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孕怀第一个月,安胎期。
有个小生命,在她体內孕育着。
这感觉,真不可思议。
一大早,蕴芝便教胃部一股翻涌而上的恶心感给惊醒。她冲进浴室,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一阵难受过后,她刷了牙、洗了脸,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虽然颇为苍白,眼波却盈盈生动,焕发着光彩。
因为,她肚子里有个宝宝。
所以即使她每天早上都要受孕吐磨折,一整天都食不下咽,她依然无怨无悔,
快甘愿。
她很高兴,能怀上这个孩子,接受这份上天赐予的礼物。
真的很高兴…
才要踏出浴室,恶心的感觉又急涌而来了,她忙转身奔回洗手台边,干呕。
当然什么都吐不出来了。最近她因为孕吐
烈,几乎闻到什么味道都想吐,就算硬
东西进胃里,也大多吐了出来,这样一再循环,胃口也差不多磨得一点不剩了。
可是不吃东西,胃又空空的,更想吐了。
蕴芝轻轻叹息,拨开额前有些汗
的发绺,不知如何是好。
“很难受吗?”低哑的声音在她身后扬起。
她回过头,赵英睿正站在浴室门口,剑眉皱着,很犹豫似地看着她。
或许他是想帮忙,却又不知从何帮起,所以才犹豫吧。
“不好意思,我把你吵醒了吗?”蕴芝直觉地道歉。这阵子她睡不好,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跟着她一起早早就从睡梦中惊醒。
她曾经想过分房睡,免得打搅他的睡眠,他却板着一张脸否决了她的提议。
“这也是我的宝宝。”他只是简单地说这么一句。
于是她知道,他决意陪她一起体会孕怀过程的苦与乐。
“我今天早上有个重要会议,本来就该早起。而且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不必觉得抱歉。”赵英睿不悦地瞪她一眼。
“喔。”看来,她又在无意之间惹恼他了。
他走进浴室。“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我刚问过碧嫂了,她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等会儿我们一起下楼吃吧。”
要吃东西?蕴芝脸色微变。
赵英睿看出她心里想什么。“我知道你吃不下,不过别忘了,你现在一个人要吃两人的分,尽量多吃点好。”
“我知道。”
夫妇俩盥洗过后,换过衣裳,相偕下了楼。这么早,赵仁和跟周美兰都还没起
,餐桌上只摆了两人份的餐具。
佣人很习惯地将两份餐具各摆在餐桌两头女男主人的位子,距离颇遥远。
赵英睿默默地把自己的餐具移到蕴芝旁边的座位,在她身边坐下。
蕴芝惊愕地瞪着他这样的举动。
察觉她的注视,赵英睿脸色微赧。“不要跟我讲什么餐桌礼仪,我就是要坐在你旁边!”
鲁的口气竟有点像小孩子在耍任
。
她一时怔愣。
他不再看她,亲自举起牛
壶,替两人各斟了一杯。
“你不喝咖啡吗?”蕴芝讶异。他早上不都要喝一杯黑咖啡才能提神吗?
“你不也不喝吗?”他淡淡地反问。
她眨眨眼。她是暂时戒了咖啡,怕太刺
的饮料会伤害宝宝,但他何必也跟着她戒?
“你别管我了。”他板着脸,示意这话题就此打住。“你昨天不是说闻到稀饭味会想吐吗?我今天让碧嫂准备了西式早餐,你试试看行不行。”
说着,他替她挟了一份蛋卷,放在餐盘上。
“谢谢。”蕴芝受宠若惊。有多久,他不曾主动替她挟菜了?
她看着餐盘上的法式蛋卷,眼眶不知怎地隐隐发热,她咬住
,拿起刀叉。
蛋卷煎得表皮酥嫰,莹莹发亮,并没加什么酱料,味道看来很清淡。
她切开蛋卷,蛋汁瞬间
溢,伴随着一股
油香。
老天!
蕴芝紧缩喉咙。这是
油啊!她以前最爱的
油,为什么现在光闻到气味,她就受不了了?
