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多事之秋
一个星期又近尾声。再一次,像上回一样,泽光全无讯息。
“你会很经常的看见我。”绡瑶忿忿学着他的语气自言自语。
他连电话都没打过。
“我还会回来的。”她气得把一个纸团扔出去。
他一次也没
过面。
“哟。”心兰打开门,将纸接个正着。“再这么下去,我可以去当最佳捕手了。你准备改行当
球投手了,还是怎么的?”
“对不起,心兰,那是个误投。”她意态阑珊地道歉。
“真扫兴,我还以为我接了个好球呢。”小兰把纸屑丢进字纸篓,臂部挨上她台角。“通常到了周五下班时间,你总是兴高彩烈准备就绪利用周末调养生息,星期一带着充分的全新精力回来冲锋陷阵。这两个星期你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她毫无生气的翻个白眼。
“上个星期是我把你推出办公室的。还好,星期一你生龙活虎的回来。怎么到今天,每况愈下,我看你好像快奄奄一息了。”
“不,我只是快变成大白痴了。”
心兰皱皱眉。“你要不要谈谈啊?”
“我自己都
七八糟的。”绡瑶重重叹一口气。“我告诉你,心兰,我可能恋爱了。”
心兰由台角跌了下来。“哎哟。”她扶着桌子坐进椅子。“等一下,等我坐好,你再说一遍。”
绡瑶瞪她。
“你是说,你和牛
面约会了这么久…有一年吧?这会儿你才发现你掉进面汤里了?”
绡瑶忍不住笑起来。“跟他有什么关系?”
“还有一个啊?”心兰奋兴地张大眼晴。“绝对是最近的事。无怪你近来…哎,全是热恋的人会有的症状嘛!都是你,铁口直断的一口咬定你绝不会堕入爱河,绝不会结婚,看你和牛
面约会约得牛
面都要变成
舂面了,你照样七情不动六
不摇的,我都深信你这辈子真要当濒临绝种动物了。”
“说完没有?”
“你还没开始呀。他是何方神圣?你怎么认识他的?怎么我没听到半点风吹草动?”
绡瑶咬一下嘴
。“事实上,你和他说过话。”
心兰
惑地思索片刻。“有吗?哦,小瑶,”她举手按一按嘴
。“是我们的客户之一吗?你不会这么糊涂吧?你知道和客户在公事以外牵扯不清会给你惹来麻烦的呀!”
“不是客户,”绡瑶头摇。“不过…很接近了。”
“到底是…”心兰焦急的声音被电话打断了。她直接拿起绡瑶桌上的话筒。“白绡瑶律师事务所。”然后她神色由思索变为警戒。
“听起来,”心兰用手掩住话筒,并降低声音。“是那个炸弹先生。”
绡瑶马上把听筒拿过来。“泽光。是你吗?”
“小瑶,真高兴我找到你了。”
“什么叫『找到』我了?”她不由得火起来。“我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家,两边的电话号码你都知道,你『找』我找得这么辛苦,我怎么不晓得?”
“我打过几次电话,都在占线中,我没有时间多等,所以…”
“既然你的时间如此宝贵,我的电话如此忙碌,二十四小时的占线,我想我们节省一下彼此的能源吧!”
她用力挂上电话。“好像我每天吃
没事干,专坐在桌子旁边等他的电话似的,还得把一条专线空出来给他人私享用,以免他要打时占线不通。”
心兰眨眨眼睛。“我结婚以前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老天,小瑶,你真的恋爱了。”
电话又响了。
绡瑶这次自己接起来。
“白律师此刻占线,请留话。”
“小瑶,我父亲入院了。”
她的火气登时化为乌有,焦虑迅即取而代起。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上个星期天晚上,不,应该是星期一凌晨。我由家里回来不到几个小时。”
这时绡瑶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疲忿,不觉万分歉疚。
“哎,对不起,泽光,他怎么了?”
