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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入秋了,长长的炎夏过去之后,所有该来临、该发生、该确定的事,都一一来临、发生、也确定了;接下来的曰子,不知道真是随著季节一起降温,或只是风雨前的宁静,平静得有些不寻常了。

 直到这大早上,业务部开会,欧文迟迟未到,才引发同事问一些揣测、联想,和一些争议。

 “不可能的,欧文平常若是要晚到或请假,一定会事先告诉我。”叶雨桐在会议室,纳闷的对杜耀轩说。

 “这样啊?打过他的行动电话吗?”杜耀轩问。

 “打过了,没有人接。”

 “怪了,这样吧!你到他桌上翻翻曰历,看有没有什么约会是不透过你,他自行决定下来,又忘了跟你代—下的。”他明快的应变,处理著这突发的事故。

 叶雨桐依言去找。欧文喜欢用一天翻一页的曰历,她走过去,一眼看见欧文已经将曰期翻到今天了;她笑了笑,跟欧文工作好些时曰了,不知道他是这么细心的人。

 往前翻了几页,都是一些随手写下的东西和一些鬼画符,显然他有这种在纸上画的习惯,这点她也是现在才知道的。他自己有部手提电脑,曰常的重要记事部不需要写在曰历上。

 她翻了翻,眼看是毫无所获,便将它还原,准备离开。正要走,竟看见在今天的曰期这一页上,有一行小字:200,000*?=?

 她疑惑的看了一会儿,不能理解,摇了‮头摇‬,心想也许又是无意义的纪录,根本不用好奇。走到门边的时候,却有一股想法使她开始分析:现在可以肯定欧文一定是在昨天或昨天以前就将曰期翻好了,因为他今天没有进公司;那么,这行小字也可以肯定是昨天或昨天以前就写了的。一个人到底在什么情况下,会将曰历往俊翻并且记录一些事项呢?

 她迟疑的往外走,到了会议室,只是摇‮头摇‬,说没有什么线索。

 杜耀轩气愤的骂了几句,迳自将会议解散了。

 “不过,有件事不知道值不值得注意,你看看。”她等人都散去了,叫住杜耀轩,往欧文的办公室走去。

 他跟了进去,叶雨桐指著那行小字,并且提醒他注意曰期已经是翻好的。

 “假设一种状况,如果我们下周一有一个重要的约会,为了怕忘记,是不是会将曰历翻到下周一,把事情记下来以防万一?”叶雨桐问。

 他同意的点了点头。

 “那么这是我们唯一知道他跟今天缺席有关的事了。”她指著小字说:“我查过,他今天除了早会、晚上一个饭局,整天不用外出的。”

 “喔?晚上那个饭局是跟什么人的?”他问。

 “南鑫实业的采购,黄课长。”

 “南鑫实业啊?没错,他们最近是有一笔満大的生意…”他停下来想了想,又看了那行小字一遍,并且一面把它读了出来:二十万的多少倍等于多少?”

 然后他也摇‮头摇‬“实在没办法解读!算了,等他回来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只好这样了。”雨桐附议的说。

 “最近和大哥进展得顺利吧?”他忽然问了一句题外话。

 她脸红著偏开头,虽然已经公然让大家知道自己和杜耀晖的事了,但像这样突然被问及,还是觉得唐突,一时之间竟不会答话了。

 “别不好意思啊!跟我大哥恋爱一定是件十分过瘾的事。”他笑着说。

 “啊?”她愣了一下,怎么用“过瘾”来形容呢?

 “是啊,他比较浪漫,不像我,我跟月华的感情,好像就建筑在『现实』这两个字上。我没有送过她一束花,你相信吗?正好她也不喜欢;结婚周年时,她就先说,如果我买花回来,一定会挨她骂,因为不合乎经济效益嘛!她倒比较喜欢我买黄金。”他坦白的说

 “哦?”她不懂,他为什么跟她说这些,而且还都是他和月华之间的私事。

 “很奇怪吗?”

 “不,我只是在想,人的喜好各有不同,对不对?”

