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要结婚了。
“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他这么说。
但是她仍无法反应,怔愣著…
“刚刚你不是说过了不会吃醋?”他用她的话来对付她。
她根本就没有任何武器可以反击。
她是告诉过自己了,不要嫉妒他跟别的女人的关系。因为她相信那些来来去去的女人,始终没有办法跟她相比。
可是一个
子…一个
子是她怎么也无法忽略的。
“你…爱她吗?”初雪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著。
“我不爱她。但我相信她会是个很好的
子。我跟她相处过几次,她很懂事、很温柔。”
他很诚实,但初雪宁愿他不要这么诚实。她根本不想听他说他未来的
子有多好、多温柔。
她安静下来,悄悄松开了抓住他衣襟的手,好像觉得不应该这么做了。
闭上眼睛,要这样才不会让他看见自己
润的眼眶。
“怎么了?”
他不喜欢她松开自己。
不应该问的。她这么柔顺的态度正好免了他很多麻烦。
可是说不上来为什么,他此刻竟然觉得歇斯底里、哭泣、撤野,这些反应要好过她这样平静的举动。
“没事。我累了,睡吧!”
她仍闭著眼睛,退开了些距离,不多,却足够让藤堂贵之感受她正拒绝著他的拥抱、拒绝他。
那无由的令他动怒。
“睁开眼睛!”他低吼。她听话的睁开了眼睛。那双一直充満了
恋的双眼里,已经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失去焦点的眼神只剩下空
。
他拧紧眉。
“你不高兴?说出来啊!”“我没有不高兴。应该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只是没想到…”她凄怆的笑着。“我不会有事的。就像你说的,我们的关系不会变,是不是?那就好了。我…我祝福你。”
他不要她的祝福。
他更不喜欢她勉強的笑容,在他心里引起某种不悦的情绪。
懊死!他干嘛管她怎么想?他不需要在乎她的感觉,她只是他养的情人,他高兴的时候就来陪她玩玩。
“你真听话。很好,我最喜欢这么听话的情人了。”他的嘴角扭曲成一个忍残的笑。
初雪的脸上失去了血
。
******--***
不出几曰的时间,藤堂集团少主藤堂贵之订婚的消息,便已经出现在各大报章媒体上。
新娘是执政
內重要大老的独生女。政界与商界具影响力的两大家族联姻,当然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每天的新闻都会追踪这条新闻,包括新郎新娘的背景、婚礼的细节,甚至连礼服跟配戴的手饰都做了详细的介绍。
“执政
大老筱田的千金…惠美予姐小,毕业于东京帝大,是名副其实的豪门千金。难脑粕贵的是,惠美子不但聪明漂亮,还具备传统曰本女
的特质,对于茶道、花道都有研究,在料理方面据说也有主厨的水准。能娶到这样才貌兼备的女
,藤堂贵之先生真是相当幸福…”
画面上出现了穿著和服接受媒体拍照的女美。果然如新闻记者的旁白,是个无可挑剔的女
。一旁的藤堂贵之穿著能够显现他高大英
身形的手工西服,耐心的回复记者各种问题,更不时体贴的注意著身旁的女
,大手环绕著她的肩头,以免她遭到记者碰撞。
初雪听不见记者又说了什么。她只是木然的盯著电视画面,盯著他搂著女人的大手…
突然啪地一声,画面变成黑暗。初雪一震。
“不要再看了!”
叹息、头摇,来自于初雪没有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妈妈,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古蕴莲的手摸摸初雪的脸颊“又瘦了些。唉…你这孩子,怎么就是想不开?”
“我没有想不开。”初雪痹篇妈妈的眼睛,防卫的用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
“没有想不开为什么盯著新闻看?佣人说你一直看着电视都没吃饭。”
“我只是想知道…想知道那些别人都很清楚,而我却不知道的事情。”
“你不用、更不必知道!”
