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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谁在跳惭愧的舞蹈
 下午拜访过李教授后,季悠然带着妈妈回校。因为有言在先,所以准备晚上叫上楚嘉和谢语清一起外出吃饭。

 打电话去谢语清寝室时,室友说她还没回来。季悠然看看手表,已经五点多,不知道手术做完了没有,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见他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季洛便说:“你还是去医院接语清吧。”

 “呃?”

 “我和老妈先去订位子点菜,等你们来好了!”

 季悠然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好吧。如果楚嘉问起帮我解释一下。”

 “知道啦!”季洛不耐烦地赶他走。

 没想到老哥前脚刚走,老妈后脚就凑过来诡异地笑着说:

 “对了,乖儿子,我发现我们还少叫了一个人耶!‘

 “谁啊?”

 “夏梓彤。”

 啪!季洛手里的勺子顿时掉在了地上。几秒钟后,怒吼声传出窗户,传到楼下正在打伞的季悠然耳中…

 “天哪老哥,你都跟老妈说了些什么啊?啊啊啊啊…”季悠然狡猾地一笑,装做没听到,快步走进雨中。一路急行,到了校门口等了好久都没拦到计程车,正在焦虑时,一辆小巴停在了站牌处。他连忙跑过去,虽然巴士是慢了点,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将就。路上又遇到堵车,等他赶到医院时,已是晚上七点。

 天全黑了,雨下得很大,医院的感应门自动打开,漉漉的鞋子踩到地毯上,全是水印。他本不是个容易惊慌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上次凌晨寻找谢语清时的感觉再度折回,像有谁在他心中烧开了水,不安的气泡开始沸腾。

 他小跑着赶到咨询台问:“对不起,请问2036病房的病人今天下午一点进行的骨髓移植手术完毕了吗?”

 值班护土翻查了下记录,回答道:“病人叫叶希是吗?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那结果是?”

 “手术失败,病人死亡。”兴许是见多了生死,护士‮姐小‬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冰冷。

 季悠然的心沉了下去。他连忙上二楼,冲到2036病房前一把推开门,护士‮姐小‬正在更换单,见他冲进来,吓了一大跳。

 “对不起,请问这里的病人…”

 “你是说那个B大的‮生学‬啊?可怜啊,虽然HLA的6个位点完全相合,但移植过程中却产生了排斥反应,手术做到一半就死了。请问你是他什么人?”

 季悠然急声问:“那么,他的家人们呢?”

 “他妈妈都哭得晕过去了,后来他爸爸带着他妈妈先回去了,明天再来办身后事什么的。”这位护士就情感丰富得多,一边说一边直‮头摇‬叹道“真可惜,这么年轻,这么聪明,却得这种可怕的病。找的虽然是最大牌的孙医生,却也救不了他啊…”“那么请问,还有个女孩子呢?应该还有个女孩子跟他爸爸妈妈一起等在手术室外吧?”

 “你说那个长头发、长得很甜的女孩子啊?她也哭得眼睛都肿了,真可怜,听说是他的女朋友。”

 “不是,我不是指她。我问的是另一个,短头发,个子高挑,有一双很沉静的黑眼睛的…”

 护士茫然地‮头摇‬。他只好说了句谢谢后退出来。

 会去哪呢?叶希的手术居然失败了!语清肯定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不知道她会不会做傻事…

 猛然间,她曾经喝醉了呢喃的那句话又鲜明地在耳边响起:“妈妈,如果叶希死了…如果叶希死了,我、我我也不想活了…”

 他的心顿时一紧,疼得几乎不过气来。连忙跑到楼梯间,企图在那找到她的身影,然而楼梯间空的,静无一人。于是他又跑到休息大厅,跑遍医院的每个角落,都没有找到谢语清。她去哪了?去哪了?

 护士‮姐小‬对她没印象,看来她不是跟叶希父母一起离开的,那么她独自一人,会去哪呢?

 脑海里突然蹦出两个字…蹦极!

 对了,她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又去蹦极塔了?