不行!她必须忍耐,为了宝宝,她必须吃下去。
她叉了一小块,迅速送入嘴里,然后拿起玻璃杯,啜饮一口…为什么今天连鲜
也变得怪怪的了?
她努力地将蛋卷和鲜
咽下去。
吃了一口,又一口,终于,餐盘空了。
赵英睿看来很高兴。“还吃得下吗?要不要吃松饼?”
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松饼被推到蕴芝面前,她瞪着那可口的表皮,惊悚地想到制作松饼的材料也包括了
油。
油,又是
油…
“呜…”她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得自己应该先对同桌的人优雅地表示要告退,便急匆匆地站起身,摀着嘴,往浴室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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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这样下去,她会瘦成一
火柴
!
赵英睿忿忿然地想,负着手,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
孕怀一个月,蕴芝害喜的现象愈来愈严重,闻到什么都想吐,根本吃不下东西,好不容易吃下的又马上吐出来。
照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因为营养不良而生病,更何况现在还有个宝宝跟她抢养分呢,不吃东西怎么行?
懊怎么办?
子正受着天大的磨折,偏偏他这个做丈夫的只能在一旁束手无策,帮不上忙。
一股烦躁的火飙上来,赵英睿猛搥墙,他好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可恶!可恶!”他像头猛兽,在办公室里不停咆哮。
门外的几个秘书听见了,惊得面面相觑。
“老板怎么了?心情不好吗?是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
“放心吧,跟我们无关。”知道內幕的Peggy抿着
,神秘地笑。“我想赵总只是太紧张而已,我进去看看他。”
她捧起桌上一叠书,敲门进总经理办公室。
“东西放桌上就好了,我等会儿再看!”赵英睿以为她送文件进来,看都懒得看,直接往办公桌一指。
她放下书。
“没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赵英睿显然不想让员工看见自己狂躁难耐的一面。
但Peggy可不是一般员工。“赵总,什么事让你不高兴?”
“没什么!”
“可是我看你从开完会后就一直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
“公司没事,好得很!”
“我想也是,最近好多法人争着要跟我们打听有没有什么好的投资机会呢,生意好得很。”
“所以你可以出去了。”赵英睿急着赶人走。
Peggy还是不动如山。“啊,我知道了,该不会是总经理夫人身体微恙吧?”
这句话像魔法,瞬间冻住了赵英睿,他总算转过身来。
“我想孕妇在孕怀初期总是很不好受的,让我猜猜,夫人是不是闻到什么都想吐,根本吃不下东西?”
“你知道!”赵英睿眼睛一亮,像遇见救星似的大踏步走向她。“蕴芝最近都食不下咽,吃下去也马上吐出来,你生过孩子,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赵总,你别担心。”Peggy微笑安慰他。“孕吐的现象只有孕怀刚开始两个月会比较严重,之后就好多了,搞不好胃口还会好得让你受不了呢!”
“你的意思是,蕴芝还要这样食不下咽一个月?!”赵英睿发指地咆哮。“那我看她也等不到孕吐好了,在那之前她就会病得想死了!”他横眉竖目,看来愤怒得想砍人。
“呸呸呸!你胡说什么啊?赵总,这样诅咒自己的老婆很好玩吗?”
“你懂什么?我不是诅咒她,我是…”他猛然顿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俊颊泛上一抹极淡的、可疑的红。
啧,真像个孩子,明明就很为老婆担心,干么不承认呢?
Peggy忍不住想逗逗这个年轻老板。“我知道,你只是替她担心得想拿刀砍人对吗?”
赵英睿怔住,听出这位老秘书口中的调侃意味,脸更热了,目光一沉。
“Peggy,你说话愈来愈不知轻重了!”恼羞成怒,语带威胁。
“如果老板希望我知轻重,我也能做到的。”Peggy淡然地抱起原本搁在办公桌上的书。“那这几本我特地搜来的书,我就不推荐了。”
“什么书?”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孕妇宝宝曰记之类的东西,我听人家说这几本都写得很好,不过我想赵总曰理万机,应该没空看,也不会有趣兴看。”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赵英睿忙伸手拦住她。“把书放下,我要看!”
