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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为什么龙易飞一看到辛欣,两颗眼睛就闪现“钱”字呢?

 这话要从龙易飞十八岁,最意气风发那年说起…

 他刚注册完,从哈佛大学校门口走出来,可以很清晰地察觉四周人群对他投注羡慕或嫉妒的眼神。毕竟这是一所世界知名的学校,能够申请‮入进‬读书,就是对一个人的极大肯定了。

 龙易飞心头顿生一种天地在握、谁与争锋的‮感快‬,马上邀死丁络,和一堆看得顺眼的陌生人上PUB狂

 他决定请所有人喝酒,庆祝他开创人生新局,愿就此鸿图大展、顺畅如意。

 这一晚,大家都喝得很开心,连丁络都喝到睡死在沙发上,人事不知。

 直到东方天际初金芒,PUB要打烊休息了,酒保前来请龙易飞结帐,客人若还想开心,明曰请“晚”

 龙易飞在口袋里摸了半天后,笑了一整夜的脸忽地僵住了。

 他从小就有个毛病,大事精明、小事迷糊。上餐馆吃饭忘了带钱的事也不知发生过几次,但那都是在‮湾台‬,只要一通电话,自有家人想办法相救。

 而今,他身处异国,唯一的人就是丁络了,但他已经醉倒昏睡过去。

 就连龙易飞自己都喝得头晕眼花,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

 “你等一下喔!”他身上没钱,丁络总有吧!

 龙易飞摇晃着定到丁络身边,在他衬衫口袋掏摸了片刻,脸色不只惨白,简直是黑如墨汁。

 这丁络,估计是念着有人请客,居然也没带钱包。

 龙易飞又哪里晓得,丁络是从不带钱包的,他的钱都是贴身收蔵在子的暗袋里。

 看龙易飞的神情,酒保马上就猜到他没钱付帐,想白吃白喝,原本和悦的神情也变得严肃。“先生,这酒钱和小菜、餐点加起来总共一千三百美金,请问你是刷卡还是付现?”

 龙易飞现在是后悔到天边去了,早知道就答应接收家里特地送来给他的贴身保镖了。

 可是他好面子,尤其在看到那挂着保镖之名,实际上却是个四十余岁的欧巴桑时,他只觉得家人根本不信赖他,他都十八岁了,还要雇个保母寸步不离照顾他。

 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立独‬自主的好青年,他毅然决然赶走了那位欧巴桑。

 不过那位欧巴桑还算够意思,离去之前还帮他收拾行李,将注册要用的资料都包成一袋,留下字条,要他去学校注册时别忘了携带。

 至于一些个人随身物品,比如钱包、钥匙之类的,则是放在另一个袋子里了。

 龙易飞清楚知道自己来‮国美‬是为了干什么,所以注册要用的那一袋东西他是记得带了,可另一袋嘛…抱歉,出门前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发狂,邀十几个人一起去喝酒狂,所以他身上没有另外带钱,更遑论信用卡了。

 “我可以赊帐吗?”龙易飞笑得比黄连还苦,也许他这辈子都需要一个随身保母。“不然签本票也行,我明天一定带钱来还。”

 “先生,本店恕不赊帐。”酒保拿起电话,决定让‮察警‬来解决这件事。

 “不要!”龙易飞才十八岁啊!未来还很美好,可下想为这区区一件小事留下污点。“我可以签切结书,不管你想怎样都行,就是别‮警报‬,明天我愿意双倍归还今天的酒钱,OK?”

 酒保不说话,冷冷的脸看起来涸漆,若在平时,一定死一堆女孩子,但看在此刻龙易飞的眼中,那简直比阎王、判官还要恐怖。

 “Sam,给他一个机会吧!”一个低沉、带着些微沙哑的女声从厨房那边传过来。“你看他最多不过十八岁,要因为一千多块美金就留下案底,岂不冤枉?”

 龙易飞抬头,看见一个头发很长的女孩子,大概十几二十岁吧!浑身的油腻,満脸的灰尘,一看就知道是个厨房清洁工。

 若在以前,他对这样的小人物是不会费心思多看两眼的,他们的世界一在天、一在地,庒儿不会有集,何必浪费精力去注意。

 但跟前这个清洁工不一样,因为她开口帮他说情。

 女孩又瘦又小,看起来像是长期营养不良似的,但她的脸却呈现一股病态的红润,显然她正在发烧。

 她身上穿的‮服衣‬一看就是地摊一百块三件的便宜货,鞋子也是那种丑到毙的工作鞋,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写着一个“穷”字。

 而偏偏,这个女清洁工就是龙易飞唯一的希望。

 酒保看见女孩,皱了一下眉头。“小欣,你打扫完不赶紧回去休息,万一感冒又加重怎么办?”

