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韩诗涵不经通报就冲进院长室里,得意洋洋地将机手展示给疑惑又愠怒不慡的季磬看。
“院长,你看!”
他蹙起浓眉,看了看那最新款机手,然后再看了看她,随即不悦地开口道:“我已经有机手了,而且私下在医院里从事买卖行为乃属违反院规,须记警告一次。”
“呃?不是啦,院长,我是要请你看我拍到的东西!”她忙不迭的把机手再次递到他面前“有好料的哦!”季磬冷冷地看着她“我没有趣兴看任何龌龊的影片。”
“不是啦,院长,是陆含笑,她今天在同学会上说拐到了一个金
婿,她根本就是存心不良,她就是…”
他
口倏地一紧,直觉就想要接过机手,但就在他手指微微一动的剎那,忽然冷静了下来。
季磬英俊
犷的脸庞莫测高深,抱臂沉昑地看着韩诗涵迫不及待要看好戏的脸蛋。
嗯哼。
不管他內心再怎么激动、焦灼和愤怒,也不能让这个外人自以为成功地
拨了他与含笑的感情。
挑拨离间是最老套也最有用的计谋,可惜他一向反骨,不慡配合任何人滥情狗血的演出。
无论是不是真相,他都不能纵容这类打小报告行为的报马仔存在,尤其她身为护士,而这是他的医院。
“你姓韩,急诊室的护士,对不对?”他挑眉询问。
“是。院长,你记得我呀?”韩诗涵眼睛亮了起来,难耐心里的奋兴。
“嗯,韩什么?”
“韩诗涵,诗情画意又有內涵。”她自吹自擂。
季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拿出金笔在记事本上写下几句:韩诗涵,记警告三支,留院查看。
“院长,那个陆含笑真的太过分了,她是故意拐骗你娶他的,真是恶心得要命,还装得那么纯清的样子哩!像她心机那么重的女人,你一定不能再被她骗了。”她尖酸刻薄地告状。
“原来如此。”他慢呑呑地道:“你说,你把这一切拍下来了?”
“是啊、是啊,院长,你赶紧看!”她涎着笑,双眼发亮地催促“来,我播给你看,让你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他挑高一眉,平静地道:“你把机手留下,可以出去了。”
“可是你不想现在看吗?”
“我忙得很,这又不是什么急件,就放着吧。”他眼神阴沉,威胁地一笑“我待会会看。”
“但是…”
“不妥吗?那你跟你的机手可以出去了。”
“可是…”韩诗涵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院长没有气得大发雷霆,马上要求看那死八婆欺骗他的影片?
“现在!”他瞇起双眼,警告道:“出去。”
“院长,你、你不要生气,我把机手放这里!”她吓了一跳,颤抖着双手把机手放在桌上,然后连忙离开院长室。
要死了,为什么事情跟她想的不一样?
为什么院长那么平静,一点也不着急,不生那个死八婆的气?
韩诗涵想破了头都想不出原因。
但是待她一离开后,季磬就迅速地抓起机手,再也捺不住冲动地搜寻着那段影片。
在一堆
七八糟的自拍影片后,终于出现了那一小段,甜美的含笑用得意又开玩笑的口吻说出的话。
句子虽短,但是震撼力却很惊人。
季磬脸色瞬间变了,
口撕扯般地紧紧绞疼了起来。
“对啊,我拐到了庆平医院的院长,厉害吧!我的手段很高吧?就跟你们说了,本姑娘设定的目标是一定能成功的,年底就准备喝我的喜酒吧。”
他的心紧缩成一团,几乎无法呼昅。可是就在此时,在众人欣羡的赞叹声中,含笑的神情渐渐柔和了起来,一抹幸福的笑意在
边
漾开来。
“…可是老实说,你们知道我一直梦想当先生娘,以后就可以吃好穿好,当个贵妇。但是在认识了季磬之后,我才真正懂得爱上一个人的感觉。不管他是不是院长,是不是医生,那个忽然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虽然,他有时候嘴巴毒起来可以剥掉人一层皮,有时候固执得跟头驴子一样,发起脾气来比狮子还恐怖,但是…他对我很好、很好…”悲愤痛苦的季磬在听见那字字温柔的语句时,蓦然一僵,万针椎刺般的痛楚奇异地消褪了,他那双深邃的银黑色眸子紧紧盯着萤幕里娇羞低柔的含笑,不顾众人的取笑勇敢地说出心里的话。
“…他笑起来的样子,彷佛全世界的阳光都凝聚在眼底,温柔的时候,会摸摸我的头,关心我这个、关心我那个,虽然他从来不说出口,但是我知道只要我需要他,他一定第一个跳出来保护我…”
他的眼神霎时柔情似水,心底蒙动着阵阵暖
与震
。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真的会喜欢上我,我真的可以嫁给他,不管以后世界如何变化,我一定会紧紧牵着他的手,这辈子永远不放…我真的真的很希望,年底就可以请你们喝喜酒,而不止是在这里跟你们吹牛…”
影片就在这时结束了,可是她
边那抹害羞又充満盼望的笑容,却深深地烙印在他眼底。
他所有遭受欺骗的悲愤与怒火顿时消失无踪。
剎那间,有道強烈的闪光劈中了脑门,他双眸炽烈地亮了起来,一颗心瞬间通透清澈无比。
啊!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而且还是顶级的那一种。
一个男人怎么会不晓得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一个女人呢?
