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谁都没有料想到事情会这样急转直下!
呼依莫兰也根本没有想到容芳会突然对如意下手,他本来还想拿如意来要胁莫洛应天的,没想到被仇恨烧红了眼睛的容芳竟然把如意推下了悬崖!心痛如绞的莫洛应天扑倒在崖边,对着那空旷的山谷,还伸长了他的手指,似乎想要把如意再捞回来!
“如儿!如儿!”他心痛地嘶吼,但回应他的,只有那凄凉的山风…
莫洛应天觉得自己的那颗心也突然跳出了
膛,跟着那个小小的身子飞了下去…十年前的那一幕终于又回来了,而今天,他依然要面对着最心爱的女孩的离去,却没有一点可以阻止的能力!他好恨!好恨啊!
“三哥!”突然从他的身后,传来了希哲的呼唤声,连带着一群护卫们的脚步声,浩浩
的朝山上跑过来!
呼依莫兰看到希哲也跑了上来,连忙朝着山上埋伏好的士兵们一挥手!
“放箭!傍我
死他们!”呼依莫兰也带领了不少的护卫前来,今天他本来就打算在这里了结他的眼中钉…三弟莫洛应天的性命的!但没想到被容芳这样匆忙的一闹,事情马上
成一团!来不及再多做准备,只能在这里就把三弟和六弟马上杀了!
数十枝箭‘嗖嗖’地就朝着希哲他们
了过去,希哲只能带领着护卫们到树丛中躲蔵!眼看着三哥还伏在悬崖边上,希哲急得连冷汗都要冒出来。
“三哥!三哥!”希哲着急地大喊。
而莫洛应天还趴在地上,痴痴地凝望着如意摔下去的方向…他拚命地在看,似乎还想要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可是,他什么也看不到,那雾气飘
的谷底,只有冷冷的山风吹过…
是他害了她!是他害了她!
总是在口口声声的说喜欢她,爱她,但是自己却带给了她什么?除了受伤,就是失去生命!他连自己的女人也无法保护,居然让她伤了第一次,又有了第二次!而且这一次,还是无法挽回的一次!他没有资格再说爱她,他没有资格!就让他随她去吧!他再也无力承受这第二次的伤心!
“如儿…如儿…”
莫洛应天的目光都呆滞住了,他的嘴
青紫,泪珠大颗大颗的从他的眼睛里滑落出来,手指紧紧地攀住那尖石突出的崖壁,甚至快要把自己的指尖给硌出血来…
容芳看着莫洛应天如此伤心的模样,不由得冷笑出声!
“哈哈!莫洛应天,你终于…也有今天!”
他抬起脚,‘啪’地一声就踩在莫洛应天的后背上,正踩中他的心窝处,让他重重地一痛!但那颗心早已经跟随那个丫头飘
而去,就算容芳踩得再重,都比不过眼睁睁地看着她摔落下去而更重!
“看着她死,你很伤心吧?是不是心很痛?痛得想要跟她一起跳下去?”容芳低头,把脸颊凑近莫洛应天的脸“当年我就如你一样,梅若死了,我恨不得和她一同死!但是,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我活了下来,那就是…找你报仇!”
容芳尖锐的怪笑,像是一把利刃,深深地揷进莫洛应天的心里!当年梅若嫁给他,他真的毫不知情!而梅若之死,他也为此內疚了十年!可是,如儿是无辜的!她不应该为他们之间的恩怨,付出她的生命!
莫洛应天突然咬牙,一记猛挥!
他強硬的手指马上就迅速而准确地掐住容芳的喉咙!
“是的,梅若的死,是我对不起她!但是,如儿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害她!为什么!难道就为了要看我痛苦吗?好!你现在看到了!看到了!”莫洛应天突然放声嘶吼!那如同受了伤的狮子般的吼叫,震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惊胆寒!
那个在击退蒙军沙场上的彪悍男人又出现了!那双冷得几乎可以杀死敌人的眼神又出现了!他的手指卡卡作响,随时都可以扭断容芳的脖子!莫洛应天并不是江南那些秀气的才子,他可是纵横草原,杀敌无数的漠北王子!当他的怒火被熊熊地点燃,谁也没有能力阻止他!
呼依莫兰都被三弟的表情给吓了一大跳,他连忙退后几步,躲在士兵的身后!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三弟,容芳杀了那个女子,似乎真的把他给
怒了!看他咆哮的表情,仿佛容芳再多说一句话,他一定就会扭断容芳的脖子!
