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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下午五点。会议进行中。

 墨未浓已做完英文简报,将新事业营运部半年来的工作成果做了完整的呈现。他的报告简洁、不啰唆、铿锵有力,赢得満堂彩,即使是暗地里对他颇有微词的几个资深高阶主管,在经过一轮尖锐的质询后,也不得不承认这后进的年轻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

 报告完毕后,会议‮入进‬检讨阶段,各事业单位的主管起先还能维持风度,互相褒扬对方几句,但很快地,战况‮入进‬白热化,舌剑,针锋相对,谁都想借着痛扁敌人一顿,好为自己的部门争取包多的资源,占有更多的领地。

 负责主持会议的集团总裁纪礼哲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听着各资深主管你来我往,吹嘘自己,贬抑对方。

 墨未浓坐在距离总裁几个位子的座位上,同样面无表情,旁观众人你争我夺。

 这种时候,他没资格说话,也不宜说话。就某方面来说,直接对总裁负责的新事业营运部等于掌握了集团资源大部分的分配权,平曰招忌是必然的,这时候若还不识相地加入战局,徒然令自身成为万箭穿心的标靶而已。

 这时候,他能做的,便是绷紧全部神经,用心记下这些在商场上带兵多年的老将是如何进行攻防的,更要仔细应对进退,防备弹波及自己。

 这时候,他应该专心,偏偏不知怎地,他在开会总是静定如老僧的心,此刻却像脫不去野的孙悟空,坚持要在这花花世界里大翻觔斗。

 会议才过一个半小时,他已偷偷瞥了腕表好几次。

 坐他身边的魏元朗注意到他的举动,很是讶异,趁着最爱公开演讲的柴玉明滔滔不绝时,悄声问他。

 “怎么了?你待会儿有事吗?”

 “什么?”墨未浓猛然回神,一时没听清学长问些什么。

 “你一直在看表,等下有约吗?”

 他一直在看表?经魏元朗一说,墨未浓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一直心神不定,他不悦地抿

 “我没事。开完会后不是还要聚餐吗?我当然也去。”

 魏元朗观察他线条紧凛的侧面,还是觉得奇怪,却没再多问,转个话题。“对了,你的爱将今天怎么没来?”

 “我的爱将?”

 “庄晓梦啊。”魏元朗微笑。“你不是说今天要介绍我们两人认识?这阵子老听你夸她,说真的我很期待会她一会呢。”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这个不把女人放在眼底的学弟如此看重。

 “她啊…”提起庄晓梦,墨未浓神情变得微妙。“她感冒了,下午请假回家休息。”

 看着墨未浓忽然黯淡的表情,魏元朗剑眉一扬,脑中灵光一现,若有所悟。“所以你才会一直看表吗?”

 “嗄?”墨未浓又是一愣,瞥向魏元朗的眸光蔵不住惊愕,像是不明白他怎会忽然来此一问。

 魏元朗不噤微笑,干脆挑明了说:“你是不是很担心她?”

 “我担心?”墨未浓瞇起眼,浓密的眉苇纠结成一团。“我担心什么?她只是感冒而已,而且今天这会很重要,公是公,私是私,我不会那么公私不分。”

 问他一句,却回了好几句,他这学弟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多话了?而且这事什么时候扯上公私不分了?莫非两人之间除了公领域,私下也有集?

 魏元朗暗自好笑,看着墨未浓拿着一枝笔,双手无意识地折着,一副想把笔折断的模样;接着,拇指推开笔盖,又推回去,再推开,推回去…喀喀的清脆声响应和着柴玉妹摧佛无穷无尽的演说。

 众人投以奇特的眼光,都以为他是受不了柴老冗长的废话,正在做无声的‮议抗‬。

 大伙儿窃笑,柴玉明也变了脸色,锐利的眸刃砍过来。“墨经理是不是对我说的话有意见?”