“我只是好奇。”
“好奇对你没有帮助,只会让你胡思
想。”
初雪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母亲的话。
她颓然垮下肩,终于崩溃的落下泪。
“那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呢?妈妈…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好痛苦…”
迸蕴莲叹息。她让初雪哭了一会,发怈出情绪,之后她才帮她抹去眼泪。
“决定权在你自己。”她坚定的看着初雪。“你能不能离开他?”
“不!”光是那个念头就令她无法忍受。
“不能离开就接受。接受那个你爱的人不是你能够独享的事实,学会接受他能给你的,学会比较不爱他一点,学会爱自己多一点。”
“我没有办法做到…”
“没有办法也要有办法!否则你就完了。要不就有骨气一点,长痛不如短痛,离开,那是唯一的出路。”
母亲的強悍及魄力对初雪而言有如当头
喝。她指出她所必须面对的选择。她希望自己能像妈妈一样的果决,然而,爱情让她懦弱…
“我不知道。我现在还不能…”初雪失神的头摇、再头摇。
“我知道那不容易,你不用马上作决定。不过答应我,要坚強一点好吗?要对自己好一点好吗?”伸开双臂,拥抱受伤的女儿。因为在初雪身上,她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一样的为爱情而苦恼。而她现在只希望能尽量帮助她、指引她方向。
“好的。我答应你。”初雪说。
她放松在母亲的怀抱里,感到全安、被爱。如果能够时间倒转,回到婴儿时期多好,那么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如果时间能够倒转…如果能够回到不曾爱上他的当初…该有多好…******--***
妈妈的来访为初雪带来心灵的安慰,让她的情绪稳定不少。
那天的晚上,贵之的来访也让她雀跃不已。
她开始相信也许事情不像她想像的糟。只要不看、不听、不去多想,就如同贵之的承诺…他们的关系不会变。
“织田先生有什么事吗?”
正在揷花的初雪听见千舂接起电话的对答。
“…什么样的文件?噢!我知道了。会请司机送过去的…没问题,中午以前一定会送到。”
“什么事?”初雪问挂上电话的千舂。
“是这样的。少主把一些文件放在这里没有带走,织田先生说那是今天下午要用的,叫我让司机给他送过去。”
“我去吧!”
“咦?”初雪微笑。“中午以前的话,那么我可以准备一些贵之喜欢的料理当作午餐送去。”
“那太好了。少主一定会喜欢这个惊喜。”
初雪很开心的做了几道精致的小菜,小心翼翼的装在食盒里。
大约十一点钟的时候,司机载著她往藤堂集团总部而去。
那座位于市中心的豪华大楼,初雪虽然坐车经过很多次,但这还是第一次走进来。
黑色大理石装潢的大厅看来气派而庄严。初雪放眼张望,原来这就是他每天工作的地方。知道这点让她有些许的満足感。
“我想找织田先生。”
她走到柜台前。接待的姐小瞪大眼睛看着初雪。
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奇怪之处,而是不敢置信会有这样好像从古典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人物。
她的服装、谈吐、姿态,让接待人员马上就判断出结论…她绝对是哪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姐小,要不就是公司重要的客户,总之,是绝对不能等闲待之的大人物。
“织田先生的办公室在顶楼。我带你上去。”
原本想把东西交给柜台姐小就好的初雪,没有想到接待人员会这么说。她心想这文件也许很重要、很紧急,还是当面交给本人比较好,所以她也就没有说不。她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之下,走进了电梯,直达顶楼。
“织田先生的办公室就在这里。”接待人员带她到一间用古铜色招牌写著秘书室的办公室前,敲开门,那是一间有两三个人的办公室,但是织田先生并不在里面。
“真对不起。这位姐小找织田先生。”
“织田先生刚好出去了。”里面的一位姐小回答。“请你稍等一下,他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
初雪被安排坐在织田先生办公室的沙发椅里。等了好一会儿,织田还没有回来。她想,也许把文件交给其中一位秘书就可以了。于是她站了起来。
“织田?”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不是前门,而是跟旁边办公室相连的门。
初雪怎么也想不到,进来的是藤堂贵之。
他看见她的惊讶似乎不亚于她的。只不过她是惊喜,而他则皱起了眉头。
“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到他的表情,初雪灿烂的笑容不见了。
“文件…”为了证明似的,初雪拿出文件来,交给他。
“是织田先生要我拿过来的。”
藤堂贵之瞥了一眼文件,冷哼了一声。
“那也不必要你亲自送来,派个司机来就行了。”
“贵之…你不高兴吗?”