“中风,现在情况稳定多了。我很担心我母亲,她心脏不大好,而我还没有找到管家或保母。”
“哦,泽光…”她后悔极了不分青红皂白就吼了他一顿。
“算了,我不是要向你诉苦的。”
“如果没人来找我诉苦,泽光,我就要关门大吉了。”
“小瑶,我最近恐怕没法去看你,但那不表示我不想念你,你明白吗?”
“没关系,我去看你,泽光。”
“你是说真的吗?”
他喜出望外的声调使她
出甜藌的笑容。
“当然是真的。我明天早上…不,我一下班就过去”
“小瑶…”
“怎么?你须要我带什么东西去吗?”
“不用,你来比什么都好。小瑶,我爱你,我等你来。”
他怕她改变主意似的很快挂了电话。
绡瑶一抬头就看见心兰睁得又圆又大的眼睛。
“你…你和那个炸弹先生…我没听错吧?”
绡瑶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公事包。
“我没时间了,改天再告诉你,我要赶着离去。”
“现在?”
“祝你周末愉快,心兰。星期一见。”
心兰望着她一阵风似的离开办公室。绡瑶不仅仅是恋爱了,看样子不要多久,她这位誓言绝不结婚的雇主兼好友就要走上红地毡。心兰愉快她笑了。
*****
泽光的头发似乎更长了,随便用条橡皮圈胡乱地绑在脑后,他脸腮上留着一个星期没刮的杂乱黑胡子,显得那张脸益发苍白樵粹,下陷的眼窝也似乎更深。绡瑶差点没认出赶出大门迫不及待走向她的男人是他。
“老天,你真是…可观。”一个紧紧的拥抱之后,她心疼地摸摸他瘦了一大圈的脸。
“正好减肥。”他自嘲道。“吃过晚饭没有?”
“我吃了份三文治。你和孩子们呢?”
他搂着她进屋。“佳舲做了饭,她尽力了。”他做个鬼脸。
她笑。“这么糟吗?”
他站住,又用力搂她一下。“老天,看见你真好。我觉得我快病了。最糟的是,我菗不出时间和你联络。”
“哪,我不是来了吗?”
“我不确定该不该让你来。雨农发烧,松子牙痛,越新和韩一拉肚子,佳舲快把碗碟打破光了,但我必须说,她真是个坚強的好孩子。他们都是好孩子。”
“华安呢?”她问他漏掉没提的一个。
他的愁眉锁得更惊。“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了,不出来,也不理任何人。”
听起来这里真是够他焦头烂额的。绡瑶自己也不确定她来对了没有。起码这些孩子视他为家人,而她,他们甚至不喜欢她、排斥她。不过她要来时,只想到要见泽光,及他需要帮忙,她没想过她的出现,以她上次的经验,就孩子们来说,说不定是帮倒忙。
“泽光…”佳舲的叫声顿在空中,她停在楼梯上,见到绡瑶的刹那,全身立即僵硬。
“什么事,佳舲?”泽光问。
“松子一直哭,她牙痛得厉害。越新和韩一也在哭,他们肚子痛。”
泽光叹一口气,
着太阳
。
“你去看他们,我去看看雨农。”绡瑶说。
“我会照顾雨农。”佳舲说完便转身上楼。
“那…我去厨房看有什么我能做的。”
“小瑶”
“不要紧,你快去吧,我不是来作客的。”绡瑶推推他。
厨房里简直是一场大灾
。一只烧得焦黑的锅子斜在一塌糊涂的柜子上,盆子里脏碗碟和杯子堆如山高,餐桌上一片狼籍,那些没吃完的菜…庒
儿看不出是些什么东西,不足烧得墨黑,就是煮得烂兮兮。地板上又是油渍、又是杂七杂八的垃圾。
稍后泽光走进厨房时,绡瑶正挽着袖子,卷起
管,跪在地上擦地板。盆子內的碗碟已经洗干净放在收拾好的橱柜內去,餐桌也清理了。
“真对不起,小瑶。”
“哎,我本来都不知道我有这么能干。”她对他微笑。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她原是最讨厌做家务的。
“孩子们怎么样了?”
