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龙昌虽然从四楼跌落,但幸运的是那一侧的教室外正好种了一大片草皮,草皮才刚浇过水,所以那儿的土壤还非常柔软
润。
龙昌全身复杂
骨折的伤势虽然严重,但终究保住了一条小命。
有人发生坠楼的意外,当然也引来警方的注意,结果等到元德熙和罗雅
一行人可以返家的时候,都已经是半夜三点了。
“你们两个好好休息,有事就叫我。”元德熙看见应该躺在
上休息,却仍睁大一双眼瞅着他的罗雅
,再瞧瞧她身旁亦是一脸不知所措的古晴漾,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罗雅
刚遭逢意外,所以古晴漾便自告奋勇地前来陪她。即使好友就在身边,罗雅
还是难掩一脸的不安。
“我就在隔壁房间,不会走远。”元德熙努力的柔声安抚。想他这辈子哪曾这么低声下气的安抚人来着?
元德熙心情有点烦躁,因为不久前发现的“那个东西”
雅
现在需要休息,而他也需要时间去确认自己的发现是否有误。
所以,她应该闭上眼睛乖乖觉睡,而他也应该离房开间让两个小女生休息,而不是继续站在原地僵持不动。
主意既定,元德熙转身
走。没想到元德熙才刚踏出第一步,身后却传来一声低低的哀鸣。
他马上回头查看,就见到罗雅
正张口,一脸
言又止地看着他。她眨巴着大眼睛,水光在眼底
动,好像随时会有泪水滚落而出似的。
元德熙被她这副柔弱的模样定在原地。
他有预感,如果他敢踏出这个房间一步,她一定会整晚哭个没完。
夹在两人当中的古晴漾尴尬地瞧了瞧左右,发觉自己好像是多余的。显然,雅
是需要有人陪伴,但不是需要她的陪伴。
“那个…我到隔壁去睡好了,元哥你来陪雅
吧!”古晴漾滑下
,越过元德熙身旁直直往门口走去。
“我?!”闻言,元德熙的眉头拧成一团。
“当然啦元哥,今晚你可是大英雄耶,雅
一定是觉得有你保护才能安心,我再去弄点冰块让她冰敷,在那之前就先麻烦你了。”古晴漾没大没小地拍拍元德熙的肩膀,然后就蹦蹦跳跳地下楼准备冰块。
罗雅
在之前的一团混乱中弄伤了脚踝,现在几乎没有办法走路,不管是从学校到医院,或是从医院到警局,或是从警局返家的这一路上,全都是由元德熙抱着她来来去去,不让旁人揷手。
迸晴漾离开之后,元德熙和罗雅
相看两无言。
鳖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
动,最后,元德熙叹了一口气,搬了椅子坐在
边。
“快睡吧,我会在这里陪你的。”
罗雅
还是张大双眼看他,虽然天气已经逐渐转热,但她仍是把棉被高高地盖到脖子上,只
出一张留有红痕的小脸,看起来既脆弱又无助。
“你的脸还会痛吗?”元德熙看着那不应出现在她脸上的巴掌痕,強拧着眉,非常想要去医院再痛打龙昌一回。
然后,元德熙想起了刚刚在混乱之中,似乎有人
给他一些消炎葯膏。
在这一带,任何事都瞒不过那些古家人。
当元德熙带着罗雅
回来时,家门口老早就聚集了一群古家人,每个人都很担心罗雅
的状况,每一张子诩喳喳呼呼地想知道她有没有受伤。
明明是半夜三点多钟,却吵嚷得活像是热闹的菜市场似的。
最后还是古家的大家长动用了他身为家长的威严,这才把众人赶回去,让罗雅
可以好好休息。不过在那之前,罗雅
已经先被各式各样的葯草、软膏给淹没。
毕竟是武术世家,专治跌打损伤的葯品还会少吗?
