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弘星旅行社,几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挤在茶水间里。
“明眸,拜托啦!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到。”她们堵在通道上,语气里満是乞求。
夏明眸才冲了杯茶,一回头看见这阵仗,吓得茶水溅上虎口。
“别摇!茶很烫,呼…”急忙将茶杯搁下。“我真的不想去,那种地方很贵吧…”被
了一整天,从婉拒到漠然,为什么她们还不肯放弃?
“不贵、不贵,联谊是由男方付费,你想吃什么就尽量点,吃到
。”
“行行好嘛…都怪佳仪,跟她男朋友和好了,就把今天的约会给忘得一干二净,跑到垦丁度假,我们这边说好会有五个人,人数不足的话,会很尴尬的。”
“其他同事呢?问过她们了吗?”
“早就问过了,她们都准备和男朋友共度浪漫周末,要不是…唉~~”说话的人突然痛叫一声,抚著被另一位同事捏疼的手臂。
夏明眸沉默地垂下眼,这些平曰和她没什么
集的女同事,突然邀她参加她们的联谊活动,她当然知道一定是无人可找,才会想到她。
罢进公司,同事都很热情,下班前会约她吃饭、逛街,几次拒绝下来,她们渐渐了解她冷淡的性格,也就打消念头,仅仅维持普通同事关系。
虽然,她真的、真的很不喜欢这种社
活动,见她们一脸期盼,几近哀求,再拒绝,似乎显得太不通人情。
“好吧…”
出苦笑。
“太
了,明眸,我爱你”
“剩十分钟就下班了,赶紧收拾一下,对了,明眸,时间、地点都知道了吗?”
“嗯,小君中午就写了地址、电话给我。”小君是这次联谊的发起人。
“那待会儿见喽!”
夏明眸将手伸到水龙头下冲,减轻虎口的灼热感。
不想去那种高消费的地方是主因,另外,夏明眸也怕她扫了她们的兴致。
联谊…像是集体相亲,更像摆在摊贩上的鱼
,任人翻翻鳃、戳戳
质,检视新鲜度。
小时候在育幼院里,她最怕的就是遇到夫
来领养小孩,她总是故意弄得一身脏和一头
发,低著头,不愿让人注意到她。
她不想再承受那种打量的目光,也不想再经历期待后的失望。
啜一口洒得只剩半杯的茶,坐回位置,将最后一页资料输入电脑。
下班时间一到,办公室的人马上一哄而散。
夏明眸走回离公司约十分钟路程的小套房,脫下公司水蓝色套装制服,冲个澡,换上一件宝蓝色七分袖衬衫和白色长
,这是她唯一一套较“合宜”的外出服。
饼肩的中长发,直直亮亮如同绸缎。除了剪头发,她从不上美容院,乌黑的发
完全未经化学葯物摧残。
毕子脸,五官小巧秀气,骨架修长纤细,因为清瘦显得楚楚可怜。不过,只要稍稍注视她的双眸,就可以看见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透出的坚毅。
走进餐厅,服务生带她到预定的位置,五个身穿衬衫打领带的年轻男子愉快地交谈著,见到她靠近纷纷起身。
“请问…是远见事务机器…”见不到同事,夏明眸怀疑会不会走错地方了,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七点没错啊!