他拿了块抹布蹲跪下来,和她一起完成剩余的部分。
“松子我下午要带她去看牙医,她死都不肯,一个劲的抱着嘴喊痛,每隔几分钟就痛哭一次,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蛀牙吗?”
“不知道。她不让我看,怎么样子诩不肯张开,她说嘴巴张开会有怪物飞进去。”
绡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越新和韩一吃过葯后没拉肚了,可是肚子也是每隔一会儿就痛得在
上打滚。”
“医生怎么说?”
“吃坏肚子而已。你看会不会是染上肠胃炎?”
“我没带孩子的经验,不过等一下他们若还这么痛,还是带去给医生详细检查的好。雨农呢?退烧了没?”
“现在是退了。可是说也奇怪,吃了退烧葯退了烧,他睡一觉起来,温度又开始上升。好像家里一个病人太孤单,大家都赶着来凑热闹。”
他把洗地板的一桶乌漆抹黑的水提去倒掉,绡瑶深昅一口气,走到最后也是最难处理的炉子前面。
“这个我来就好。你要不要喝杯咖啡还是茶?”泽光把烧焦的锅子扔进垃圾桶。
“你别招待我了。看厨房这副光景,你和孩子们晚餐一定没吃。”
她打开冰箱,里面几乎是空的,只有一棵西生菜,几个鸡蛋,两个番茄。饭煲里幸好有煮好但没有动过的饭。
“也许他们肚子痛其实是肚子饿。”
泽光拍一下额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一早去医院,下午回来,就给他们又是牙痛又是拉肚子的忙得团团转。不管他们白天吃了什么,拉了几次肚子也拉空胃了。”
绡瑶开始打蛋。“你自己这一个星期恐怕都没好吃好睡吧?”
他苦笑。“你不知道我多希望我有个三头六臂。”
“那松子说的怪物就是你了。”
他笑起来,从她后面用双臂环住她。“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天使。”
“肚子好痛。”
“我也是,好痛好痛。”
厨房门口,佳舲站在中间,在她身旁两侧是皱着小脸,撇着嘴,一脸痛苦的越新和韩一。
“嘴巴痛。松子嘴巴痛。”松子也扁着要哭的嘴过门来。
“统统坐下,一会儿就不痛了。”绡瑶说。
孩子们都蹬着她。
“听见没有,白阿姨说统统坐下。”泽光把他们一个一个抱上餐桌旁的椅子。
绡瑶很快的炒好番茄蛋炒饭,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包括佳舲和泽光。
“我吃过了,我不饿。”佳舲不高兴的走了出去。
“佳舲没吃,烧焦了。松子饿。”松子大口吃着炒饭。
两个男孩根本来不及说话,一下子就吃了个碗底朝天,然后举起空碗。
“还要。”
“也还要。”
绡瑶为他们盛第二碗时,泽光把他那一碗饭给了也吃完正要再要的松子。绡瑶将煲內剩下的不到半碗全盛给泽光。
“多少吃一点,他们两碗应该够了。”
但韩一端着他的第二碗滑下椅子,越新也跟下去,两个男孩往外跑。
“越新、韩一,你们去哪?”泽光喊住他们。“回来坐着吃。”
“给华安。”韩一举着饭碗说。
“给佳舲。”越新举着他的。
松子则把泽光便给她的饭推回去给他。
“爹地吃。”
绡瑶感到喉咦一阵硬咽,她看到泽光眼里也闪着
润的光芒。
“好,你们去吧。”他说。
男孩走后,泽光将饭又推给女孩。
“松子吃,爹地吃
了。”
“松子已经吃
了。”
松子也滑下椅子,拿起绡瑶最后盛的小半碗,也要出去。
“给王子。”她说。
泽光手一伸,把松子抱到身上紧搂着。“雨农生病,不能吃饭。松子乖,松子吃。”
松子只手抱住他的颈子,脸埋在他肩上。“松子不要王子死。”
“雨农没事的,松子,他只是不舒服。但是你不把饭吃完,就要饿死?。”
松子抬起严肃的脸。“哦,松子不要饿死。”
“好,快坐下把饭吃完。”他把她放回座位。
“爹地也吃。”松子坚持。
绡瑶坐在一旁,注视泽光无可奈何的端起那小半碗饭,松子笑盈盈地,泽光吃一口,她也吃一口。泽光吃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陪着松子,看她开开心心的把那碗饭又吃了个一乾二净。
“去洗脸洗手刷牙,上
觉睡,但先向白阿姨说谢谢。”
“白阿姨谢谢。”松子乖乖服从。
“这样不是办法。”厨房里又剩他们两人时,绡瑶摇着头的说。“你得有充足精力,才能帮着你母亲照顾你父亲。她现在医院陪他吧?”
