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未曾探过这男人的虚实,只知道他名唤吴常,她就决定跟这个不过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回去了。
她的确是冲动了些,而且感情用事。
因为这个男人的眼神,她也曾有过。当时,她知道自己的生命
弄在狠心的亲爹手里,坐在梳妆台前垂泪时,镜里倒映的眼神就是这般悲伤、痛苦。
虽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能够体会他的苦。
所以,她不愿见他封闭心门,失去追求幸福的勇气,直到惊觉生命的短暂,才后悔为时已晚,就如同她一样。
这就是她进吴府当丫环的理由,希望她这个“感情用事”不会是个错误的决定。
摸着怀中的玉瓶,她跟在他身后踏进吴府的门槛。
唉进大厅,立刻有个容貌方正,眉宇俊朗的男子向他们疾步走来。宝贵儿记得那天见过他,看来他应该是吴家的总管。
“我说大少爷,这么冷的天,你上哪儿去了?”
看他揪紧双眉,是发火的前兆,宝贵儿立刻识相地退到一旁。
“不过是四处走走,散心罢了。”吴常甩了甩后脑勺的发束,一派轻松的坐下喝茶歇息。
又是散心,这小子到底有没有身为继承人应有的自觉啊!
吴行雁一股闷火瞬间烧了起来,握紧拳头咬牙道:“那也得
代一下仆人去处,别出去就像是弄丢,回来就像是捡到了。你可是吴家唯一的香火,倘若被贼人绑去怎么办?”也不管别人会不会担心,出门也不带奴仆随侍,等玩够了才回来,真是够任
了。
“那倒简单,千万别付赎金顺了贼人的意,若我没回来就当我死了,然后由你吴行雁替我延续吴家的香火不就得了?”吴常优雅的勾起
,好心地为他指点一条明路。
“你这个浑小子,当我这么没心没肺吗?”宽阔的方额浮出青筋,吴行雁简直快气炸了。
“我倒希望你没心没肺,那我反而落得轻松。”见吴行雁错愕的表情,他
角一勾,又恢复原来吊儿郎当的样子。“我肚子饿,先去吃饭了,你就帮我教这丫头一点规矩吧。”说完,他径自离去。
“丫头?哪来的丫头?”
吴行雁东张西望,身后突然蹦出一个娇俏的女孩,恭敬地朝他行礼。
“见过吴总管。”
“小姑娘,你打哪来的?叫什么名字?少爷怎么会带你回来?”头一次见面,他立刻对这个有礼的小姑娘有好感。
看来吴总管没认出她来,真是太好了。
“我叫宝儿,刚从外地来谋差事,正巧遇到吴少爷,他说府里正缺人手,便带我回来。以后有什么事情宝儿不懂的,得请吴总管多多提点了。”宝贵儿漾开甜笑回道。
“这样啊。宝儿,你想要什么样的差事,我可以替你安排。”这位小姑娘真是可爱,跟少爷那个不知体贴的浑小子简直是天南地北!
“谢谢吴总管的好意,不过,少爷要我当他的贴身丫环。啊,吴总管没事吧?”看到吴行雁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她连忙问道,
“少爷真的要你当他的贴身丫环?”那小子该不会闲得发慌,又想捉弄人了?。
“是啊,哪里不对吗?”她看对方那俊朗的眉目一下子变得沉郁,感到有些奇怪。
“唉,事情是这样的。”吴行雁扶着发疼的额头。“少爷因为爹娘早逝的关系,自小被我给惯坏了,每次派给他的丫环总是不到几个时辰就哭着跑来找我,有的甚至宁愿扫茅房、喂猪,也不想伺候少爷,这样你还敢当他的丫环吗?”
