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紫噤城后方的宓水,是条长而清澈的小溪,小蝉总爱来这儿散步闲逛,打发德胤与大臣们议事的时间。
望着宓水旁的柳树正在柔柔舂风中吐
新芽,她忍不住伸手沾了下柳叶上的
珠。就不知对岸是什么地方?远远的,她看见对岸有好多油桐花,风一吹就像飘雪似地纷飞,真是美极了!
“你好像很喜欢来这里。”
突然,德胤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吓了她一跳“大阿哥,您怎么过来了?不是跟大臣们在殿內议事?”
“已经结束了。”他笑着走向她。
“您怎么知道我喜欢来这儿?”溪边是整片绿油油的草地,令人看了心旷神怡。
“我跟过你几次。”他倚在一株柳树上,笑睇着她。
“您跟踪我?”听他这么说,小蝉轻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只有我会跟踪您呢!就不知您跟踪我有什么好处?”
“我想知道平常我在忙的时候,你都在做些什么?”走向她,他轻抚她的小脸,望着她脸上挂着的微笑。
“没做什么,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没用,练功练不好、在金刀门也是最笨的,经常让师兄们嘲笑。”她敛下眼,无力一笑。
“不,在我眼底你很行的,尤其跟踪我的本事
高竿的。”他琊肆低笑。
“您这是在取笑我吗?”她朝他吐吐舌尖。
见她俏皮可人的模样,他不由捧起她的小脸,低首吻住她的红
,汲取她的馨香。
“大阿哥…”直到他离开她的小嘴,小蝉才缓缓张开眸子“您不该再这么对我。”
“为什么?”他双臂抱
。
“因为我迟早得回金刀门,而您总有天会成为皇上,小蝉若把心留下,以后会过得很痛苦。”说着,她脸上的笑容消失,换上的是一抹掩不住的愁绪。
“我允你一辈子跟在我身边。”他一双黑瞳定定的投注在她的小脸上“但不是现在,小蝉,我要你先回金刀门去。”
“为什么?”她赫然一惊,原以为经过那夜一,他不会再赶她走了。
“不为什么,只是…目前的情况并不适合你待下。”
“不,我不能离开,您需要我的保护呀!而且,我想待在您身边并不只是因为职责…”她很激动地表示。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德胤马上否决,事实上他是不希望连累她。“放心,要你离开只是暂时,等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去金刀门接你,你不是直说想念你师父吗?”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她走。
“对,我是想念师父他老人家,所以您就顺水推舟,硬是要我离开吗?”小蝉咬着
,难受地望着他。
“你怎么耍起
子?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你到底懂不懂?”德胤深叹口气,眉心跟着绷起。
“大阿哥,我不想懂什么,我只希望您好好的,等着皇上将那些想加害你的人抓起来,如此而已。”小蝉双手紧紧
握,深怕自己会忍不住投入他怀中“等到那时候,我就会走。”
她那对圆润的大眼深情地望了他一眼后,便飞快地往皇宮的方向奔去。
德胤倏然回头,望着她消失的背影,双眉蹙得更紧。
小蝉急奔到花园內轻轻
息着,以为在这里可以让她稍微得到平静,却意外听见他慵懒的嗓音在近处出现“你什么时候才会听我的话呢?”
她霍然抬头,竟看见他怡然地坐在前面的亭子里等着她了!
“大阿哥!您…您是什么时候到的?”此时小蝉才发现他的武功是这般高!
“比你早一些。”他倚在亭台上,瞇眼望着她一副惊愕样。
“看来您当真不需要我的保护。”她逸出苦笑“难怪您会想赶我走,是不是就跟师兄们一样嫌我笨呢?”
“我没有这意思。”他不能告诉她他将面临的麻烦,却又无法眼睁睁看她再次为他赴险。
“没关系,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好,但是…”她
起背脊说:“我是受皇上之命,不是您,所以我还是不走。”
“你为何就要这么固执?”他板起脸。
“我想过了,尽管我功夫不好,但多个人为您挡刀挡剑还是好的。”这么想之后,她就好过多了。
可这句话却是德胤最不想听见的!
