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周六,子归穿上棉衣,将自己从上到下包了个严实,手中抱着个大大的纸袋,直奔公车站。
她得快点儿,上午十点半验货,不知道货主是不是満意,想到这儿,子归笑了笑,她这点儿自信还是有的,自己的十字绣就没有给退回来过。不是她吹牛,每件十字绣她都是当成艺术品一样对待的。这次的货主说是给一位九十多岁的婆婆祝寿用,子归可是倾注了十二分的心血。上好的红色绣布上绣着“天下第一福”就是康熙帝为孝庄太后“请福续寿”所题的福字。一个字绣了一个多月,可见下的不是一般的功夫。
凤雅居…雅气十足的名字,一家十字绣会员店,这里来的可都是有钱人,她们闲着无事时来这里喝喝咖啡,吃些甜品,有兴致就绣一绣十字绣。其实也没有几个人真的绣得完一幅完整的作品,通常都是教师补绣完的。子归就是这里的一个兼职教师,这里的工资比图书馆里的多一倍还不止,反正这也是她的爱好,别人又有需要,重要的是又有钱拿,她于子归何乐而不为呢?
“呼呼,好冷。”子归
着冻得有些发红的双手,急急地问安宁“来了没有?”
安宁…凤雅居的老板,一个二十六岁的女孩子,她笑着说:“别急了,说是这一周都没有时间了。”
“啊?害得我急匆匆地赶来!真是的,有钱很了不起吗?”
“喂,你对有钱人有歧视哦。”安宁笑着道。
“不是吗,要是他们来了我不来,就是另一回事了吧!”她真的很不満,今天是周六啊,天这么冷,要不是他们急急地要,她一定窝在被窝里看书。
“好了、好了,话都还没有讲完你就这样了,我要是讲完了,你还不得炸爆?”
“还有什么呀?”
“他们说最好把东西送过去让他们看一看,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不行也还来得及换。”安宁小心地说完,等着她爆发。
子归什么都好,
情也好,做事也有耐心,对人也有爱心,不过就是对有钱人有点儿…不是有点儿,是有很大的不満。安宁真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有钱的家伙得罪了她,让她把天下有钱的人都烦进去了。
子归好像还没有消化安宁说的话,怔怔地看着安宁。
“哎,你没什么吧,怎么了?”安宁推了推子归。
“呃,怎么了?什么怎么了?他们是欺人太甚,他们不満意,姐小我还不伺候呢!字我是绣完了,爱要不要,亏得我那样的用心,也不知是谁要送礼。当绣这个很是容易的吗?要,就是这个字,不要就算了!”
“好了,好了。”嘿嘿,有这样的反应才是于子归“我啊,趁机把价格也要得高了,一幅你就能得五千,可是天价了,要不是对方有钱,哪有这便宜占?去啦,咱们也不是没有送过货呢,有钱干吗不赚呀,钱又不咬手。再说,我觉得你的这个字好得很,他们一定会満意的,一定的。”
听了安宁的话,她也觉得有道理,她现在正需要钱呢,不是吗?
“好吧,看在钱的面子上,我去啦。”雨过天晴,子归就是这点好,不好的心情转眼就走了,她很会安慰自己“在哪呀,好走吗?”
“易讯大厦啦!”
“呃,那里?”子归不由得想起一个月前的那件事,当时的不愉快已经没有了,再说她也拿了人家的钱了。
“易讯大厦啊!你去过?”
“没有,听你说过!你不是说他们的老总是钻石王老五吗!”
“就是,就是,那个衣君
又高大,又英俊哦。”安宁有渐入梦境的迹像。
哪有?高大是真的,英俊?那就不知道啦,子归觉得他
普通的,没看出英俊来。
“嘿,又做白曰梦啊!醒醒啦!人家和你门不当户不对,醒醒吧,你!”
“讨厌啦,都知道是做梦干吗点破?你啊,一点儿也不可爱,看谁会娶你!”
“又嘴不对心了吧,你前几天不是还说谁娶到我是福气吗?今天我就没人要了。这行情变得还真是快啊!”子归拿安宁消遣。
“好了,说不过你,下午六点半,易讯大厦二十三楼总裁室。”
“安宁,不是我抱怨啊,六点,天都大黑了,再说天这么冷…”
“我知道,可是他们白天要开会,所以只能是晚上,你就辛苦点儿吧。”
“你就只知道说,我一个人去很危险啦!”
“不会、不会,那个大厦保安很好的。”然后她一幅发现新陆大的样子“啊?你不是担心那个老总吧?不会啦,我至少还是个土财主,你啊,就是灶房丫头,他看不上你的啦,担心个什么劲呀!”
