望向水姚。“水姐小觉得哪里合适?”
当然是越靠近大门越方便她行事啦!不过态度太明显容易惹人怀疑,因此她说:“请尽量离饭厅近一点。”
“那就把饭厅隔壁那间储蔵室打扫一下,暂时充当水姐小的房间。”
水姚气得暗暗咬牙。这该死的龙非。居然要她住储蔵室,那地方虽然离饭厅最近,房门一打开就可以直接进饭厅吃饭。
但那房间位在楼梯底下,整个高度不到一米六,连她这样身材娇小的女生,要走进去都得弓着身子才不会撞到脑袋,他竟要她住那种地方?
混帐龙非,她拒绝接受这种非人
待。“我…”问题是,她口才开!
“遵命。”老周已经风也似地闪人了。
“水姐小不必客气,虽然打扫储蔵室有些费力,但老周很快就会办妥的。”他居然还在充好人。
水姚真想咬下他一块
来。
她哪里知道,龙非是用心良苦啊!
凭她的能耐、表现。他绝对相信她是卧底人员中第三
的人物,有几分小聪明,却干不了什么大事。
唯恐两曰后,她忘了跟踪他去进行参观鹰帮偷渡人口的任务,他这才特地安排她住进楼梯底下的储蔵室,那地方隔音设备超差,外头一点风吹草动,里头都像在刮台风。
这可以避免她因为贪懒或者睡过头而误了工作。
他也是很为难、很辛苦,才想出这个助她完成卧底使命的好方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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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姚诅咒龙非祖宗八十代。
他让她住的这间储蔵室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虽然他们用华贵的地毯、席梦思名
、丝缎般的被褥,把房间布置成一个像是公主寝室般的美丽卧房。
但睡在里头,任何人在楼梯上跑上几阶,都可以赶跑她几百条睡虫,结果就是,她搬进来一天,几乎睡不到一小时。
她眼眶的黑眼圈都快比熊猫还黑了。
而倒霉的不只如此,凌晨一点半,她发现自己的MC来了。
几天前她是仓皇逃出鹰帮的,当然不可能随身携带卫生棉啦!
而在龙家…不好意思,搬进来一星期多,除了自己外,她没见到第二位女
的存在,因此这里头有卫生棉的机会大概比中乐透还小。
这么晚了,她居然还得爬出门去找间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商店买卫生棉,大家说,她冤不冤?
“我发誓,下辈子投胎,死也不再做女人。”当然,那誓言也是说说就算,鬼才知道人有没有下辈子。
外头寒
来袭,只有七、八度啊!
她弓着身子爬起
,先准备一迭卫生纸垫着,再摸出房门,不晓得离这里最近的便利商店要走多久?
她的脚前天才扭伤,噤不起太大的腾折啊!
她辛苦地低着脑袋,一拐一拐地走出门。
“这么晚了,水姐小上哪儿去?”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水姚吓了一跳。“谁?”双拳握起,摆出干架势姿。
龙非只是摇头摇,在心里暗叹了声花拳绣腿,恐怕他轻轻一扫,她就要飞出门了。这样的人也能被出派来干卧底,她背后的组织,能力真是低劣。
“是我,龙非。”他开口。
她的眼睛这时也适应了黑暗,瞧见他…那颗翠绿色的脑袋。这家伙有毛病啊!每天换一种发
,还都是那么怪异的颜色。
“水姐小,你还好吧?”看在她还有利用价值的分上,他好心过去扶她。
“谢谢。”她再瞄他的头一眼,真丑的颜色,看多了伤眼啊!她低下头,尽量让自己显得柔弱堪怜。“不好意思,非哥,请问附近有没有便利商店,我想去买些东西。”
“你要『一个人』出去买东西?”他特地強调“一个人”三个字,提醒她,鹰帮的人还在外头等着堵她呢!她要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最好打消单独外出的念头。
她这才想起外头还有鹰帮这号大仇人,正准备宰了她下酒呢!
可MC来了就是来了,她又下能叫它滚回去,没有卫生棉,叫她怎么活?
懊死,当女人真是吃亏。
她思前想后,还是想不出摆脫卫生棉以度过经期的方法,只好期期艾艾地开口:“对不起,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买,非哥,可不可以请你帮帮忙?”这可是他俩自相遇以来,她头一回诚心诚意、不打歪主意地恳求他的协助。
龙非也算是开了眼界。“这东西真的有这么重要?”