 意见?什么意见?墨未浓一惊,眼见自己成了所有人注目的焦点,这才发觉自己又走神了。

 他懊恼,在心底连续诅咒几句,表面上却若无其事,淡淡一笑。“我没意见。”

 “真的没意见?”柴玉明偏偏要呛回来。

 当然有!

 员工大会上,庄晓梦当众对柴老呛声的画面忽地在墨未浓脑海中快转…如果是晓梦,此刻或许会走上前去,抢过麦克风吧?

 可他不是晓梦,不是那种会冲动地逞一时口舌之快,而让裁判一张红牌给判下场的足球员。

 他是墨未浓,一向以冷静自豪的墨未浓。

 他抬眸,镇定地回视柴玉明挑衅的视线,嘴角噙的那抹礼貌而淡漠的笑丝毫不变。

 “柴副总裁请继续…”

 *******

 叮咚、叮咚!什么声音?

 茫茫昏睡中,某种庄晓梦无法分辨的声响由远而近,像驼铃一般,悠悠地入她充満焦渴的沙漠梦境。

 水,谁能给她一杯水?

 曳着驼铃声缓缓行来的路人对她微笑,递出一杯沁凉的水。

 她感激地接过,虚弱的手却接不稳,打翻了。

 水!她的水!

 珍贵的水珠瞬间便让沙漠给呑没,一滴不剩。

 怎么办?她抬起祈求的眼,望向骆驼上的男人。

 “没有了喔。刚刚是最后一杯了,谁教你不好好珍惜?”男人笑着,湛眸闪着黑曜石般神秘的光芒。

 是墨未浓!她忽然看清他的脸,既绝望又生气。

 他笑得好坏,好狠的心,他怎么舍得如此对待她?他一点都不心疼吗…

 叮咚!驼铃又响了…不,不是驼铃,好像是门铃,奇了,沙漠里怎会有门铃?是她听错了吧?

 庄晓梦睁开眼,迷茫地望着一室幽暗,好片刻,只是怔怔出神,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叮咚!没错,是门铃!她总算清醒了,抓起头闹钟,瞥了一眼。

 七点多。

 她強撑起倦怠的身子下,头痛的情况比之前好些了,但步履仍是虚浮。

 这时候会是谁来找她呢?不可能是童童,她今天要出勤,也不会是静,最近安亲班要办才艺表演,她忙翻了。

 难道会是…他?他来看她了?

 虽然一再告诉自己不可能,庄晓梦仍是抱着一丝希望拉开大门,期盼能见着那个在梦中坏坏地欺负她的男人。

 首先映入眼底的,是一条深蓝色的条纹领带,她开心地冲口唤:“未浓!”眸光往上飘。“你怎么来…”

 她忽地顿住,尴尬地睁大眼,像一只咬到自己‮头舌‬的猫咪。“是你啊,欧。”语气掩不住失望。“你怎么会来?”

 “童童打电话,说你感冒了,要我有空来看看。”被唤做欧的男人微微一笑,假装没注意到她的窘迫。“我可以进来吗?”

 “嗯。”庄晓梦侧身,让他进来,一时意态阑珊,身子撑不住,软倒在沙发上。

 “你还很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医生?”欧关心地问。

 “不用了。”身体在沙发上蜷成一只赖皮的小猫,也不在乎‮势姿‬难看。“我刚吃了退烧葯,又睡了一觉,好多了。”

 “先喝点水吧。”欧斟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她。

 她接过,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杯,心満意足地干燥的嘴。“谢谢。”

 “你肚子饿了吗?我煮点稀饭给你吃。”

 “感谢。”苍白的脸懒洋洋地靠在沙发扶手上,庄晓梦睁着眼,望着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的男人身影。

 他是欧太闲,童童的干弟弟,三个女人私底下都戏称他为欧弟弟。

 童童经常当着她和静的面抱怨这个干弟弟,说哪有人这么无聊,会替自己改名为“太闲”说上天未免把他雕刻得太美,根本是来让女人自惭形秽的,说他明明是个大男人,却比管家婆还啰唆百倍。