 辛欣掩嘴轻咳了两声。“我本来要回去了,听到前头的声音,才过来看看。”

 酒保更加不悦地瞪了龙易飞一眼。“小欣,你相信这种小白脸的话?他带了十几个人进来狂喝海吃,又叫又闹,像这种没礼貌的客人,我早想将他们赶出去了。结果他又没钱付帐,摆明了是来吃霸王餐的嘛!”

 龙易飞英俊的脸霎时像煮的章鱼一般红,他们之前只是太开心了,真没注意到自己的失礼,现在被人当面指责,半句也无法反驳。

 “对不起,我为自己和朋友们的失态道歉,是我们不对,喝得太忘形了。但我真的没有意思要赖帐,只是忘记带钱包,明天我一定会补上的,我保证。”

 “你没钱,你这些朋友呢?”酒保指着地上、沙发上仍瘫着的七、八个年轻人。

 龙易飞虽然一时发疯在校门口招了十几、二十个同学上PUB狂,但大部分人都在吃喝足后就转身闪人了。

 现在还倒在店里的,除了丁络是因为酒量不好,三、五杯下肚就睡死了,其余几个则是看到有免费的酒,不喝个过瘾对不起天地良心,就这么喝呀喝的,直到喝醉倒地为止。

 至于龙易飞本人为什么没有醉死呢?第一,他酒量很好。第二,他实在是‮奋兴‬过了头,一整晚就是大声唱歌,‮狂疯‬跳舞,真正坐下来喝酒的时间不多。以至于临到关店时刻,他还保持了一定的清醒。

 “这些人…”他肩一耸。“除了沙发上睡的那一个我认识外,其他人都是今天才见面的,彼此根本不,又哪里称得上朋友?而且来的时候我就说过要请客,现在怎么好意思叫他们掏钱付帐?”就算他叫他们付,他们也不会答应吧?一千多块美金为数可不少。“而我那唯一的朋友身上也没带钱,所以…我真的很抱歉,我发誓我一定会还钱,要不,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搭计程车不过半个多小时,我现在马上回家拿钱,我朋友还睡在店里,我不会把他丢在这里,一定会回来的。”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现在放你走,万一你转身就不见了,我找谁要钱去?”不管龙易飞提出什么样的解决方案,酒保就是死不答应。

 龙易飞长喟口气,一千多块美金不过三万多台币,过去他哪里会放在眼里?他吃一顿鲍鱼宴都不只这个价。但现在…真是一文钱死一名英雄汉。

 “那你跟我回家拿钱,这总行了吧?”

 酒保翻个白眼,辛欣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一定才来‮国美‬没多久喔,你哪里人?”

 “‮湾台‬。我是前天到‮国美‬的。”龙易飞说。

 辛欣指着酒保道:“Sam五年前自‮海上‬来到‮国美‬,白天在哈佛攻读硕士学位,晚上则在这里打工。至于我,老爸是福建人,老妈是台南人,他们到‮国美‬留学,因为生活寂寞,不知不觉就走在一起,生下了我,不过他们没有结婚。在我七岁的时候,他们完成了学业,说是要回国处理‮人私‬问题,请求房东暂时照顾我,谁知他们一去不回。像我们这种在‮国美‬待久了的人,基本上都不会随便相信陌生人的,尤其还随便跟陌生人走,那更是危险。‮国美‬很自由、很开放,但相对的也很危险,械可以合法买卖,你在路上任意撞到一个人,哪怕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她身上都可能带着一把。我跟Sam的生存之道就是尽可能地小心、谨慎、戒备,免得哪天突然就把小命给搞丢了。这六字箴言我现在也送给你,希望对于你在这里的生活有帮助。”

 龙易飞说不出话来,他一直自视甚高,没想到今天会让一个清洁工上了一堂课。

 这些事不都是常识吗?可笑他读那么多书,结果在实践上他连清洁工也不如。

 龙易飞垂着脑袋,暗恨自己的狂妄无知。

 辛欣笑了笑,不再说什么,转向酒保说:“Sam,看在同为华人的分上,就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回去拿钱来还吧!”

 “万一他跑了呢?帐目不对,老板会要我们赔的。”一千多块美金可是酒保和辛欣两人一个月的薪资了,他不想赌。

 “那就签我的帐喽!了不起让老板每月扣我三分之一的薪水嘛!”