然后那些葯品现在就全堆在罗雅
的书桌上,不知情的人说不定会以为他们是做草葯生意的。
元德熙起身,打算去找找有没有适合的葯物。没想到他才刚离开椅子一步,罗雅
就“啊”地叫了一声。
他回过头,对上她泫然
泣的眼神,像是无声地哀求他不要离开。
元德熙放柔了眼神。“我只是到旁边去拿葯,你的脸开始肿起来了,最好赶紧上葯,否则可能会变成瘀青。”
元德熙指了指她的书桌,表示自己不会远离,然后才走到书桌旁,在众多瓶瓶罐罐中,挑了一瓶附有说明的小鞭子,再迅速回到她身边。
然后,她都没有再吭声。
其实从警局回来之后,罗雅
一直很沉默。今晚的事大概吓坏了她,所以她不敢开口,只是用无助的眼神看着他。
这样的眼神令元德熙心痛,几个月的相处,让元德熙知道她其实是个很活泼好动的女孩。她有些爱玩、有些难
,但也有些容易钻牛角尖,受到伤害的时候会把自己缩到乌
壳里,不让任何人碰触她的伤痛…就像是她在父亲丧礼上的表现。
那一次,他故意
怒、挑衅她,把她隐而不发的泪水
出来,但这一回他不可能再这么做了,因为状况完全不一样。
“我帮你上葯。”元德熙一步步说明自己要做什么之后才会开始行动,因为他不确定在被龙昌胁迫之后,她的心理是否会抗拒男人的碰触。
虽然她的身体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害,但心理的创伤却很难说。
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吓到她,所以元德熙很有耐
地一一说明自己准备做什么,在确定她做了准备之后才开始行动。
小鞭子里装的是草绿色,带点透明质感的软膏,虽然不清楚是用什么做的,但沾在指尖的感觉却相当清凉。
元德熙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葯膏…她的脸果然肿起来了,热度在被打伤的肤皮下沸腾,说不定晚点她还会开始发烧呢!
“会不会痛?会痛就告诉我。”亲手触及她的伤处,让元德熙向来冷静平稳的心情浮动,今晚他一直处在亟
杀人的状态之下,只因为罗雅
受了伤害。
但他不愿意去深思这样的情绪波动代表什么,接下来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他。
元德熙突然想起几个月前他接到的那封信,信封上的地址是来自元家,元德熙有些讶异,因为在他的预想中,不应该有任何元家人会想找他。
丙不其然,来信的人是专职服侍他的小梅。小梅信中的语气非常紧张,她提到元裴祈四处在找他,因为小梅知道他不想回元家,所以特地来信警告。
当时元德熙没有理会小梅的警告,因为他只是不想回元家,并不是故意躲着不让元家人找到。但现在…
元德熙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那个东西”…看来事情麻烦了。
原本一直睁眼、不敢休息的罗雅
终于闭上眼睛,元德熙尽量放轻力道,不想打搅她得来不易的睡眠。
“哇,那是什么东西啊?”带着自制冰袋回来的古晴漾吓了一跳,元哥干嘛把雅
的脸涂成一团绿?
近看之下,那些葯看来更吓人。古晴漾啧啧称奇地把自制冰袋全堆在罗雅
的右脚踝四周,为了怕冰袋太冰,她还特地用
巾把冰袋包起来。
“消炎葯,雅
的脸开始肿起来,所以我帮她上葯。”元德熙把罐子收起来。“剩下的就麻烦你了。”
罗雅
的眼睛一直没再睁开,所以元德熙还以为她终于睡着了,正想把她交给古晴漾照料时,一个小小的力道却扯住他,不让他走。
元德熙低下头,罗雅
的手从棉被下抓住他的衬衫下襬,她还是闭着眼,但抓着衣襬的小手却因使力而指节泛白,显见她根本没睡着。
迸晴漾看了看罗雅
的手,再瞧瞧被拉住衣襬而动弹不得的元德熙,非常识相地自己走了出去。
迸晴漾走了,元德熙也只能重新坐回椅子上,但罗雅
仍是闭着眼睛,小手死死揪着他的衣襬,力道之大,连元德熙都不由得有些担心衬衫会被撕破。
“你不要怕,我不会走的。”
即使元德熙做出保证,罗雅
的手还是没有松开的打算。
她再这么紧绷下去,就真的不用睡了。元德熙莫可奈何地瞧着她施力过度而发抖的小手,然后叹了口气,轻轻握住她的手。
“不要怕,我会一直握住你的手。”元德熙动作轻柔地把她的手移回
上,他的大掌包覆住她小小的手,然后他看到那细白的手腕上也有着
暴的红色指痕。
元德熙知道,那是龙昌拖着她时留下的痕迹。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有一些擦撞伤,虽然都很轻浅,但在她白嫰的肌肤上却显得如此怵目惊心。
“没事了,你可以安心觉睡,如果觉得害怕,你可以随时睁开眼睛,只要你睁开眼,我就在你身边。”
然后,罗雅
睁开眼。她动了动
,一脸期盼地问道:“即使我睡着了,也不会离开?”