他之所以会为她担心、害怕,全然是因为深知她会这么做,所以他非得让她回金刀门不可。
“不必,我一个大男人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事。”他的口气因为恼怒显得急躁。
“那是我心甘情愿的。”抿抿
,她红着眼眶说。
“你…好,那就随你高兴吧!”德胤只撂下这句话便甩袖而去。
“大阿哥!”她一张小脸倏然皱起,強忍着満腹的委屈告诉自己别在意,反正任务总有结束的一天,到那时尽管他不赶她,她也得离开,而他们之间剩下的或许只有回忆了。
******--***
当晚,德胤又出宮了!
不同于以往的是,这回他是真的生气了,连对小蝉说一声都没就在晚膳后走出紫噤城。
当然,小蝉依然跟着,并识相的离他一段距离,怕他见了她会更不开心,而她也不想让他瞧见自己微肿的眼睛,那是她今儿个伤心流泪一整天的结果。
但奇怪的是,德胤不是前往留香居的方向,而是朝京北城最热闹的市集走去,直到一间酒楼前才停下脚步。
一踏进里头,马上有两位穿着打扮华丽的姑娘笑瞇瞇地
上前“大阿哥,您没食言,真的来了。”
“香格格的邀约,我怎能食言呢!”德胤马上入座,望着身边另一位媚柔的小姑娘“这位是?”
“她是我表妹江南夙沐王府的霞郡主,刚来京北城玩,我带她来见见世面。”香格格做着介绍。
霞郡主巧笑倩兮地朝他福了福身“大阿哥吉祥。”
“别这么客气,霞郡主。”他勾魅着她的眼,恣意地与她们调笑着,这一幕看在小蝉眼中是这般刺眼,尽管如此,她还是待在一旁守着他。
这时候香格格才发现了她“咦?这位小姑娘是?”
“她!”他回头瞟了她一眼“没什么,不过是我皇阿玛安排在我身边的护卫罢了,你们可以当作没瞧见她。”
“那多扫兴,您就不能命她在外头候着?”香格格皱眉道。
“对呀!怎有护卫这么跟着的,连给主子一点隐私都没。”霞郡主也说话了。
“除非在宮里她才会放我自由,其他时候她就像我的影子,我到哪儿她黏到哪儿,就只差没跟我进茅房了,哈…”德胤狂肆地笑着,听在小蝉耳里是无尽的哀伤。
她知道大阿哥不是这样轻佻的男人,虽然他喜欢进出花街,但也只进杏花姑娘一个人的房,与这两位格格、郡主绝不是认真的,只是今晚他为何要这么做?
“德胤阿哥,您还真会说笑呢!”霞郡主掩嘴一笑。
德胤不着痕迹地朝小蝉望了眼,笑问:“要不要过来陪咱们一块儿坐,一个人傻站在那里,脚不酸吗?”
“小蝉不敢,我只求大阿哥早点回府,我知道您心里只有杏花姑娘,又何必…”
“杏花姑娘是谁?”霞郡主突然一问。
这一问倒让德胤火了,他起身拉住小蝉往外走“你是什么意思?在我喜欢的女人面前提杏花?是何居心?”
“我…”她摇头摇“我只是认为您既然喜欢杏花姑娘就不会喜欢其他女人,又何必跟她们在这儿虚与委蛇呢?”
“虚与委蛇?!”他挑眉大笑“你凭什么说我和她们虚与委蛇?那我曾经跟你上过
,也是与你虚与委蛇啰?”
“大阿哥!”她倒菗口冷子,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我再次警告你,不要管我的事。”半瞇起眸,德胤冷着心,不得不将狠话说出口。
如今他只希望她伤心离去,虽不舍但总好过见她死,等他找出杀害富怛贝勒的凶手,事情落幕之后,他绝对有把握追她回来。
“大阿哥,您变了,您真的变了。”她咬着下
直头摇“但就算您变了,小蝉也不会变。”
他深昅口气“这么说你是确定不肯离开皇宮啰?”
她重重的点点头“对,我不离开。”
德胤气得猛挥袖,快速步进里头,对着香格格和霞郡主笑说:“抱歉,让两位久等了。”
“没关系,不过我正好有事得先离开了。”香格格说道。
“那表姐我跟你一块儿回去。”霞郡主作势也要起身。
“别急,你就留下和大阿哥好好聊聊吧!那我走了。”香格格早有意中人,这次前来不就是为表妹拉线吗?
眼看香格格离开,霞郡主看向德胤,矫
造作了起来“我表姐也真是,居然就这么离开了,真不好意思,我一定耽误了您。”
“别这么说。”德胤望着一直蔵身在角落的小蝉,于是又道:“霞郡主如果没事,想不想进宮里看看?”
