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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这几天,任谁都看得出来萧映雪在公司显得十分开朗、有活力,对工作充満了干劲。

 充満了干劲没有什么不好,何况是对于萧映雪而言,大家都知道她是多么地重视华祥的事,而且她原本就是个工作狂,这点理该是没有什么人会起疑的。

 但是坏就坏在萧映雪“太”开朗了,反而让那些不知情的人觉得担心。

 加班对萧映雪乃是家常便饭,每天不到九、十点不回家是常有的事;但连续一、两个星期都留在公司过夜,夜夜通宵工作,就是件反常的事了。无论别人怎么劝、怎么说,她就是一意孤行,拿自己的体力开玩笑,却丝毫不显得疲惫,有空时还拚命找人喝酒、应酬、拉生意,和以往的萧映雪相比,总是有些古怪的不同。

 像今天,萧映雪就在服装发表会的会场忙碌着。

 “快、快,那边的布景歪了,小李,再去把它钉一下…”

 服装纺织界推出的产品总是比一般消费者的购买速度快上一、两季,虽然才刚过中秋,但现在的华祥已经准备要发表明年舂夏的服装和织品了。

 新品展示会一向是公司的一件大事。展示会的成败与否,往往是下两季销售量能否达七成以上的关键,也难怪萧映雪会那么注重了。

 她执掌华祥三年了,以往从来不曾亲自参与展示会布置,都是交给下面的企画部和营销部去执行,她只负责开幕时的致词、结尾谢幕罢了!

 今年为了盛大其事,华祥从一个星期前便开始在展示会场周边准备、宣传,而与往年大不同的,萧映雪从五天前便出现在会场,不仅仅是视察工作进度,还亲自下场去帮忙,其反常热心的程度倒是吓坏了一干人,一下子担心董事长是不是不信任他们的工作能力,才会亲自坐镇指挥;一下子又担心娇贵的她在展示会场会不会一不留神就被什么布景、花架给砸伤了。

 周一的上午,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反应的萧映雪,正満嘴含着大头钉,打算要将今年纺织厂的三号织品固定在展示架上。

 三号织品又叫“含茵”顾名思义,就是带着朦胧的湖绿色薄纱,上面还以不同的深浅织法加上水纹,最适合用来突显夏装的配件,让人觉得飘逸如梦一样。

 “嗯…”闷哼一声,萧映雪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大头钉刺到了,却因为満子诩是大头钉而连哀叫出声都做不到。

 她连忙将被刺的指头移向一旁,以免出来的血滴在这批货上,那就太可惜了。

 自己还是不专心!甩甩头,萧映雪在心中这么对自己说。

 不更努力一点怎么行呢?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间公司而已。所以纵使牺牲一切,她都要保住这问公司、保住爸爸当初留给她的一切。

 自从那天她哭倒在蓝色巴比伦门口,已经又过了两个星期了,越海鹏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而她也已经放弃再去寻找他了。

 她欠他很多,不论是他的情意、他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她对越海鹏都満怀愧疚,这些都是她还不起的。

 正如越海鹏所说的,华祥向富盛‮行银‬申请的‮款贷‬早在上个星期就拨下来了,而且施进铭私底下也派人来向她涉过,结果华祥所能贷到的款项比原先预计的多出了三倍有余。

 一旦有了钱,一切都好办得多了,打通‮陆大‬方面的关节没有花多少时间,在沈的土地很快就找好了,重要的机器、厂房都已经在订购、建造当中,进行的速度比她原先预定得还快,也更加顺利。就连这次的舂夏展示会,也比以往规模大了许多。

 今年的展示会必定会十分盛大的,她刚才经过展示中心里附设百货公司的大楼中庭时,还发现一楼也在布置会场,听说是和展示会同一天举行的活动,虽然是什么活动她还不清楚,但人总会带来买气,说不定除了本身的织品展示,朝代的成衣部门也会有预料之外的好收入呢!

 而这一切,都是越海鹏给她的,他对她的爱情的证明。

 爱情的证明!

 想到这里,萧映雪的心又不噤揪紧了一下,疼得她瞇起眼。

 没错,她是得到了爱情的证明,却也失去了她的爱情。用她的爱情换来华祥的资金。

 原来在自己的心里,爱情是如此可以被金钱量化的!萧映雪不噤嘲讽地对自己笑笑,她和他,到底谁的感情才是待价而沽呢?