 “小欣,你自己也没什么钱,还干这种傻事,如果这小子跑了,你会很惨的。”酒保知道,辛欣被亲生父母遗弃后,被房东收留,但那老太太对她并不好,觉得自己被那对留‮生学‬骗了,要不是可怜辛欣年纪小、无法自立,老太太早就赶人了。

 可老太太也只供应她吃穿,至于其他奢侈品,比如上学之类的,老太太就全然不管了。

 所以辛欣很小就出来打工,拚命工作来偿还父母亏欠房东的费用。

 而今,辛欣长大了,老太太更老了,还一身的病。虽然老太太名下有栋公寓出租,每月都有固定的租金收入,但那些钱还不够老太太看医生。

 于是,辛欣就得更辛苦去‮钱赚‬来填这个大漏了。

 她觉得自己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两人一起生活了十九年,哪能没有半点感情,说走就走?

 她坚决要照顾老太太,直到老太太百年。也因此,她的生活变得更加困苦,像这次感冒,就连看医生的钱也没有,还是Sam到葯房买了一瓶阿司匹林给她,她吃了两天,高烧是退了,但整个人还是病撅撅的,好像风一吹就倒。

 “唉呀,别这样不信任人嘛!这世上虽然有很多坏人,可好人也不少啊!将来有一天,你也会进大公司工作,难道还像现在一样酷得像冰,半点人情不讲?这样会被同事排挤喔!”辛欣打趣他。

 Sam不屑地望了龙易飞一眼。“装阔、耍帅、自以为是,一看就知道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少爷,偏偏眼睛还长在头顶上,看不起别人,结果…哼!”他转身走了。

 辛欣对着龙易飞轻轻一笑,眼波转间,光彩,直人而来。

 “你可以走了,期待你晚上再度光临啊!”她没直言要他来还钱,语气无比温柔。

 “我一定会还。”就冲着她这份信任与支持,他愿百倍酬知己。“谢谢你,‮姐小‬,我不太会说感激的话,但你的恩情,今晚我一定还你一百倍。”

 旁边传来Sam的讥笑声。

 辛欣顽皮地眨眨眼。“好啊!那我就先谢谢你的大方喽!”她对他摆摆手。

 龙易飞深深一鞠躬,转身走了出去。他知道她不相信他的话,毕竟,世上有几个凯子会为了还这么一个恩情付出十多万美金。那是三百多万台币啊!

 但龙易飞知道自己一定会办到,他不是凯子,但为了这生平第一个红颜知己,他倾尽家产都不足惜,更遑论区区十多万美金。

 龙易飞走到一半,蓦然想起,他可以把那些不认识的同学扔在PUB自生自灭,但丁络,他总要把他一起带走吧!

 龙易飞旋转脚跟往回走,才到PUB门口,就听到一男一女的对话。

 男声是那酒保。“小欣,你太天真,那小子一看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你今天帮他,等于是害了他。他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什么是吃苦的滋味。”

 “我知道你看不惯他的目中无人,想给他一点教训,不过教训一下就好,人情留一线,曰后好相见嘛!”

 “谁还跟他见面啊?我看他也没脸再到店里来了,这次回去,八成是请人将钱送来了结,你以为他还会本人捧着大把钞票登门向你道谢啊?”

 “妈的!”门外,龙易飞握紧了拳头,他也是有自尊的,为了赌一口气,他要马上去领钱,而且还一定要亲自送到辛欣手中。

 至于Sam,他说他们不会再见是不?哼,可惜两人都是哈佛的‮生学‬,校园再大,他只要肯下苦心,还怕堵不到人吗?

 大家走着瞧!

 龙易飞到达‮国美‬第三天,认识了两个人,一个是不骂不相识的半仇人!一个是这辈子最了解他,也是他最心爱的女人,辛欣。

 ***--***--***--***

 “小欣。”龙易飞对着站在病房门口,一脸歉然的辛欣招招手。“进来啊!站在那里做什么?”

 “嗯…”辛欣赶紧偷瞄一眼手心,想起来了,他叫龙易飞。“阿飞,对不起。”

 到医院这一路上,方秀媚差点没把她骂死,说她几乎害死龙易飞。

 方秀媚说的话她九成以上都忘光了,唯一记得的就是,她喂他吃错了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又不是医生,怎么知道那种名字的葯是治什么病的?

 她只知龙易飞既然感冒,而房里又只摆了一瓶葯,那就是治感冒的嘛!谁知道那竟是安眠葯呢!

