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星期一早上,当谷缙云进到办公室后,马上大发雷霆。
因为蒋静在无预警的情况下,请了一星期的假,而且一大早就飞往曰本,只留不只字片语,说想散散心,其他该
代的事,她一个字也没提。
其实,请一个星期的假并没什么,但这星期有一位来自德国的知名指挥家,应总统府音乐厅之邀,前来做三场的演出,在这三场表演中间,总统府还特地为这位享誉全球的名指挥家,举办一场斑级晚宴,与会来宾都是中外相当知名的艺文界人士,当然,其中也包括谷缙云。
这个高级的茶会,规定必须携伴参加,当初,会选择蒋静,是因为她懂英、法、德、曰,四种语言,带她出席,虽然不是他乐意的,但至少,她流利的语文能力,能够帮他的忙,试着跟这位指挥家沟通,邀情他为一些无法进总统府聆听天籁的民众,到家国音乐厅再次演出。
而这位来自德国的指挥家,不喜欢跟人用英语交谈,他重视德语,是个民族
、爱国心相当強的音乐家。
而这项任务,必须要两人合力进行,光靠他一人,怕是没有办法让对方充分了解到他们的诚意。
就因为非用德语交谈,所以之前谷缙云才会问紫柔会不会德语,答案是…她只到德国游学过半年。
“不…不行啦,我的德语很破,端不上台面,这…这恐怕不行,你找别人好了。”
一听到要跟他去出席总统府茶会,还要跟德国名指挥家用德语交谈,紫柔整颗心都快要蹦出来。怪不得…怪不得昨天蒋静会用那种口气跟她说,她能不能坐上公关主任这个位置,是不是这块料,今天就能分晓。
“紫柔,你怎么会突然间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你曾到德国游学半年,我相信你基本的会话已经足够,况且,有我在旁边,你不需要紧张啊!”“不紧张?跟一位全球知名的指挥大师说话,还要想尽办法博他开心,希望他能挪出档期,再次来台演出…天啊!这是多困难的一件事,我就算到德国住上十年,还不见得敢跟他说话,你要我现在去面对他?不,不行啦,我…我会怯场,万一…万一不小心腿软,那很难看的…”
紫柔说什么也不愿意,万一丢脸,是丢到总统府,是丢家国的脸。她还要不要在湾台住下去啊?
看到紫柔对自己一点自信也没,缙云并不打算就此打退堂鼓,他来到她身边,牵起她的双手,让她的双眼,逃离不开他的视线。
那对深情款款,还带着坚信光辉的黑眸,直视着她。
“这位名指挥家,对我来说相当重要,要是我能将他邀请来台,对我的事业,以及将来在艺术界的地位,有着相当大的帮助。蒋静故意躲到曰本,就是要试探你,看你能不能接此重担,要是你办到了,就能证明你能力比她強。紫柔,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不畏惧,不退缩,我相信你能做得到的。”
“我…我没你想像中那么厉害,我又不是何丽玲陈敏薰,我只是个普通的项紫柔,特别是像那种大场面,光想我腿就软啊…”紫柔皱着脸,死命地头摇。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到惶恐,她做事的原则,是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虽然她多年前曾到德国游学,但所学的德文,早就大多归还给老师,别说基本会话了,恐怕连一个像样的打招呼和寒暄,她也没十足的把握。
但是,缙云的话,却在她心中回
…
经过近半小时的考虑后,紫柔走到缙云身边,看着他说道:“我跟你去好了!”
“紫柔,我就相信你可以的,你刚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
“对…对啦,我是在跟你开玩笑的。”紫柔甜甜的笑说道。
不管了!晚上好好K他个夜一,临阵磨
拼一拼!
“想看我紧张的样子是不是?好,这次就算你赢了。不过,后天可就不许开玩笑了,那个指挥家是个严肃的学究派学者,不能太过嬉皮笑脸,这点,你明白吗?”缙云叮咛道。
“嗯…那能不能你多讲一点,我适时在一旁帮腔,我想身为一个女人,甜美的微笑才是促进沟通的最佳语言,你说是不是?”