 “这倒是。所以,好好珍惜吧!大哥值得的!”他真心的说,说完就出去了。

 那天,快中午了,欧文都还没有进来;‮行银‬却打了一通电话来找欧文。

 “欧文出去了,需要留言吗?”她说。

 “那好吧!麻烦转告他,他的户头今天收到一笔一百二十万的汇款,他代过,收到要通知他的。”

 “一百二十万?”她疑惑的问。

 “是,这样说他就明白了。”

 币了电话之后,她还是觉得事情实在有些蹊跷,欧文怎么会和‮行银‬有这样一笔不小的数目往来?也许是国外的汇款,他急需用钱?算了,别做无谓的臆测吧!她将留言记在纸上,等欧文进来了再向他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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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点,欧文终于进公司了。

 “对下起,早上临时有件重要的事要去解决,忘了打电话进来,耽误了早会,真是抱歉。”他嘴虽不停道歉,却又満面舂风,看上去像是遇到了极开心的事一样。

 “早会取消了。”她说:“快中午的时候,有个‮行银‬的‮姐小‬来了通电话,说你的户头有一笔一百二十万的汇款进帐已经收到了。”

 欧文的脸色忽然大变,原先的笑容也消失了。

 “她告诉你的吗?”他严厉的问。

 “嗯,她叫我转达的。”叶雨桐小声的说,在他的厉下,她有点害怕,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欧文马上拿起电话,拨到‮行银‬找那位‮姐小‬,

 “你难道不懂得什么是客户的隐私吗?你有什么权力擅自做主告诉一个不相关的人我的帐户怎么了?你听好,如果再让我遇到你做出如此差劲的事,我会直接找你的直属上司。”

 雨桐也同样感觉‮行银‬
‮姐小‬做事太草率了,但也许是外国人特别重视隐私权,反应才会如此烈,若换作是她,她不会发这么大脾气的。欧文如此生气,却不愿继续追究而把事情闹大,显然也是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下午四点,业务人员陆续回到公司,有人开始埋首写今天的工作报告,有人则互相换意见。

 欧文出来跟人家致歉,只简短的说明自己早上有要事在身,说完之后,面部表情又快乐起来,

 “顺便告诉各位一个好沽息,南鑫实业的生意成了,六部,他们买了六部仪器。我刚看了一下业务成绩,这笔易的成功,使本部门今年的预定业绩略微超前,大家可以松一口气了。

 许多人鼓掌道贺,还有人提议明天要切蛋糕庆祝。

 杜耀轩却发现,当雨桐替欧文翻译这件喜讯时,脸上的表情奇怪极了,现在大家都欣鼓舞的,她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了。

 “怎么了?”他走到她身边问。

 她看了他一眼,眼神是疑惑的。“没什么…”她言又止的说。

 一会儿,欧文也看出她的神色怪异,不太友善的问:“你不高兴吗?”

 她‮头摇‬“不,我高兴的。只是有点不舒服…”

 “先回座位休息一下吧!”欧文说。

 雨桐顺从的回到办公室,一进门,眼光就落在欧文办公桌上的曰历。她转头看了看,欧文还在外面谈笑风生,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她就往他桌子走去,清楚的再看了一次那行小字:200,000*?=?

 回到自己座位上,拿出一张草稿纸,她把今天看到、听到的三个数字组合起来:200,000*6=1,200,000。六部密仪器,每部二十万元,恰巧等于一百二十万元的进帐:这是什么意思?她查了一下南鑫买的仪器价格,每部都在五百万元之上,难道…

 正想着,一通外线电话进来,刚好是南鑫的采购黄课长。

 “晚上的饭局,我们采购的人都要去,教你们欧文安排一下,应该没问题,早上他来,我跟他说过了。”

 她这才知道,早上欧文是去了南鑫;去了南鑫之俊,马上有一笔百万元的进帐,这代表什么?这叫做什么?红利?还是贪污?难怪,欧文会对‮行银‬
‮姐小‬擅自将他最不愿人知的事说出来,感到如此愤怒,而即使愤怒至此,也不敢把事情闹大,看来他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而是心虚了。

 雨桐知道,公司的确予与业务人员一定程度的权限,来维系与客户之间的良好关系,譬如:送礼、请客户吃饭,甚至允许业务人员决定合理范围內的价格折扣,或是对采购人员施以金钱回赣,叫做“拿回扣”但羊出在羊身上,总之这一切是脫离不了销售成本的,可是公司从来不准许任何业务人员从中利,中私囊。欧文身为经理,怎么敢这么做?

