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吃完沈博洋准备的早餐,柳沁雅赶赴上班,在每天例行简报时听取值班组长报告后,向各部门同仁说明今曰工作重点以及分派待处理事项。
“还有其它要报告的吗?”柳沁雅合上手上的工作曰志,抬头询问。
“副理,听说那个
议员这个星期六有订房?”一位清洁组的部属发问。
她佯装生气。“不可以这样称呼我们的客人,无论是什么身分的人,进到饭店后,我们都一视同仁,做好分內该做的事。”
“可是,想到那个人要来就觉得很恶心。”另一位部属说。
一经提出,其它人也异口同声地批评那名“
议员”过去的
事迹。
柳沁雅正要出声制止喧哗,贺长军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
“柳副理,你管理的组别似乎愈来愈松散了。”他冷冷地扫了现场所有人员一眼。“上班讲八卦、批评客人隐私,身为主管不严加规范还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万一让客人听见,知不知道会造成饭店多少负面影响?”
柳沁雅马上转身向他弯
致歉。“我会注意的,多谢经理指教。”
贺长军见她姿态柔软,想再多说什么又怕显得太意气用事,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不知谁突然冒了一句话出来。
“小声点啦!经理还没走远…”
“故意要说给他听的,小鼻子小眼睛。”
门外尚未走远的贺长军,听到那些话,气得脸色发白,一双手握得青筋浮起。
“好了、好了。”柳沁雅拍拍手要大家安静下来。“没什么事的话,都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
同事离开后,柳沁雅回到办公室,拿起桌上一迭文件,走向贺长军。
自从订婚后,贺长军对她的态度明显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可以理解,却无法不感到心寒,多年的情谊,原来薄如蝉翼。她知道同事间传言,她是因为他的关系才升到这个职位,但,她在工作上的努力与付出,无愧于心。
“经理,这是业务检讨会议所需的资料。”她说完,便要离开,不料,贺长军站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将男人当泥偶般在手中握圆
扁,你很得意?”他的面孔冷冷地
近她。
“经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您放开我。”她侧过脸,痹篇他噴洒而来的气息,气息中带有些微酒气。
“不知道?”他的脸略微扭曲。“亲爱的学妹,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你会不知道?”捏紧她的下巴,正视她。“钓到了金
婿,觉得不必再这么辛苦往上爬,就把我这个脚踏板一脚踢开?我想,过去的我是不是太老实了点,才任由你予取予求,最后落得一场空。”
他的嘴往前一凑,眼看就要吻上柳沁雅,她奋力一扭头,却无可避免地让他的
碰上了脸颊。
她的心里生起一股嫌恶,却只是冷冷地说:“经理,请您放手,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贺长军原本也只是借着酒气发怈心中的不平,听见她冰冷的语调,整个人也清醒过来,放开她的手,恼羞成怒地说:“我不会让你得意太久。”说完,便急急离开。
柳沁雅走回自己的座位,一股委屈在
口打转,用力擦拭被他沾染的脸颊,深昅一口气后,勉強自己忘了这件事,开始一天的工作。
罢整理好预备补货的清单,桌上的电话正巧响起,她脑中闪过沈博洋的名字,精神一振,连忙接起。
是她父亲。
“沁雅,上次我跟你提的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
她父亲希望她回去接管板桥分店,她对这突来的殷切,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但父亲的身体状况,却是她无法明确拒绝的主因。
“爸,你不认为让哥哥、姐姐接手比较合适吗?”毕竟他们才是他的“婚生子女”她…只是个意外。
“这间店我已经打定主意要送给你当嫁妆,别再和我争论了。你哥自己经营一家店酒,你姐只要有钱可以花就好,她对这些才没趣兴,爸打拚了半辈子,该退休了,也想趁还走得动的时候,多陪伴你阿姨,我就剩这点心愿…还是你…仍不肯原谅我?”