“不方便吧?”Peggy甜笑着拒绝。“我们只是老板跟秘书的关系,『您』又没有
代我去买这些书,这是我自己自作主张,不知轻重…”
“好好好,Peggy,算我说错话了,我跟你道歉。”赵英睿认输,知道自己在这位资深秘书面前摆不起老板的架子。“你不是不知轻重,而是很懂得为老板着想,我有你这种万能秘书,是三生有幸,我太不知感恩了,非常抱歉。”很识相地自责。
“呵呵呵~~”Peggy得意地笑。
赵英睿脸上浮起三条黑线。
警觉自己笑得太过火了,Peggy忙掩住
,咳两声,回复一本正经的秘书表情。
“这几本书,就留给赵总参考,书里会告诉你哪些是你该注意夫人的地方,哪些不需要太过担忧。”
“书里也会告诉我该怎么样帮助蕴芝吗?”赵英睿急切地问。
Peggy慈蔼地微笑。“当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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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太过担忧?不需要太过担忧?!
见鬼!迅速K过几本书后,赵英睿发现自己更忧心忡忡了。原来孕妇承受的痛苦远不只他现在所认知的害喜现象而已,之后还会
酸背痛、夜不成眠,要是没顾好营养均衡,还可能水肿、
糖上升、妊娠中毒…一堆他听都没听过的病!
意思是,未来的九个月,对蕴芝而言是一条漫漫长路,而这还不算上生下宝宝后,新手妈妈必须面对的问题。
他从没想过,孕怀生子是如此痛苦的一个过程…
“二少,你怎么跑进厨房来了?”
一回到家,赵英睿马上冲进厨房,把正准备晚餐的碧嫂给吓了一大跳。
小时候的二少经常会溜进厨房偷点心吃,但长大后,已经不会做这种事了;结婚后,老夫人更是立下规矩,不许他踏进这应当属于女人的领域。
“碧嫂,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事?”碧嫂茫然,但也只一会儿,马上顿悟。还会有什么事呢?自然是关于少
的饮食了,最近少
胃口不好,他似乎很为此苦恼。
“我看书上说,喝点韭菜生姜汁,或弄点白糖醋蛋给孕妇吃,会改善她们害喜的症状,能不能请你试试看?”
“韭菜生姜汁我天天打给少
喝啊,也做了几回白糖醋蛋给她吃。”
“你已经做过了?”赵英睿大感失望。“那怎么还是一点用也没有?”
“可能是少
天生体质的关系吧。”
“那酸梅呢?莲子呢?有没有效?”
“有时候少
含酸梅吃,会觉得好一些,但效果不大。”
“那怎么办?”赵英睿忍不住低吼。“总不能让蕴芝这两个月都不吃东西吧?”
碧嫂惊骇。“二少你别太担心啊!我已经尽量在想办法了,有些东西少
还是吃得下的,今天我给她炖苦瓜排骨汤,她就喝了呢。”
“苦瓜?”他愕然。“蕴芝不是一向最讨厌吃苦的东西吗?”
“那苦瓜不会太苦的,而且少
对很多食物的喜好都改变了,她以前很爱吃樱桃呢,现在一看到就想吐了。”
“连水果她都吃不下了?”赵英睿脸色惨然。
“只有樱桃啦!”碧嫂赶忙补充说明。“今天我切哈密瓜给她吃,她说很好吃呢!”
“那就多给她吃一些。”
“那也不行呢,高糖分的水果吃太多,对孕妇也不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赵英睿懊恼地皱眉。
“总之二少你别再担心了,我自己也生了三个孩子,知道怎么照顾孕妇的,你放心吧!”碧嫂安慰他。“哪,你去换服衣吧,马上就开饭了。”
遭厨娘赶出厨房,赵英睿默默上楼回房。
推开卧房的门,室內一片静谧,
子并不在里头,他换过服衣,往琴房去找人,却只见一个女佣正拿着块白布,仔细擦拭琴键。
奇了,蕴芝上哪儿去了?不在家吗?
他抓住佣人问:“少
呢?知道她在哪儿吗?”
“咦?她不是在房间里吗?”