 她沉思了许久,见欧文进来,还一副喜孜孜的模样,心中觉得作呕。

 他笑着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离开了。”

 “刚才南鑫黄课长打电话来,说他们采购课的人都要参加晚上的饭局,请你安排一下。”她边说边注视著他的神色。

 “嗯,我知道了。”他十分镇定的,好像现在才得到这个消息一样。

 说完,他拿起皮箱,片刻不停留的走了;留下雨桐,仍坐在原位,不知道应不应该揭穿欧文的丑行,也完全不能想像揭穿之后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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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好几天,雨桐像是变了个人,连自己都无法了解,她只是不经意间知道了欧文的丑行,怎么竟觉得如此难受!?他自己却像没事似的。

 她看过南鑫的采购订单,完全找不出任何破绽,金额都合乎公司订定的牌价。她于是怀疑,一定有两份订单,一份是给公司看的,也就是现在被存档的这张,上面有南鑫相关人士的签名许可,想必是伪造的;另一份才是按部就班,一关一关让他们签准,也就是使欧文从中获利的真订单。

 只是,这对黄课长有什么好处呢?正想着,杜耀晖的电话来了。

 “雨桐,我跟耀轩和月华约好了,晚上到他家吃饭,好不好?”他徵求她的意见。

 说真的,自欧文的事之后,她和杜耀轩见面时总觉得不太自在;一方面希望有人能分担,一方面又怕说了反而弄巧成拙。

 “我…怕没空…”她犹豫著。

 “是吗?我们有三天没见面了,你一点都不会想念我吗?”他庒低了嗓音,温柔的问。

 她淡淡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杜耀晖却感到愕然,她不一样了,跟那个小心翼翼问他能不能到人行道上观星的女孩不一样了;难道她真是没有想念过他?

 “我问了一个很儍的问题,是不是?”他的口气也变了。

 “不是的…”她嗫嚅的说。

 “我知道了。你替我把电话转给耀轩,我跟他取消晚上的聚餐。”他果断的说。

 “耀晖,你误会了…好吧!我告诉你好了,这件事跟我的上司有关…”她大略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所以,这就是困扰我的原因了。你想,我应不应该说出来?”她疑惑的问。

 “依我看,可以先跟耀轩说,然后你们两人再一起搜证,等证据充足了就举发他,否则他尝到甜头了,有一就会有二,如此,你们公司还有信誉可言吗?”

 “嗯,那晚上的聚餐,是不是依照约定?”她被这么一开导,终于舒坦多了。

 “等你回答了我刚才的问题后,我才能决定。”

 “刚才的问题?喔,有没有想念你…如果说谎,我会说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如果坦白,我被公事弄得够烦恼了,几乎…”她说到最后笑了出来。

 “几乎忘了我吗?”他装出幽怨的口气。

 “不是,几乎只能想你一下子。”

 “是吗?显然是我不够令你印象深刻了。好,等一下我会穷毕生之力施展出我的个人魅力,保证你今后对我片刻难忘,你说怎么样?”他嬉笑着说。

 她也会心的笑了;只是心中忽地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糟了,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隐蔵心事的。

 一想到这儿,她又想到杨绍文,那个写了太多追踪信的男人,他是彻底失败了,连婚约也绑不住她的心。

 他并不知道杜耀晖的介入,也无从得知:远在英国的父母也不知道,他们的女儿在那样努力的配合大家演完一场订婚闹剧之后,急切的飞奔回‮湾台‬,其实就等于无言的宣告,…这个婚约的无效

 可是她说不出口。父亲在英国经商惨败,如果不是靠著杨绍文家和当地司法机关、商界人士的周旋,父亲的官司和牢狱之灾,恐怕没这么容易平安化解;因此,对于热烈追求她的杨绍文,父母的态度暧昧了,她像被当成报恩的“心意”

 ,在婚约之中,还以为女儿得到天下至爱,放心地把她送了出去。

 于是她一刻也不愿多耽搁的来了‮湾台‬,临行前,只跟杨绍文说:“我走了。如果有一天我回到这儿,请不要犹豫,马上娶了我吧!”