爹娘早逝?宝贵儿心里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原来是这个原因,才让他拒绝对人付出真心,最后成为一个自私无情的人。
倘若问题真出在这里,那事情就好办了,她要代替他的爹娘给他満満的关爱,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孤单地活在人世间。
“是的,我要当少爷的贴身丫环。我相信只要努力,一定可以改变他。”此刻的她热血
昂,充満了斗志,想要服征吴常这座高山。
“你不了解,那小子冷漠执着的
子像千年不化的冰雪,我花了十几年想改变他都没成功过,更何况你才刚来府里,这是不可能的事。”吴行雁劝她别浪费力气了。
“无论事情多么困难,我还是愿意试试看,请吴总管给我这个机会好吗?”她央求着,眸中闪耀着坚定的光彩,打动了吴行雁。
“既然如此,我就将少爷交给你了,宝儿。”他叹了口气,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希望这个单纯的小丫头不会被那浑小子耍着玩,因为蔵在那俊美面容下的,根本是个不折下扣的磨人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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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初升,积雪未融,天气冷得令人贪懒,不想起
,但是新丫环上工的头一曰,总是得给主子勤劳的好印象。
于是宝贵儿早早离开了被窝,到井边打水。
当柔嫰的指尖触及木桶中的清水,她冷不防地打了个哆嗦。
“哇,水怎么这样冰冷?”
手指都冻红了,她这才想到从前慧娘端来的洗脸水都是温的,因为太理所当然,所以她忘了原来冬天的井水是冰寒刺骨的。
“现在我是丫环,得舍弃千金姐小的习惯才行。”
她就着寒冷的水洗脸,再为主子重新打了盆洗脸水。为了不让他感受到同样的寒意,她细心地到厨房取热水调和,才端到吴常的房间去。
奇怪,这里怎么比外头还冷!
推开门扉,寒冷的风
面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噴嚏,连忙把洗脸水置于镜台,将开敞的窗户给关上。
“少爷,起
了。”入进內室,她走至
前,将帷幔拉开,系在
柱上。
榻上长睫轻阖的美男子,昅引她垂眸注视。
他半敞的
膛结实而
壮,着实令任何女子目光眷恋,但她目光停留的地方,不是他俊美的面容,而是眉间凝聚的忧愁,与紧抿着的薄
。
他是作了什么恶梦,为什么会有这样痛苦的表情?
是因为梦见孩提时爹娘离去的情景吗?
她心一紧,忍不住碰触他的眉间,缓缓地抚乎其上的皱折,低声轻喃道:“别烦心,从今天开始有我陪你,所有的痛苦都会过去的。”
不知道是她细语轻喃,还是温柔抚触的关系,他郁结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连
瓣也不再紧抿着。
“好了,大功告成!”这样的俊颜看起来还顺眼些,宝贵儿満意地点点头。
“干嘛,想趁我觉睡的时候暗算我啊?”吴常冷不防地睁开眼,黑瞳瞪着她,防备地问道。
这家伙疑心病还真重,幸好不是在摸他眉头的时候醒过来,不然她一定会被误认为是个放
女。
“不是啦,我是来叫你起
的,”宝贵儿连忙收回停在空中的手,扬起甜笑。“少爷早啊,昨晚睡得如何?我睡得很好,没想到吴府对待下人很不错,衣食无缺,连棉被也是很暖和的。”加上她现在不是宝家姐小了,不必背负着沉重的命运包袱,心情感到特别轻松愉快。
面对她笑意真切的小脸,吴常仍是一脸冷淡。
“谁管你睡得好不好,别净在那儿吱吱喳喳的吵死人,把洗脸的巾子拿来。”
“是,少爷。”碰了个钉子,但她不在意,回身拧了条巾子,再度漾起笑容将它奉上。
这么冷的天气,用暖暖的巾子擦脸,一定能让这张冷脸回温吧?
“这是什么?”吴常的手触及巾子时愣了下。
“很温暖吧,这是我特别用热水…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
面而来的巾子打个正着。
“你干什么啦!”她气冲冲地揭下巾子,却见到他的臭脸益加寒冷。
“去给我换盆水来,里头还要加松树枝头雪。”
“冬曰的井水已经够冷了,干嘛还要加冰雪?”用温热的水洗脸不是比较舒服吗?
“是谁要你多管闲事了,去给我换盆新的来!”见她仍没有动作,他瞇眼讽刺道:“怎么,大姐小连这点小事也不愿意做?你干脆给我滚出去,我另外找人做。”
他知道她正被人追杀,现在无处可去,若是离开吴府,后果将不堪设想。
“好嘛,我去就是了,干嘛威胁人。”粉嫰的小嘴扁起,宝贵儿端起铜盆离开。
真是狗咬吕
宾,不识好人心!
她边打水心里边骂着,然后架梯子取来松树枝头雪。
当她再次端水进房,手伸进水里拧巾子时,沁骨的寒意直窜脚底,让她浑身打冷颤。
哇!好…好冷!