在房里?那他刚才换服衣时怎么没看到?
赵英睿狐疑,看着女佣擦完琴键,盖上琴盖,拿起拂尘,撢了撢琴身上下,独漏顶上一座可爱的陶瓷钟。
“这个钟也擦一擦吧。”他忍不住出声指示,这座钟也属于他的收蔵之一。
“啊,二少,你别误会。”女佣以为他在指责自己打扫不够认真,连忙解释:“这屋里所有的钟都是少
亲自整理的,她不让我们碰。”
“不让你们碰?”
“嗯,她怕我们不小心弄坏了。”
是这样吗?赵英睿惊愕,没想到
子竟如此在意这些时钟。是因为这些是他的收蔵品吗?所以身为
子的她才格外注意?
他沉昑着,一面咀嚼着女佣透
给他的讯息,一面回卧房又找了一次。房內依然空无人影,但连接着阳台的落地窗外,隐约有淡淡的剪影晃动。
是蕴芝。
他走过去,悄悄掀开窗帘,果然见
子坐在阳台上白色的休闲椅上,望着远方,不知想些什么。
月光幽幽蒙蒙地洒下,在她清秀的侧颜镶上金色光圈,清风吹来,柔柔地翻动她衣襬。
她,好美。
赵英睿
口一融,一斛柔情止不住地満満倾溢,几乎有股冲动想上前紧紧抱住她。
但不行,他不能那么做。不敢想象她会是怎样的反应,万一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承受得住。
他咬住牙,花了好一番工夫保持淡漠的表情。“你坐在这儿发什么呆?”
她像是吓了一跳,整个人僵住,玉手又赶忙贴在颊上抹去什么,然后才回过头来,朝他浅浅地微笑。
“你回来啦。”
他不说话,瞪着她莹莹的眼,似乎还有些许肿红。
“你…在哭?”他不敢置信。
“没、没有啊!”她急急否认,但一颗来不及召回的眼泪,忽然溜了出来。
他震撼地瞧着她。
蕴芝哭了?为什么?瞧她眼睛肿成这样,肯定哭了好一阵子吧。
“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声音发涩。从他认识她以来,不记得曾见她哭过,就连杰意外去世,她来葬礼上捻香祭拜,也庒抑着悲痛不掉一滴眼泪。
他怨她感情太內敛,从不曾表现出大悲大喜,但今天,她却哭了,连当着他的面也忍不住?
“到底怎么了?”看着一颗又一颗透明珠玉从她眼眸里迸出来,他比蔵不住眼泪的她更慌,忘了自己应该装酷,跪蹲在她面前,握住她颤抖的肩膀。“真的有这么难受吗?你告诉我,蕴芝,孕怀真的有这么痛苦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她略微哽咽。“我只是今天下午去做产检…”
“你去做产检?为什么不找我一起去?”他提高嗓门。
“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去就行了,何况你公司也很忙。”
他下午的确很忙,跟公司最大的客户讨论替他们在国美发行可转换公司债的相关细节,可是如果她告诉他一声,他可以请Peggy另外找时间安排这场会议的。
“你应该告诉我一声。”他有些责怪她。“如果你事先跟我说,我会尽量排开公事的。”
“可是…”
“下次,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他不容拒绝地宣布。
她怔住。
“你今天去做产检,医生说了什么吗?是不是你的身体有什么问题?”思及这个可能
,他脸色略微发白。
“不是我,是宝宝。”蕴芝头摇,伸手抚去挂在眼睫上的泪珠。“医生说我们的宝宝长得比一般人慢,大概落后了一、两周的进度。我好担心,我想一定是我最近饮食不正常,害了宝宝。”
说到这儿,她又想哭了,忙昅口气忍住。
原来只是宝宝生长的速度慢一些。赵英睿松了一口气。
“这有什么?等你以后害喜的情况好一点,多吃一些,不就把进度补回来了吗?”