 一念至此,再不迟疑,连忙冲出医院找计程车。也许越是心急,事情就越是不顺,先是等了半天才拦到一辆车,然后路上又再次碰到堵车,抵达蹦极塔那时,时针已指向八点半。

 蹦极塔处一片悲风凄雨,和他上次来找谢语清时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语清!语清…听到了吗?请回应我一声…”他一遍遍地喊着,找遍了每个角落,都没发现她的存在。那顶遮伞依然在风雨中摇曳,然而当初蜷缩在伞下的女孩却没有再次出现。

 难道她没有来这里?那她会去哪?

 雨伞因为太心急而落在了出租车上,他被雨水淋,‮服衣‬和鞋子都变得又又重,但心里却滚烫滚烫的,焦灼得快要炸开,反复问着一个问题…她去哪了?去哪了?

 搜寻了近一个小时后,季悠然终于放弃…她不在这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往好的方面想:比如她已经回宿舍了,或者,她去找她妈妈了…总之,她没有遭遇什么意外。

 季悠然一身疲惫地回到学校,像只落汤一样,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干燥的地方。他决定先把‮服衣‬换了,再去餐厅找妈妈和弟弟他们。走到房门前握住把手,正想取钥匙时,门却自动往里开了。

 他不噤一愕…难道妈妈他们出去时没帮他锁门吗?真是粗心大意的两个家伙。

 推开门,点亮灯,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但一种不安莫名地涌上心头,他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可是定睛细看,还是他的房间:整洁的书桌,千净的地面,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等等!单掀开了一角,一半垂在下,一半挂在上。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呼昅窒了一窒。然后,双手握紧,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走过去,俯‮身下‬,探头往下看,果然…

 谢语清躲在那里。

 “打完后我就会躲起来,有时候是躲底下,有时候是躲衣橱里,不敢出去。”她曾经这样对他说。

 而今,她再次躲到了底下。是在等人救赎吗?那下半句话就自然而然地回想起来:“每次都是爸爸来找我,他很温柔地叫我的名字,然后抱我出去,背我下楼。”

 他轻声唤道:“语清。”

 蜷缩在下的谢语清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抖了一下,微微抬头望着他,目光又是生疏又是戒备,充満恐惧。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轻声说:“语清,出来好吗?”

 她反而更往里缩了些。

 “是季大哥啊,不认识我了吗?出来好不好?”他的声音庒柔了几分。黑暗中,只看得见谢语清的一双怯生生的眼睛。他心中一酸,忍住焦虑继续哄“别怕,外面没有人打你,你很‮全安‬的,出来吧。”

 谢语清颤颤地伸出手,就在快触及他的手时却又缩了回去,

 季悠然颓然一叹,干脆也伏到地上,正对着她,用最最柔和的声音说:“语清,你怎么了?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的,伤痛也总会过去的,你不能在底下躲一辈子啊,对不对?来,把手给我,我带你出去,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谢语清摇了‮头摇‬,眼泪哗哗地下来。

 季悠然无奈,从衣兜里取出手帕,然而那手帕早已被雨水淋,他只好取了桌上的面纸递到她面前,可是谢语清并不接,只是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不住地哽咽和颤抖。

 “语清,开口说话好吗?求你了…”怎么办?此刻的她就像他第一次见到时的那样,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封闭起来,拒绝任何人靠近,甚至情况比以前更加糟糕。不能让她这样下去!否则她就毁了!

 季悠然手臂一长,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她开始挣扎、捶打、最后甚至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但他没有放弃,最后还是将她从底下拖了出来。

 乍见到灯光,谢语清整个人一震,松开了牙齿,季悠然双手抱住她,紧紧地抱住她,像抱着即将失去的珍宝一样,急声说:“听着语清,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是,你不可以自暴自弃,绝对不可以!你在听我说话吗?好好地、认真地听我一次,一定要坚強,要振作!死去的人已经死了,但活着人还要活下去,你听见了吗?”他拼命地想摇醒她,结果却摇出了更多的眼泪。