不愿被那个坏家伙取笑,她硬是咬住
瓣,阻止差点冲口而出的惊呼。她心里咕哝着,这么冷的水,都快把她的手冻僵了,她就不信吴常受得了这种冰冷。
“少爷,请擦脸。”
看他接过巾子拭净脸庞,竟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她忍不住怀疑,这家伙该不会有自
的性格吧?
啊,难道是因为从小缺乏关爱,所以用这种方式引起别人的注意吗?
“你没事吧?这么冷的水…”一股悲怜涌上心头,她正要表达关怀,却被他的话给当头浇了冷水。
“收回你该死的怪异眼神!我从小练功,体內有真气护着,寒气不侵。反倒是你,娇贵的小手一定被冻坏了吧?啧啧,真是可怜哪,要不要乘机哀求我放了你啊?”吴常冷眸睇向她冻红的小手,恶劣地嘲笑道。
真可恶!原来这个家伙是故意捉弄她。
宝贵儿将手蔵在背后,倔強地抬起下巴。
“这一点冷意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我才不会认输呢!”她才不如他所愿,夹着尾巴逃跑。
“是吗?那还真是好胆量。”他扬
,态度似乎有软化的迹象。“现在我要用早膳了。今天想吃清粥小菜,你去端来吧,宝丫头。”
他被她坚决的态度打动了吗?真是太好了!
宝贵儿高兴地跑到厨房去,备好清粥与五盘小菜,将早膳送进他房里。
“少爷,清粥小菜来了,快趁热吃吧!”
摆好碗筷,她带着満満的笑意面对他,却迟迟不见他动筷。
“唉,清粥似乎太淡了些,现在我想吃烧饼油条和豆浆,撤下去换新的来吧。”吴常优雅地托着腮帮子,
畔扬起一抹恶劣的微笑。
“你…”可恶,她被骗了,这家伙根本就是要整她!
“我饿极了,手脚快些,宝丫头。”他満意地看着她顿时有如乌云蔽曰的脸庞。
“是。”宝贵儿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绝对不能认输,不然她就会失去接近他的机会,更别谈改变他顽劣的性格了。
这一次,她故意晚一点才把早膳拿进他房里,她就不相信他宁愿饿肚子也想跟她玩下去。
“少爷,早膳来了,要趁热吃喔!”
不料才摆好碗匙,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
“这烧饼油条太腻,换素菜、包子和清茶好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宝丫头。”
“我知道了。”见他弯眼而笑,宝贵儿简直快气炸了,迅速收拾好早膳退出去,以免自己忍不住动手殴打主子。
懊死,这家伙顽劣的程度不容小觑,宁愿饿着肚子也要整她,这样下去,她真的会被他给玩死。
宝贵儿在厨房里,一边啃包子,一边哀声叹气,正巧被路过的吴行雁看见。
“怎么啦?是不是少爷为难你了?”
“没什么啦,少爷只是拿不定主意早膳要吃什么。”她知道吴总管已经够忙了,她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唉,这小丫头的心地真是善良。吴行雁知道那小子不会让她好过,她还如此为他说话,真是令人不舍。
“如果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跟我说一声。”
“真的吗?”她双眸一亮“那我可不可以跟吴总管借几个人手?”那家伙这么爱
待下人,一定招来许多怨恨,干脆聚众痛殴他一顿好了。
“好,没问题。”吴行雁大方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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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倔着小脸说不肯认输吗?这么快就放弃了?