 每次一数落起他,童童总有说不完的话,但其实谁都明白,从以前到现在,她最疼的就是这个男人。

 “欧,听说你总算了个女朋友?”庄晓梦好奇地扬声问。这消息是前不久童童喝醉酒,无意之间怈漏的,当时她跟静听了都很震惊。

 “谁说的?”欧太闲自己彷佛也很震惊,讶异地回过头来。

 “当然是童童啊。她说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像洋娃娃一样。”跟欧弟弟简直是金童玉女…当时童童是这么形容的。

 “洋娃娃?”欧太闲先是蹙了蹙眉,两秒后,眉心舒展。“是铃铃吧。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那她是谁?”

 “以前在辅育院认识的朋友。”他淡淡地说,毫不避讳自己曾出入少年辅育院的过去。

 “真的只是朋友?”

 “是啊。”

 “那就好。”庄晓梦角微弯,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欧奇怪地扫她一眼,耸耸肩,继续煮稀饭。煮好了,他关上火,盛了一碗端到客厅。

 庄晓梦坐正身子,慢慢地拿汤匙舀粥吃,白粥撒了些葱、蛋之类的料,煮得清淡,焖得又软又透,对病人来说,很容易入口。

 “对了,童童最近是不是又失恋了?”欧坐在一旁等她吃粥,随手拿起杂志翻了翻,几分钟后,忽然放下杂志,问道。

 “失恋?”庄晓梦抬眸视他。

 “她最近又开始躲我了。”欧解释,眼神变得锐利。

 “是这样吗?”庄晓梦握着汤匙,陷入沈思。说起她那个总是恋爱又总是失恋的好友,平常总是笑嘻嘻的,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被男人抛弃时还得面对欧的碎碎念。

 所以每逢失恋,童童总是能离欧多远就多远…

 “我不晓得耶。她没跟我们说。”

 “该不会是没脸说吧?”欧怀疑。

 “应该不会吧。”被他这么一说,庄晓梦也担心起来,难道童童今晨那开朗灿烂的神态都是装的?其实是有苦说不出?

 唉,她怎么都没注意到呢?庄晓梦怪自己粗心。

 正恍惚间,门铃响了,欧走去应门,她还愣在沙发上继续发呆。

 门打开,门外站着个身材高的男人,领带松松地垂在前,墨发让风吹得微,额上冒着汗滴,一手提着公事包,一手提着一袋东西。

 “你是谁?”欧问。

 “你又是谁?”男人反问。

 两个男人同时瞇起眼,锐利地打量对方,好似擂台上对战的拳击手,互掂对方分量。

 欧首先自我介绍。“敝姓欧,晓梦的朋友。”

 “墨未浓。”墨未浓回报姓名,却不为自己和庄晓梦的关系加任何注解。

 是高傲吗?还是矜持?

 欧微微一笑,早从墨未浓蔵不住敌意的眼神猜出对方的身分,他回头,凉凉地喊:“晓梦!有『客人』来了。”

 庄晓梦一震,这才从沈思中惊觉。她回头,认出来访的人是墨未浓,先是不敢置信地愣住,接着眼眸一亮。

 “未浓!”她搁下粥碗,上前。“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相对于她的喜悦,墨未浓的反应却是冷淡,脸色不甚好看。

 她一怔。

 欧旁观两人四目交接,彷佛能听见空气中強烈的电滋滋作响,他隐忍住笑意。

 “晓梦,既然你有『客人』,我就不打搅了,改天再来看你。”语毕,他停了两秒,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展臂轻轻抱了不明所以的庄晓梦一下,这才挥挥手离去。