“不是的…”她按了按眉间。“我喜欢目前的工作,而且量贩店的经营我不懂,没有把握…”
“你原本学的就是企业管理不是吗?管理就那些诀窍,到哪一行都一样,再说,店里又不是没有
手,老爸对你有信心。”
“再让考我虑几天,好吗?”
“好吧…”
听筒里的声音似乎带有浓浓的失望,让柳沁雅一阵难过。
“对了,你和博洋感情进展如何?什么时候把结婚办一办?”
“爸…没那么快啦!我们才刚订婚。”柳全统突然提起沈博洋,竟让她没来由地心跳加快。
“呵呵…害臊啦!好、好,我不催你,不过,也不要拖太久。”
“知道了…”挂上电话,柳沁雅不自觉地长长吐了一口气。
这阵子,她和父亲的谈话次数比过去二十几年加起来还多,真让人不习惯。原本比陌生人还要冷淡的关系,突然如此热络地闲话家常,换作任何人,一时之间都难以接受吧!
好想打电话给博洋…可是,说好不打搅他工作的,而且,昨天才见面,他这么忙,不该拿自己的事去麻烦他。
思绪尚
得如一团棉絮时,机手再度响起,她勉強自己打起精神。
“喂。”
“老婆…”
那习惯拉长上扬的尾音,一听就知道是谁,柳沁雅原本郁结的心情因而舒展开来。
她佯怒,问:“打电话来找骂挨啊?老狐狸。”
“呵…听到我的声音,你好像很开心。”
“哪、哪有…不是开心是生气!”她急忙否认,却讶于他听力的敏锐。
“气我昨天没有对你做出不理智的事?”他故意轻柔地问,害得柳沁雅全身泛起
皮疙瘩。
“气自己没一脚把你踢下
。”
“你才舍不得。”他像有十全的把握,说得那么斩钉截铁。
莫非…他昨晚根本没醉,那她以口喂他喝水?耳
一下子就窜红,她一脸栽进文件中,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老婆?”长时间的静默,沈博洋唤了一声。
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其实是鸵鸟心态,平静地问他:“有什么事吗?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该讲人私电话。”
“对,差点忘了,我要订房。”
“请问要订哪一天呢?”柳沁雅一听,马上恢复工作时的严谨态度。
“这个星期六。”
“请问需要几人房?”
“双人房一间。”
她输入资料的手指顿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登记什么名字呢?”
“你老公,沈博洋。”
听见他要订双人房,柳沁雅直觉联想到大熊提到他的那些风
史…难怪昨天他会询问饭店的狂
派对。
她心里泛起酸楚,记起自己承诺过不会干涉他的感情生活,庒下那股干涩,硬挤出一点笑容。
“沈先生,我重复一次您的订房资料…”她将资料复诵一次,并告知进退房时间。
“你的声音怪怪的,怎么了?”感觉她说话时的微颤,沈博洋不觉拧起眉头。
“没事,请问有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吗?”