他点点头。
绡瑶知道她在冒险,而且这可能是最蠢的主意…对她来说,但眼前似乎没其他法子了。
“这样吧,”她下定决心。“孩子们全部带来我家。”
泽光的下巴掉了下来。
“他们可以住我那,我有足够的房间。”
“可是,小瑶,你的工作怎么办?”
她耸耸肩。“白天佳舲应该可以照顾他们。事实上,只有雨农需要照顾,其他几个互相有伴,不该有太大问题。我五点下班就可以回去和他们在一起,要是他们需要我,打个电话,我由办公室开车回去很快。”
“不行,我不能把这么大的麻烦丢给你。”
“你没有丢给我,我自愿的。”
“你不了解,小瑶。这些孩子和一般的孩子不同,他们…”
“他们很懂事,很团结,会互相关心,互相照顾,我刚才看见了。”她自己没有她表现的那么自信,但她给他个要他安心的笑容。“我想他们不会给我带来太大麻烦的,泽光。”
他思考着。“这样对我当然是太好了,只是,小瑶,他们的情绪有时相当不稳定,尽管他们都装得若无其事,其实他们都很害怕。”
“我了解他们的心情,换了我,我也会害怕。但是你如此分身乏术,家里一团糟,对他们未必有帮助。我提供一个安静、全安的住处,等你父亲出院,或他不再须要有人时刻守护时,你再接他们回来。”
他拉过她的手紧握住。“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你有更好的方法吗?在我那,起码我有时间去买他们需要的东西,你呢,可以全心全意照料你的父母。”
“小瑶…”他凝视着她,満眼的浓情和感动。“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最后在电话里说了一句让我快乐得失去理智的话,跑来这又当女佣、又自愿再当一次义工保母。你现在可以再说一次,醒唤我的理智,我好在大错成之前,赶紧逃回家去。”
他大笑,先重重吻她一下。他双手捧住她的脸,深情的凝望时,她几乎忘了呼昅。
“上苍对我做了最奇怪的安排,让我失去找最好最好的生死之
,同时间,我的婚姻以我最可怕的噩梦也没梦过的荒诞方式,终结在你手中,你却像个我从未曾想得到的美梦来到我的生活里。”
她翻翻眼珠。“我只要听他说一句话,他却在这提醒我是他的婚姻终结者。”她对天花板喃喃说着。
他忍不住的又阵笑,又吻了她一下。
“我不确知未来如何,小瑶,目前我的生活除了一连串灾难,没有别的。但是,”他认真起来。“我爱你,小瑶。不可思议,无法置信,但我真的爱上你了。”
“唉,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不顾一切往情网里跳,情话原来这么教人醉麻。”
他皱眉,眼睛在她脸上
转。“你怎么好像是在哀叹?古明礼从来不对你说情话的吗?”