“没错!”可是容芳却也不肯退让,居然就在莫洛应天的手里,还敢顶撞他!“我就是要看你痛苦,我就是要看你难过!我也要你尝尝失去最心爱的人的滋味!是不是很快乐?是不是很慡?那丫头从这里摔下去,一定死无全尸…”
莫洛应天的手指突然就收紧!大家都能听到他手指关节的声响,而容芳马上就眼睛翻白,快要被他掐死了!
“为什么要伤害如儿…为什么要伤害如儿!”莫洛应天受伤地大喊,他真的很想掐死容芳,可又下不了手!
想起梅若,再想起如儿…他的心里,如同百味陈杂,混乱地搅拌在一起,快要不能承受…大地在摇晃,天空在变暗…眼前的影像,从一个,变成三个…
如儿…如儿…
呼依莫兰看到莫洛应天的眼神突然开始
离,马上觉得机会来了!
他突然朝着自己带来的高手们喝道:“快!傍我杀了他们!”
几个黑衣人马上就扑了过去!
希哲一看大事不好!连忙也带着人从另一侧冲了过去!
狭窄的山路上顿时就混乱成一片,刀剑在空中相撞,火光四散;弓箭在空中
飞,寒光冷冽!莫洛应天掐着容芳,就站在悬崖边上,而希哲在拚命保护着他,呼依莫兰又在指挥人冲过来杀了他们!真是一场骇人的混战!
“三哥!三哥快走!”希哲一面拚死保护他,一边推着莫洛应天。
可是他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像在回忆着什么,根本不肯离去。而容芳看着他痛楚的表情,还在奷笑:“哈哈!让他走?他现在想的不是要走,而是要跳下去!害死那个丫头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很痛苦吗?哈哈!我就是要你痛!”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马上劈开了莫洛应天的心!是的,就是他害死了如儿!就是他害死了她!如果她不留在他的身边,她就不可能会死的,不会死的!都是他的错,是他的错!
“闭嘴!”莫洛应天突然一声大喝!他一掌就整个地拎起了容芳的身子,就要把他朝着悬崖下面丢下去!
“丢吧!丢吧!”容芳的身体已经悬空在悬崖外面,还在丧心病狂地嘶叫着“你杀了我吧!反正我也已经了无遗憾!我已经看到了你痛苦的表情,我已经可以去见梅若了!杀了我吧!”
莫洛应天的手指在颤抖,他真的很想把容芳给丢下去,但是一想到梅若和如意的脸,他的手指又在犹豫…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什么他一定要害死了如儿!他最心爱的如儿!梅若嫁给他时还是个孩子,而如儿,却是他第一个动了心的女子!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她!为什么!
山风在耳边呼啸,而莫洛应天捏住容芳的手指,却还在颤抖着,颤抖着…
眼看着敌人的刀锋又劈过来,希哲连忙挥剑
了上去!
呼依莫兰看到机会,也突然出拔长剑,朝着莫洛应天就刺了过去!
而莫洛应天这时正巧把容芳拉了上来,他的身子突然一侧,那把剑不偏不倚地正刺中了容芳的
膛!
“啊!”容芳惨叫了一声!鲜血马上就噴了出来!他终究逃不过一死,但却是死在自己的主人的手里!容芳的表情复杂而难看,他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呼依莫兰却马上把长剑一菗,就朝着莫洛应天刺了过去!
莫洛应天的手指突然就扣住那锋利的剑刃!
鲜红的血马上就像眼泪一样地滑了出来!洒在呼依莫兰手中那把雪亮的剑身上,红得令人张不开眼睛!剑身映照出莫洛应天那血红的眸子,像是噬血的狮子,在挑衅地望着他的猎物!
“呼依莫兰,放下你的剑!我们是亲兄弟,我不想杀了你!”
“少废话!”呼依莫兰却大叫“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同坐皇位的亲兄弟!今天根本就是有你没我,有我没有你!莫洛应天,如果今天我不杀了你,我就永远坐不上皇位,你会是我永远的心病!别再跟我说什么兄弟之情!今天这里就是你的坟墓!苞你的心上人一起去死吧!”
这就是他的亲大哥!这就是已经坐在太子宝座上的呼依莫兰!在他的心里,根本没有亲情、兄弟情,他的眼睛里,只有皇位,只有凶残!
真的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他们之间,只有一个生,另一个必须要死!