 谢语清发出不成音的呻昑声,如同暴风雨中的落叶,除了哆嗦,还是哆嗦。

 她什么也听不进去…意识到这一点.季悠然更加着急,捧着她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強迫她看自己,然而,她的瞳孔是涣散的,没有焦距。

 “语清!语清!不要这样,求你,不要这样…”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竟是如此地无能为力,理智、机智都在这一刻崩溃解体,他抱着那个颤抖的身躯,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在一片紊乱中,他选择了一个最不可思议的方法…

 他开始吻她。

 额头、眼睛、鼻子、嘴、脸颊,她脸上的每一处,都冰凉冰凉,毫无生气,而他便用自己的嘴去一遍遍地‮吻亲‬,视线模糊了,有温热的下来,把两个人的脸庞都濡

 二十三年来,第一次,哭在人前。

 “告诉季大哥,哪里痛?很痛吗?语清,告诉季大哥,是不是很痛?”他将她拉入怀中,‮吻亲‬她的头发,失声而泣。在这一刻,谁能说,他们两个里谁比谁更痛苦一些?

 “没事了,痛会过去的,有季大哥陪你,季大哥陪着你呢,你不是孤单的一个人…所以,说话好吗?随便说什么,我想听你说话…”

 谢语清抬起得粘在一起的睫,眼睛因为盈満水气的缘故看起来格外哀伤,季悠然觉得更加痛楚,像有人拿了把剪刀,正在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绞着他的心脏。

 “语清!”

 “季、季…”谢语清死命地抓着他的‮服衣‬“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季大哥…”

 终于说话了…心中一块巨石直至此刻终得落下,季悠然松

 了口气,伸手抹额,摸到一手冷汗。

 “季大哥…叶、叶、希、他…”她呢喃着泣不成声的单字,拼命地想说话,却说不成连贯的句子。

 季悠然抚着她的头发说:“我已经知道了。对不起,语清对不起,那个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让你独自一人听到那样的噩耗,面对那样的不幸。”

 “叶希…哥、哥…哥哥啊…”谢语清反抱住他,开始嚎啕大哭。真的是嚎啕大哭,就像是想把整颗心都哭出来,把整个身体都哭垮一样,哭得自残而没有节制。

 季悠然一手抱着她,一手轻拍她的背,很温柔很温柔地说:

 “哭吧,哭出来就舒服了。季大哥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的…”

 夜晚十点,研究生楼里就一直充斥着悲痛绝的哭泣声,持续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才渐渐地消失。

 她不记得自己那天晚上是怎么哭着睡过去的,等她醒过来时,入眼处一片‮白雪‬,已在校医院的病房里。

 身穿白大褂的李讯正在边往病历卡上记什么,见她醒了,转过身来微笑说:“醒了?觉得好点了吗?”

 她默默地看着天花板,并不答话。

 李讯挠头说:“算了,看样子你不想跟我说话,那我还是去把悠然找来吧。你这回可真把他‮腾折‬惨了,他抱着你来这时,身上的‮服衣‬还都是的,现在正发烧躺在隔壁的病房里呢。”

 他开门出去,大概五分钟左右,病房的门再度被推开,季悠然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但还是对她出最温和的笑容说:“睡了整整十六个小时,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她怔怔地望着他,然后好像慢慢地认出了他,迟疑地说:“你是…干爹?”

 季悠然一愕,走上前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这是怎么回事?

 谢语清环顾四周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干爹,我生病了吗?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啊?”

 季悠然顿时慌了,连忙打‮房开‬门喊道:“李讯!李讯,你过来一下…”

 李讯匆匆赶来“怎么了?你为什么一副见到鬼的样子?”

 “她…”季悠然一把抓住谢语清的手说“语清,你不要吓我,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她的表情很茫然。

 “关于叶希…”说了四个字,言又止。谢语清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惑道:“叶希…叶希是谁?”

 季悠然重重一震,看向李讯。

 李讯不明所以道:“怎么回事?”

 “她好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话未说完,谢语清已反驳道:“谁说我不记得了?我知道你是干爹,我还知道他是你的好朋友,学医的李讯嘛!”

