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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界上奈何桥,清风凄凉,细雨如丝。

 “喝了忘忧水,忘记前世寻来生…”

 孟婆将一个个喝下孟婆汤,洗去前世记忆的亡灵送入红尘,转世投胎。

 当她看到所有亡灵皆平静地服从她的指引,独有一个面相英俊,身材魁梧的年轻亡灵徘徊在老柳树下迟迟不前,而她的弟子则痴地围着他转悠时,很是生气。

 “孟姜、孟庸,生死界上休得忘形,给他孟婆汤!”

 “是,奴婢不敢。”听到吆喝,两个少女诚惶诚恐地回答,并将汤水递上。

 那年轻魂灵疾呼:“不要,我不能忘记前世啊…”眼泪纵横于他刚硬俊美的面庞,痛苦的声音令奈何桥上的清风显得更凄凉。

 就是心硬如铁的孟婆也不由暗忖:都说‮女美‬泪似刀剑,难以抵挡,没想到美男的泪更具有摧心裂肺的力量!

 “喝吧,喝了这碗汤,你就不会痛苦了…”孟婆好言宽慰他。

 “不,我不要喝,我不要忘记她,我要到间去找寻她。”

 “傻小子,转世投胎,你不定投到哪家哪户,天下之大,如何能找到她?”

 亡灵悲伤地说:“那请让我在这里等她,让我们一同轮回。”

 “胡说!没有魂灵可以在这里滞留,时辰一到,若不往生,将魂飞魄散,永无轮回!”孟婆将一碗汤水再次送到他嘴边。

 悲伤的亡魂坚持道:“不!我不喝,我不要忘记前世,我一定要找到她!”

 “你宁愿魂飞魄散也要追随她?”孟婆语气婉转问道。

 亡魂点头,眼泪和着细雨飘洒在忘忧河上,起层层细

 “唉,你去吧…”看尽红尘情泪的孟婆将幽灵送入转世轮盘。

 “你好大的胆子!”

 只听一个阴冷的沙哑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阵风起,正要被孟婆送入转世轮盘的幽灵在空中‮烈猛‬地摇晃着,然后直直坠落凡尘…

 孟婆和两个弟子骇然回望,飕飕风声中,一个皓首铜面的胖老者正从数十丈外急掠而至,几个若隐若现的身形起落,便站在了她们面前。

 “崔府君,你竟敢将他打入畜类?!”孟婆气得直跺脚,想来她身分殊异,冥界上下对她无不敬畏三分,可今天自己难得对一个亡灵动了怜惜之心,却又被判官打搅,而且还将其错投了胎,这怎能不让她气愤难平。“你管你的地府,我看我的生死桥,两不相干,你又为何揷手于此?”

 “你还敢说?!此地乃三界六道之气汇地,所有转世灵体都得遗忘前世方可往生,容不得半点差池,否则了天道!你守桥近八百年难道还不懂吗?”

 他的话如醍醐灌顶,孟婆顿时呐呐无言。

 “可惜晚了一步。”见她醒悟,崔判官也不再指责,望着滚滚红尘,冷然道:“不过转世为畜也做不了什么…”

 一阵幽怨至极的哭声传来,似魔音凄绝无比,引得闻者莫不哀伤痛哭。

 大家回头一看,就连崔府君这样的无情判官都感到恻然。

 一个如花似玉、貌赛天仙的女子飘然于轻风细雨中。只见她青丝如云的长发散落地披怈在身后,衬出分外秀美的怡人轮廓,立小巧的琼鼻,朱皓齿的樱桃小口,配上充満灵气仿若深海般的双眸,一身白衣胜雪的裙衫上没有任何妆饰,整个人更显清灵淡雅,美绝人寰。

 而最撼动人心的是笼罩在她身上的那股哀伤,足以令草木失,天地同悲。

 “姑娘,别哭了,喝下孟婆汤,忘却心伤,投胎去吧。”孟婆将汤递上。

 “不要!”女子跪下,哭泣道。“小女子不要忘记前世,要与他同赴下一个轮回,求婆婆放过我这一回…”

 “又是一个痴情人!”孟婆说着将汤水灌进她口中,可是她紧闭双

 孟婆施法她开口时,她的眼泪竟化为一粒粒晶莹洁白的珍珠,从那双眩惑人心的水眸中滚出。

 孟婆与崔府君大为震惊,孟婆放下了手中的汤。

 “唉,让她往生吧。”崔府君双掌并举,将哭泣的魂灵送入转盘。

 “谢谢婆婆,谢谢判官…”风雨中传来柔柔的声音。

 风雨中飘起孟婆的怨艾。“这次可是你的错!”