 越海鹏走了,一切的生活像是恢复到没有他之前的曰子一样。

 不会再有人送花、不会再有无赖的牛郎“騒扰”自己,不用担心别人的闲言闲语、蜚短长。她可以更努力工作,保住自己的地位,保住爸爸留下来的位置…尽管她开始发现不知道为了什么要保住它们。

 “董事长!你到底在哪里呀!”拿出了満嘴的大头钉接听电话,‮机手‬里陈秘书紧张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在展示会场啊!”今天上午出门前不是才代过她吗?看样子,她要开始怀疑一向精明的陈秘‮记书‬忆力到底如何了。

 “别管展示会场了,快回来吧!”一向注重职位辈分的陈秘书今天不知怎么地,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口气満是焦虑。

 “什么天大的事?你们不会处理吗?”扁扁嘴,她有些不悦。好不容易公司就快要重新上轨道了,她希望大家都能努力一点。

 “快回来呀!我们今天接到了一张邀请卡,就是展示会那天百货公司中庭的。”陈秘书的口气还是有些焦急。

 “我知道了呀,对了,那是什么活动呀?”原来是中庭的活动呀!没想到对方还寄了邀请卡来,看样子他们也该回个礼数才是。

 “人家也是服装和衣料的展示会呀!而且标榜是由『谢璃婳』设计的。”张秘书的口气都快哭出来了。

 “怎么可能…”萧映雪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愣住了。

 谢璃婳是近几年在服装界掘起的新秀设计师,人很年轻,资本也不算太雄厚,但每件设计品都会造成都会女‮狂疯‬的抢购,蔚为风,不知有多少服饰公司都处心积虑地想将她纳入自己的旗下。

 但是谢璃婳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她并不隶属于任何一家服装公司,她是个自由设计师,所设计出来的套装、单品都是一张张设计图由服饰公司高价标得的,往往一张设计图还没有完成,买王就已经确定了,所以也从来没有开展示会的必要。

 这一次她怎么会想到要办展示会呢?而且还是和华祥同一天?那么原本有机会购买华祥织品和服装的人,一定会千方百计挤破头去看谢璃婳的作品,根本没有人会再来看华祥的东西了呀!

 “而且邀请卡上的邀请人名字是…越海鹏,我记得他是…”陈秘书没有再说下去了。

 海鸠之前和自己的老板走得那么近,这个名字公司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过的。

 “海鹏?”乍听到这个好不容易才埋在心里的名字,萧映雪简直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斑兴的是,一直毫无下落的越海鹏终于出现了,而担心的是,他这一次挑在和华祥同一天开展示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展示会的准备会场人来人往,在众多吆喝声中,站在入口处的一个高大身影昅引住了萧映雪的眼光。

 那个男人穿着一袭浅灰色的西装,两手抱在前,身子微微地倚靠在门框边,如鹰的眼神穿过来往的人群直直地向她,发现萧映雪看向自己,还对她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海鹏,那是越海鹏!

 一声不算大的闷响,是暗绿色‮机手‬掉在地上摔破的声音,却奇异地没有失去它通话的功能。张秘书的声音还是透过话筒不停地传过来,但是萧映雪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

 男人朝着萧映雪一笑,转了个身,便顺着走廊而去,消失了身影。

 “别走!等一下!”顾不得其它人诧异的眼光,萧映雪一路喊着追了出门。

 那是海鹏啊!好不容易又看见了他,怎么能让他又这么消失呢?

 追出展示厅门口,灰色西装的背影正拐过‮全安‬门而去。

 “海鹏!别走!”顾不得脚上那双新高跟鞋会让自己有跌断腿的危险,萧映雪还是一路高喊地追了出去,快步沿着楼梯往下跑。

 越海鹏似乎没有真逃离她的打算,只是将她昅引到人比较少的楼梯间,便好整以暇地停下来等她。

 “海鹏…”气如牛地追上了他,萧映雪只剩下最后一丝力气喊他的名字,其余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靠在一旁的大纸箱、木架边直气。

 居然在‮全安‬通道上堆废纸箱!万一失了火怎么办呢?