“你找打啊!”两个小女人笑笑打打地往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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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次看表,呃,时间过得好慢哦,还有一个小时呢。
子归坐在距易讯大厦不远的一家快餐店里。一个汉堡和一杯可乐下肚已经
了,要不是还要到这儿来,现在她一定在吃热呼呼的牛
面呢。
当子归抱着大大的纸袋冲进易讯大厦的时候让人给拦了下来“对不起姐小,我们白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请您明天再来吧。”
“是你们总裁找我来的。”
“啊?”那保安的脸上明显写着不信。
又是以貌取人吧。难道这大厦里出入的都是俊男女美吗?不会吧,这不是公司吗?又不是选秀场。虽说她只算得上清秀,今天的穿着也很休闲,可…算了,她和保安闹什么气呀,这是人家的职责嘛。
“要不,你给通告一下吧,就说是凤雅居的来送样品,好吗?麻烦了。”
“好的,您稍等。”看到她这样的客气,保安倒有点儿难为情了。
片刻之后“二十三楼总裁室,姐小您请。”上电梯前,保安客气地说。
子归总是不习惯电梯起动时的感觉,心慌慌的,就是嘛,为什么盖这样高的楼呢?虽说现在人口是越来越多了,可是也不至于一盖就是二三十层吧?
“叮叮…”二十三楼到了。
子归出了电梯就看到了总裁室。
敲门,敲门,再敲门“怎么没有人吗?”她也没有耽搁很久呀,就是上电梯前解决了点个人问题,可是里外不过十分钟,他就等不及走了?
“不会,保安给他打电话了。不说话,我可就进去了。”子归轻轻地推开门,往里面探头一看,然后就笑了起来。他睡着了,天,这叫不叫有缘,她看过他两回,两回他都是睡着的。
咳一下,咳两下。他没有反应,看样子是真的睡着了。
来到大办公桌前,看清了他的容貌,他似乎睡得很安稳,真是服了,十分钟就可以睡到这程度。现在和上次看到的他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次的脸色倒好了很多。唉,说到脸色,容她难过一会儿吧。她于子归倒是不黑,可也不白,就是黄啦,所以每次看到别人,尤其是别的男生白白的脸她就会生气,难道不是嘛,她一个女生都没有那样好的脸色,臭男生要那样好的脸色做什么?现在她就是这样想的。
用力地敲敲他的办公桌“衣先生,衣先生!”子归喊得很大声,现在已经六点四十多了,她还要赶公车呢,所以要尽快处理完绣画的事。
“啊?”猛地睁开眼,衣君
看到的是一个有点儿怒气的大娃娃。真的,初次见面,她给他的印像就是一个大娃娃。
“你是?”衣君
的心里其实已猜出了八九不离十了。
“凤雅居的于子归。你好,衣先生。”
“你好!于姐小。”衣君
站起来握住她伸来的手,好凉的手!
呃,原来他这么高呀!看到站起来的衣君
,这是子归的第一个念头。他的手好暖和啊,这是第二个念头。
“不好意思,刚刚…”君
想到自己竟然睡着了,他真的很累,这两个多月几乎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现在项目刚入进了轨道,他需要放松一下。
“没关系。”子归打断他的话,她只想快些做完自己应该做的事“你要的绣画我带来了,你看一下。”
说完,她戴上眼镜,从大纸袋子里拿出了红布。展开来,衣君
第一个感觉就是満意,真的,大红色的绣布上是一个大大的黑色福字,若是问手工好坏他说不出来,可是这字他觉得很好,很大气。
“真是不错,看来到凤雅居是对的。”他向她展开一个笑容。
“谢谢,如果没有什么问题,那么我回去将它装在画框中行吗?”
君
皱了皱眉“呃…你知道我是给人祝寿用的,我原以为会是一个寿字。”
“我知道,不过这个福字可是有来头的啊!”“是吗?”
“这个福字是公元一六七三年康熙帝为其祖母孝庄太后‘请福续寿’所题,民间称为天赐,由天子代请,其间暗含‘多子、多田、多才、多寿、多福’。这个‘福’将数个字合为一体却
畅自然,更为珍稀的是,这也是世上惟一一个将‘福’、‘寿’合为一体的‘福’字,又称‘长寿福’。据说这康熙墨宝的‘福’字碑,现在在京北的恭王府里呢!”
君
微笑着看她侃侃而谈,这个女孩很不一样,他身边的女孩子多是娇声嗲气的,就连他的秘书也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这样自然过。
“所以,我觉得这个字比一个单一的寿字更好,你觉得呢?”