 “唉呀呀,今天老夫竟失了分寸!”崔府君跌足叹息。

 “造化如此!”孟婆黯然道:“算啦,修五百年同舟,修一千年共枕。这也是帮他们修缘哪,就看他们能修个啥缘分。”

 ***--***--***--***

 就在奈何桥上两仙怨怼不绝时,阎王殿內,判官钟馗也正对一个手染‮腥血‬的忠厚亡灵向阎王求旨。

 “此灵属为何?”阎王闷声问。

 “。”

 “间职责?”

 钟馗看看亡灵,回答道:“为人仆佣。”

 阎王再问:“侍主如何?”

 判官钟馗立即回答道:“忠贞不二。”

 “平素善恶?”

 “多有行善,恶迹几无。”

 “因何故杀人?”

 “为主人鸣不平。”

 “好!”阎王一拍案几。“令此灵入善门升仙侍。”

 不料,一直安静的亡灵突然大叫道:“小人有一心愿未了,难以升仙。”

 阎王见亡灵竟敢咆哮于大堂之上,不由震怒,大吼一声:“讲来!”

 “小人间所侍袁公崇焕,受奷人陷害,死于冤命,而主人膝下仅有尚未完婚的一女一婿,也在大难中亡了命,此时不知投胎何处。小人求再得几年寿助他们完婚,以了却主公生前遗愿,还望大王成全。”

 阎王爷沉昑道:“袁崇焕満手‮腥血‬,不得转世为人,但为官清廉,为将勇猛,体恤士兵,爱惜百姓,现已升仙做了天府大将。只是累及他无辜的儿女…也罢,本王允你往生了却心愿!”

 说罢,一掌击向亡灵,亡灵飘飘落下凡间,耳边依然听到阎王的怒吼:

 “钟馗听命!将那皇太极、魏忠贤等置于方城门中,时辰一到索其命来,逐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往生!另遣鬼差传了天道的孟婆、崔府君到殿,不得有误!”

 ******--***

 “‮姐小‬!‮姐小‬!”

 急切的呼唤,终于将今世的菲儿…林云霏从痴遥远的前世‮醒唤‬。

 她诧异地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花房中,有位老人陪伴身侧。

 看到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庞,她的心再次被撕裂…

 “茂叔!”云霏泪眼婆娑地喊。

 “‮姐小‬!菲儿‮姐小‬,真的是你吗?”头发花白的茂叔颤抖地问。

 “是我,是我…那个总着你学种花,着虎子哥哥玩儿的袁家菲儿!”云霏抓住他的手哭泣道。

 “啊,老天爷开眼,总算让我找到旧曰主子了!”茂叔仰头向天,激动地低声喊着,猛地伏‮身下‬,在她面前一连磕了几个头。

 云霏急忙将他扶起。“快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来到了这里?”

 “唉…”老仆人一声长叹,扶她坐下。“当初我遵照‮姐小‬遗愿将‮姐小‬与虎子同冢掩埋,再将老夫人与夫人埋葬。可惜尚未来得及替督师大人立座衣冠冢,宣旨的官兵就到了…袁府老少正对袁公之死充満义愤,自然是不服,于是杀啊,官兵们见人就砍,就在这里,袁府上下近百口人就这样变了鬼…”

 “茂叔…”

 前世的死别,今世的重逢,令她百感集,于是失声痛哭。

 “‮姐小‬谨慎,万不可让人听见啊!”忠心的老仆急忙劝导她。“袁公虽忠贞义胆,但毕竟是前朝重臣,与当今天子有杀祖之仇。一旦让人知道‮姐小‬的前世乃袁公后人,恐有不测。何况今世虎子是功名在身的大将军,不可误了他的前程哪!”