“我不高兴?我当然不高兴。你该不会不知道吧?现在有多少媒体整天跟著我,在这种时候你出现在我的办公室…怎么?你就这么想上头条新闻吗?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阻碍这件婚事吗?”他冷怒的睨著她。
那眼神,直令初雪寒入骨髓。她发誓,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她只是想把东西交给织田先生,顺便看看他工作的地方,仅此而已。但也许他是不可能相信这么幼稚单纯的理由的。
“对不起,是我太疏忽。我根本没有想这么多…”她喃喃的道,嘴
颤抖著。
他眯起眼。最令他不能忍受的,就是女人为了要引起他的注意而耍的一些心机手段,刚一见到初雪的时候,他会生气也是这个原因。毕竟她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了。可是看到她脸上苍白的神色,他又突然不舍了。
冷静下来,他才再把这件事情想了一遍。以初雪的性格,她应该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宁可相信,她只是没有深思
虑。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他对她太过严厉了。
“算了。”他紧抿的嘴角稍稍软化。“你回去吧!”
初雪低著头,她紧紧咬著下
,才能够忍住泪水。
她不能哭。哭了会给他带来麻烦。所以她用力忍住,转身,镇定的踏出一步,再一步…
她听到在她背后往反方向的脚步声。那表示他回去他的办公室了。
那是当然的。难道她还期望他会陪著她,跟她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吗?
对还这样妄想的自己感到悲哀,初雪的头垂的更低了,往前走的步伐也更快更急。
“哇!”
她不小心撞到人,而那个人发出惊呼。“初雪姐小,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人的眼睛睁的好大,正是织田。
初雪回避他的视线。
“文件我已经交给少主了。我马上就回去。”
她点了点头,就越过他往前走。
“不、不、不!等一下,初雪姐小。”织田连忙唤住她。
“还有什么事吗?织田先生。”
“你现在不能出去。一出去就会碰上‘那个人’,麻烦就大了。”
“我不懂…”
“少主的未婚
正往办公室来。”
初雪愣了一下,然后她懂了…
“那么我应该怎么办呢?”她凄然的苦笑。
“对不起,初雪姐小。可不可以委屈你,暂时在我的办公室里躲一下,等他们离开你再走。”
她能说不吗?毕竟是她闯入了不该闯入的地方。
“你不要这么说,是我不好。我知道了,我会在这里等一下。”
织田松了一大口气。“太好了,你这么识大体。那么我先出去招待一下,随后再回来。”
织田离开了,还把门关上。她又变成一个人了。
她被蔵起来了。初雪突然领悟到自己的境况。
被蔵起来…是因为她是个不能正大光明出现的人。
原来她跟他的关系是绝对不能公开的。
这几天她学会了不听、不看、不管外面的人说什么。可是直到此刻,她再也不能欺骗自己…
听到隐约的谈话声,初雪认出其中一个是属于藤堂贵之。她的视线搜寻著声音的方向,这才发现与贵之办公室相连的门并未完全关闭。
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她无法克制自己的好奇心。
只要再靠近一些,就可以听到他的声音…
从片段的对话之中,初雪大约知道了在办公室里,有贵之的父母和筱田惠美子。
“忙完了吗?”贵之的母亲问。
“就快好了。”
“那就好。等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得先去吃饭,之后还得去看婚戒呢!”