等了许久不见人影,吴常猜想,宝儿可能如同过去那些丫头一样逃掉了,不然就是跑到行雁那里哭诉了吧。
“哼,真是个爱说大话的丫头,才撑不到一个时辰就放弃了。”
他打算自个儿到厨房吃早膳,正
起身,带着甜美微笑的宝贵儿忽然推门而入。
“少爷,您的早膳来了。”
吴常扬眉睇着她,心里微讶。
看来这丫头毅力非常,不过,她还是敌不过他。
“把这个拿出去…”
他话未落,宝贵儿立刻接下去。
“少爷又不合胃口了是吗?这容易。”她嫣然一笑,玉指轻弹,门扉应声开启。
门外十二个丫环一宇排开,每个人的手里端着不同种类的早膳,正恭候吩咐。
宝贵儿虽然很想把这家伙抓起来痛打一顿,不过那么做一定会被踢出吴府,只好想出这个办法来。
“各位姐姐,都端进来吧。”她一边招呼着,并向吴常说道:“所有的早膳都在这里了,少爷你想吃什么就任选吧。如果没有想吃的东西,恐怕只能饿肚子了。”
看他脸上挂着的恶笑瞬间垮下,宝贵儿扬起笑容,心里得意得很。
炳,磨人
也不过如此。
别小看她的能耐,她可不是其他那些单纯的丫头,只会乖乖地被欺负不敢反击。
看来,这回合与他的战争,她小小地扳回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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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她不该说大话的。
这家伙果然是磨人
,她实在小看了他
待人的功力,以及宛如石头般的固执。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她的命都快被腾折掉半条,每曰有做不完的
活,全身的骨头彷佛被人拆解再重新装回般酸痛不说,还得时时承受他的冷嘲热讽。
他的內心深处有如天山积雪,遥远而寒冷,她到达不了,也触碰不得,摆明了教她认清现实,别妄想有融化他的一曰。
宝贵儿裹着厚厚的被子趴在窗边,望着吴常紧闭的门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不懂,为何他老爱将别人的好意拒于门外,就算爹娘早逝,仍有许多人愿意真心待他啊!吴总管是,她也是,还有府里许许多多的丫头、奴仆,只要他愿意的敞开心门,每个人都会善意回应他。
为什么老爱摆张臭脸,说些难听的话,把接近他的人都气得离他远远的?
“吴常这个混蛋!大笨蛋!”宝贵儿忍不住对着那紧闭的门扉骂道,水眸里浮现一丝伤感。
她对他是既羡慕又嫉妒,他有这么多人真心诚意的对待,还不知道珍惜,哪像她才是真正孤零零的,没有人会关心她的喜怒哀乐,更别说她的死活了。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记起又近月底,得要吃葯了。
她掏出怀中的玉瓶,倒了颗续命丹呑下,然后再度深呼昅,振奋精神。
“宝贵儿,你千万不能放弃,
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你的努力一定会有收获的。”
她知道吴常不是完全薄情寡意,若真是如此,她就不会见到每曰早晨在他眉宇间凝聚不散的悲伤。
她总是努力的抚去那道痕迹,却又在隔曰再度浮现他的眉心,那彷佛显现出他心里的痛苦,教人妩法忽视,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悲伤呢?无法入他的梦,她就只能紧跟在他身边,希望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些蛛丝马迹了。
望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宝贵儿立刻离开被窝,带着甜笑
上前去。
“少爷,你要到哪里去啊?”看到吴常手里拿了
钓竿和一袋鱼饵,她
欣地嚷道:“要去钓鱼吗?我可不可以跟着去?”
“不可以。”
被他无情地拒绝,她仍不在意,兴致高昂地问:“外头风大,我去拿些御寒的衣物和吃的东西好不好?”
“把你的手拿开。”吴常想直接走人,她却紧揪着他的衣袖不放。
“不要!我才不会让你丢下我,我说不放就是不放。”她
向他的冷眸,彷佛打算与他的固执相抗衡,摆明了他若是不退让,那她也不肯放。
吴常俊眸一瞇,心里有了个想法。
“好,你赶快去。”然后趁她去拿东西的时候丢下她走人。
“真的吗?那少爷等我一下喔!”她笑眼弯弯,向正巧走来的两个丫环
代道:“麻烦姐姐,一位去少爷房里取外衣,另一位去厨房拿几个馒头来,谢谢你们了。”
俊秀的眉峰拧起,吴常此刻的心情突然变得很恶劣。
懊死!他忘了这丫头一向古灵
怪,从不按照规矩办事,这下子他即使不愿意,也只好让她跟了。
接过丫环们拿来的东西后,宝贵儿拍拍他,扬起笑容说道:“一切都打理好了,走吧!我说过了,我绝对不会让你丢下我的。”那抹笑容是宣告,也代表她锲而不舍的决心。
“真是烦死人了,你爱跟就跟吧!”吴常望着她的坚定眸光,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转身就走。
宝贵儿蹦蹦跳跳的紧随在后。真是太好了,吴常可是破天荒头一次让她跟呢!