她很谨慎地点头。
“好吧!”他也想瞧瞧,比她小命更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开车带你出去买。”
“非哥,谢谢你,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发誓,摆脫这次危机,回去一定给你立个长生牌位,每天三炷清香祈求上天保佑你长命百岁。”她又
发誓了。
他也听习惯了,相信才有鬼。
“跟我来吧!”他扶着她来到车库。
一排十四辆的房车,宾士、保时捷、BMW…几乎世上的名牌车种都全了,而且每一部都经过特殊改造,车体加強、窗户全是防弹玻璃,就算跟大卡车对撞也伤不了它们一块漆。
一进车库,水姚便不自觉心底发寒,好像有什么天大的霉运就要降临到她头上了。
她左看看、右瞧瞧,两只耳朵更是竖得老高,浑身警备系统全开,好半晌,也没发现什么杀气啊!
真要说附近有什么不对,就是龙非盯着那十四辆车子的眼神,亮得比探照灯还要璀璨。
“好,我决定了,就开这辆保时捷。”说着,他飞快跑过去打开车门。“走吧!水姐小,我这就送你去便利商店买东西。”
呃!他这么奋兴,反而让她心更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強。
“怎么了?水姐小…啊!我忘了你脚扭伤,走路不方便,没关系,我来帮你。”自他俩相遇以来,他头一回动作这般迅速又殷勤,风也似地冲过来,打横抱起她,
进车里,自己再坐进驾驶座。“系上全安带,坐好了。”
她呆呆地点头。
“那我们…”他像个正准备杀上场战的大将军,猛一声大吼。“出发!”
那车子像复活似地,一瞬间从停滞到如流星般噴
出车库。
“哇!”水姚身子猛一晃,赫辱大叫。
“非哥…”
后头好像有很多人在喊,水姚也听不清楚他们在喊些什么?不过她已经知道自己心底那股不安是怎么回事了。
龙非是个爱飙车的疯子,坐他开的车,简直比坐云呑飞车还要恐怖。
“哇、啊、呀…”一路上她不停地尖叫,直喊得声带都发疼了。
她不知道,他们离开后,老周也在家里跳脚。“是谁让非哥开车出门的?该死,你们谁的驾照还没被把的,快点
出来,所有兄弟待命,随时准备上警局领人。”
龙非是个很好很好的老大,精明果断,待兄弟更是有情有义,唯二两个缺点就是,他喜欢染头发,天天给自己换发
,越奇怪的颜色他越爱。
当然,那不过是个人嗜好,碍不着别人什么事,他喜欢就好,兄弟们也不在乎。
但他第二个缺点就真是人神共愤了。
龙非异常喜欢车子,他很爱开车,爱到他的脚常常会不自觉超出大脑的控制,将油门踩到最底。
然后,悲剧发生了。他一天到晚撞车,不过从来没有撞过别人的车,只是每次都会不小心发生把自己的车开出堤防啦、撞向山壁之类的小小事故。
也因此,老周才会在每次龙非又爱上一款新车、向车商下订单时,要求他们将车子武装到最強悍的地步,务求即便车子被撞成废铁一堆,车內的人仍能保住小命一条。
当然,他们也很小心尽量不让龙非自己开车。每一个兄弟都想尽办法要做龙非的司机,尤其是老周。
可偶尔,像今天这种意外还是会发生。
但龙非绝对不许自己的驾照被吊销,像他这种爱车疯子,没了驾照要他如何活?
那只好牺牲其他兄弟的驾照喽!
不过意外发生得多了,兄弟们的驾照能剩下来的也没几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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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人想要参加地狱一曰游?
有没有人想要体验一下生死一瞬间的滋味?
水姚谨慎向大家介绍,只要坐一回龙非的车,以上两种心愿都可以轻易达成。
此时,她双脚发软地从保时捷里爬出来,正蹲在路边大吐特吐。
一旁有几个热心的路人已经打电话告诉察警,有个家伙将车子开上全安岛、又从全安岛上滚下来,整辆车在路面上翻了两圈,正在冒白烟。
至于车里的人,那个有着一颗翠绿色脑袋的男人,正懊恼地瞪着车子低骂:“可恶,我明明是要打一档啊!怎么车子却倒退了呢?”敢情他是打错档,才会闹出这场大灾难。
已经吐得浑身无力的水姚听见他的话,直接把发给他驾照的主考官家里所有亲戚全骂了个遍。
像龙非这种低能车手,到底是怎么考上驾照的?
监理所作弊。她敢发誓,主考官八成收了龙非的好处,否则凭他这种烂技术,再考上一百年也不可能拿到驾照的。
龙非颓丧地看着可能已经完蛋大吉的车子,再瞧瞧吐得差不多的水姚,耳朵听见警车的声音,看来是有人报了警。
他要不想被吊销驾照,最好快快闪人。
于是,他拍了下她的肩。“怎么样?好点没?”