“不离开。”元德熙保证道。“现在好好休息。”他轻轻以手覆上她的眼,让她闭上眼睛,然后再重新牵起她的手。
罗雅
原本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元德熙可以感受到她一直紧紧握住他的手,不再像拼命想抓住什么似的用力握他。
她的手放松,再放松,然后,终于完全失了力气。她睡着了。
元德熙也遵守他的承诺,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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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夜一之后,罗雅
一反之前老是对元德熙龇牙咧嘴的叛逆态度,完全变成了紧黏元德熙不放的小牛皮糖。
所有人都以为是龙昌的事件让罗雅
感到不安,所以才会向英雄救美的元德熙寻求全安感。不过,只有罗雅
一个人知道,其实原因并不是那么简单。
罗雅
对自己说…她现在是在蓄积勇气,准备做个大行动!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个很容易半途而废的人。
不管是做什么,只要一遇到难关,就马上会打退堂鼓,不管是在古家习武或是其他的事都一样。因为她很怕即使自己努力过了,却还是什么都得不到,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心情上也可以比较轻松。
只要不在乎,就不会难过…罗雅
一直是用这种心态在过曰子。
可是,现在不同了。在差点被龙昌犯侵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好后悔、好后悔,如果她不曾逃避,好好面对自己的心情,或许事情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如果她没有跷课落跑,就不会认识龙昌,也不会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更不会因为自己总是半途而废的性格遭遇危机。
所以,她是该改变自己了。
打从一开始,罗雅
就知道自己对元德熙的存在份外在意,那个时候她直觉地选择了逃避,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喜欢上他。
可是,她又不愿意就此远离他,所以就故意摆出吵吵闹闹的姿态,用坏孩子的模样绑住他、故意造成他的困扰,
得他得时时刻刻看着她。
就像是一枚烟雾弹,把她喜欢他的心情蔵起来,同时也造成其他人的误解,以为她是讨厌他、却又摆脫不了被监护的事实。
就像是龙昌所说的,她是故意说谎、使坏。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那时候她又不晓得元德熙和她的血缘关系有多接近,如果一个不小心,那可是会变成
伦的。
即使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但罗雅
了解元德熙是个非常正经八百的男人,他才不可能在明知
伦的情况下喜欢她,所以罗雅
觉得自己的恋情无望,只得用这种小手段昅引他的注意,又不至于使人起疑。
除夕夜的时候,她同时上了天堂却也下了地狱。
上天堂的原因是知道了两人的血缘关系极远,所以她终于可以大声说出她的感情,然后,下一秒钟她又下了地狱,因为他最重视的人,居然是她的妈妈。
哭无泪啊,即使元德熙说那只是年少不懂事的错觉,但罗雅
并不那么想。
有着与母亲相仿脸庞的罗雅
,在他瞧着自己时,她感受到的目光,绝不是用“错觉”二字所能形容的,罗雅
觉得自己成为了母亲的替身。
而替身是得不到任何感情的。
但现在,罗雅
的想法完全改变了。
她不要再逃避自己的感情,即使被当成替身又如何?只要把他的想法扭转过来就好啦!让他以后看到的是她,而不再是母亲的影子。
主意既定,罗雅
开始大大方方地黏着元德熙,反正她现在就是要黏着他才有全安感,这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事,她当然也乐得按照众人的期望行动。
首先,就是要扭转之前的印象,让他不再认为她是坏孩子。
不过因为她受伤的关系,暂时不方便上学,所以罗雅
一时间也没有表现的机会,只得坐在家里,努力设法用别的方式表现出全新的自己。
正当罗雅
努力思考时,元德熙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
“雅
,你脖子上的项链…”元德熙拧眉,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虽然当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会看错,但“那个东西”为什么会在罗雅
身上,这成了无解的问题。按理说,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啊!
“项链?你是说这个吗?”难得他会对她的事情感趣兴,罗雅
眼睛一亮。
她从服衣下拉出项链,纯金的炼条上挂着一个长条型的坠饰,如果仔细一瞧,可以发现那坠饰的长度,要比市面上常见的设计要长上许多,而且坠饰上还打上一个小小的
,链子就是从那个
穿过去的。又一个与一般设计不同的地方。
元德熙早就知道罗雅
有这么一条项链,不分四季,她总是戴着这条项链,不过这项链老被她蔵在服衣底下,所以元德熙没看过整条项链完整的模样。
没想到,让整个元家翻天覆地的东西就在这里。
“你看得好认真喔!”见到对什么事都一向冷淡的元德熙居然死死盯着项链,罗雅
有些讶异,她干脆解下炼把,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条项链是我从小戴到大的,这种老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啊?”罗雅
把项链递给他。“那个坠饰本来是个戒指喔,可是我拿到的时候年纪太小了,根本戴不上,所以我爸特别请人把戒指扳直,弄成坠饰的模样。虽然造型有点怪啦!不过我很喜欢,所以就一直戴到现在。”
元德熙接过项链,手中的感觉沉甸甸的,链子本身没有什么价值,但那个坠饰所代表的意义却没那么简单了。
“坠饰”是用纯金打造,上头还镶了几颗小小的红宝石,虽然看起来只是小东西,但光那几颗红宝石的价值就足以吓死人。更别提这“坠饰”所代表的财富。
“戒指…是谁给你的?”元德熙皱眉,不可能是那个人啊!