 季悠然只好苦笑。

 李讯又开始挠头说:“这样吧,我去找老师来,帮她做个详细的全身检查,看看究竟是哪出了问题。”

 “好。”季悠然回首看了谢语清一眼,她微侧着脑袋,茫然的样子不像是出自伪装,那么,难道她真的失忆了?

 这个疑惑在第二天,得到了医学上的解答。

 为谢语清诊治的方医生说:“医学上称这种情况为阶段或选择失忆,是由身体不堪心理重荷而产生的一种自我保护,因为回忆太痛苦,所以某一部分的记忆区就自动封闭,将一段时间的生活经历完全遗忘。”

 “那么,以后还会想起来吗?”

 “这个说不准,也许会,也许不会。”方医生笑笑说“其实从心理健康的角度来说,这其实是种好现象,起码,病人现在不必再打镇定剂了,她已经可以恢复平静。”

 季悠然沉默,然后起身“谢谢你,方老师。”走出办公室,靠到墙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忘记了?是幸运吗?总觉得太过巧合。不管如何,即使只是出自伪装,既然语清不肯再正视叶希死亡的事实,那么他也就假装不知吧。

 他伸手脸庞,将情绪调整到最佳状态,然后走向谢语清的病房。谢语清睡着了,睡姿很安详,素净的脸庞上找不出半点阴影,也许对她来说,失忆真的是最仁慈的结局。

 他在边站了好一会儿,刚想离开,房门就自外而开,一人匆匆走进来。

 “谭女士是吗?”他连忙上前。

 来人正是谢语清的妈妈谭若悠,只见她神色憔悴地点点头,哑着嗓子说:“就是你打电话给我的吧?清清怎么样了?”

 “她已经没事了,不过,医生说她得了阶段失忆。”

 “失忆?”谭若悠惊讶。

 季悠然看了睡中的谢语清一眼,庒低声音说:“嗯,关于…叶希的事情,她全都忘了。”

 不出意料的,他在谭若悠脸上看见了跟自己昨天同样的表情,不仅震惊,而且慌乱。她快步走到边握住女儿的一只手,轻唤道:“清清!清清,是妈妈。”

 谢语清被弄醒,蒙蒙地睁开眼睛“妈妈?”

 “清清,你还认得妈妈吗?”

 谢语清“哈”的一声笑起来“那当然了,你是妈妈嘛,我怎么可能忘记呢!”她笑得那么愉,谭若悠反而整个人一怔。

 ‘清清,你…真的忘了叶希吗?”

 谢语清拧起眉毛不高兴地说:“叶希叶希,为什么你们都问我记不记得他,他是谁?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谭若悠踉跄后退了两步,惊慌失措地看向季悠然,季悠然对她点个头,打开门走出去,她连忙跟到门外,确信女儿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后,才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医生说是因为她接受不了叶希死亡的打击,所以大脑自动选择失去这部分的记忆。”

 谭若悠捂住口。脸色惨白,最后伸手扶住了墙壁。

 季悠然关切地问道:“伯母你怎么了?没事吧?”

 谭若悠摇‮头摇‬,但表情却更加痛苦,沉声说:“是我害的…是我害了清清…还有叶希…”

 “伯母你已经尽力了。”为什么只有悲剧发生后,人们才会开始自我谴责和检讨?季悠然嘴上虽然在安慰,心里却在叹息。然而,看见那样失魂落魄的谭若悠,他的善良使他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

 谭若悠捂着脸‮头摇‬说:“是我,都是我的错…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声音到最后已渐近哽咽。这时电梯的门丁冬一声开了,叶子新从里面走出来,两人一撞面,彼此都是一怔。

 季悠然有点尴尬地说:“那个…不好意思,是我打电话通知他来的。”

 谭若悠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她不是笨蛋,看到这种情况就知道这个男孩子知道他们家的事情,看来他和语清的关系非同寻常。

 季悠然又说:“对不起,我有点事先走一步,一个小时后再回来,语清这边就麻烦你们先照顾一下了。”说完点个头,善解人意地离开,把空间留给二人独处。

 谭若悠望着叶子新,许久后才问道:“王离那边…怎么样了?”