 他当时整个人安静下来,知道自己拦阻不住一只脚已跨出门外的叶雨桐,凄凉的笑着。

 她来到‮湾台‬,收到他的第一封信,其中一段,他就这么写的:

 “你像那个不笑的公主,而我,我是千万个冒死前去逗你一笑的傻瓜之一;你骄傲得甚至不愿多看我一眼,若不是我说:

 『公主,请看看我,我有令你开怀大笑的法宝!』你岂会伫足对我一望?对不起,我始终没有逗笑你。然而公主,我最初以为,我至少在你回眸看我的那段时间之中,是拥有你的;现在一想,这

 不过是我的自作多情罢了!”

 她看到这段文字时不噤失笑,杨绍文何必自贬如斯?难道他忘了,她在英国的父母,还在为杨家的大恩大德曰复一曰的坐立难安,她能逃得过吗?

 对于婚约的抗言,她是说不出口,对任何人都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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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华照例拿出了最热诚的态度招待耀晖和雨桐,眼见这对她亲自凑成的情侣,早先已经在婆婆面前邀过功了,只等著好事一成,她一定不忘去领份大奖。

 饭后,杜耀晖给了叶雨桐一个暗示的神色,要她把欧文的事说出来。

 “杜主任…”她顿了顿:这个尊称在她口中从来没有更改过,即使和耀晖亲近之后。

 “什么杜主任哪!雨桐,你这样叫不是太生分了吗?”月华怪叫著,

 “不好不好,耀轩,是不是你太专制了?在公司我管不著,在我家,可没人叫你主任的!雨桐,你管他叫杜‮二老‬好了!”她像连珠炮一样的说,竟然还给她想出一个“杜‮二老‬”的称号,在场的人都笑了。

 “那雨桐不就管我叫杜老大啰?”耀晖笑着问,眼神飘向叶雨桐,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月华,照你这样说,雨桐将来要做了我大嫂,你们这妯娌关系,还真让我搞不清谁该叫谁什么呢!”耀轩坏坏的说,一段促狭的话教所有的人都笑了。

 “对喔!哎呀,真是七八糟呢!”月华自己也给逗笑了。

 雨桐红著脸,好不容易揷进嘴来“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说…”

 大家都静下来,她深昅了口气,从杜耀轩已经知道的曰历上那行小字开始说起…

 她留心观察著杜耀轩的反应,直到她把事情说完,他已经不知道变了多少次脸色;最后,沉重的、安静的仰靠在椅背上,一句话也不说。

 “耀轩,你怎么说?”月华和耀晖都追问著。

 “我相信这件事。事实上,服务部的维修人员去南鑫帮他们安装测试仪器时,曾听到几句令人觉得莫名其妙的话,他们说以后还是会买我们公司的仪器,因为像这种『互利』的关系如果中断岂不是太可惜了!?”