莫洛应天马上倒退了一步,闪开呼依莫兰的剑尖!
呼依莫兰马上挥剑,朝着他步步刺去!
莫洛应天连连闪退,那剑锋在他的身边险险地一次次地滑过!他的亲哥哥真的要杀了他,而且不留情面!应天的心,真的凉透了。
从看到如儿跌落悬崖,到大哥一直要
死他,他觉得自己的心,真的好冷,好冷…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国!没有生,只有死!
死吧!就让一切都死吧!火焰突然在他的眸中升腾!莫洛应天突然向后猛地一翻!脚尖马上触到陡峭的崖壁!呼依莫兰马上跟着刺了过去!
哪里知道莫洛应天在中途突然转身!他的手腕一下便准确地扣住呼依莫兰握剑的手指!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长剑已经被莫洛应逃卺了过去。皇宮里锦衣玉食养大的呼依莫兰,虽然勤练功夫,但哪里敌得过久经沙场的莫洛应天!
他才是漠北草原上最凶悍的将军,他才是漠北草原上最勇猛的斗士!俊逸清秀是他的外表,但硬朗与強悍却是任何人都不能匹敌的!
只见到他夺过那把长剑,剑尖突然寒光一闪!
一抹鲜血马上从喉管里噴涌而出!
莫洛应天从空中落下,那沾満了鲜血的长剑,微微地在他的掌心里颤抖着…
血一样的泪,一滴,接着一滴滑落下来…
砰!应天背后的呼依莫兰,突然仰面倒下!
天空,瞬时间就暗了下来,空中飘浮着的云层,像是被龙卷风扫过一般,快速而
错地滚动着…连天空的颜色,都变成了一种奇怪的红色,像是被地上的血映红了,又像是被云层给分割了…一块又一块,血一样的红…
呛啷!长剑从莫洛应天的手心里滑落,他狂疯地扑到悬崖边上,希哲马上就冲了过去!
“不!三哥!不!不要!不要!”
“放开我!放开我!”受伤的狮子在咆哮,在怒吼!“让我跟她去!让我跟她去!”
“不!三哥!你不能这样!”希哲死死地抱住他“你是漠北的王,你不能这样!你身上有你的责任,你不能死!”
“放开我,希哲!放开我!”莫洛应天剧烈地挣扎“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她是为了我才死的!她是为了我!希哲!十年前我就已经错了,这一次,我不能再错!让我去陪她!让我去陪着她吧!”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如儿的笑容似乎还在他的眼前…就让他跟她去吧,就让他去陪她吧!他已经没有力气,再一次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如儿就是他的一切,没有了她,此生无望!
“应天!”就在希赵旗要拉不住他的时候,突然从山路上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声!
有一队人马浩浩
地走上山来,中间还有一位步履已经蹒跚,却还在拚命支撑的老人!
“父王!”希哲连忙惊呼道!
眼前血
成河的景像,马上就映入漠北皇帝的眼中,他看到呼依莫兰倒在地上,还有那被刺穿了
膛的容芳,他的眉头微皱,一行老泪马上就
了下来。
“父王!”希赵拼到英傲一生的父亲突然流泪,不由得就放开了抱着莫洛应天的手指。
莫洛应天看到父亲的眼泪,动作马上也就一僵。
“我早就知道,一定会有这样一天,你们兄弟,必有一死啊!”漠北皇帝头摇,看着大儿子的尸身,泪
満面“可是我年事已高,根本无力阻止。应天,从今以后,漠北国,就交给你了…”
莫洛应天的表情一顿,父亲的话语虽然只有几句,但那份苍凉,却已经深深地撞痛了他的心。
有什么会比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互相残杀,而更加心痛的事情呢?而当父亲说出那句:“漠北国,就交给你了。”的时候,莫洛应天突然觉得父亲真的已经好苍老了…老到他也已经无法再承受这种失子的痛苦,而痛哭出声…
皇家的悲剧,又岂止他们兄弟这一次?从出生,他们的命运就早已经注定,他们早已经没有了再推拒的余地…
而被推落悬崖的如儿,真的成为了这场斗争的牺牲品!
莫洛应天的腿双一软,忽地就在崖边倒下!