“不是这样的。”她又头摇,语气有些激动。“我看书上说,孕怀前三个月都是危险期,卵子随时会萎缩的,有可能会胎死腹中,如果他没有摄取足够的营养,就算生出来,说不定也会得到什么先天不良的病,或是四肢不完全,那我一辈子都对不起他。如果那样,那我…”
“住嘴,别胡思
想了。”赵英睿
声制止
子,伸手摀住她柔
,不让她再继续编织一个孕妇狂疯的想象。“书上说的通常是特例,只是提醒我们小心的,大部分的情况都不会真的发生,否则就不会有这么多健康的小宝宝诞生在这世界上了。”
“可是…”
“不许再哭了!”他起身坐在她身边,从背后将她揽入怀里,举动很霸道,力气却放得很轻、很柔,好像怕太用力会
碎她似的。“这样掉眼泪,都不像你了。”
蕴芝僵在他怀里。
说的也是,她怎么会哭成这样呢?这样软弱的、神经兮兮的姿态,完全不符一个淑女的教养,超丢脸。
“抱歉,我不该这样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哭什么。”她顿时觉得尴尬。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动不动就对我说抱歉,你又没错。”他轻轻掐她的
,表达不満。“孕妇的情绪起伏本来就比较大,这很正常,没什么好觉得愧疚的。”
“你怎么知道?”
他单手调整她容颜,与他辉亮的墨眼相对。“你以为只有你会看书吗?我今天可是抓了空档,K了很多妈妈宝宝的书。”
“你读哪些书?”蕴芝好惊讶。为了她跟宝宝吗?“你那么忙,还花时间为我们读那些书。”她忍不住靶动,却也歉疚。“如果让爸爸知道,他可能会生气。”
自从失去长子以后,赵仁和将所有的希望都转到次子身上,对他要求十分严格,不许他在工作表现上有丝毫差错。
她不希望他为了她和宝宝,疏忽了工作,遭到父亲责备。
“我管他生不生气!”赵英睿不慡地冷哼。“我又不是工作机器,没道理整天为公司卖命。”
“可是…”
“别再可是可是了!这都成了你今天的口头禅了!”他懊恼地摀住她的
,好怕她再说出他不想听的话。
每次他想对她好,她总有办法浇他冷水,他不愿再忍受那种磨人的透心凉。
“我们下楼吧。”他握住
子的手,轻扶着她站起身。“我想碧嫂应该已经准备好晚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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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的晚餐桌,难得地全员到齐。
四个人分别坐在餐桌两边,彼此座位隔得老远,免得妨碍到别人用餐。
赵家的规矩是,用餐时不能说话的,除非有重要的事,否则吃饭的时候就默默吃饭,边吃边聊天那是一般人家才会做出的不合宜行为,他们可不会。
但今曰刚上完主菜,吃没两口,赵仁和便皱眉放下筷子,打破沉寂。“怎么这菜味道这么淡?碧嫂搞什么?”
他冷冷对一旁侍立的佣人招手,想唤厨娘来说一顿。
赵英睿及时阻止他。“是因为蕴芝受不了气味太重的食物,所以碧嫂最近才刻意煮得清淡点。”
“那又怎样?”赵仁和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理由。“蕴芝如果受不了,碧嫂可以另外替她弄一份餐点啊,干么连我们一起受罪?”
“我不是说了吗?”赵英睿忍住气。“蕴芝受不了太重的味道,光闻到都会呕吐。”
“既然这样,让她一个人在别的地方用餐不就得了?”
“那怎么行?”赵英睿气恼地冲着父亲提高声调。儿媳妇正为怀着他的孙子而试凄,他这个做公公的态度还如此冷淡。
“好了,吃饭时间,都别说了吧。”眼见两父子即将杠起来,周美兰忙当和事佬。“今晚你就忍忍吧,仁和,以后如果你要回家吃饭先说一声,我让碧嫂另外准备。”
赵仁和讽哼一声,没说话,端起饭碗,勉为其难地继续用餐。
大伙儿默默吃饭,吃毕主餐,佣人们上甜点时,赵仁和再次打破沉寂。
“英睿,明天跟我飞纽约一趟。”他命令儿子。“那边有家公司想跟我们谈合作,是大客户,跟我去见识一下。”
赵英睿抬眸往父亲瞥去一眼,后者连看也不看他,闲闲吃水果。
“我不去。”
他这么一应,餐桌上所有人都倒菗一口气,赵仁和脸色尤其难看,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去国美。”赵英睿叉起一片苹果,悠然地吃。
“为什么不去?”