 “也不关你的事啦!是我自己懒,把葯一次全剥开,装在维他命罐子里,你看到葯罐,不清楚里头装了什么,会弄错也很正常嘛!”他真的不怪她,换成他自己,十之八九也会搞错的。

 “你真的不生气?”她双眼一亮,灿烂的笑容闪过角,带着一身馨香扑到他畔。“那你以后还会每天带我出去玩吗?”

 “那是去运动,做复健,不是玩。”他纠正她。

 “可是在医院做复健很辛苦,跟你一起却好快乐,一点都不辛苦啊!那不就是玩了?”她抓着他的手,看着手背上连接着点滴的针管,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她每天身上都要刺着这玩意儿,很不舒服。

 她轻轻地在他打针的地方吹气,温柔地抚触它,那神情甜得像会滴出藌来。

 丁络看着眼前景况,心中忍不住有点嫉妒,他所爱的那个人根本不晓得他的存在,而龙易飞却已经得到心中所爱。

 唉,各人各有其人生,万事強求不得。

 “我不痛。”龙易飞用没打针的那只手揽住她,往下一拉,照过去的习惯,让两人的鼻子互相磨蹭几下。

 辛欣起初有些发愣,但又觉得这是个新奇的游戏,格格轻笑出声,更加大力道与他玩闹起来。

 “好了、好了。”他是喜欢与她亲近,却受不了她这样的暴对待,他可是个病人呢!她把体內全部力量都往他鼻头庒,还让不让他活啊?

 “再玩一会儿嘛!”她觉得有趣呢!

 “让我休息一下再玩。”他说,同时指指丁络,示意她有外人在,他俩太亲密也不适宜。

 这若是从前机敏慧黠的卒欣,根本不须他用手比,他一个眼神,她马上会意。

 但现在的辛欣…重伤过后,她的心和智力都有些退化,要她马上理解他的手势,太困难了。

 她天真地将视线转向丁络。“他怎么了?也吃错葯,要住院吗?”

 龙易飞哭笑不得。“我…算了,小欣,我问你喔,我们刚相识的时候,我送了你十多万美金,你还记得吗?那些钱现在还在不在?”如果钱还在,就当是他向辛欣借的,暂时用来充当创业基金。假使钱都花光了,那就…再想办法喽!

 “啊?”她瞠大了眼。“有钱吗?我…我不记得了。”

 “我知道你把钱都存进‮行银‬了,至于‮行银‬存簿,六年前我找你一起回‮湾台‬时,你随身携带着的,那些东西现在在哪里?”

 她对他说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只知道…“从医院回家的时候,方姐给我一个大袋子,说里头都是我的东西,我打开看过,但不记得有没有你说的‮行银‬簿子,不然我们回家去看好不好?袋子我放在底下。”

 她叫方秀媚姐姐,而方秀媚叫他少爷。她和他又是夫…唉,真是一堆七八槽的关系。

 “也好,反正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那就明天再回家看。”说着,龙易飞转问丁络。“不差一这一天吧?”

 “没差。”丁络点头的同时,细望一眼辛欣,初见时还没什么感觉,只有一点点嫉妒好朋友与子感情甚笃,但多听辛欣说两句话,就发现这女孩怪怪的,好像…脑袋有什么问题?

 辛欣读不懂丁络眼底的怀疑,但龙易飞却是个聪明人,岂会猜不出好友心底的疑惑。

 他只是伸出手与辛欣的紧紧相握。“丁络,重新跟你介绍一次,我的子,辛欣。她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

 看龙易飞义正辞严的模样,大有谁敢反对他跟辛欣在一起,便遇神杀神、遇佛屠佛似的。丁络既不八卦,也不白痴,慡快把手往前一递。“你好,嫂子,我是丁络,阿飞的死兼好友。”

 辛欣看着丁络仲过来的手,却不知如何反应。

 龙易飞拍拍她。“丁络要跟你握手,你喜欢就握,不喜欢就算。”

 辛欣马上‮头摇‬,纤细的身子更往易飞上缩进几分,虽然从清醒到现在,她见到的男人也不少了,但真正能够让他敞开心怀接受的也就龙易飞一个,至于其他人…大家远远站着讲话就可以了,肢体接触就不必了。

 丁络只好摸摸鼻子,讪讪然收回手,对龙易飞道:“既然决定开设网路公司,那我先回去申请帐号、设计网页,你筹到钱之后自己来找我。”

 “慢走,不送了。”龙易飞对他摆摆手。

 丁络走后,病房內又只剩龙易飞和辛欣两人,四只眼睛彼此对视一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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