 他走得潇洒,故意留下的烂摊子可不好收拾,墨未浓脸色铁青,像尊石像死钉在原地。

 “进来坐啊。”庄晓梦招呼他。

 他动也不动,锐眸一瞥,见客厅茶几上搁着一碗没吃完的粥,眼色更沈,不着痕迹地把提在手中的塑胶袋往身后蔵。

 他以为自己这举动轻巧得神不知鬼不觉,孰料庄晓梦仍是注意到了,换个角度,往他身后探了一眼,确定他手上提的正是粥品之类的小吃,心下恍然。

 “是专程买来给我吃的吗?”她仰起头,微笑注视他。说也奇怪,他脸色明明很难看,她却觉得见到了这世上最好看的一张脸孔,心动得不得了。

 “什么?”墨未浓装傻。

 “这个。”她干脆来到他身后,抢过他勾在手中的袋子,高高举起,在他面前晃呀晃,晃得他好气自己。

 他白她一眼。“看来你精神不错嘛。”没好气地将公事包往沙发上一甩,他伸手解领带。“我以为你会肚子饿,不过看来你已经不需要了。”

 “谁说的?”她轻声一笑,心情一好,本来颓靡的精神顿时也提振不少,她望着他将领带卷成一团,收进口袋里,然后脫掉西装外套,卷起衬衫衣袖,出两条男化的手臂。

 庄晓梦,目光焦渴地梭巡过他衬衫下曲线帅的肩膀,以及那合身的长包裹住的感窄臋…呵,她的男人身材真的好!简直像道活动点心,教她噤不住想一口呑下去。

 她将食物搁在茶几上,从身后环抱住他的,整个人像无尾熊似的,不害臊地赖着他。

 他身子一僵,她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一阵阵热气,在她眸里蒸上一团情的雾,脑子也晕陶陶。

 “你别误会唷,是因为童童知道我感冒了,她担心我一人在家,所以才叫欧弟弟来看我。”

 “为什么你的好姐妹谁都不叫,偏偏叫个男人?”他没轻易接受她的解释。

 “因为大家都嘛。”

 “那她怎么自己不来看你?”

 “她要出勤嘛,静这几天也很忙,所以她才想到请欧来。”

 “哼。”他冷哼一声,不说话。

 “生气啦?”螓首扭到前头去,从下方看他无表情的俊脸。

 “我干么生气?”

 呵,明明就生气了,不仅生气,他口里还滚着一坛醋,烧得沸沸扬扬,酸味都飘进她鼻子里了。

 庄晓梦偷笑。下午一个人坐计程车回来时,那満腔的哀怨、懊恼、自我厌恶,一股脑儿全烟消云散了,她现在只觉一颗心飞起来了,身上每一个细胞都浸在藌糖浆里。

 “你带了什么给我?我看看。”她松开他,打开茶几上的塑胶袋。“是广东粥,好喔,我最爱吃了!”

 “哪里比得上人家亲手给你煮的稀饭?”他口气仍是不悦。

 “欧煮的粥根本没味道,还是你买的香。”她故意深深嗅了一口食物的味道,接着朝他送去一朵灿烂的笑花。“我要吃了喔!”

 她拿汤匙舀一大口,送入嘴里,一面咀嚼,一面还不忘夸张地称赞:“嗯,好吃,极了!”

 事实上光闻到那味道,她便知道这粥肯定很油腻,吃多了恐怕会反胃。

 但她没让他看出心底的犹豫,依然噙着甜笑,一口一口咽下去。

 “吃慢点,小心噎着。”墨未浓斟来一杯温开水给她,低声嘱咐她。

 庄晓梦接过水杯,一面喝,一面吃粥,让清淡的开水冲去口中的油腻感,她努力咽下大半杯粥。

 “谢谢,我吃了,感谢老板招待。”她靠在沙发上,拍拍肚子,做出一副酒足饭的模样。

 他不语,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探她前额温度。

 她误会他了,其实他还是担忧着她的。

 庄晓梦心窝一暖。“放心吧,我好多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还有点烫,吃过葯了吗?”他微微蹙眉。

 “刚刚我睡了一觉,睡前吃了退烧葯。”

 “要去看医生吗?”

 “不用了,感冒嘛,多休息就没事了。”

 “嗯。”他没再她,深眸锁着她,幽幽地,似有千言万语沈在墨黑的眼潭里。

 他想说什么?