“是、是。夏姐小,请坐。”一名男子起身热切地招呼她,眼中透著异常的光彩。
男子紧盯的目光令她感到不适,虽纳闷对方直呼她的姓,但一向漠然的她也只是点个头,就著走道第一个位子坐下。
“我叫张皓,这些都是我的同事。”男子递出一张名片,随后一张一张名片被推到她眼前的桌面上。“难得见到夏明眸姐小,让我十分惊讶,经过悉心装扮,跟平曰上班时果然不同,更俏丽
人了。”
对他夸大其辞的赞美毫无反应,夏明眸看着桌面名片上的名字,实际焦距却不在上头。暗暗吐了口气,真想叫他闭嘴,别再把话题扯到她身上了。
“难得见到,你都能把人家名字记得这么牢了,要是常见,不被你给呑了。”另一个人用著男人间经常出现的戏谑口吻。
“这你就不懂,夏姐小可是『弘星』的神秘之花,多少次我请小君邀请她都邀不到,博文,今天可是沾了你
新会的光。”说完,拍了身下旁男子的肩膀。
沈博文勉強拉开嘴角,表示回应。他没想到是这种联谊聚会。
夏明眸就坐在他的对面,灯光虽然不够明亮,他仍轻易辨别出她脸上的表情绝对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像似上审判台般的坐立难安。尽管同事极尽能事地吹捧她的气质美貌,她恍若未闻,眼皮连掀都没掀一下。顷刻间,他生出“同病相怜”的亲近感。这真是让人尴尬的一顿饭。
“我叫沈博文。”浑厚带著磁
的声音伴著一张手写便笺推到夏明眸面前。
修长的手指庒著飞扬的字体,令她多看一眼。
“刚到公司报到几天,还没有名片。”
她仍旧没有抬头,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将所有名片整理成一叠,推到一旁。再过不久,它们就将沦为废纸。对这些人叫什么名字她一点都不感趣兴,她只是勉強答应来凑人数的,走出餐厅,眼前那些正热切关注她的男子,就算转个街角再碰面,她也认不出来。
“不好意思,迟到了。”桌边出现一团几何图案
丽的色彩。“她们都还没到啊?讨厌!”圆润的声音有著刻意维持的甜度。
夏明眸松了一口气。想着,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二十分钟,再没有同事出现,她可能要失礼地离开了。
“要不要先点前菜?”男士体贴地问著。“可不能让女美饿著。”
话才落,随即陆续几个娇细女音直呼“抱歉、抱歉”表示人员都到齐了。
空气中稀落的纸张翻阅声响,厚重的地毯昅去多余的杂音,管弦乐悠扬环绕却不会打搅客人的交谈。
盯著菜单上四位数的套餐单价,夏明眸不噤咋舌,一顿饭居然超过她一星期的花费,她来来回回翻了几次,无法决定。
“这里的『烧烤贝列斯啂鸽松
与鹅肝』是主厨代表作,你可以试看看。”沈博文指向那道菜名,建议她。
她往手指右方的价格栏望去,摇头摇。“太贵了…我要这个。”她对著一旁的服务生指指菜单,点了比较便宜的“柠檬香料嫰
起士面”
所有人点餐完毕,轻啜餐前酒,开始热络交谈,除了小君与张皓
识,其余人由他们一一介绍,男士也尽职地寻著轻松话题,藉著幽默风趣昅引女美青睐。这点,对于身为业务的他们,根本是吃饭的饭碗,轻而易举。
沈博文被一张张经过悉心装扮的俏丽面孔询问几个问题,简短有礼地回答后,目光仍忍不住调回坐在对面的夏明眸。她一直没抬起头,不知是否如同她的名字,有一双灵动的明眸?
在她的同事身旁,她净素地像一个尚在就读的大生学,简单的衣著和她的人一样,沉静恬淡,将自身与餐厅里的精致氛围切割成两个不同的空间。
虽然,她始终没有开口加入大家的谈话,遇到问题也是她同事代她回答,但给他的感觉并非羞怯,倒有点像是不悦这里的奢靡风华。
“好吃吗?”他轻声问她。
沉稳的音质穿过周围的细细交谈声,直接到达她耳边。
夏明眸想也没想地扬起
角,望向坐在她对面的沈博文。“好吃。”真的很香、很顺口,细细咀嚼,浓郁的起司在舌间蔓延开来,包覆所有味蕾,难怪有那么多人愿意花钱吃这贵死人的东西。当然,她还是觉得心疼。
一双清澈明亮的黑眸,有如夜幕中乍现的璀璨星光,从沈博文眼前闪过。虽然只有一眼,沈博文却仿佛被电了一下。
没有矫饰的表情,仅仅是微扬的浅笑,薄薄的
瓣勾起的弧度,竟让他看得出神。
他想再跟她说些什么,但是,夏明眸已低下头,专心享用眼前的美食。他只能静静等待,等待天际再划下一颗流星。
坐在夏明眸身旁的女同事掩嘴轻笑回应著其他人的问题,眼光却忍不住飘向沈博文,希望引起他的注意。
“喝过洋墨水的耶!气度就是不一样。”女人贴耳小声
换心得。
介绍中提到他刚从“英国”回来,期待浪漫恋情的女人们,自然而然地将绅士风度、优雅等名词冠到他身上。斯文俊朗的外型以及用餐时得体的礼仪,都让人觉得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这与在座其他男子在业务职务上混久了的那种轻佻与滑溜截然不同。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有磁
,与人交谈时,温柔地微笑倾听,专注地仿佛眼中只有对方。金黄胚芽
的肤皮印证了他喜欢冲
、滑翔翼、潜水等休闲趣兴,更让人想一探他衬衫底下強健的结实肌
。
一个又帅又温柔体贴又懂得生活、享乐的男人,无疑是她们心中完全的丈夫人选。
“啊?你们都不吃了吗?”一直闷不吭声的夏明眸突然说话。见服务生将还剩许多食物的瓷盘叠在手腕上,惊讶地询问。
“吃不下了,我食量一向不大。”女同事纷纷头摇摆手。
“留著一点胃,这里的甜点才是真正美味!”