“你说呢?”她没好气的。
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这…天要下雨,娘要生儿,也不是我能作主的…”在她越瞪越利的眼神下,他不得不收回那剩下几千字的胡言
语。“不说废话了,你如果没事,咱们走吧!”
她望一眼围得密密实实的好奇群众。“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走得了?”
“当然。”这种意外他过多了,经验丰富。又是一个弯
,他打横抱起她,笔直往人群聚集处冲。“快闪、快闪,有伤患要送医救急啊!”他嘴巴一边胡乱嚷着,身子可猛得像辆装甲车,横冲直撞,直奔出人群,将赶到的察警远远甩在身后。
“喂,你这一走,那车子怎么办?”她急问。
“老周会办妥的。”他说。
“咱们出来又没告诉老周,他怎么会知道要帮你收拾善后?”
“每次我一开车出门,他后脚一定跟到。放心吧!有他在,天大的事都能搞定。”反正他手下那么多,随便找一个出来顶罪,再拿张驾照去扫,不会有事的啦!再加上他又没撞伤人。不过是撞烂自己的车,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耙情他的恶行已多不胜数,他的手下们已经很习惯只要他一开车出门,就随时准备替他擦庇股?
懊死,他的技术这么烂,居然还敢骗她坐上他的车。
“你…你你你…”她气疯了。“你这种人开车出门,对广大民众的生命财产根本是一种大巨的威胁。”
“不好意思,是你拜托我送你出门买东西的。否则我已经连续四天又三个小时没碰方向盘一下了。”不过也多亏她给他这个机会解解馋,天可怜见,他对车子的喜爱真是比山高、比海深啊!“而且我要強调一点,我从来没有因为开车而伤害到任何一个人。”
“那我呢?”今晚,她的精神和
体可是
受磨折啊!
“呃!”他想起老周的话,任何人能坐一回他的车而不疯,堪称奇人也。这么说来,今夜确实难为她了。“对不起。”
不过这也令他对她另眼相看,原本以为这女人要身材没身材、要容貌没容貌,能力普通、身手也烂,不过仗着一点小聪明做事。
现在看来,她的神经倒很
壮耐磨,再加上一些些胆识,也难怪鹰帮那些人被她耍得团团转。
可别小看这两样小东西,像他们这种在社会边缘游走的人,没有几分
神经和胆识,不消几天,人就要瘟了,还谈什么做大事、创大业的。
水姚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的道歉,本来嘛!做错事就要道歉,死不认错最讨人厌了。
“这回我原谅你,但再有下次…哼哼…”她会叫他明白地体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的真谛。
“除非你又有什么极度重要的东西要买,否则…我想我们不会再有任何同车的机会了。”他轻轻扬起
角,并放下她。
一直以来,她只注意到他变来变去的发
,毕竟,一个男人顶着一头红粉色、甚至翠绿色的头发,无论他的五官如何,谁也不会去多看他一眼。
直到这么接近地看到他的笑,她蓦然发现,这家伙长得其实很性格耶!双眉又浓又黑、鼻子高
、嘴
丰厚,虽称不上俊美无俦,但好好整理一下,应该也是个能昅引很多女
目光的帅哥。
但前提得是,他不把自己的头发染得
七八糟。
这可让她忍不住好奇了,明明长得一副好相貌,为什么要这样蹋糟呢?
“非哥,我有个问题搁在心里很久了,一直不好意思问,但是…我想,经历过刚才的危险关头,我们也算得上生死之
了,这个…可不可以请问一下,你为什么喜欢把自己的头发…我是说,你似乎对于变换发
异常爱好,有什么特别原因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一时也懵了。
龙非哪里晓得众人对于他的染发嗜好早就好奇良久,不过碍于他天使龙非的称号,谁也不敢当面提起这问题。他也就一直毫不在乎地天天改变自己的发
。
反正现在市面上暂时
染膏的颜色这么多,只要早上起
挖一管往头上一抹,就是一种新发
了。
等颜色看腻了,把脑袋埋进水里洗个两遍,又恢复原来颜色。
快速、方便、又有趣,他自然就玩上瘾了,哪有什么特别原因?
“那个…我想…”他支吾着。
“如果是不方便说出口的原因,不说也没关系。”她可还不想得罪他。
“不是的,我染发没有什么特别原因,只是…就像你们女人也常常会换口红颜色一样嘛!看腻了或者跟着流行,想换就换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昏倒。换发
居然能够跟换口红颜色拿来相提并论,除了佩服外,已经没有第二句形容词了。
“现在你还有问题吗?”他问。
她怔仲地头摇。
“那么…”他指指右手边的便利商店。“你不是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要买?”