 听到他的提醒,云霏咽下悲泣声,可是心里的痛苦更甚。

 “虎子哥哥忘记了我,忘记了前世与我的约定…”她流泪看着这个在前世照顾她、陪伴她的袁家忠仆。

 茂叔无语地陪着她落泪,他自然清楚她前世今生的每次轮回,都在寻觅等待着她钟爱的虎子哥哥,今世她终于找到了,可是虎子却失去了记忆。她的期待与失望是没有言语可以安慰得了的。

 “带我去看看祖母和娘亲吧!”她擦拭着眼泪说。

 茂叔不再说话,抹了把眼泪后扶着她离开屋子,沿着后门走出去。

 一出后门,侧山坡上那棵始终在她记忆深处孤独屹立的老槐树映入眼帘,不完的眼泪再次涌出眼眶,将她痛苦的记忆擦亮。

 “茂叔,他忘了我,忘了大槐树…”她抱着老槐树泣不成声。

 “菲儿‮姐小‬,在这一世,你已经找到了他,就陪伴着他吧。也许,有你在,他会醒过来的。”历经沧桑的茂叔既是欣慰又是鼓励地劝导她。

 云霏茫然若失地说:“也只能这样希望了。”

 她走向那几座杂草丛生的坟丘,拨开茅草,出隐没其间的墓碑。青石墓碑上依稀可见几个简单的篆文,但因刻写匆忙已经模糊难辨,孤零零的残碑杂坟孑立在山坡上,显得分外凄凉。

 “这里面埋着的就是‮姐小‬与虎子…”老人着泪指着一座坟头开着野花的土包,歉疚地说:“老仆那时没办法建造好点的墓室,还请‮姐小‬原谅。”

 “不,茂叔,你是我袁氏一族的恩人…”云霏在老人身前跪下,深深地伏身磕了个头。

 茂叔惊慌地扶起她。“‮姐小‬不可,万万不可,这是老仆该尽的本分啊!只可惜为了避人耳目,不敢修坟。”

 “不用修,能保住坟不被掘已经算万幸了…”想起前世的遭遇,云霏抱着石碑再次失声痛哭。

 这次,茂叔没有阻拦她,让她尽情地将心里的悲伤哭出来。

 他稍后又道:“‮姐小‬,我们这前世轮回的事可不能对外人说,千万要记住现在老仆是宁远总兵武显将军彭峻虎大人的家仆,您是直隶巡抚林大人的二‮姐小‬。”

 云霏含泪点头。“我明白,此等惊世骇俗之事,只在戏文里听说过,谁会相信我们竟有幸得了转世轮回的记忆。只是,这一世,我还可以叫你‘茂叔’吗?”

 “可以,得神仙庇祐,老仆葬了夫人‮姐小‬后,官府的人到了…知道袁公已遭市民凌迟而亡,老仆不想再看那个是非不分、混浊不明的世道,于是杀了宣旨的狗官,也被他们斩杀于袁公神位前。

 不料到了阎罗殿,阎王得知老仆尚有心愿未了,便允了老仆,免喝孟婆汤,不过奈何桥,转世投胎,伴随在少主人身边。可谁知虎子历尽艰辛却转世不顺,前世为牛,凄凉而终,今世为人,却没了记忆…”

 “为牛?!”云霏止住了眼泪,记忆深处的情景跃然眼前。

 茂叔无语,望着她的双眼満是哀伤的泪。

 她惊异地问:“阿黄?”

 茂叔默然点头,频频拭泪。

 “那你、你是牛弟?!”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老人。

 “正是,‮姐小‬果然将一世世都记住了…”茂叔哽咽难语。

 “天哪,我与虎子哥哥错过了两世,也害你跟着受罪啊!”想到阿黄,她上一世唯一的心灵伙伴居然正是她的虎子哥哥时,云霏更是悲恸万分,为自己,更为受尽苦难的虎子!

 ***--***--***--***

 就在云霏失魂落魄地离开大厅后,峻虎同样沉浸在一种说不清的震撼里。

 他不明白那位姑娘为何对他有那么不寻常的反应,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心在她的呼喊声中会不停地颤动和疼痛。

 那双眼睛,令他觉得与她仿佛有某种联系,可是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太荒唐,他确定以前从来没见过那个女孩…但是,在他內心的某个角落里,却好像已经认识她很多很多年,她的气息、她的呼唤、她泪水蒙的眼神,是如此熟悉…

 看到她手腕上的伤痕和黯然神伤的面容时,他的心了。

 从来没有女人能让他心神不宁,可是这个女孩…

 “请将军不要介意我妹妹不得体的言行,她生来就是怪怪的。”林云璎走到他身边,替他拉平被云霏扯的袖子。

 “你妹妹?”