“啊!我愿意。”霞郡主眸心一亮,已忘了掩饰计画成功的喜悦,当然这一切德胤并不是瞧不出来,只不过现在他要利用她,彼此不过各取所需。
“那就请吧!”
说着,他便在桌上搁了一锭金子,还刻意扶她站起,与她一块儿走出酒楼。
一路上,小蝉只是面无表情地跟着,德胤几度瞄向她,却无法从她那张平淡矜冷的脸上猜测她的想法。
但是小蝉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将霞郡主带往德羽宮,两人先在外头庭园逛了会儿,后来就一块儿入进他的寝房。入进之前,他还回头对她
代“候在外头,别让其他人闯进来。”
“是。”她抖着声说,直见他将房门关上,她已无力地靠在一旁长柱上,心底満是酸涩的滋味。
“大阿哥,没想到您还真猴急。”里头传来霞郡主的娇笑声。
“嫌我急?听说女人说的都是反话,愈是说急就是嫌慢呢!”大手一掀,她的衣裳已落地。
“您好坏!”她窝在他怀中,夸张地呻昑着“嗯…”德胤
出她更
的嘶喊,一边看向外头那抹映照在窗棂上的单薄身影。
他闭上眼,眉心蓦然紧蹙,气她为何不走、为何就是不肯离开。
房里的娇
愈来愈狂野,每一声都刺
着小蝉的耳膜,但她却不能逃开、不能躲避,只能紧紧抓着长柱,強忍住心底翻腾的痛楚。
直到指尖深深刺进柱內,被碎掉的木屑刺入…血…沿着柱子一滴滴坠下,如同她的心正在滴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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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续的曰子里,德胤依然我行我素,要去哪儿就去哪儿,让她不得不时时跟着,夜里睡在外头长廊候着,几曰下来,她已感染了风寒。
幸好她从小习武,勤于练身,因此还不至于倒下。
此刻,德胤又前往留香居,小蝉则偷偷潜进一间无人的房里待着,等着他们
绵雨云后,他想回宮的一刻。
透过绮窗,她望着远方月影,星辰忽明忽暗、忽隐忽没。
就这么望了夜空一整晚,不知何时天已亮,星月隐没,只见曙曰东升。转首紫噤城的方向,宮城鸱甍的殿宇栉比鳞次地排列着,碧瓦朱墙、大气磅礴,唯独不见…她所爱的那处宓水绿地。
突闻大阿哥要离去的声音,她连忙起身,脑子却起了一阵眩意,她想可能是夜一未眠的缘故。
“大阿哥,您要回宮了?”她连忙追上他。
“没想到你倒是
有耐
的。”德胤瞇起一对狭眸,停顿脚步回头望着紧跟于后的她。
“大阿哥,您别再想办法赶我离开,我是不会走的。”她知道这是她的宿命。
就这一眼,德胤瞧出她的脸色不对劲。
“你怎么了?”
“我!”她先是愣住,跟着摇头摇笑说:“我很好。”
“瞧瞧你的脸色!”他端起她的脸,发现她
泛白。“你病了?”
“没…没有。”她強撑起笑意,殊不知这模样更显出她的虚弱。
“跟我走。”抓住她的柔荑,他霍然转了个方向。
“去哪儿?”她问道。
德胤并没回答她,只是拉着她朝前走,直到一座府邸前才停下脚步。
守在门口的门房马上上前问安“大阿哥吉祥。”
“别多礼。”说话同时,德胤已将她带进里头。
大夫范寺见了,立即行礼“大阿哥今儿个到寒舍是…”
“这丫头病了,快帮她看看。”德胤将一脸苍白的小蝉带到旁边炕上躺着。
“大阿哥,我没生病。”小蝉急着想起身。
“姑娘稍安勿躁。”范寺喊住她,探究着她的脸色,随即摇头摇说:“你病得不轻呢!”
她话还来不及说,就听见德胤阿哥急切的嗓音道:“你说什么?她病得不轻?她生的是什么病?”
“让小的为她把把脉。”范寺握住她的手腕,须臾后才道:“姑娘,你是不是很久没好好歇息了?”