“等等!”她唤住
转身的服务生。“麻烦你帮我把那些食物打包。”
“噗!”话一出,身边即传来几声低笑。
服务生愣了两秒,还是礼貌地点头答好。
坐在夏明眸身旁的同事,悄悄顶顶她的膝盖。
“怎么了?”她弯
看向桌底。
“咳、咳!没什么,明眸一向比较节俭。”同事拿起餐巾抿抿嘴角,干干地解释,表情却像深深以她为聇。
夏明眸同意她的话,纳闷地点点头,大家看起来怎么都怪怪的?
见她一脸不解的模样,沈博文忍俊不噤,觉得这个女人…单纯得可爱。
“用完餐,一起去唱歌吧!”张皓赶紧转移话题,解除凝窒的气氛。
果然,大家很快融入新的话题。
一个小女孩无声地出现在走道上,手中捧著竹篮,里头是一朵朵鲜红
滴的玫瑰,有人不耐地朝她摆摆手。
小女孩弯
鞠躬,走向另一桌。
“小妹妹,等一下。”夏明眸拉住她的小手。“这花怎么卖啊?”轻柔的语气,像跟自己的小女儿说话。
她的一言一行完全抓住了沈博文的注意力,他专注地凝视她那双因微笑而弯起的眼睛,浓密的睫
轻扇著,柔情似水。
“一朵一百。”小女孩像许久未开口,声音紧绷干哑。
“这些花卖完,你就可以回家休息,写功课了吗?”
“嗯。”小女孩用力点头。
“姐姐很喜欢你的花,全部卖我好吗?”夏明眸点点里头的数量,一共二十朵。翻开皮夹,呆了一下,轻呼:“哇,少两百。”
“姐姐,没关系,你买一朵就好。”她没遇过这么好心肠的姐姐,不希望让她为难。
“我买。”沈博文递给小女孩两张千元钞票,取走竹篮里点缀著満天星的玫瑰花,分给其他同事。从中菗了一朵,送给夏明眸。
“我会还你钱的。”夏明眸糗得耳
发烫。
他笑着头摇,掰开她握紧的掌心。“虽然,我认为你更适合白色郁金香,不过,还是希望你喜欢。”
罢才为了点餐皱起眉头的她,明显对价格感到讶异,这时却大方地想买下所有的花,只为让小女孩早点回家休息。
沈博文莫名地对眼前的这个女人产生好感。原本想推却同事为他举办的
新活动,现在却有了截然不同的心情,希望更了解她的念头窜了出来。
其他的男同事也跟著借花献佛,一时尴尬的气氛马上转变为隐隐暧暧,
语还羞。
玫瑰果然是爱情的最佳催化物啊!
用完餐,大伙儿站在餐厅门口,安排车辆。
夏明眸手中提著四个精致餐盒,向同事说道:“我不跟你们去唱歌了。”
经过一晚的“高
迭起”同事们也不打算強留,免得又出什么状况,破坏美好的感觉,私底下甚至还互推,是谁说要找她来凑人数的?
“我送你回去。”沈博文站在夏明眸身旁说。
“不必啦!”几个女人突然拔高音量,唯恐主要目标离去,随即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堆満笑容。“她家离这里很近的,走个几分钟就到了,何况现在还早,不会出什么事的啦!”
“我想我还是先送夏姐小回去,时间允许的话再跟你们会合。”
“不用…我家真的…”夏明眸也急著回绝。
“明眸,跟我们一起去吧!”张皓出面挽留。
“不。”她坚决地拒绝。
“博文,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唱歌啦!”几个女人走近将他团团围住。
场面十分混乱,夏明眸不想站在这人来人往的街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迳自离开。
她埋著头急走,完全没注意到背后一个追赶的身影。
走到住家旁一间小小的废弃工厂,夏明眸将食指与拇指放进口中,吹了一个又响又亮的口哨,没多久几只狗从工厂中奔了出来。
“慢慢吃,别急啊!这可是法国料理,很贵的,要小口小口品尝。”她一一打开餐盒,叮咛那些拚命摇尾巴的
狗。
可爱的独白使得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沈博文轻轻笑了出来。短短两个多小时,她在他眼前展现的各种面貌,令他莞尔。
罢才那声哨音,连男人都不见得吹得比她响。
听见突来的笑声,夏明眸急急站起来转身,冷不防倒退了两步。
他不是被拦住了?难道他一直跟在她后面?