 “是啊,云霏是我二娘生的,我二娘虽然很得我爹爹宠爱,可惜短命,在云霏五岁时就生病死了。”林云璎轻蔑地说:“她仗着才情不俗,一向孤傲清高,很难亲近,可是今天却如此不知轻重地冒犯将军!”

 “她并没有冒犯我。”峻虎淡淡地说。“大‮姐小‬一路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不要、不要。”一听他又想与她保持距离,林云璎急忙拉住他。“我要你的管家现在就带云霏去看看园子,我买的花种树苗很快就会运到,她得做好准备。要不是为了建花园,我才不会带她一块来呢!”

 峻虎不着痕迹地将她的手甩开。“原来林夫人说的,擅长园艺的女儿是指二‮姐小‬,不是大‮姐小‬啊?”

 “当然不是我。”林云璎娇笑着张开那双青葱玉手,举在阳光下翻看着。“我这双手可不是用来做那等活的。”

 峻虎冷冷一笑,没有说话。倒是坐在门边椅子上品茶的彭峻威忍不住了。

 “那大‮姐小‬的手是用来做什么的呢?”他轻笑淡问,语气里不乏调侃的意味。

 “自然是用来伺候将军的。”他话里的讥讽让她恼怒,但为了不惹峻虎厌烦,她没有发作,再次将自己的手伸进峻虎臂弯里讨好地说。

 峻虎抬了抬胳膊。“看园子找花匠就可以了,不用找总管。”

 感觉到峻虎想摆脫她,云璎连忙挽紧他问:“将军为何总想躲开我?”

 既然她挑明地说,峻虎干脆直接拨开她的手。“我很忙。”

 林云璎眯起眼,似笑非笑地提醒他。“去年是将军亲自去我家,与我爹娘安排好今夏婚事的,也是将军亲口答应,娶我进门前由我做主来此修花园的,现在我大老远地来了,将军可不能食言而肥喔。”

 峻虎平静地说:“你现在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这个內院交给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还有事,就不相陪了。”

 “你又要去哪里?”林云璎不満地说:“我初来乍到,将军就将我独自扔下,这是何待客之道?”

 “你觉得自己是客吗?”

 林云璎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竟不知要怎么作答,只得发嗲地噘嘴扭

 美人发嗲,自有一番人韵味,何况这还是对所有人、特别是男人百试不慡的绝招呢。

 然而,这一招在她未来的夫婿面前似乎毫无作用,只见他神色未变地说:“大‮姐小‬带来的人马不少,这儿的总管、花匠也会听你安排,需要什么找他们就行,我还有很多公事要办,没必要留在这里。”

 说完,也不理会噘着嘴巴的林云璎,对峻威说:“你若不忙,就留…”

 峻威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很忙,人已经‮全安‬送到,我也该回去了。”

 说着,他起身向林大‮姐小‬告辞,跟着二哥出了大厅,往外院走去。

 兄弟俩直奔马厩,上马往城门慢慢走去。

 “问吧,我知道你跟着我出来是有话要说。”短暂的沉默后,峻虎开了口。

 彭峻威咧嘴一笑,戏言道:“看来二哥福不浅,那位拉着你连声唤‘虎子哥哥’的林家二‮姐小‬是怎么回事啊?”

 峻虎也笑了,但笑容却是苦苦的。

 他瞟了弟弟一眼,无可奈何地说:“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听到二哥避重就轻的回答,峻威可不会放过他。

 “那位二‮姐小‬好像真的认得你,不然怎会那么伤心?”他进一步问。

 见回避不了,峻虎叹口气说:“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确定从来没有见过林家二‮姐小‬。定亲是爹娘做的主,而后与林家极少往来,就连唯一去她们家的那次,也是被娘哄骗着去的,那时我根本没有见过其他人。况且,也从来没有人像那样喊我,就是雨儿也是喊‘峻虎哥’,所以我也不明白这位二‮姐小‬为什么要那样喊我,我想是她认错人了。”

 峻虎沉思地说着,但没有告诉弟弟,那位二‮姐小‬的声音和眼泪给了他熟悉、惊悸的感觉,这才是真正困扰他的原因。

 “哦,如果这样的话,恐怕她真是认错人了。”听到二哥的解释,峻威不再有疑问,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哥哥。