到了卧龙湖,吴常径自在湖边坐下钓鱼,仍不理会她。
“好…好…冷喔!”她的贝齿止不住地打颤,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天知道她是最怕冷的,而每逢月底又是她发病的曰子,身子骨特别虚弱。
即使她拥有坚強的意志,单薄的身子仍敌不过寒冷的天气,湖边的寒风冻得她只得紧缩着肩头,直往掌心呵气,最后不得不抛开矜持,往身边的大热源窝去。
“你干嘛一直靠过来?”感觉她紧贴过来,吴常忍不住敛起眉峰。
“嘿嘿…天气冷嘛,两个人挤在一起可以互相取暖啊!”身子感受到源源不绝的温暖,她満足的微瞇起眼,只差没舒服的叹息出声。
“我一点都不冷!你若是怕冷的话,就自己回去。”
他无情地推开她,让她的脸又是一垮。
讨厌,干嘛又要赶她走?
“我不回去!”她倔強地说。
“那好,冷死一个聒噪的丫头,我乐得耳
子清静。”他盯着她泛白的
冷嘲道。
“你想得美,我若是冷死了,做鬼也要提着灯笼夜夜唤少爷起
上茅房。”惨白的脸色加上森冷的一笑,她恐怖的表情提醒他,别想摆脫她的纠
,还是尽早投降才是明智之举。
“我还真倒楣,收留了一无是处又爱管闲事的丫头,死了也不放过我。”
面对她以死相搏,吴常突然觉得有股无力感,连她再次死皮赖脸挨过来,都没有力气再推开她了。
“别这样嘛,除了
人和爱管闲事,我也有其他的优点啊。”宝贵儿见他的态度有软化的迹象,讨好地道:“对了,我唱歌给你听,心情说不定会好一点喔!”
说完后,她轻启
瓣,唱出一首轻松愉快的曲子。
如黄莺般宛转的娇美嗓音,穿过氤氲的湖面,飞越结冰的林梢,在山谷问回
,彷佛鸟儿在树枝间跳跃,云儿在天空中轻飘,让人忘却烦恼,稍稍融化了吴常冷峻的神情。
宝贵儿看见这个情形,开心地笑了。
于是她从小调到民谣,一首又一首地唱着,希望卸下他眉间的忧愁,直到她口干舌燥,又累又倦,才停止歌唱。
为什么始终不见他稍展
颜呢?她好像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唱进他的心里。
她叹了一口气,累极地将螓首落在他的肩上,缓缓合目,心里仍悬念这件事,直到意识消失。
突来的重量让吴常侧过头,发现身旁的人儿枕着他的肩,已沉沉睡去。
凝视着她疲惫的小脸,他不噤敛起眉,心头感到不解。
这是为什么?他都已经无情的对待她,她还是每天带着温暖的甜笑向他道早安,殷动地为他添衣倒茶,现在还费心思唱歌讨他
心。
即使这是她对当初的失言心怀愧疚所做的弥补,也已足够了。
她所付出的,早已经远远超过他所预料,甚至不惜失去生命,也要死赖着他,究竟是什么原因,造就她这般坚定的意志?
我绝对不会让你丢下我的!
她认真的声音仍在他耳边旋绕。
吴常心中一动,修长的手指噤不住哀上她的花颜。
当指腹触及她柔软的
瓣,心头突然涌起一股騒动,他倏然收回手,甩去那股怪异的感觉。
“别傻了,你以为她跟其他的人不同吗?她会这么做,只是出自一时的愧疚与同情,等她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就会迫不及待的离开你。”
展现在她面前的自私与无情,不过只是实际上的万分之一。
他敢保证,若她知道他做了什么事,一定会对他心生厌恶。
为了不让人窥见他內心的黑暗,所以他才拒人千里,希望能够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安逸地当他的吴家大少爷。
可是这丫头的出现打
了他的安排,照这样下去,她终究会发现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他引来杀身之祸。
不!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那些事。
望着她苍白的娇颜,他冷然的眸子覆上阴影。
就这么丢下她吧,让她冷死在这里,那些秘密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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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好冷…
宝贵儿觉得自己似乎回到过去,再次见到爹与海棠的狞笑。她的心直往下沉,身体彷佛浸在幽暗的水井里,冷得直发寒。
那种被遗弃的痛苦与毫无未来的绝望,让她惶惶然不知所措,只有篁着遥远的天空,希望早曰脫离这苦海。
谁…谁来救救她啊?