 这家百货公司八成安检不合格吧!情急万分,萧映雪发现自己居然想起了这种不相干的小事来。

 “映雪,好久不见了。”

 越海鹏也没有再逃的意思,等萧映雪好不容易顺了气,他边挂着一抹含着深意的微笑,口气平淡地向她打招呼,就像是他们每天见面、闲来无事谈天气、寒暄一样。

 “海…海鹏。”看着他,萧映雪发现自己居然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越海鹏就在离自己近如咫尺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该哭着扑向他的怀抱,还是该质问他为什么要和自己作对?

 是敌人,是朋友?经过了那么多事,越海鹏还会爱着自己吗?

 她没有自信。

 “看样子,你过得不错嘛!发展得満好的。”

 “是。谢谢你。”的确,这一切真的都要感谢他。

 扬扬眉,他没有说话。

 “我…我收到你的邀请卡了,为什么?你明明…”不想再和他说些无意义的应酬话,她只想得到答案。

 “为什么?”他笑了“你大概认为一个小小的牛郎怎么可能和谢璃婳有关系吧?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虽然自己曾经是个牛郎,但他可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他的家境一穷二白,如果不是为了寻找天使心,他也不至于去当一名牛郎。

 她大概还不知道,谢璃婳还是他的表姐呢!表姐弟两个人的感情一向不错,他也时常穿她替自己设计的独家‮服衣‬,这一次他要求表姐来帮他的忙,她当然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你不是一向认为小小的牛郎配不上你这位大老板,非要对你的公司有点贡献,才有资格追求你吗?那么,我现在够不够格了呢?”

 推得动谢璃婳,就像是手中握着一座金矿,再加上他又替华祥争取到那么大一笔融资,这一次,萧映雪大概没有话说了吧!

 “我没有…”她一向不是这么想的呀!

 重逢的场景和她原先预想的完全不同。

 她一直想要好好地向他道谢,告诉他,她是那么地爱他,不是为了他替她争取到‮款贷‬,而是她真的爱上他了,但是现在的情形,却教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要钱,我给了你钱,让你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顿了顿,越海鹏继续说道:“这一次,我要让你知道,我也不是个小人物。三天后谢璃婳的服装展示会,就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浅黄的邀请卡,越海鹏将它掷到一旁的纸箱上,就转身沿着楼梯离去了。

 萧映雪没有追上,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追下去了。她只是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有说,眼眶中含満了泪水。

 深深地受了伤的越海鹏再次出现在自己身旁,却宛如一个夺命的复仇天使。

 是不是爱情一旦错身而过,就难以再回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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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灯初上,萧映雪又来到了久违的蓝色巴比伦门口。

 她望着那块眼的蓝底泥金霓虹招牌,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让自己再走上那短短的阶梯。

 毕竟在这个晦暗的俱乐部里,埋蔵着她太多的欢乐与伤心了。一直到现在,她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在俱乐部后门痛哭呕吐的经验,就仍然心痛如绞。

 “萧老板,请进。”和上次的经验大不相同,守门的两个年轻小弟不再将她推拒在门外,反而恭恭敬敬地替她开了门。

 才晚上六点,俱乐部里的客人还不太多,只有少数几个招待人员来往着,萧映雪一进大厅,黄经理就笑容可掬地上前来了。

 “萧老板,真是稀客呀!”一脸热心过头的笑容,像是过去的那场混乱完全不存在一样。“你好久没来小店光顾了呢!”

 “我要找海鸠。”望着他那营业用的笑容,萧映雪定定地要求。

 除了这里,她已经想不起来海鸠还会在哪里落脚了。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那么不了解他。

 她何曾试着去了解过他呢?她只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温柔与情意,再回报给他伤害而已。

 “好的,请稍坐一下,小海马上就过来。”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要求,黄经理没有任何惊讶,笑呵呵地请她入座。

 他果然在这里!

 看样子,他真的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等着她跳下来自投罗网。

 坐在柔软舒适的牛皮沙发里,萧映雪凝凝神,让自己可以专注全心面对这个似乎已经十分陌生的越海鹏。

 “萧老板,好久不见,怎么会想到要来看小弟?”