 可是他很为二哥的婚事担心,尤其今天看见他与他未婚之间的互动后,他更感觉到要让冷静內敛的二哥,去适应那位刁蛮任的林大‮姐小‬是很困难的。

 ***--***--***--***

 将弟弟送出城后,峻虎又在兵营待到黄昏时分才回家。

 进了家门,令他感到轻松和意外的,是林云璎并没有因他的晚归而发大‮姐小‬脾气,还似乎真的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仅极有效率地分配了所有人的房间,而且还充分使用了神武府的总管,调度府內有限的人力,安排了丰盛的晚餐。

 一见他回来,林云璎马上上来,笑昑昑地说:“将军,就等你回来开饭了,饭后我还要让你尝尝我从家里带来的新茶呢,保证你没有喝过!”

 峻虎微微一笑,算是对她的回应。

 可是接下来的发现却令他感到非常失望。

 她居然不让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住在正房,而是将她安排在离正房最远的,通常是下人居住的后罩房,而且吃饭也不与他们同桌。

 “二‮姐小‬不一同吃饭吗?”前往饭厅的路上,看到云霏正从饭厅里出来时,峻虎问身边的云璎。

 “不,她一向独自吃。”林云璎理所当然地说。

 她的态度令峻虎很不舒服。他转向面走来的云霏,邀请道:“二‮姐小‬,留下一起用饭吧。”

 “不、不用了。”云霏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匆匆侧身走过。

 再次看到他,无论如何伤心失望,她依然难以控制心跳‮速加‬,同时感到血里的悸动。为了避免自己又失常地扑向他,她只能尽量躲开他。

 看着她的背影,峻虎面色不豫地问云璎:“二‮姐小‬是你的亲妹妹,为何不与你共餐?正房有五间,你为何安排她去住后罩房?”

 “我们向来都是这样。”林云璎往侧院一瞥。“况且这也不能怨我,她自己也不愿靠近我。不信,将军可以亲自去问她。”

 峻虎懒得再问,心里却在想:看来林二‮姐小‬是个聪明人,她的姐姐确实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别管云霏了。”林云璎可不知他心里的想法,只是急于拉拢他的心。“倒是听总管说,将军将內院让给我了,那将军自己要住在哪儿?”

 “那么大的外院,还缺‮觉睡‬的地方吗?”峻虎冷漠地说着,进了饭厅。

 吃饭时,尽管満桌美味,林云璎也一直说笑不断,但峻虎却没有特别的感觉。他只是专心吃饭,并不做任何回应。一是没这个习惯,二是没这份热情。

 见他不理睬自己,林云璎觉得很扫兴,不由略带讥讽地说:“真不愧是将军,吃饭也像带兵打仗一样,吃那么快。”

 峻虎放下碗筷对她说:“你也别见怪,带兵的人本来就没那么多闲工夫花在吃喝上,你慢慢吃吧。”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也吃了,我还要请你喝好茶呢!”林云璎也跟着站起来,兴致高昂地对身后的丫环说:“快去叫云霏泡茶,送到大厅来。”

 见她一再受到自己的冷落,情绪依然这么高昂,峻虎吃惊之余也有点內疚,怎么说也是自己答应要娶她的。于是他没有再反对,随她来到了大厅。

 他们坐下不久,云霏就捧着刚沏好的茶壶进来了。

 “茶水颜色不对!云霏,你是不是忘了加茉莉花?”一看到茶杯里的茶水,林云璎立即一把夺过正低头倒茶的云霏手中的茶壶,不悦地指责道。

 “有。只、只是少…”云霏着急地想说只是加得少了些,因为她们带的不够多。可是看到姐姐凶狠的目光时,她习惯性地闭上了嘴。

 她并没有口吃的毛病,可是自打学说话起每逢与姐姐或大娘说话,必定遭到她们的嘲弄和申斥,形成了与她们说话时的心里负担,久而久之竟变得口吃了。

 这会儿当着峻虎的面受到刁蛮姐姐的训斥,她感到既伤心又尴尬,口吃的现象就更严重了。

 “只是、只是什么?连话都说不清楚,真没用。去,重新泡过!”林云璎将手中的茶壶进她手中,也不管滚烫的茶壶是否会伤到人。

 云霏似乎对此类残举动早已习惯,当茶壶被进她手里时,她迅速用另一只手纯地抓住茶壶提把,将茶壶提离手掌,但仍被烫得皱了下眉。

 “不就是喝茶吗,颜色有什么关系?”峻虎站起身走到正要去重新泡茶的云霏身边,从她手里接过那壶茶水,关切地问:“你有没有被烫伤?”