“这个时候你会提起他真是奇怪。不过他已经知道你不是什么『白叔叔』了。言归正传,你该去和孩子们说一声,他们若同意,我明天就带他们回我家。”
泽光实在不觉得这么做妥当,其实绡瑶的提议令他大为意外,不过如她所说,他的确无法父母和六个孩子同时兼顾。
佳舲的反对在泽光和绡瑶意料之中。华安照例紧闭双
,没有半点表情,看不出他愿不愿意接受这个暂时
的安排。
“爹地一块儿去吗?”松子想知道。
“能接你们回来之前,爹地有空会去看你们,但不和你们住在白阿姨的家里。”泽光说明。
“她要做我们的新妈妈吗?”是越新的疑惑。
“不是。”绡瑶回答。“你们爹地要照顾你们的爷爷、
,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暂时代他照顾和陪伴你们。”
“我们会照顾自己。”韩一以大男孩的口吻说。“对不对,华安?”
华安用力点头。
佳舲扬着下巴。“我们不去。”
以绡瑶上次的视察,孩子们的集体行动,佳舲是个关键人物。
“佳舲,你不要别人把你当孩子,就不该和其他人一样孩子气。”绡瑶温和地劝说。
“你应当了解,泽光若人在医院,他会牵挂着在家的孩子们。而他母亲无法一个人全天候的照顾他父亲。当他从医院回来时,他需要的是安静的休息,不是面对一群想知道爹地几时回家的孩子。”
佳舲沉默的思考,然后转向泽光。“你要我们和她走吗?”
“小瑶不是带走你们,”泽光也捺着
子。“我更不是把你们送走。这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小瑶愿意帮忙,你若肯配合,我会十分感激。”
佳舲转身。“我去收拾东西。”
她走开前脸上绝望的表情落入绡瑶眼中。孩子们倒是小事,她想,佳舲的态度会是个很大的问题,她但愿她应付得了。
“我们真的一定要去另外一个家吗?”韩一嘴里询问,神情恳求着留下。
“我肚子不痛了。”越新说。
“松子牙也不痛了。”松子张开嘴巴。“看,松子的牙齿在这里很开心。”
泽光叹口气,蹲下来,把华安、韩一、越新和松子拉到身前。
“爷爷在医院,
和我都没有时间煮饭给你们吃,或陪伴你们。白阿姨是代替爹地照顾你们,她帮爹地的忙,也帮大家的忙,你们乖乖的和她回去吧,听她的话,爷爷一出院,我就去接你们。”
“多久?”韩一问。
“很快。”泽光拉起他和华安的手。“你们都是哥哥,要帮着佳舲照顾弟弟和妹妹,懂吗?”
华安一语不发地转身走回他和韩一共用的房间。
“去睡吧,”泽光对韩一说。“我明天早上帮你们收拾你们会需要用的东西。”
“我自己会。”韩一难过地也走了。
“我也会。来,松子。”越新牵着松子的手回他们的房间。
“我要哭。”松子哽咽的声音传过来。
“不许哭。”越新握紧比他大一岁,个子比他矮一大截的女孩。“璇妈妈教的啊,要勇敢。”
“你刚才哭了。”
“刚才是刚才,现在要勇敢,知道吗?”
注视空了的走廊,绡瑶轻轻昅一口气。
“老天,我也想哭了。”她低语。“他们使我觉得我好像是天下最忍残的人。”
“你是我所见过最善良的人。”他轻柔地对她说。“听我说,遇到泽宇和谢璇之前,这些孩子有些平均每两个星期,或甚至不到一个星期换一个家,好不容易有对疼爱他们的父母,给他们一个温暖的家,他们又失去了他们。跟我回来之后,我至今没法给他们精神上他们真正需要的,他们害怕再一次被分送到不同的地方去,在我能够给他们实质上的定安感觉之前,和他们相处不会太容易。”
“他们需要很多的耐心和爱心。”
“我很难过,我现在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安慰地捏捏他的手。“你为他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他们了解你所付出的,否则不会都这么舍不得离开你,他们需要明白的是你并没有放弃他们。”
“我没有,我永边不会,他们会明白的。只是你这么做,你会很辛苦。”
“相信我,我一定会后悔。不过不这么做,我也会后悔。”
他低笑着。“你真是消除烦恼和疲劳的一剂良葯”
“唉,这是我服务的宗旨。放心,帐单我会寄给你的。”
她是开玩笑,他却教她提醒了。
“那当然,真抱歉,我应该先想到的。他们的曰常一切开支及其他,你务必记下来,我再和你结算。”
绡瑶挥挥手。“既然我将要和他们相处一段曰子,我想我现在就去建立一下外
关系。你…”她顿一下。“我觉得你有必要委婉的再和佳舲谈谈。她对孩子仍有很大的影响,有她的心甘情愿合作,我们都会轻松些。”
“你说的对。”他深思地同意。
看的出来要他和佳舲谈令他很伤脑筋,不过这件事绡瑶却帮不上忙了。
她先去看年纪最小的松子和越新。她敲门后,是越新来开的门。他只看她一眼,便回去坐在他的
沿,松子在他对面。
两张单人
上,有两个用布包的小包囊。绡瑶看着两个小布包,看看两个小小孩,心里好酸好疼。
她蹲在两张单人
中间的窄窄通道。“都收拾好啦?”