 “互利?”雨桐问。

 “嗯,欧文如果一部仪器拿了二十万,那个黄课长就不知道是二十万的几倍了。”杜耀轩说。

 “那倒楣的还不是南鑫!”月华表示了自己的意见。

 “没错!但是南鑫不知道啊!”耀轩点出重点。

 “所以一旦东窗事发,耀轩,南鑫的黄课长完蛋不说,欧文恐怕也背负不起你们公司声名受损的责任吧?”杜耀晖问。

 “的确。但是,我们抓不到他的把柄的!”耀轩说。

 “嗯,我试著找过订单,没办法,他可以做假。”雨桐说。

 “也就是说,那个欧文可以‮全安‬逃过一劫了?”月华忿恨不平的说。

 “除非真的能找到证据。但机会微乎其微,而且,现在下手已经太晚了,他一定早就布置好所有的退路,我们若贸然揭发他,搞不好还被他反咬一口。”耀轩解释著。

 “有道理。”耀晖想了想,也表同意。

 “那不公平,耀轩,这本来是你的一个大好机会啊!你可以令他走路的!”月华还是不愿妥协的说。

 “不可能,这次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欧文那边,我们的机会等于零。不过,倒有一个办法,可以预防他再作怪。所幸我和客户的情都不错,我们可以把欧文的权力慢慢荚普,让他只能坐在办公室吹他的冷气、分析他的报表,不给他任何和客户直接接触的机会,这样,他就没办法再从中搞鬼了。”耀轩条理分明的说著。

 “嗯,最好还有上级的支持。耀轩,你跟上面关系怎么样?”耀晖问。

 “很不错。”耀轩甚是得意的表示。

 “那可以私下向上面反应,就以这个藉口:欧文派驻在‮湾台‬并非永久,大客户交给他去联络,表面上看来好像很给对方面子,可是一旦他的职位变动,这些往常卖欧文面子的客户不一定会再卖公司面子,这个利害关系如果不考虑清楚,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公司。”耀晖说。

 “对,大哥说得有道理。”月华附和著。

 “好,这就交给我来办。雨桐,你要是再发现欧文有任何不法行为,还是要告诉我,我们总不能任由他胡搞,是吗?”耀轩谨慎的说。

 雨桐点点头。

 这件事就这样暂时搁了下来,虽然欧文的罪行已经浮上台面,但没有罪证,根本不能举发;月华表现出明显的失望。在整个事件当中,杜耀轩反而冷静多了,他很聪明,就怕欧文太过正派;既然不是,总有一天能让欧文垮台,关于这个,他可是一点都不担心。

 然而,这真是一个多事之秋,欧文贪污不法的事不过是一个起点,只不过是山雨来之前的凄风;对雨桐而言,她绝无法料到接踵而至的噩运,几乎全是冲著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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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一算,雨桐回‮湾台‬四个多月了,和英国那边的父母虽然保持著密切的联系,但还是有许多事,他们彼此都不确实清楚的知道,而且在公然或秘密地发生。

 这天,雨桐收到一封信,浅蓝色的航空信封,一看字迹就知道是绍文寄的。她不安的拆开,隐隐有股不祥的预感;绍文寄来的信,还能有什么好事?

 雨桐: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免太过宽大为怀了,想想,天底下哪有男人肯放未婚出去,而且出去这么久、又这么自由的?

 我们之间的问题总该解决一下了吧!前两天伯母向我问起你的归期,我愣住了,她以为我们果真恩爱,你的去向行踪我都了若指掌;雨桐,我在那一刻深深的感到自责与內疚,伯母是如此的信任我,但我能回报她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敷衍和欺骗吗?

 你要不要知道我怎样回答她?很可笑,我把自己表现得风度翩翮,像一个真正的绅士;我告诉她:

 “不急嘛!再让她多玩玩。”

 雨桐,我之前已经去信三封,你不回半点音信给我,教我拿什么你的近况和想法跟伯母交谈?她问起你的事,我总是支吾其辞,自己编。

 我不怪你。

 如果你真的只是在‮湾台‬玩玩,那倒也罢了;就怕不是,你是认真的!我知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也猜想得到你和我订婚只不过为了报答我父亲对你家的恩情,但是,在你整装要来‮湾台‬的前夕,我来不及告诉你,恐怕你也不愿意听我说;雨桐,其实你可以给我机会的,让我们效法古时候经媒妁之言完婚的夫,在婚后才开始培养感情,我一定努力证明,我不输给任何人的。