对喔!她的卫生棉,再不买到这对女人面言是史上最伟大发明的东西,她可要出大糗了。
马上闪进店里买卫生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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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正是強盗宵小为非作歹的好时机。
当然,对于走私偷渡者而言,这样的天候也是上帝恩赐给他们成功
易的好时机。
龙非领着包含老周在內的十名兄弟,前往鹰帮准备做买卖的基隆。至于小六子,在完成老周
代的“怈密”任务后,马上被调去守大门,今晚的任务没他的分儿。
水姚当然是偷偷地跟在他们身后。
龙非的目的是想了解,为何经由鹰帮偷渡的人口数中间会产生大巨差额?
至于水姚跟踪龙非一干人的理由只有一个,她想混水摸鱼,也许好运给她捉到龙非的把柄,送
际国刑警总部,这大功绝对抵得上给她一张可以在这社会上正大光明生存的身分证。
是的,水姚也是一名偷渡客。
不同的是,她在偷渡失败被际国刑警抓住后,他们看准她机敏灵巧的天赋,便昅收她做卧底的工作。
她十六岁就开始做卧底,那时候她年纪轻,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怎么看怎么像个纯洁可爱的邻家小妹,谁能料到她却有着満肚花花肠子?
凭着外貌的优势,和那些层出不穷的小聪明,她总能顺利地完成任务。
柄际刑警总部答应她,只要她为他们干満十年的活,他们就想办法给她弄一个身份证明,随便她在地球上选择一个家国定居。
所以她为际国刑警工作,却也不是际国刑警。
这也是为什么龙非查不到她来历背景的原因。因为,她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直到今天,她已经为际国刑做了九年白工,只要再一年,她就自由了。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在曝光底下,不必担心有人问她:你是谁?
因为,连她本人也记不清原本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吧了九年的卧底,她扮过太妹、千金姐小、老大的妇情、跷家的生学…太多太多了。甚至连“水姚”这两个字,都只是她目前的代号。
至于她真正的名字,在她偷渡失败后,那种东西就已经不存在了。
但尽管偷渡令她
尝痛苦,她也不曾后悔离乡背井,远赴外地求生活。
在她的故乡,那个贫穷落后,观光客只要肯花上三、五千块美金就可以买上一个少女来玩玩的地方,她看过太多太多悲惨的故事。
她的母亲就是这样生下她和妹妹的。
如果她继续在那里待下去,也只会像母亲一样,某一天,一个有钱的观光客在路上看上她,丢个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下来,然后,她的身体就再也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钞票的主人。
运气好的话,她只是失去一片薄薄的女处膜;运气不好,也许她会染上某种疾病,或者又生下一个如她和妹妹那样的孩子,接着再等待另一个有钱人施舍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让她有办法再活下去。
她出生在一个没有未来的地方。
但偷渡让她看到了梦想。
她知道那些蛇头说的话十有八九都是胡吹瞎吹的,倘若外边真有那么多黄金捡,他们干么不去捡,还要到村里鼓动其他年轻人去?
可她还是想离开,有赌未为输。只要有机会,不管那机会是如何的渺小,她都想搏上一搏。
所以她想尽办法四处借贷,加上母亲半辈子的全部积蓄,终于帮她和妹妹筹足了两个人头费交给蛇头。
她的母亲一辈子只离开过村子一次,就是她被某个有钱观光客看中,选她当地陪那回。
他们坐船,头一回看见海,一大片蓝洋洋的,望不见尽头。
那艘船的船底镶着一大片玻璃,可以从船上窥见海底的奥妙。
母亲形容,那是她一生见过最美丽的画面。所以母亲相信,只要离开村子,外头处处是天堂。
难得水姚怀抱着理想,想出去瞧一瞧,母亲自然同意。
她们都梦想着有一天,能够拥有一艘那种船,可以一整天躺在船上欣赏海底的美景。
于是,水姚和妹妹成功上了偷渡船,前往目的地!国美。
国美在哪里?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水姚和妹妹都不知道。她们唯一晓得的是,国美比她们的故乡拥有更多的“希望”
水姚已经做好了吃苦的打算,在家乡,她原本就很能做事、涸葡吃苦。不过那里没有机会,可国美有。
她以为,只要她肯拚,终究是有机会出人头地的。
只是,一整船三、四十个偷渡客谁也没想到。船只带着他们航向的不是国美,而是地狱。
那是她一辈子再也不愿经历的噩梦。
偏偏,命运不肯放过她。
今天晚上,在基隆,她又再一次见到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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