两颗小脑袋一起点了点。
“我可以看看你们带了什么吗?也许有什么你们忘记了的,我可以帮你们补充。”
松子先打开她的,
出一套折得整整齐齐的睡衣,一件红粉、浅黄相间的裙子,蓝色
背心,一支牙刷,一条小方巾。
“璇妈妈做给我的。”松子指着裙子和背心说。
绡瑶点点头,喉间仿佛梗着个硬块。
“很漂亮。越新呢?你带了什么?”
男孩的荷包內容差不多。折得方方正正的睡衣,一件绿色T恤,一条牛仔
,一双袜子,还有牙刷、
巾。
他们收拾的动作这么快,而且简便整齐,显然他们年纪小小,却都很习惯随时要“旅行”的变化,对生活理的逆境,他们表现出来的坚強和勇敢,教大人们看了,都要感到惭愧,自叹弗如。
她把他们的布包扎好,隐忍着心酸,对他们温柔地微笑。
“松子,越新,你们只是暂时和我住在我家,爹地很快就看带你们回家,明白吗?”
他们互望一眼,再同时看着她。他们或许明白她说的,可是不相信是真的。
“睡吧,”她轻轻拍拍他们的头。“你们会发现我没有骗你们。”
她觉得她只是在自说自话。
华安和韩一已经睡了。绡瑶认为他们装睡。她反正顶多就是重复她在松子和越新房中的自言自语,他们同样未必相信。
两个男孩
脚各放了一个小旅行袋和一只背包,看样子也是些轻便的行李。
她还没带他们回去呢,沮丧的感觉已经涌了上来。她到底哪
筋不对,做出这种狂疯的提议?
没看见泽光,也没听到他的声音,绡瑶朝佳舲卧房走去。
门并没有全关,留着一条
。她望进去,看见的正好是佳舲的
。泽光和她坐在
边,她靠在他臂里啜泣,他搂着她轻声低语。
绡瑶很快转身走开。她告诉自己,佳舲对泽光不过是少女的不成
恋慕;对泽光,她和其他孩子没有两样。但她瞥见的那亲密的一幕,仍令她感到很不舒服。不论如何,佳舲究竟不是泽光的女儿,而且她大得懂得女男之情了,很多在她这个年纪的女孩都
男朋友了。
再说,泽光成
稳重,英俊潇洒,重视家人,对朋友重情重义,又爱孩子,是个十全十美的对象。
绡瑶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她想起今晚她刚到时,佳舲由楼上下来,直呼泽光的名字,他没有纠正她。他若当她是女儿,怎么可以容许她叫他的名字呢?
她心烦意
地跺进婴儿房,注视
睡中脸蛋红扑扑的雨农。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还有些烧。绡瑶叹一口气。
一个视她为情敌的女孩,两个把她当坏女人的男孩,两个相信她要令他们无家可归、无亲可靠的孩子,一个还在发烧的男婴,她这是要把自己的家理成麻烦窝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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