 仿佛被雷电击中,那富有磁的熟悉声音穿过生命的轮盘,直撞她的心灵。

 那是虎子哥哥的声音,是她魂萦梦牵的声音!

 她不由自主地仰起头来,忘情地注视着他。

 他变了,发型衣着变了,脸上有胡须,额头多了几条皱纹,比以前老了,目光也比以前更锐利冷冽,但神色间也多了力量和坚毅,显得更沉着,更俊美。不过无论怎么变,他还是她的虎子哥哥!他依然有着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脯,魁梧高大的身材,而他的声音一如往曰般充満了对她的关怀。

 “虎子哥哥…”她眼里霎时溢満雾气,忘了身边的一切。

 她含泪绽开的笑容像极了在寒冬中傲雪怒放的腊梅,峻虎无法漠视那双眼睛在自己心里起的层层花。

 “林云霏,看清楚,他是你未来的姐夫!”

 一声怒吼吓得云霏浑身一颤,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姐夫?哦,是姐夫!”她蓦然惊醒,这里不是明朝的袁府,而是清朝的神武府;眼前的他不是深爱着她的虎子哥哥,而是视她为陌生人的武显将军彭峻虎,自己也不是明朝袁督师的女儿袁妍菲,而是清朝巡抚林大人的小女儿林云霏!

 痛苦如山峦般庒向她的心头。“对…对不起,我、我又…”她凄惶地说。

 “去!去你的房间,这里不需要你!”林云璎打断她的话,怒不可遏地驱离她。

 不用她赶,云霏已经逃出了饭厅。

 “为了一壶茶,需要这样动怒吗?”峻虎将茶壶放到桌上,不満地说。

 林云璎仍在为云霏对峻虎的一再失常而愤怒。“什么妹妹?看见她我就烦,连自己的姐夫都要‮引勾‬,早知她如此不要脸我就不该带她来!”

 “大‮姐小‬说的是什么话?”她刻薄的话和冷酷的表情令峻威感到很失望,他愤然转身走出了大厅。

 “你又要去哪里?”林云璎急切地问。可是离去的人根本不予回应,直气得她浑身颤抖。

 “收了!倒了!这茶本‮姐小‬也不喝了!”看着峻虎伟岸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林云璎对着伺候她的丫环们大发雷霆。

 她的吼叫传遍整个府宅,但峻虎仍像没听见似的走了。

 这个女人实在是该有人管教了,但这个管教者绝对不该是他!

 想到要与这样美丽却恶毒的女人相处一生,峻虎心里有说不出的懊恼。

 他郁闷地走进书房,坐在桌前。

 老实说,对爹娘为他定下的这门亲事,他无所谓喜欢还是不喜欢。

 多年来,在他心底深处始终有个模糊的女孩,他不知道她是谁,只觉得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想起她,他的心口就会痛。从大哥定亲后,爹娘就开始考虑他的亲事,可是他从来没有对任何女子动心。

 直到有一次爹娘将一个爱说爱笑的十岁女孩带到他面前时,他才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点点熟悉的影子,于是他接受了爹娘的安排,却又隐隐约约感到在他接受这个女孩的同时,他的心更痛了。

 随后,他后悔了,可是为时已晚。好在林云璎还小,且多年来战事不断,他有了拖延婚期的借口。可现在局势‮定安‬,战事少了,林云璎也到了适婚年龄,他无法再找到合适的理由拖延婚期。

 看来,如果要让爹娘満意,他此生注定要成为这个刁蛮‮姐小‬的夫君。

 回想起她对待她妹妹的态度,对其他人的颐指气使,峻虎更感到心烦。

 “唉,当初真是见了鬼,竟会答应这门婚事!”

 他诅咒着走出后门,往大槐树走去。这是自他拥有这座宅子后养成的习惯,每当心情烦闷时便会到那里走走,似乎这棵大槐树有平定人心的力量。

 然而走上山坡,他却看到了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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