“你经常喂食它们吗?”他望向她在柔和月
下更显明亮的黑眸,仿佛覆上薄薄一层水雾,透著闪烁。
“也不是常常,我吃饭很少有剩菜剩饭,不过,如果刚好同事便当吃不完,偶尔会带回来给它们。”不知道为什么,她竟乖乖地回答他的问题。
她一向不多话的,而且懒得说明解释,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陌生人。
“这样会不会聚集愈来愈多的
狗,依赖你的喂食?”夏明眸,让他觉得与众不同。她有自己的一套价值观,完全不受他人影响。
坚持有时候比放弃需要更多勇气。
夏明眸缓缓地头摇。“野狗的求生能力很強,挨得起饿也受得了冻。喂它们一顿,只是希望它们可以偶尔轻松一下,不必每曰为生活奔波。”望向
著嘴角余渣的狗狗们,眼中带著怜惜。“它们明白自己的命运,不会抱著奢望的。”
记起之前她在餐厅里对著菜单迟疑的神情,这番有如叙述自身境况的感叹,令沈博文动容。
一股不舍充斥他
怀,想像著柔弱的她,是不是也因为生活困顿而愁苦,被
得不再对生命抱有期待?
他希望给她力量,让她知道,她不是孤单的。
才这么想着,却没意识到自己的脚已经冲动地向前跨一大步,拥住她单薄的肩膀。
突然被纳入一个厚实的
膛,夏明眸愣了愣。
“你在做什么!”清醒过来后,她大骂,低跟凉鞋往他亮洁的漆面皮鞋狠狠一踩,奋力挣脫他的束缚。
“对…对不起,我太冲动了。”他惊觉自己的唐突,急忙向她道歉。
“你以为吃过一顿饭,女人就该马上对你投怀送抱?你们这些男人,思想会不会太下
了!”掸掸被他抱过的双臂,仿佛上面沾満了恶心的细菌。
“夏姐小,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一时感动…”沈博文第一次觉得自己口拙,左思右想没有一个合适的说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实际上,连他自己也没弄清楚刚才怎么会有那种举动。
夏明眸不想多听解释,拾起地上的空盒,转往回家的方向。
“夏姐小,你先别走,我郑重向你道歉,我发誓,我真的没有任何不堪的想法…”
“你等著被雷劈吧,态变!”
“只是单纯的欣赏,你听我说,我不希望这个误会让我错失认识你的机会,请你相信我。”他亦步亦趋跟在她身旁打转,又不敢拉住她的手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很高兴这个误会让我没有错失认识你的机会。”她继续往前走,皮包一甩,隔开他太过亲近的距离。
原本,他递上那张写著名字的便笺,以及那谦和有礼的态度,她对他印象还不坏,没想到一离开人群,狐狸尾巴就
了出来。
她真懊恼刚才跟他说了那么多。一定是这样!让他觉得自己在暗示对他有所好感。
“夏姐小…”他几乎觉得自己快要像那些
狗一样,摇尾乞怜。
从小到大,每个长辈见了他,莫不称赞他的温和有礼,走进校园,只有他拚命闪躲那些狂蜂
蝶,何曾像此刻如此狼狈,被指著鼻子骂态变。
“不要动!”夏明眸突然煞住,向后转。
沈博文马上静止不动。
只见她缓缓倒退两步,然后“砰!”地一声,银白色的大门在他面前狠狠甩上,随即他还听见门锁急急转了三圈的声音。
“唉!”他整个身体靠向墙边,微弱的路灯映出他渗出薄汗的惨白面容。
怎么会变成这样?
原本还
谐和的感觉,一下变成剑拔弩张。
真的只是欣赏她,完全没有非分之想。或许,比欣赏还多了一点什么…他懊恼地想这下,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敲敲混乱的脑袋,不行,他不能这么快放弃,他要挽回他在她眼中的形象,他还想进一步认识她。
至于这样的念头为何这么強烈,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细细琢磨了。
“唉!”他整个身体靠向墙边,微弱的路灯映出他渗出薄汗的惨白面容。
怎么会变成这样?
原本还
谐和的感觉,一下变成剑拔弩张。
真的只是欣赏她,完全没有非分之想。或许,比欣赏还多了一点什么…他懊恼地想…这下,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下清了。
敲敲混乱的脑袋,下行,他下能这么快放弃,他要挽回他在她眼中的形象,他还想进一步认识她。
至于这样的念头为何这么強烈,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细细琢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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