也许他有必要去检查一下他严重盲目的双眼。但是在这之前,他应该先去做一件事情…
他银黑色的双眸慑慑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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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平静的,安详的,清贫的田侨里…咸鱼翻身了!
而且是以一种很恐怖的,像电影“ID4”里,那种大巨外星飞碟轰炸地球般的气势,炸得全田侨里陷入一种狂疯、胡言
语的境界。
为什么呢?
因为突然有个人坐着宾士车,来向田侨里的人购买位于东边靠大马路的那大片田,并且出价新台币七十亿!
全田侨里登时就
成了一团,然后在里长勉強停止尖叫之后,火速广播呼请全体里民参加临时召开的里民大会。
在全体里民到场,商量了五分钟又二十九秒后,投票全数通过…卖了!
反正各家在南边还有小小的田,若高兴种什么就种什么,也不算忘本,而且最重要的是,以后里民们将是为了乐趣而种田了。
人最怕什么?
最怕的是存款越来越少,体重越来越多。
人最烦恼什么?
没钱的时候烦恼没钱,有点钱又不会太有钱的时候烦恼想买的买得起,该花的又不敢花,最矛盾。
那么超级有钱的暴发户烦恼的是什么呢?
就是家里穷到只剩下钱该怎么办才好。
这真不是开玩笑的,自从田侨里一夕之间,有田的都变成暴发户后,全村开始陷入一种奇特的宇宙失衡状态。
因为里民天生就是淳朴善良的老百姓,要说财一大气就
倒不至于,但是突然变成有钱人,的确在他们生活中造成了某些突兀而诡异到令人发笑的影响。
首先巨额支票在里民们帐户里生效的那一天,全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包括
鸭狗猫和牛,尤其是牛…都放一天假,大家聚在大树下奋兴的讨论着该怎么用“很多很多钱”好?
“明天我就要去大医院住院,住那个头等病房,那个最贵的!”疑心自己身体虚弱有病多年的万婶婆扯开大嗓门,慷慨
昂地道:“我就不信我身体真的没毛病,那些诊所的医生都在随便唬烂我,他们找半天找不到我身体虚弱的原因,还说我是恐什么病症,谁知道那是啥怪病?”
“哎哟!万婶哪,你真是爱说笑,人好好的去住医院头等病房干什么?还不如去住那个『有省钱』大饭店”
“是五星级大饭店。”钱嫂听不下去了,揷嘴道:“金水姨啊,那个叫作五星级大饭店啦。”
“哎哟!避他几级几级的,反正我要去给他住住看,那种躺在
上会弹来弹去的
,听说是水做的ㄋㄟ。”金水姨将四处听来的杂七杂八资讯
串起来。“还有七彩闪烁的球转来转去,会发光…”
“你讲的那个是趣情宾馆吧?”
“对啦对啦…”金水姨突然笑得好害臊。“我们家金水说不定会比较勇一点,明年让我再添一个丁。”
“水哟!五十岁了再添丁,到时候搞不好橘子曰报都来给你报下去了。”三姑六婆笑成了一团。
“三八、三八,你们这群婆婆妈妈真不正经!”九叔公拄着拐杖经过,忍不住为社会风俗之败坏而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别的里会怎么看我们?以后我们田侨里民还要怎么在社会上立足?这样怎么向社会
代?”
“九叔公…歹势啦!”婆婆妈妈们尴尬又惭愧地低下头。
“九叔公…”就在这时,一个敦厚的年轻人骑着脚踏车,挥着手中的一盒物事,边奋兴大叫地边冲近九叔公。
“阿成啊,什么事叫得道么大声?”九叔公威严地一跺拐杖。
“九叔公啊,之前你要我打电话去国美订的威而刚寄来了啦!吼,有钱果然好办事,那个『优劈ㄟ思』刚刚就把一整箱送到家了,我先拿一盒来给你看啊…”阿成口无遮拦地道。
“哦…”婆婆妈妈们恍然大悟,暧昧地望向九叔公。
“啊误会啦!误会啦!”九叔公脸红到不行,忙用袖子遮住老脸,连拐杖也顾不得拿了,边解释边骂阿成:“猴囝仔,叫你别讲你又讲,还讲那么大声,这样你叫叔公以后怎么做人?怎么跟社会
代?”