再也止不住的眼泪,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滑落下来…无论是父子,是兄弟,都在这一场战争中,被伤害得満身是伤…而且那些伤口,根本无法弥补…
莫洛应天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跌落进深谷,他似乎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向如儿告别…再见了,我最心爱的女孩,我的命运我不能掌控,但是我的心,已经跟随你而离去…此生此世,来生来世,我不会再把它奉献给任何一个…
轰隆隆!厚厚的云层中,终于响起了惊雷,而豆大的雨水,马上倾盆而下…地上的血迹,脸上的眼泪,马上就婉蜒成一条红色的小河…
十天后。
漠北王的临时围场被拆撤,围场别苑里的仆役们忙着收拾东西,准备返回京城。
卓兰希哲站在别苑门口看着他们清点物品,直到仆役们把梅若的牌位抬上马车的时候,希哲才突然发现一直没有见到莫洛应天的身影。
他叮嘱晁仲小心打理物品,自己转身到內院里去寻找哥哥。
莫洛应天现在已经不是三王爷了,就在那场争斗过后,父王返回京城后,宣布禅位,把漠北皇帝的王位传给了他的第三个儿子莫洛应天。虽然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但莫洛应天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漠北之王”
“三哥!”希哲一路寻到后花园里,才看到莫洛应天站在某棵高大的桂花树下,手里拿着一块上好的砚台,若有所思般地盯着树枝上的一片痕迹,那仿佛是蜂巢留下的一片淡黄。
莫洛应天直直地凝视着那片淡黄,仿佛想从哪里面,再看到那张调皮的小脸。真的是命运的注定吗?把她送到他的身边?还是宿命的结果?他身边的女人,依然逃不开丧命的结局?
如儿…你能不能听到我的呼唤?我在用我那颗丢失了的心,在深情的呼唤你…没有你的曰子,才发现那份纯真和快乐,是多么的珍贵…没有你的曰子,才发现这个院子多么落寞和寂静…没有你的曰子,才发现我的心究竟有多么空虚…没有你的曰子,才知道,爱你,到底有多澡…
如儿…你听到我的呼唤了吗?如果你真的听到,就让风吹过桂花树的叶子,就让那沙沙声代替你来回答…我要走了,去完成我的责任…你会不会怪我?会不会觉得我非常狠心?但是如儿,天下没有人会比我更想念你…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如儿,如果有来世,我再也不要做什么皇帝…如果有来世,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片刻…如果有来世,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如果有来世…我们…再相爱…
莫洛应天的眼泪啪地跌落在砚台上,摔得粉碎。
微风袭来,吹动満树的桂花叶,飘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芳香…
如儿…我知道,你听到了…
“三哥!”希哲真的很不想打断哥哥独处的时间,他知道莫洛应天在与如姑娘告别,这是他们爱情开始的桂花树,也是见证他们快乐时光的桂花树。但是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等待着哥哥的,是广阔的家国和成千上万的百姓,还有那十天之后,即将抵达的大宋国的公主…
莫洛应天飞快地抹了一下眼泪,不肯让弟弟再看到他的悲伤。
“都收拾好了吗?”他低哑着声音问道。
“嗯,都差不多了。连梅若的牌位,都带走了。”希哲连忙回答。
“嗯,那走吧。”莫洛应天点头,转身就离开。
但才走了三步,他又突然回头,把手里的砚台放回在桂花树下,还深情地动手摸了一下桂花树叶,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虽然他已经在拚命地庒抑,但希哲还是发现了应天那已经快要肿红的眸子。
扮哥真的很喜欢这个丫头,虽然梅若也是他的王妃,但那时的梅若不过七八岁,当然不如这一个如此的情动。
“三哥,大宋的使臣刚刚来报,说大宋公主提早来到了幽州,已经下榻在郊外行宮,十天之后,即为你们举行大礼。”
“我知道了。”莫洛应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希赵拼了他一眼,虽然忍了忍,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三哥,大宋公主远嫁而来,你还是对人家…好一点。两国和亲,并非小事,且不可让儿女私情误了大事。”
“我知道的,希哲。”应天再一次点头,但他的眼圈却突然红了“我会对她好一点,因为她会是漠北的王后;但我不会爱她,因为我的心,早已经跟着如儿,离开了人世…”
希哲的心,被他凄凉的语句说得顿时一酸。
唉!这真是命运的捉弄!为什么偏偏让他们相遇、相爱,却又不能相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磨折三哥?难道他的命里,真的注定了找不到最心爱的女人?
莫洛应天最后一次回头张望,那棵高大的桂花树,还在微风中沙沙作响着;仿佛是她那清脆的声音,在向他依依作别…
他的心头微微地一酸,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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