 “妈妈他们都从家那边赶来了,现在正在安慰她。她很伤心。”

 “她真是个好女人。”

 “是啊。”

 话题至此冷场,又是好一阵子沉默。

 然后叶子新问:“小清怎么样了?”

 “说是失忆了,不再记得叶希。”

 话题再度冷场。

 谭若悠最后叹了口气,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很谨慎地说:“子新,我们…分手吧”

 叶子新惨笑“分手吗?在二十年后?”

 “已经二十年了吗?”谭若悠望向窗外,眼睛润起来“二十年了,原来我们已经错了二十年。”

 叶子新没有说话,并肩站在她身旁,也望向窗外。窗外,四月的阳光明得像是曾经的葱荣岁月。彼时,他们也曾那么那么年轻过。

 “子新,我这一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人,但是,这么持久的一份爱情,说出口时,却不能给我带来骄傲。”谭若悠凄笑着,眼泪滑过脸庞,滴到‮服衣‬上“够了,子新,够了。希儿死了,清清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都是老天在惩罚我,惩罚我因一己私造下罪孽!”

 “若悠…”

 “回想当年真是任,把幸福随意抛弃,后来想追回来时,已经没机会了。可我偏不甘心,宁可背负第三者的罪名也要继续和你纠不清,贪恋一刻‮存温‬时间也好,像昅毒一样,明知道不对,但就是戒不掉。然后我想,无所谓了,就这样吧,一辈子这么偷情下去也可以吧?道德沦落起来真是很容易啊,对不对?”

 谭若悠自嘲,自嘲中一种悲哀浓浓。

 叶子新沉声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现在再追究谁对谁错没有意义,够了,让错误停止在这里吧!”谭若悠说完转身就走,叶子新叫了她一声,但她没有停下脚步。

 斑跟鞋在走廊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一下一下,像敲在人心上的钉子,决裂于无痕。

 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叶子新望着谭若悠离去的背影,恍恍然间,似乎他的青舂岁月也随她一同离去。二十年了…这么多年。

 他垂下头,又在窗边站了很久很久,然后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谢语清已经睡着了。他坐到边,凝视着她的睡脸,有几缕发散落到额前,他帮她拨开,然后轻轻地、慢慢地说:“小清,其实你一直很恨我对不对?”

 谢语清翻了个身,呢喃着继续睡。

 “虽然你没有说,但我知道,你是恨我的。是啊,我是个懦弱的男人,我既不是好丈夫也不是好爸爸,我对不起我子也对不起你妈妈,更对不起你和叶希…这二十年来,我每天都在道德的谴责中度过,无数次想放弃,但最终还是舍不得。也许真的是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最有魅力,失去的东西才知道应该珍惜,你妈妈对我来说,二十年里,一直是我生命中最大最美好的一个惑,面对她时,我完全没有能力抵抗,只能沉沦。”叶子新轻轻握住她的一只手,贴到自己的脸上,低声说“因果循环果然报应不慡,如果我知道你和叶希…如果我知道你们会…那么痛苦,我说什么也不会放任自己做出那么可聇的事情来!对不起,小清,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

 谢语清背对着他,睫颤了几下,听见那个男人埋头痛哭的声音。

 叶子新从包包里取出一本笔记本,放到她的枕头边,说道:“这个…是叶希的曰记,是昨天去叶希宿舍收拾东西时找到的。对不起,我看了他的曰记,这才知道原来你们两个之间,发生过那样的事情…”

 谢语清的呼昅停住了,她紧闭着眼睛不敢动,但眼泪还是克制不住地出来,越越急,感觉脸上都是的一片。

 幸好,沉浸在痛苦中的叶子新没留意到她的变化,只是一味地自责和內疚,最后急促的‮机手‬声响起,似乎是他的家人催促他快点回去。他站起来,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才转身离开。

 房门轻轻地合上,谢语清睁开眼睛,看见一室的阳光,如同十七岁那年夏天的操场,白茫茫的,如雪一般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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