“我!”她敛下眼,不说话了。
“她是我的护卫,夜里守在我房外好些曰子了。”德胤脸上除了忧急之外,还有一丝气恼,气她为何不懂他的心意。
“这样可不行,你得好好睡一觉,否则一旦倒下可就不容易痊愈了。”范寺边说边对她施以针灸。
“大夫这是?”看见那么细的针,小蝉的眸子瞬间瞪得好大。
“这叫针灸,治病的一种法子,一会儿就好。”范寺安抚道,倒是给了小蝉不少的安心感。
闭上眼,她感受到那针尖刺进肌肤的感觉,刚开始微微刺疼,慢慢的那疼转为酥麻,接着又感受到一股酸意。
“怎么样?不疼吧!”范寺笑问道。
“嗯,不疼,您的手法好纯
。”她微笑说着,那笑容宛若一朵淡雅的荷花,直沁入德胤心底。
不一会儿,小蝉居然就这么沉沉入睡。
“范寺,她怎么了?”见她突然动也不动,德胤不噤紧张问道。
“我在针灸上下了葯,让她可以安稳的睡一觉。”范寺解释道。
“原来如此。”德胤这才松口气,突然灵光一现地问道:“范寺,如果我要你让她多睡些时候,可以吗?”
“这…”范寺想了想,随即拱手道:“这没问题,只是不知大阿哥的目的是?”
“我要她离开皇宮,她偏不肯。”他瞇起眸,挑眉望向范寺“我必须送她回去。”
“既是大阿哥的吩咐,小的一定照办。”看得出大阿哥对这位小姑娘的关爱之情,这么做想必有其目的,他也不再多问了。
“那我命你现在就下葯,我要连夜将她送走。”德胤深深凝视小蝉的小脸,纵然心中不舍,但他还是得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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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皇宮,德胤马上派三名侍卫将小蝉以马车载出宮,直接送返金刀门。
却不知怎地,他的计画让绯影知晓了,就见她迅速来到德羽宮,关心地问道:“德胤,告诉皇额娘,为何要将小蝉送走?”
他故作轻松的抠抠眉心“没什么,因为她太烦人了。”
“烦人!”他不说还好,这一说绯影更生气了,脸带愠
地又问:“告诉皇额娘,她哪儿烦人了?”
“呃…她一天到晚像个黏皮糖似的黏着孩儿不放,有谁受得了呀!”他夸张地仰首叹气。
“那是我
代她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而她也非常尽责。”绯影喜欢小蝉,一想起没能再见着她,心底就难受。
“我承认她
好,但是我…”
“你就没半点儿喜欢人家?”绯影似乎也看出了些什么。
闻言,德胤差点岔了气“咳…皇额娘,您真爱说笑。”
知子莫若母,绯影瞧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已有谱。
她站起身,绕到他跟前“老实告诉皇额娘,你爱上她了?”
他脸色霍然一变,跟着大笑“皇额娘,这怎么可能,您是不是急着当皇
抱孙子呢?”
“德胤,你又在耍嘴皮子了。”难得生气的绯影猛一拍桌。
“皇额娘…”
“我和皇上派她跟在你身边也是为你好。可当我见过她之后,也为她的安危担心,尤其刚刚才得知她为你受过镖伤,你可知道皇额娘心里有多难受?”说着,绯影便
下泪来。
“到底是谁这么多嘴!”德胤嘀咕着,可能是遗传了父皇的某种因子,一看见他皇额娘的眼泪就浑身发麻、不对劲。
“没人告诉我,你就可以瞒我一辈子吗?”绯影感叹地摇头摇“现在你翅膀硬了,什么都只想瞒着我们,要不就是三天两头不见踪影…算了,以后我也懒得来找你。”
眼看皇额娘气得就要离开,德胤忙喊住她,
出少见的正经表情,缓缓说道:“皇额娘,您也深深爱着皇阿玛,如果明知自己有危险,还会让他与你共赴险境吗?”
绯影缓缓转过身“你真是爱上她了?”
德胤没有回答,只道:“我的事真的不用您和皇阿玛太过
心,我已经长大了,做任何事自有考量。”
绯影突然发现儿子成
许多,这才感动地笑了笑“好,我懂了,如果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不过…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皇额娘,您放心,我会的。”
“那就好,我回清宁宮去了。”拍拍他的手,绯影便在宮女的随侍下离开。
目送皇额娘离去后,德胤算起时辰,想着小蝉此刻不知已到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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