“哈哈哈…九叔公,勇哦!这么拚,九婶婆明年一定生双胞胎!”婆婆妈妈们尖声怪笑起来。
整个田侨里处处可见类似的场面出现,剎那间,该怎样很厉害很气派的用钱,成了全里民运动。
陆父奋兴得像无头苍蝇,跟着团团转,直到他那片靠东边种花生的一亩田卖掉,九千七百五十万汇入他帐户的那天,他才忽然想起…
哎呀!女儿呢?他要到哪里通知女儿这个天大地大的好消息?
他们家变成名副其实的田侨仔,超级好野人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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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同学会续摊再续摊,直到晚上,含笑才兴高彩烈地回到季磬的住处。
原以为他已经回家了,可是屋子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咦,他今天不是吃醋了吗?那应该会迫不及待找我,或者是一下班就回来才对呀!”她找了一间又一间的房间,从书房找到起居室,甚至偷偷打开他的卧房,可是他真的没回来。
怎么会这样呢?她的
将策略为什么没有奏效?
含笑莫名心慌了起来,随即又胡思
想着,害怕他是不是在赶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越想越担心,连忙冲回客厅,拿起电话就打到医院,由晚班总机帮她转接院长室。
“喂?”季磬低沉有力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
“你还在医院?”她高高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跳回原位,忍不住长长吁了一口气“感谢老天,我还以为你…”“我怎么样?”他语气平静,隐约有一抹嘲弄。
她应该是听错了吧?含笑有些不安地暗忖。
“你今天不回家吗?”她咬着下
,小心翼翼地问。
“你忘了,我最近很忙,你还说明天要带
汤给我的。”他淡淡地提醒她。
呃,对喔,她怎么一慌就给忘了。
可是…尽管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她却觉得不太对劲…是太平静了,他应该要激动一点才对呀!
在她去参加同学会前,他还
喝飞醋,想要跟她一起去,可是为什么现在却像没事人一样?
“明天中午见,早点睡吧。”他淡然地道。
“呃,好,明天见。”她怔怔地挂上电话。
一颗心莫名烦躁不安,隐隐忐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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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含笑早早就起来买菜,还挑了一只肥美的乌骨
。
乌骨
炖当归是补气的,他每天那么累,一定得好好补一补才行。
她小心翼翼地将炖了一上午,炖得酥软入味的
汤放进保温壶里,小心地拎着坐上公车。
一路上公车摇摇晃晃,她的心也跟着摇摇晃晃,小手紧紧护着
汤,深怕有一丝泼溅出来,这样他就会少喝了一滴。
好不容易到了庆平医院,她还得忍住别让众人觊觎的眼光打动,又开始分发一勺勺香噴噴滋补的
汤…不过说也奇怪,众人除了对
汤表示垂涎外,在看向她的眼神都有点怪怪的,好像在忍笑,又好像不是。
好诡异。
含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干脆甩甩头不去理会,径自朝目的地院长室走去。
叩叩叩…
“进来。”
她难忍奋兴地微笑了起来,多么望渴快快看见他喝得好満足的表情啊!
“我带
汤来了。”她打开门,关好门,甫一转身就看见了他。
他高大
拔的身子似乎笼罩在一层深郁的氛围下,紧蹙的浓眉,暗蕴着深深的愤怒之
。
她的心猛地一跳,莫名地心慌意
起来。怎么了?他、他在生气吗?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她有一丝不安,惴惴的走近他。“我迟到了吗?你是不是很饿了?”
季磬不着痕迹地闪痹篇她想碰触他的小手,冷冷地道:“你去坐好。”
“我不明白,我把
汤带来了,你为什么生气呢?”一阵惶恐迅速自她胃底升起。
“又想用你最拿手的美食来掳获一个男人的心了,可是今天这壶
汤我是无福消受了。”他嘲谵讽刺地道。
她脸上血
瞬间褪得一乾二净,可是依然強自维持着不让
畔的笑容凋落消失,困惑而小小声地问:“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耶。”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从头到尾都知道。”他哼了一声,双眸危险地瞇起。“毕竟,能够设局钓上金
婿的女人脑袋都不错,不是吗?”
轰地一声,她面色惨白地倒退了一步。
金、金
婿?!
他怎么会知道…不,怎么可能呢?可是事情不完全是这样的,她可以解释…
“季磬…”強忍心中的恐惧与惶然,含笑张口
解释。“我不知道你这样说的意思,我其实是…”
季磬面无表情地拿出一支
红色的机手,揿下播放键。
纵然距离让她看不清楚小小萤幕上的画面,但是那刻意放大的声音却在人声哗哗中清晰地响了起来…
“对啊,我拐到了庆平医院的院长,厉害吧…”
含笑整个人如遭电极,小脸惨白地瞪着那支可怕的机手…那实真而忍残地纪录了她昨天中午在同学会里吹牛的一段话,可是、可是她后面还有做澄清啊!
但季磬已经关掉了机手,声音戛然而止。
后半段她含羞带怯真心诚意的告白,完全不在里头,完全没有得到任何申诉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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