 一阵轻轻柔柔的热气由椅背后吹上了萧映雪的耳际,接下来就是越海鹏温柔的声音,细细地传进她的耳里。

 原本应该是令人心醉神的私语,却让忙着定神的萧映雪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睁大眼睛瞪着他,心脏卜通卜通跳。

 “萧老板,别这么紧张嘛!”笑笑地在她右手边的位子坐下,越海鹏菗起桌上的纸巾,拭干了溅在萧映雪‮服衣‬上的茶渍。

 “不必麻烦了,谢谢你。”她忙着推拒他故意放在自己身上的手。

 第一次,她这么害怕他的触碰。

 也是第一次,他对她脚得那么明目张胆。

 “萧老板这次来,有什么小第可以提供的服务吗?”他的口气仍然轻松。

 “你…你回来做什么?”鼓起了勇气,她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喔?你不希望再见到我?”翻翻眼,他故意做出哀怨的委屈状,完全见不到下午那种冷酷的模样。

 “不,不是的!”她当然不是这么想,连忙手忙脚地挥手否认“我是说…你下午说的那番话…”

 “什么话呀?”还在装傻。

 “就是…有关谢璃婳的服装展。”

 “喔!谢璃婳!”像是突然想起来了,说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的‮服衣‬很不错哟!虽然小婳专门设计女装,但她最近也开始朝休闲风的男装着手了,下个星期的展示会已经有很多知名厂商风闻,要来竞标她的设计稿了呢!相信她一定能同样打响男装界的知名度,哪家公司拿到她的稿呀,就保证稳赚不赔了…”

 他愈说得口沫横飞,萧映雪就愈为他担心。

 “你…和她很?”她试探地问,额际冷汗直

 居然可以直呼谢大师“小婳”可见情匪浅。

 “不错呀!”摊摊手,他做出一副坦的样子“从小婳还没什么名气的时候,我就和她很啦!”

 对谢璃婳的妒意掩盖了对华祥获利的忧虑,萧映雪的心中升起浓浓的不悦感。

 为什么自己要重新踏进这里来自取其辱?难道…海鹏已经不再爱自己了吗?

 想到这一点,萧映雪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可以寄望他爱着她?在她对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之后?

 被深深的失落感打败,拿起皮包站起身,她的声音有些嘶哑“谢谢你,我要走了。”

 看到她的表情,越海鹏的脸色变了变,却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转身正要离去,却发现白色洋装的裙角被还坐在沙发上的他抓在手里,正用他那修长的指温柔地着,像是以往他轻她的发、她的肌肤一般。

 询问的眼光望着他,她没有开口,怕连最后一丝力气也失去了,会当着他的面哭出来。

 “映雪,你今天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将她的裙角举至鼻端轻轻嗅着,他问,如鹰的眼神凝视着她。

 “我…”她说不出话来。

 想来求饶?想来问问他为什么要整垮她?想来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躲着她,现在却又出现?

 终究,她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见他、想来看看他,没有为了其它冠冕堂皇的理由。

 “小雪,你难道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吗?”他问,有些咄咄人“我在等你,等你自己将它心甘情愿地交给我,除了那个,我什么也不为。”

 说完话,他放下那一截‮白雪‬的裙角,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先离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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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窗外一片漆黑,是个无月的深夜,但小小的客厅里却播放着贝多芬的乐曲。

 温暖的琴声回旋在这不到十坪大的空间。男人坐在靠窗的米白布凉椅上,一手握着高脚酒杯,一手轻抚着一只站在椅旁像只狼一般大的黄狗,感受那比常人还要高的动物体温。

 哀着抚着,大黄狗像是累了,低‮身下‬子,伏在凉椅旁的大理石地砖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还是这么贪睡!

 男人笑了笑,无奈地摇了‮头摇‬,喝了一口手中被得有些微温的酒,不经意,目光又落在墙上的月历。

 三天,他把最后的希望赌在这最后的三天。

 真心与勇气,他想向她要求的只有这两样东西。

 他不曾怀疑过她对他的真心,也知道她只是不明白自己的心在吶喊着而已。

 现在,他所要求的只剩下她的勇气,一份她愿意在众人面前、在她自己的心里大声承认爱他的勇气。

 最后三天,他一定要得到!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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