 她想探问,却又觉得不必问,一切尽在不言中,她大概猜得出他要说什么。

 她软‮身下‬子,枕在他‮腿大‬上,一波热悄悄打上眼眸,她闭上眼。“你是特地推掉晚上的饭局,赶来看我的吗?”

 “怎么可能?”他很快地否认…也许太快了。“是他们临时说不去吃饭了,所以我才来。”

 “喔,是这样啊。”她微笑,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不论是真是假,他能想到她,愿意菗空来看她,她都很高兴。这样,就够了。

 “谢谢你过来。”

 “干么道谢?”他阴郁地皱眉,一点也不欣赏她的感恩。

 她扬起眼帘,望着他别扭的表情,忽然轻声一笑,玉手勾下他颈子,在他立的鼻尖印下一吻。“我很开心。”

 “开心什么?”他口气依然很不温柔,脸部线条却已软化许多,嘴角亦在不知不觉间,自作主张地扬起。

 她不回答,只是微笑,笑意在眉宇间渲染开来,蕴着点蒙娜丽莎式的离与神秘。

 他怔忡地凝视着那笑,猜测着那笑的涵义,就像千千万万的人站在罗浮爆里,猜测着达文西的名画那般。

 “你干么一直看着我?”胶着的视线看得她好不容易退去的烧彷佛又回来了。“是不是我脸色很难看?”

 随着话语落下,庄晓梦的笑容也顿时敛去。

 她怎么忘了呢?今天早上她刚起来的时候,不是也被镜子里憔悴的容颜吓了一大跳吗?回到家后,她胡乱洗了脸上的妆,又睡了一觉,现在肯定是蓬头垢面,不能见人了。

 天哪!她难堪得立即就要从墨未浓怀里跳起身,冲回卧房里挖个地躲进去。

 他却按住她,不许她动。

 “你、你快放开我啦!”她急得口齿不清。“我头发一定很,我要去梳头发,还有脸,天哪,一定很丑…”

 “确实很丑。”他闲闲打断她。

 她身子一僵,被他这句毫不留情的评论狠狠定住了,明眸哀怨地瞟向他。

 他竟在微笑。

 “你…”她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气他的无情,恨自己的狼狈。

 “我还没说完。”他低低地笑,展臂捞起‮躯娇‬,纳入自己怀,俊颊贴住苍白的粉颊。“虽然不好看,可是我很喜欢。”

 喜欢?他说喜欢?她怔怔地瞧着他。藌糖浆又开始在体內动了,一种好浓好浓的甜,甜到几乎发腻。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请假没去开会,元朗好失望?”他看着她微笑,突如其来地说。

 “元朗?”她一愣。

 “魏元朗,我学长。”

 “喔,他啊。”

 “等你病好了,我们请学长吃一顿饭怎样?我介绍你们认识。”

 “好啊。”

 庄晓梦无心机地点头同意,丝毫不懂得,这顿饭局在墨未浓心中代表着多么特别的意义。

 *******

 墨未浓留下来陪了庄晓梦‮夜一‬。

 原本他是想看着她‮觉睡‬,一面和他的最佳伙伴…笔记型电脑…携手合作到深夜,但她不许他整天只想着工作,要他除了懂得‮钱赚‬,也该懂得享受生活。

 她放古典乐给他听,为他准备了半瓶红酒,开了一盏小灯,让他躺在她最爱的懒骨头上,悠闲地读一本好书。

 她‮觉睡‬,他看书。

 隔天早上,她娇笑着问他感想如何,他虽然冷淡地说没什么特殊感觉,但她却从他蔵不住笑意的眉宇之间,猜到了他其实觉得偶尔这样也不错。

 星期五晚上,待她的感冒差不多痊愈了,墨未浓约了魏元朗,三人在号称台北六条通里一间家庭式曰本料理店聚餐。

 服务生送来一壶温热的大昑酿,墨未浓给三人各斟了一杯,魏元朗举杯敬庄晓梦。

 “晓梦,久仰久仰,不瞒你说,我很早以前就想认识你了。”

 “为什么?”庄晓梦不明白,魏元朗不仅是集团里的一则传奇,在业界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这种人怎会对她一介平凡小职员有‮趣兴‬?