“蕴芝孕怀了,现在还是危险期,我不想离她太远。”
“你、你居然为了个女人…”赵仁和脸色发青,不信儿子竟丢了个这么荒谬的理由给自己,方才因为晚餐味道差点跟他杠上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又为了她不肯离开湾台。“蕴芝只是孕怀,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见那个客户也不是大事,又不是已经要跟我们合作了,只是见面应酬而已,你这个集团董事长亲自飞过去还不够给他们面子吗?”
“你懂什么?他们可是国美数一数二的投资基金!在华尔街能呼风唤雨的!”
“还唤不动我。”赵英睿冷笑。
“你这不肖子!”赵仁和气得声音发抖。“简直让你给气死了!你这女人怎么教儿子的?”照例,只要儿子不听话,他第一个怪
子教育失败。
又干她什么事了?周美兰暗怒,却不敢反驳,只使了个眼色给儿媳妇,暗示她劝自己老公。
蕴芝接收到婆婆传来的讯息,尽责地转向丈夫,柔声说道:“睿,你跟爸爸去国美吧。”
“蕴芝!”赵英睿很不高兴她帮着父母说话。
“你去吧,只是几天而已,我不会有事的。”她明知他不高兴,却还是劝他。
她又来了!老是当头浇他冷水。“你以为我是为你留下来的吗?我是为了宝宝!我可不希望你一个不小心弄伤了我的孩子!”赵英睿气得说反话。
蕴芝倏地脸色发白。
原来丈夫之所以坚持留在湾台,不是因为担心她,是为了宝宝。
她的心揪住,连自己也不明白在痛什么,只是
口強烈地闷疼。
她早就明白的,不是吗?如果不是有了宝宝,睿早就跟她离婚了…
“我知道你担心宝宝,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宝宝。”
“你…”赵英睿瞠视
子,眼神阴沉不定。
“我告诉你,这次你不但要跟去国美,起码还要待两个礼拜。”赵仁和冷漠地对儿子撂话。“除了去见客户,也顺便到我们国美公司巡一下,西岸那边也要飞过去看看。”
两个礼拜?那么久?
蕴芝惊怔,旋即被掠过脑中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是怎么了?从前丈夫也经常出差个十天半个月,有一次还整整在海上待了快两个月,她从来不觉得怎样,也不会太想念,怎么这回光是听到他要离开两礼拜就有些受不了?
“蕴芝,你真的希望我去国美吗?”赵英睿不理父亲,直盯着
子,非要从她口中问出一个答案。
若是之前,蕴芝肯定马上点头,但这回,她不知怎地竟有些犹豫。
只这么一剎那,赵英睿马上抓住了机会。“我要留在湾台!”他坚决地呛声,也不管老爸有多不慡,推开餐盘起身,拉住
子的手。
“蕴芝,我们上楼!”
蕴芝僵着,呆望着丈夫与自己
握的手,他的黝黑,与她的莹白,形成一种奇妙的对比,却又奇妙地谐和,彷佛天生就该这么握在一起。
他牵着她的手…不知怎地,她的心跳为此悄然速加。
她站起身,望向公公婆婆,他们俩都是铁青着脸,对儿子的公然顶撞很不以为然。她又看向丈夫,他抿着嘴,神态看来很冷静很倔強,她却觉得自己能从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感觉到他內心的波动。
她不自觉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一颗
球打破了窗,他跑进来捡球,也是像这样和自己的父母对立…这么多年来,他们的关系从不曾改变过。
“走啊!”他近乎
鲁地扯她的手。
她该怎么选择呢?跟着他一起惹恼公婆吗?或者,尝试做和事佬?
“蕴芝。”他唤一声,嗓音里透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情感,像是忿恼,却也有些掩不住的慌。
她一震。在这一刻,心,替她做了决定。
她选择跟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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