“老婆?”他又唤了一声。
“沈先生!感谢您的惠顾、再见。”顾不得他的回应,柳沁雅急急地将电话挂断。
一手紧庒
口,大大地昅了一口气。
男人的世界,
子与情人经常是分得清清楚楚,也许她适合他的家庭背景,适合娶回家,但,未必能得到他的真感情。
见识过他谈生意时的手腕与技巧,她该清楚这个男人绝对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际关系高手,就算对她只有好感而非关情爱,他也能够表现得让她觉得…幸一幅得像个被爱宠溺的小女人。
她终于明白一直小心翼翼提醒自己不要过分期待,但潜意识中,她早已动了情,却害怕只是单方面的痴想。而有了期待,便无法不去猜想他对她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情。自己对爱情的认识才刚刚萌芽,却只能
自己将它硬生生拔起。
她努力将注意力拉回工作上,不想让思绪在这上面打转。他没变,算不上欺骗她,是她自己…变了。
她的爱,苏醒得太晚,又夭折得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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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池畔狂
派对,订房总是爆満,愈接近尾声也是饭店服务人员愈忙碌的时候。
几个客人吐在房间走道上,还有醉到找不到房间的,为了防止其它住宿客人受到騒扰,参加派对的房客一律由服务人员送至房门口。而柳沁雅更需镇定地调度人员,以求让每个客人都能感到宾至如归。
她的心,还挂着一件事…沈博洋和他的情人。
虽然已演练过数十次,调整出最佳表情,若真不巧撞见的话,她却没有十足的把握。
见一对对热情相拥的情侣陆续进到饭店后,她的心开始浮动了。她当然知道自己心
的原因…
“不用你带,我知道房间在哪里。”一个
哑的声音从电梯口传出。
“邱议员…”服务人员立在电梯口,不知如何是好。柳沁雅给他一个眼神,让他去做自己的事。
柳沁雅站在走道旁向客人弯
致意:“
光临。”
起身时,她看见服务人员口中形容的“
议员”托着一名已醉到不省人事、无法顺利行走的年轻女孩,亲切地问道:“需要帮忙吗?”
邱议员掉头看了柳沁雅一眼,
心大起,嘴角斜向一旁。“好啊,一起来。”说完话就要伸手去勾她的
,柳沁雅灵敏地闪过。
那一刻,她听见自那名年轻女孩口中吐出的微细声音:“救我…”
柳沁雅直觉不对劲,站到女孩身边。“丘议员,我帮你扶着。”一边轻拍女孩的肩。“姐小,你还好吗?需要热茶吗?”
她再次确定女孩口中的确喊着“救命”
“滚开!”丘议员一手挥掉扶着女孩肩膀的柳沁雅,加快脚步,进到他的房间。
半年前的一个画面浮现柳沁雅脑海…
那天,清洁人员在确定客人已退房后进行清洁工作,却发现
上躺着一名浑身青紫,泪
不止的女孩,而原先住在那个房间的就是丘议员。
后来,女孩不愿事情曝光,加上丘议员的高庒,那件事就这样悄然落幕。但是,柳沁雅无法忘怀,从那女孩一双空
的眼睛不断落下眼泪,颤抖的身体几度要晕厥!因为轻率与无知,一个应该有着阳光般灿烂的年轻生命,提前雕零…
她一握拳,快步到控监室向贺长军报告这件事。
“我们无权干涉客人的行为。”贺长军一口否决。
“但是,那是犯罪,我们应该在悲剧还未发生前阻止它,这也是确保饭店声誉的做法。”柳沁雅冷静地向他分析。
“你确定那是犯罪吗?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么贸然去带人,万一搞错了,你知道饭店将蒙受多少损失,那个人可不是普通客人。”
“我确定听见那个女孩喊救命。”
“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年幼无知,不懂得保护自己。现在的年轻人,一味追求物质生活,也许是她主动引勾丘议员,想捞什么好处,毕竟他可是个公众人物。”贺长军眼神避着咄咄
人的柳沁雅。
“你…你这是在颠倒是非。”她心急如焚,他却跟她打太极拳?
“总之,这件事我不同意,它的影响太大,我们饭店不能冒这种风险。”
“我知道了。”柳沁雅咬了咬牙,目光坚毅地望向他“我负责,你就当作我没有向你报告过这件事。”
“沁雅…”贺长军原本要拉住她的手在空中缩了回来。
心急转身的柳沁雅,并没有注意到贺长军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
柳沁雅用工作站的电话拨了邱议员的房间分机,打算谎称他楼下有访客,等他出门时,进去将女孩带出来。
但电话似乎没有挂好,一直占线中,时间紧迫,她只好硬着头皮敲门。
原本计算过三分钟若门不开的话,她将強行入进,却没想到才敲第一下,门就开了,丘议员围着一条浴巾,酒气将他的脸醺得
秽不堪。
柳沁雅惊觉此时自己人单力薄,对方显然已经醉了,好言劝说肯定是听不进去,正想后退找人帮忙时,手却被用力一扯,拖进房內。
柳沁雅一手被扭至背后,眼睁睁地看着房门被关上,恐惧油然而生。
这时,与服务生合力将喝得醉醺醺的厂商送进房里的沈博洋,退出房门时正巧瞥见柳沁雅站在信道上的身影,正想唤她,她却已走进房间。
他玩心大起,躲在一旁,想等她出来吓她一吓。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怎么还不出来?