“嗯,听你一说也觉得是这样了。”
子归在心里暗暗得意“那么我们来商量一下怎么装饰一下它吧!”
“不急,你讲的这个福字很有意思,再多给我讲点儿,送人的时候我也好多讲讲。”他很喜欢听她讲话,虽然他很累,也很困,不过,他很想听听她讲话。他是易讯的老总衣君
,要什么没有,现在却在这里要求一个像娃娃的女孩子讲故事,讲出去一定没有人相信吧?
“哦,这样啊,那让我想想啊。对了,‘天下第一福’中蕴蔵了极为丰富的吉祥福佑的內涵与传承:据说年老体衰的孝庄太后因此‘福’得以‘续寿’,以75岁高龄,相当于今天的百岁善终;康熙帝自身亦‘送福得福’,有子数十,应了‘多子’之兆,收复湾台、雅克萨、平葛尔丹,开疆拓土,应‘多田’之瑞,其人‘多寿’,与其孙儿乾隆镑执政逾60余年…呃,你这里好热啊!”不知是讲的太
昂还是这里真的很热,反正子归觉得口干舌燥,脸也发烫。
“啊,是吧,你穿的太多了。你的大衣很可爱。喝杯水吧!”君欢笑着递了一杯水给她。
虚伪,分明是在笑我的大衣,还说很可爱!心里是这样想的,她嘴上说的却不是这些:“不喝了,上来之前我喝了三杯可乐了!”
“呃?”君
不解地挑了挑眉。
“我四点多就来了。”她忍不住抱怨“把大衣脫了你不在意吧?”
“当然不!”君
看着她,这是一个很好玩的女孩子,和他所
识的女孩子都不太一样。
子归解了围巾,脫下大衣,坐回到椅子上继续说着:“好了,我们再讲。在民间拆字,称‘福’为‘衣禄全、一口田’,康乾盛世,仁政百年,天下万民由‘一口田’之盼,到安享‘多田’,更有‘多子、多才、多寿’之福,故而,民间又将此‘福’称为‘万民之福’、‘天下第一民福’。乾隆年间,‘天下第一福’不翼而飞,三百年后,又在恭王府里横空出世,呵呵,神奇吧?”
“是啊!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知识的?”
“网上、书上、电视上,没一定的。我们商量一下怎么装饰吧。你们有钱人的要求总是很高的。你出了好的价钱,我们当然也要服务好。”
还真是直率,君欢笑了笑“你先说说吧,我没什么经验。”
“那好,你看这样…”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不再改了?我回去可就做了!”
“好,就这样定了,不过这么晚了你还要再工作?”
“呃?”她抬手一看“啊!快九点了!”
她跳起来,手忙脚
地收拾起东西“不行,不行,我得快走了,要是赶不上最后一趟公车就惨了!”
看到她的剧烈反应,他吓了一跳,等弄明白了,他不噤笑出声来“别担心,于姐小,我会送你回去的。”
“不用,不用,可能还来得及。”说这话时,她已经在穿大衣了。
真的和别的女孩子不同,她们都是盼望让他送的,不过,送女士回家也是最基本的礼貌了。
“别客气,我也下班了,再说你也是因为我才这样晚归的,送你是应该的,别让我失了风度吧。”
“这样啊?”子归挠了挠头发“好吧,不过你可别开车睡着哦!”她想起他们的初遇。
“什么?”衣君
不解地问道。
“啊?”对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是她救的他“没什么,开个玩笑罢了。”
就在她专心系好围巾的时候听到一声很痛苦地闷哼,声音不大,好像事发突然,但却竭力忍着。她抬头看到他隐到了桌子底下,似乎弓下了
。
“怎么了?…你没事吧?”
“哦…等…一下…”听他的声音有点儿不对,子归绕到桌后。看到他还是坐在椅子上,不过半哈着
,双手捂着左膝盖。
“腿疼?”
“…”他似乎疼的厉害,连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样?很严重吗?上医院吧?”
他一再地头摇。
必节炎吧?这年头人们太注意形象了,所以得这病的人很多啊。她心里猜着,忽地想起这段时间自己赶绣品,所以肩很不舒服,买了几帖风
膏,好像还剩了一帖在包里。
“要不你试试这个吧?”她翻出风
膏,递到他的面前。
这会儿他好像不似刚才那样的疼了,他抬头看了一下说:“这是什么?”
“风
膏呀!
好用的。”看着他困惑的表情,她忽然觉得好笑“你没用过?你不是关节炎吗?”