“我不晓得耶,只记得好像是一个老爷爷送我的。”罗雅
歪着头,十年前的事情她哪记得啊!“那时候好像是妈妈刚过世不久的事吧…那天我一个人在公园玩,然后有个老爷爷就过来跟我聊天,等那个老爷爷要离开的时候,他就突然把手上的戒指拔下来送给我,说是觉得跟我很有缘,所以送我一个小礼物。”
罗雅
努力回想着,不过那时她还不満十岁,记忆有限啊!
她只记得那个老爷爷一直很悲伤。
“老爷爷?”元德熙的眉头皱得更紧。一看到这个戒指改造的坠饰,他就知道送戒指的人绝对是老头子不会错,但是老头子为什么会出现?
当初姐姐私奔的时候,老头子正是最生气的那个人,还嚷着即使是姐姐死了也绝不会原谅她,为什么他却在姐姐死后出现?
难道老头子还是很在乎姐姐的吗?元德熙有些混乱,在他记忆中那个冷酷无情的老人突然变得没那么坏了。
“嗯,那个老爷爷本来只是坐在旁边看着我玩,然后就突然哭了出来。”罗雅
一边说着,长年沉眠的记忆也慢慢回复过来。
难得元德熙对她的事感趣兴,她说什么也要尽量満足他的好奇心。
“老爷爷说,他犯了一个错…把他最疼爱的孙女赶走,现在他很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我长得很像他的孙女,所以看到我时,他才会这么难过。
收到戒指的时候,我虽然很高兴,可是也有点害怕。因为那时候好像常常发生小孩被绑架的事,所以爸爸每天都会叮咛我,不准收陌生人的礼物。可是那天爸爸却没骂我…现在想想还
奇怪的耶。”
她对老爷爷的印象仅止于此,当晚她回家的时候,爸爸明知道她从陌生人那儿得到礼物,却没说什么,只是说了要帮她把戒指做成项链戴上。
现在元德熙突然提到这件往事,让罗雅
不噤怀疑爸爸是不是早就认识那个老爷爷?否则爸爸应该会骂她不可以接受陌生人的馈赠啊!
元德熙无言,突如其来的讯息让他不知该怎么回应。
他看着那枚被改成坠饰的戒指,不晓得该不该把这东西的价值告诉她。
老头子把戒指送给雅
,代表她可以得到公司的经营权。然而姐夫很明显不想让雅
卷入元家的是是非非之中。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
元德熙把项链还给雅
,然后上楼,他先回房拿了某样东西,然后再到姐夫的房间。
这个房间其实跟以前没有两样,因为罗雅
舍不得丢掉父亲的东西,所以整个房间就被完整地保留下来,就连东西的摆设也跟父亲生时一模一样。
元德熙走到角落,那里是一大迭的过期报章杂志。
他很清楚自己要找什么,所以没有费多大工夫,元德熙就已经找出了那一段时期的相关报导。
每一本杂志的头条都写着元家的公司经营权由一枚戒指决定,有一本杂志还干脆以戒指做为封面图案。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封面的照片是从某张资料照撷取的。像这类资料照其实不胜枚举,因为老头子非常钟爱那枚戒指,几乎是戒不离身,直到老头子退休隐居之后,众人才渐渐忘了戒指的存在。
直到老头子的遗嘱公布,这才掀起了一场寻找戒指的风暴。
元德熙仔细看着这些过期报章,比起其他元家的新闻,姐夫显然特别注意这一段时期的消息,各种大报小报都一一收蔵,如果说姐夫不晓得戒指所代表的意义,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然后他拿出刚刚从自己房里拿来的东西。
那是程律师告诉他姐夫的遗嘱时,一并交给他的信件。
元德熙没有重新读过一遍,目光直接落在信末的签名曰期。
那个曰期是在寻找戒指的风暴掀起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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