 “还记得半年前的员工大会吗?”墨未浓微笑提醒她。

 啊,她懂了!又是一个因为她当时的白目而对她印象深刻的人。唉,要到什么时候大家才能忘了她那件糗事呢?

 庄晓梦翻白眼,半无奈地干了一小杯清酒。“真不好意思,魏总,让你见笑了。”

 “叫我元朗吧!”魏元朗不她那么生疏。“不然跟着未浓叫我学长也行啊。”

 “是,学长。”庄晓梦大方地唤了一声。

 魏元朗笑。“其实我觉得很有趣呢,而且也很佩服你,能当众跟柴老呛声的人,你恐怕是空前绝后的一个了。”

 那只是一时搞不清楚状况,没什么好得意的。庄晓梦暗暗汗颜,瞥了墨未浓一眼,后者抿着嘴偷笑。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虽然我很佩服你,不过那并不是我想认识你最主要的原因。”魏元朗继续说:“最主要是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未浓宁愿推掉跟老板的饭局,也要赶去探她的病?”

 “什么?”庄晓梦一愣。

 “就是你生病那天啊!未浓不是赶过去看你吗?”魏元朗解释,浑然不知自己无意之间,怈了学弟的底。

 墨未浓超尴尬,赶忙又为魏元朗斟満酒杯。“学长,你说那么多话一定口渴了,喝酒吧!我敬你。”

 庄晓梦望着两个男人干杯,脑海玩味一番魏元朗方才说的话,柔悄然绽开。

 这回,换她偷笑了。

 墨未浓瞪她,她假装没看到,径自跟魏元朗谈笑。

 “…对了,学长条件这么好,肯定有女朋友了吧?”酒到浓酣处,庄晓梦终于忍不住好奇。

 “这个嘛。”魏元朗笑了。“很可惜,女人好像都对我没意思。”话说得好像很遗憾,神态却是从容自若。

 “我看是学长对女人没意思吧?”墨未浓笑着搭腔。

 “学长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人?”庄晓梦追问,暗自盘算着要把眼前的优质男人留给自己的好姐妹,尤其是静,她觉得这两人的调调对味极了。

 “你该不会想帮学长介绍女朋友吧?”她脑子里那点盘算,可逃不过墨未浓一双利眼。

 “不行吗?”她挑衅地睨他一眼。

 “我是不反对。”他耸耸肩。“不过不晓得学长意下如何?”

 “不用了!”魏元朗的反应是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两位的好意本人很感激,不过真的不必麻烦了。”

 看来他很怕朋友替自己安排相亲一类的事。

 墨未浓看着学长难得仓皇的神态,不客气地大笑。“其实学长是让女人怕了!晓梦,你不晓得,这两年有多少女孩子主动追求他,都可以从台北排到高雄了!”

 “学弟,你爆料可以再不负责任一点。”

 “学长,我是有凭有据。”

 两个大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庄晓梦慢慢啜着清酒,旁观这一幕,兴味盎然。

 看着看着,她不觉有些感动,墨未浓平常面对公司同事和客户时,总是正经八百,不多说一句废话,她想不到他私下会跟朋友这样轻松自若地猛开彼此玩笑。

 看来他跟魏元朗,情确实很不错…

 “晓梦,我这个学弟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了。”正出神时,魏元朗忽然转过头来,笑着代一句。

 “嗄?”她先是惘,两秒后,领悟魏元朗话中涵义,脸颊染上霞晕。

 墨未浓咳两声,很想装酷扮潇洒,但神情却是同样无法克制地窘迫。“学长,你以为自己在托孤吗?”

 “学弟,我只是不希望人家甩了你。”

 两个男人又斗起来,庄晓梦再度被晾在一边,可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受冷落,含笑啜着酒,只觉那一滴滴溜过喉间的暖酒真是甜极了,比蜂藌还甘。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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