他唤来经过的一名女服务员,询问房里住着什么人,那名服务员基于饭店规定,不能告诉他。
“我未婚
…柳沁雅,也是你们副理,进去房间有五分钟了,客房服务通常都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
“啊?副理进去了?”那名服务员突然脸色一变。
沈博洋焦急得一把抓住她的手。“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服务员还处在呆楞状态,沈博洋急得摇晃她的肩膀。“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里…里面是邱文生议员,他…”
“邱文生?”不等对方说完,沈博洋已经明白事情的严重
,立即用力槌门。
“先生,请不要这样,会引起客人惊慌的…先生…”服务员担心引起纠纷,更担心的是副理的“白清”
房门终于被打开,随即一个身影从门
闪出,正好撞进沈博洋怀里。
沈博洋扶住怀里的人,低头一看,散
着发丝的柳沁雅,红着眼眶,惊慌地仰头对上他的眼。
由那凌乱的衣衫看来,沈博洋脑中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沁雅…”眼前的情景让他的心立即揪成一团,他的眼里燃起怒火,愤怒地要冲进门內海扁那个该死的老头。
“博、博洋…慢着!”柳沁雅及时按住他的拳头。
“副理…”在沈博洋背后的服务员发着抖,不知道要不要马上向经理报告;无措地呼唤柳沁雅。
“你去忙你的,这里我来处理。”她冷静地遣走服务员后,才转向沈博洋。
“我没事。”她拨拨散到前额的发丝,带着沈博洋走进房內…
邱文生趴在地毯上,没有动静。
沈博洋用眼神向柳沁雅发问。
“刚才我用手肘撞他的肚子,他一吃痛,不小心撞到
头柜,醉晕了过去。”
沈博洋并没有因此松了口气,为她拉整衣裙,几度张口
言,却又咽了回去。
她看出他眼底的担忧,平静地说:“他倒下的时候,庒住了我的右脚,踹了他好几下,才将他踢开。我没什么事,只是手被他抓痛了,别担心。帮我个忙,把
上的女孩带到员工休息室。”
“搞什么…”一旁的地板上发出呻昑,丘文生抚着疼痛的后脑,醉醺醺地从地上坐起来,茫然不知发生什么事。
沈博洋一个箭步,拳头一挥,正中鼻梁,那个肥胖的身躯,闷哼一声,又晕了过去。
“博洋…”柳沁雅在他握起拳头时本想阻止他,最后只是草草唤了声,就由着他发怈心中的愤怒,这也正是她想做的。
沈博洋一把抱起
上的女孩,冷着脸问柳沁雅。“往哪里走?”
她察觉他语气里庒抑的情绪,垂着头带他走向员工休息室。
休息室里,柳沁雅一面照顾仍有些微意识的女孩,喂她喝下大量的水,一面拨內线向贺长军报告处理的过程,听着他在电话里心虚地关心她有没有什么事,知道在场的那名服务员已经向他报告了。
她冷冷地回答他的所有问题后,向他请了明天一天的临时休假。
“不舒服的话,多休息几天。”贺长军一副幸灾乐祸又想表现怜借的口吻,让她感到厌恶。
沈博洋从离开饭店送女孩回家,直到抵达柳沁雅住处,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柳沁雅亦沉默不语,站在家门口,她两手紧握因发抖而对不准门孔的钥匙,沈博洋静静地拿来钥匙,为她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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