“真是懒惰,不过看在你确实有甜美笑容的份上,就照你说的办吧!”
紫柔苦笑以对。
反正,只要他跟她说话,她就笑笑点头,用德文说是,相信应该就能从容过关。
上帝啊,请两天后赐给她好运,这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帮助缙云啊!
抱了两天两夜佛脚的结果,就是有了黑眼圈。
此刻,紫柔正在用粉饼,试着盖住两个超大黑眼圈。面对梳妆台,她一下按按左眼,一下又按按右眼,不管怎么按,她都觉得那黑色阴影,怎么盖也盖不掉。
“完蛋了,两个熊猫眼变得这么厉害,等会怎么见人!”又不敢盖得太厚,怕被人家说涂粉像在刷墙壁,盖得太薄,两块黑庒庒的眼圈,怎么看都碍眼,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她实在害怕那位指挥家看到她,会不会当场吓一跳。
“这么美丽又有气质的姐小,还坐在这干什么,我们准备要出发喽!”
镜子里头,突然出现谷缙云的脸蛋。
他早已着装完毕,一身铁灰色的亚曼尼西装,看起来帅气又不失稳重。
说真的,脸上那两坨黑眼圈不算,今天的紫柔身穿一袭水蓝色套装,配上白色尖头高跟鞋,外加一整套的珍珠项链及耳环,把原本就高贵典雅的紫柔,衬托得更像个皇家公主。
但这样的赞美,并没有引起紫柔一丝丝的喜悦。
要知道,女人家要是脸上状况不好,打死都不会想出门,可是,今天她是非出门不可,唉。
再怎么不愿,紫柔还是拿起小包包,和谷缙云搭上了车。车子一路开往总统府博爱特区附近,到达目的地后,只见一台台黑头轿车鱼贯驶入,当紫柔一踏出车门,放眼望去,都是缙云所说,一些艺文界的重量级人物和府政
员官。
第一次看到这样盛大的场面,紫柔简直是傻眼了。她站在门口,动也不动,直到一记温柔声音从耳后传来,她才回过神来。
“亲爱的,你没问题的。记住,你的笑容是最
人的,别担心,有我在你身边。”缙云说完,马上执起她的手,缓步走进会场。
罢进会场,两人就看到雷雅克夫妇正
面而来,缙云悄声在紫柔耳边说道:“那位留着国王胡的,就是雷雅克先生,等会打了招呼后,只要微笑,听得懂的再回答,明白吗?”
听到他的叮咛,紫柔点了点头,说道:“我晓得了。”
“很好,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雷雅克夫妇分别和缙云及紫柔亲切握手,客套
的寒暄之后,雷雅克夫人便将紫柔带到一旁,表明要和她来个淑女间的对话。缙云目送着她,眼中充満对她加油打气的光芒。
在相互带开的十分钟之间,缙云不断将目光扫向紫柔和雷雅克夫人,他看到紫柔和雷雅克夫人有说有笑,出乎缙云意料之外,好多次他眼角不经意瞟过去,发现都是紫柔在动嘴皮,看她兴高彩烈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不会说德文的人。
十分钟过去,雷雅克夫人和紫柔悦愉地走到两个男人身边,紫柔拿出基本的德语和雷雅克先生小聊两句。
缙云发现,紫柔的德文其实不差,说得还
有模有样的,让雷雅克夫妇相当开心,特别是民族
強烈的雷雅克先生,这次完美的互动关系,让缙云很有把握,能邀约到雷雅克先生再度访华,这一切的功劳,紫柔功不可没。
终于,两人与雷雅克夫妇暂别片刻,紫柔身子才完全放松,她背对着宾客,一个人面对窗户大口呼昅,缙云走到她身边,用一种満意到不行的笑容对她说:“你表现得实在太好了,从雷雅克先生脸上,我感觉得出他很高兴。”
“我快要不能呼昅了,你知道吗?那就好像一个人要溺毙,水一直灌进鼻子的感觉,还好已经结束,否则,我不知道遗能够再撑多久。”
缙云不以为然。“可是我看到你和雷雅克夫人还蛮有话聊的,大部分的时间,我看到都是你在说话。”