“是,不过我还真没用过这个。我都是用消炎葯、止痛葯。”
“那你试试吧,
好用的,这可是中医的治疗方法!”说着,她把葯递给了他。
衣君
拿着葯还真不知道要如何用,中医他是知道的,不过中葯他可就没用过了。
“快点儿啦,你不疼了吗?把葯膏贴到疼的地方就行了。”看他笨手笨脚不知如何做的样子,她一手拿回膏葯,将两贴葯都给他贴上了,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条很薄的羊
,哪有不腿疼的。
“好像好点儿了吧。有点儿凉丝丝的感觉,这是什么味?”
“有这感觉就对了,什么味?是麝香的味儿,不喜欢?”
“也不是。”衣君
试着站起来,动了动腿“真的比刚才好多了,谢谢你。”
“别客气,我刚好有罢了,你应该到医院去看看才对。”
“不用,以前看过了,都是一样的答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阴天下雨什么的就难受了。”
“也是,你找的一定是专家!不过上次也真夸张,你都没事了还组织了个专家汇诊。”她小声地嘀咕着。
“什么?”
“啊?没什么,你不疼了?那送我回家吧。”
“你这是什么车?”她坐在温暖的车里,四周飘
着轻扬的音乐,还有古龙水的味道。
“保时捷。”
保时捷,好像是很有名气、很贵、很好的车!
“你的车很漂亮哦,那我给你讲个保时捷的笑话吧。”可不能让他睡着了,她的小命是很重要的。
“好啊。”
“话说在一次计算机展览会上,比尔·盖兹发表演讲,比较了计算机工业和汽车工业,他说:‘如果保时捷保持与计算机工业的同步发展速度,那我们就可以驾驶价值25美元的小车以11000英里时速行驶,并且油耗只有1加仑/千英里。’
后来保时捷发言人对此作出了回应,说新型保时捷跑车有如下特征:
第一。每次公路的斑马线重刷时,你得重买一部新的保时捷。
第二。你的保时捷不时地会在公路上不因任何原因而熄火,你须接受重新启动。
第三。行驶时你的车会经常停下、出错,而你只能重新安装发动机。
第四。每次只能有一名乘客,除非你买了‘保时捷NT’。
第五。对所有的人新座位都是一个统一寸尺的按钮,除非你会摆弄注册表。
第六。气袋全安系统在你撞车之前会先问‘你确信吗?’”
“哈哈…哈哈”他笑了起来,这样真心、开心的笑,他很久都没有尝试过了,这个有趣的小女人。
“哇,你怎么笑成这样子?你很少听笑话吗?我讲给安宁听,她都没有什么反应。”
“是吗…不知道…也许你说的对吧…反正我觉得很好笑。”他笑得说话都不连贯了。
“你知道费迪南·保时捷吧?有人评价,在汽车发展史上,他是最为杰出的汽车设计大师之一。”
“你知道的好多呀!你很喜欢汽车吗?我以为女孩子都喜欢珠宝。”
“我不喜欢汽车,我认识的车有限,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保时捷呢!知道这些,可能和我的工作有关吧?”
“工作?你的工作不是…”
“绣女?不是,这是兼职,我是一个图书馆员。据说在国外是很高尚的职业呢,在这里不行啦。”
“图书馆员?我觉得是个很好的职业,我就很羡慕你。”
“羡慕我?有钱人都像你这样虚伪吗?”
“怎么?”
“不是吗?羡慕我什么?如果让你像我这样为了几千元在冬天等两个小时与人见一面;每个月的生活都
打细算,为了让自己有一点儿存款,总是买过季的服衣留到以后穿;朋友聚会都是到家里自己做来吃,也是因为这样省钱;吃着7元一碗的牛
面,还觉得自己有点儿奢侈;别人住着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而你在为30不到平米的房子与房主为了三百元的房租磨嘴皮子,你还会觉得羡慕?”
听了这些话,君
觉得很震动,不过,她说的都是实话,但是这些实话却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他也很委屈,他没有像她说的那样,他也有苦,有累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
“哦。”天啊,她都说了什么了?这是怎么啦?子归叹了口气,她就是这样,心中想着什么,嘴里就说了出来“不,要说对不起的是我,对有钱的人我总是很…很反感。说了也不怕你生气,我不喜欢有钱的人。其实我也知道他们也不容易,不过,唉…我就是不喜欢他们。”
“…”面对这样直接的她,他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安宁常说不知是哪个有钱人得罪了我,让我恨天下的有钱人。其实没有,我还真不认得什么有钱人。也不对,安宁家里就很有钱,不过她只能算是土财主,大资本家吗,我就认识你一个了。”
这话一下就逗乐了他“我?我是资本家吗?这帽子好重,可别给人听到。呵呵…”二度的相遇,给他们彼此留下了很好的印像,不过,他们谁也没有看到自己脚上的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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