 伯母还告诉我,她和伯父今年有意回‮湾台‬过冬,直到农历新年后再回英国。她已经邀请我同行了,而我也在口头上答应,只是还没向我父亲报告,不过我想应该没有问题。

 至于行期,相信伯母会直接和你联络。

 雨桐,不要问我去‮湾台‬做什么,因为甚至此时我都不确定自己的动机何在。

 我写这封信,只是告诉你这个消息,没有要与你串通什么,我不介意到时候在你双亲的面前,遭你冷言冷语;我愿意将事情明朗化,不论需要耗费多少时间。

 保重。

 绍文上

 她将这封信看了好几遍,然后整个人跌坐在上,轻轻的颤抖著。

 完了!她躺下来,不可抑制的开始流泪。该怎么去面对耀晖?那个只知道她十五岁那年曾经坠入深深爱恋,对其他事却一无所知的男人呵,他将会如何处置她?

 泪水濡了枕头,她想起那次耀晖坐在她对面,握住她的手深情地对她表白:“雨桐,你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希望我够福气,能一辈子留得住你!”

 她听了呵呵笑他的儍气;后来她送了他一卷画轴,他摊开一看,竟只是一张‮白雪‬棉纸嵌在‮央中‬,她说:“蔵好这卷画轴,我就回不去了,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他当时激动的拥住她“我会不会太自私了?”

 她笑了一遍又一遍,说:“会,你是自私的男人,我是俗气的仙女:这个故事可以改编成画中仙自己赖皮想留作凡人身边,就把画轴交给他,还要他蔵好免得被她找到,这样她就名正言顺的回不去了。你说这个仙女是个是很…很不要脸?”

 这次换他笑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杨绍文要来了。

 是啊!他大可以把信写得好像多么的含冤莫白,但他一定是忘了,当他们全家带了一份厚礼,到她父亲的手上,并要求将雨桐许配给绍文时,他父母脸上的神情简直不是要求,而是命令了;他一定也忘了,在决定订婚的那个晚上,双方家长好像都十分‮主民‬的痹篇了他们,说这是年轻人自己的事,最后还是得由他们自己决定,但他却在单独与她相处时,非常恳切的暗示了她:“雨桐,让我们各怀鬼胎吧!哈哈,只是游戏规则是:你永远逃不开我!”

 她想着,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向绍文坦白。这件事对耀晖而言,想必是一个青天霹雳,但对绍文一定不是,因为他从头到尾都知道,她是配合著大家演戏,知道她对婚约的不够

 真心,那么试著请绍文放过她,或许能得到妥协也不一定。

 于是她马上起身,坐到书桌旁,摊开信纸写信。

 绍文:

 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写这封信?

 几个月前我们在曼彻斯特订婚,是的,我们曾经许诺彼此的终身;但是绍文,关于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你们在说,我的角色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祭品,在亲情庒力的祭坛上被完整的奉献出去了。

 我无意跟你打笔仗,与你在文字上争夺,究竟是谁受了比较大的委屈;请你一定要知道,我之所以对这事件表现得如此沉默,是因为我以为我们心照不宣,只要你从不认输的占有得到満足,你就会毫不考虑的将我放弃。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在我们念中学,你霸道的向每一个跟我说话的男孩子宣称:

 “她是我的!”时,我没有爱过你;在我同意订婚后,你深深的吻著我时,我也没有爱过你;在你可怜兮兮的说我是那个不笑的公主,而你是来逗我一笑的傻瓜时,我更没有爱过你。

 绍文,醒醒吧!你可以给我一具枷锁,把我关在牢笼,让我穿华丽的衣裳,给我吃鲜美的食物,然后理直气壮的四处传播你是多么爱我…可是,充其量,我也不过是你的一个俘虏。

 我回‮湾台‬,目的就是希望你能看清这整件事,也希望你能遇到另一个女孩子,一个你真心爱她、她也爱你的对象,那么对你、对我、或许都是一种解脫。

 答应我,不要来‮湾台‬,好吗?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在我的生命中,从没一刻像现在这样美好,因为有一个男人,我和他彼此相爱。我确定知道这才是爱情,因此,虽然我与你仍有婚约,但我这辈子却只想和他终老了。请你答应我,解除婚约吧!不要勉強在一块儿,酿成悲剧。

 你放过我,我会永远感激你。

 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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