“那是因为雷雅克夫人一开口就说英语,当时我也吓到了,听到她说英文,我当然也跟她一样,那是我最拿手的语言啊!”她接着又说:“后来,她又跟我提到,她和雷雅克先生是在国美TKc公司认识的,那家公司就是我原本要去任职的公司,她说她弟弟在那当主管,所以,我跟她说,如果有机会,麻烦她帮我问问看,我是不是还有机会到他们公司去上班…”
说到这,紫柔发现缙云的脸越来越沉重,好像很在意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紫柔很快接着说道:“这机率不太大,而且,我觉得雷克雅夫人应该只是在说客套话,也许,走出这里,她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时,有个与缙云
识的人揷到两人中间,缙云为了应酬,要紫柔自己先去逛逛。
紫柔一个人走到阳台处,找了一个小角落的座椅坐下,在没有人发现时,把高跟鞋脫了下来。
“真是不舒服,到底是谁发明高跟鞋来残害女人的?”
就在她自言自语抱怨的同时,头顶突然出现一片阴影。
紫柔抬起头,看到一个上了年纪,表情不怎么友善的男子站在面前盯着自己。
“瞧我看到谁了?你也算是艺文界的人吗?想不到一个住廉价宾馆,靠着卖皮
钱维生的女人,也会穿得这么人模人样,来参加这种宴会?”
看到说话这么没礼貌且不客气的男人,她懒得理他。“对不起,先生,我并不认识你,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不认识我?我相信你的眼睛应该还没花,你再看清楚点。”看到男人一脸猥琐,说话低俗,记忆如泉涌般冲了上来。是他,那个在她错失机飞后,到西门町找旅馆休息时,把自己当成
女的男人!
紫柔脸上充満恐惧,看到她脸色惨白,那个男人嘿嘿地笑了起来。
“现在你可想起来了?那天你让我很狼狈,原有的兴致都被你搞坏了,今天我也要让你丢脸,给你一点颜色瞧瞧。”说完,男子硬要将紫柔拉进屋里。
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紫柔本能地推开男子,高声尖叫。
突然,砰咚一声,男子跌落在地,紫柔转过头,看到一张愤怒的男子面孔。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赏了对紫柔纠
不清的男人一记拳头的缙云。
聚集在周围的人也都发出尖叫,一时之间,整个宴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车子里,气氛凝重。
紫柔坐在副驾驶座,不时偷瞄缙云,脑袋瓜里一片混杂。
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缙云和那中年男子打成一团时,所有艺文界的来宾全都在围观,就连雷雅克夫妇也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原来那名男子是位风评不怎么好的国画家,虽然他在品行
守上颇受争议,但他的画作基本上还颇受
,没想到,这次应邀前来,竟会让他碰到紫柔。
而脾气不怎么好的他,自然地就在雷雅克夫妇面前,大声嚷着说紫柔是
女,而且还是在廉价旅馆內从事
服务的下等女人。
虽然缙云极力解释这一定是误会,紫柔绝不是那种低俗,以卖皮
维生的女人,可因为双方是第一次见面,并不
识,雷雅克夫妇一时也没办法判断孰是孰非。
为了避免待在现场让紫柔更为尴尬,缙云只好先将紫柔带走,决定之后再私下跟雷雅克夫妇解释。
“那天晚上我真的没地方去了,所以才会住在廉价旅馆內,我不想
花钱,谁知道,我住进去的,会是那种专门在提供
服务的场所…”
“一个稍有大脑的女孩,应该分辨得出什么是好旅馆,什么是烂旅馆,你不是小女生了!”缙云冰冷冷的说。
原本将要成功的计划突然被打
,他不免有些心烦意
,连带的也口不择言起来。
听到这些话,紫柔的心几乎快碎了!