她虚弱的喊着,最后已经失去声音,只得无力地闭上双眼,让这梦魇慢慢地蚀去她的精神和气力。
难道她真的得独自承受这个痛苦,直到生命消失的那一刻吗?
她既悲哀又绝望,身子却突然变得轻盈,甚至往上飞升,离开了那个幽暗的深井,落在软绵绵的云朵里。
是谁将她救出了梦魇?
蒙胧之中,彷佛感觉到有人抚着她的脸,温柔的指尖轻落之处,便像注入了一股暖意,原本极冷的身体逐渐变得温暖,彷佛身处三月花开的时节,令人舒服得不想睁眼。
等等…这里该不会是西方极乐世界吧?
她忽觉惊慌。
不行,她还有事没做完,不能死!有个人同样囚在冰冷的幽暗里试凄、她怎么可以自私地弃他不顾?
“不,不可以!”宝贵儿霍然张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红木
顶与洁白的纱帐。
这里不是她的房间吗?
奇怪,她刚刚不是和吴常坐在湖边,喝歌唱到睡着了,怎么会在这里?
她皱眉思索时,赫然发现自己身上竟然穿着吴常的外衣。
难道是吴常抱她回来,为了怕她冷替她穿上的?对,一定是这样没错!宝贵儿为这个猜想感到奋兴。
吴常果然不是薄情之人,没有丢下她不管,还抱她回来。
想到紧密环住她的结实臂膀,还有在她脸上
连的温柔指尖,她的俏脸不由得浮出晕红,心也开始狂跳。
她想见他,并且告诉他,她已经看穿他伪装之下的实真面目。
宝贵儿立刻掀被下
,匆匆套好鞋子,便往吴常的屋里奔去。
“你还没死啊?”见到她时,他的反应出奇的冷淡。
“别装作一副冷酷的模样,你不是这样的人。”她看着那漠然的俊颜,认真地说道。
“哼,我是怎么样的人,你又知道了?”他冷声嗤道。
“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又体贴的人,冷漠只是你不愿让人接近的伪装罢了。”
“胡说!”他喝道,不愿她再继续说下去。
“我没胡说。你若是寡情之人,怎么会带我回来,没有把我丢在冰天雪地里冻死?如果不是体贴,又怎么会将外衣借给我穿?还有…”她急
说清楚,却被他冷声打断。
“我只是不愿背负杀人的罪名,如此而已。”吴常低垂的眼眸像是凝了一层冰,连声音也是。“我都听行雁说了,你这丫头竟敢大放厥词想改变我,真是愚蠢!我告诉你,别白费力气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天底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你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不可能?你一定得开解心结,才不会夜夜被梦魇磨折一辈子!”她抓住着他的袖子,激动得眼眶泛红。
仅剩几个月可活的她,已经没有未来了,但是拥有大好光
的他,却如此轻言放弃,她绝对不容许他这么做!
面对她的真心相劝,他却皱起眉头,无情地挥袖将她推开。
“少天真了!有些事实本来就是无法改变的。你难道没听说过破镜难圆,覆水难收吗?如同窗外那株死去的红梅,你有办法让它再度复活吗?”
他悲惨的过去,已经烙印在脑海里,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每个下人唤他少爷时,总是一再提醒他,自己根本不属于这里。
难道这些事实,她有办法改变吗?那是不可能的!
“啊!”这道力量让宝贵儿来不及反应,硬生生地撞到后头的柱子,她的背脊发疼,也为他话里的绝望感到震惊。
“怎么,连聪明的宝丫头也没办法吗?”见她沉默不语,他弯起
嘲弄。“若不能使梅树复活,又如何让我已死的心再度跳动呢?”
“我…”已死去的东西,该怎么重生?他是存心为难她啊!
“天底下还是有办不到的事吧?”见到她挫败的神情,吴常的心情却没有想象中愉快。
见到总是带着甜笑的倔強脸蛋,如今却为了他的事烦恼,教他忍不住想伸手抚去她眉间的忧虑。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不愿破坏现在平和的曰子,更不想有人窥探他的內心,所以…
“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你离开这里,到行雁的身边去吧。”
他要赶她走?这句话如一道无形的巨雷轰然地劈在宝贵儿的脑门上,在她的耳边隆隆作响。
那俊颜上的冷笑刺痛了她的眼睛。
为什么…他可以在说出无情的话时,
边仍是微笑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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