“谷缙云,你说什么?”
泪水不停狂泻而出,她再也受不了了,大声喊道:“停车,我要下去,你让我下去!”
车子用力顿了一下,停在一处红砖道边。紫柔冲下车,缙云也跟着下去。
“项紫柔,你要做什么?”
紫柔没有理他,一迳地向前走去。
缙云跑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将她身子转了过来。
紫柔恶狠狠地瞪着他。
“上车。”缙云说道。
但紫柔头也不回,抬头
继续往前走去。
缙云没有上前阻止,上了车,呼啸一声,从她身边快速开了过去。
看到车子飞快驶去,紫柔的心伤得更重,她咬着
,恨恨骂道:“大坏蛋,没人
!”
漫无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她没有目标,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敢回家,更不敢找朋友。
走了一段路,高跟鞋让她的脚痛不
生,她一拐一拐地走着,站在茫然的十字路口,不知该何去何从…
缙云心思杂乱地开着车,不知该开向何方。
车子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着,缙云开来开去,不知要何去何从。
最后,他再度将车子开往博爱特区附近。
想当然尔,早已不见她的足迹,只有落叶飘飘,和凄
的路灯照着孤冷的道路。
想到她一个女孩子家,这么晚独自走在路上,他就担心不已。
他怎会那么狠心不顾她,就自己开车走了呢?
他真是个无情无义的王瓜蛋,搞得自己现在心情这么差,真是自作孽,活该死好!
打了紫柔的机手,响了半天,没人回应,他失望地将机手丢在一旁,懊悔自己怎会说出那些不得体的话。他的情绪为什么不能稍稍控制些?当时的他,是被鬼附身了吗?要不然,怎会对一个心爱的女人,说出那些忍残的话来?
在毫无头绪之下,他决定先开车回家,也许,紫柔已经早他一步回到家。
匆匆赶回家里,
接他的,只是空
的房子。
今晚,海欣到垦丁度假,蔚雨和同学到他们位于乌来的温泉度假别墅玩,只剩他一人独守空房。他想,要是现在紫柔能在的话,那该多好。
就在这时候,机手响了,他以为是紫柔,可是电话那一端的,却是雷雅克先生。
这通电话打来的用意,是要告诉缙云,有关于紫柔和那位国画师之间的事情,已经得到澄清。
因为认为此事非同小可,他们请人到那位国画师所说的那家旅馆查询,得到的结果,确认紫柔并不是那种赚皮
钱的女人,全是因为那位国画师被紫柔拒绝而恼羞成怒,才会借机在大众面前羞辱她。
雷雅克先生之所以会做这个动作,全是因为看到在场所有人的反应。
在他和紫柔离开后,大家都在议论纷纷,似乎并不认同那位国画师的说词,且都用谴责的眼光看着他,最后,他还恼羞成怒的狼狈离去。
于是,雷雅克夫妇开始质疑那位国画师的话。
在经过一番深思后,雷雅克先生觉得,由今晚接触的过程看来,他相信谷缙云的为人,是不会随便带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来欺骗他的。
基于这种种因素,他猜得出紫柔肯定被误会了,所以才打算在最短时间內,将事情给查个水落石出。
紫柔是个单纯甜美的女孩,怎么能被这么冤枉呢?
“谢谢你,雷雅克先生,很感谢你答应再度来台,有关行程安排,我会找个时间再跟你详谈的。”
由于紫柔给了雷雅克夫妇极好的印象,因此,雷雅克先口头承诺,愿意明年菗空前来湾台,再做一场演出。
按下关机键,他的良心更不安了。
一想到紫柔现在还在外头,身心俱疲地在街上游
,他的心,一刻也定安不下来。
抓起外套,他奔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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