“那干脆你们就别在这里吵贵之,让他结束手边的工作。不如你先带惠美子去公司各处看看。”沉稳而有威严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藤堂集团已卸任的掌门人藤堂雄介。
“好的。”贵之的母亲是那种从不会违逆丈夫命令的女人。
“织田,你带她们参观。”
“是。”
有一阵的寂静。显然是有三个人离开了办公室。
那么她可以出去了吗?不,如果在外面遇到到处参观的“她”就不好了。
初雪凄然一笑,决定留下来。
此时,谈话声从隔室传过来…
“你就要结婚了。”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要提醒你,一个男人在结婚之前,应该把外面的一些‘关系’都给整理清楚。”
斌之嘲讽的哼笑。“怎么这句话竟然会从你口中况出?老实说,对一个从小就看尽案亲各种女人的我而言,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
“我并不是要求你对你的
子忠诚,我也知道那对男人来说是不可能的。不过你要记住,惠美子毕竟是筱田大老的女儿,至少表面上你不能做得太过分。”
“这点不需要你提醒我。感谢你,我从小就深刻体会了什么叫做貌合神离的夫
生活。”
也许是贵之的话说得太冲,之后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我了解你对我可能有一些不谅解,可是如果因为我的关系而影响你对婚姻的观念…”
“不要太高估自己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跟惠美子结婚这件事若不是经过我深思
虑,我不会答应。我想要一个婚姻,借由这个婚姻,我可以得到的不只是筱田大老方面的奥援,我还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子、儿女。我不会把它搞砸,惠美子是个各方面都能够配合我的好对象。”
“那么,我最近听说有关初雪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常常去她那里,前一阵子还传出孕怀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认真了。”
“认真?”贵之干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
“那孩子
掉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过这样也好。”
“是啊!有了孩子问题就复杂了…”
初雪捂住自己的嘴,唯有如此才能阻止自己尖叫出声。
他们竟然这样讨论著她死去的孩子!?她跪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但是仍然止不住的颤抖、颤抖…
******--***
她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走出藤堂集团的。当她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茫然的走在东京街头。
脸上
的,她下意识的碰触自己。是泪吗?竟然是眼泪
她又哭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泪?她以前是从来不会流泪的啊!
是什么…是什么改变了她?
是他。是他教会了她…爱…和痛苦…
有趣吗?原来对他而言,只是在玩一场游戏。
一场游戏…却推她陷入无边的地狱。
她茫然的想着,凄然的扭曲了嘴角。
在行人匆匆的东京街头,没有人会注意一个失神的女子,也没有人会停下来关心。某个路过的人碰撞了她的身子一下,她差点跌倒,却也因为这样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捧著那个食盒。
自己是用怎样的心情做每一样菜的,是用怎样的心情把它们送到他的面前…
原来那是他完全不需要的。他现在在做什么?也许正在跟未婚
吃饭吧?不过那些跟她都没有关系了,那是他永远不会让她加入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没有她可以存在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丈夫、一个
子,也许还有两个,或是三个孩子…
假如她不曾爱他,她不会望渴这些东西。
假如她不曾爱他,现在她不会连自己都失去了。
她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看到的事情不能当作没有发生,听到的话不能当作不存在。而如今,她已经不知道这个残缺的、伤痕累累的自己,还能怎么走下去…
“也许…已经到了尽头了…”她失神的喃语。
她告诉自己,她也许已经没有办法做一个好情人了。
******--***
她决定这么做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这天下午,她穿著自己最常穿、最让自己觉得舒服的一套服衣,手上拿了一个小小的提包,里面是她最喜爱的东西。
走出家门,门口的警卫看她一眼。她对他们笑了,笑得云淡风轻。
“初雪姐小去哪里?要不要派司机?”
“不用了。”她摇摇手。“只是到附近走走。”
警卫虽然不懂,为什么从来足不出户的初雪,会突然想要到附近走走,可是似乎也没有阻挡的必要。于是他们说:
“我们陪你吧?”
“不用了。”她婉拒,礼貌但坚持。“我想一个人。不会有危险的,就在附近而已。”
她说的话没有任何破绽,因此他们就这么看着她离开了。
转过一个街角,终于脫离警卫的注视,她往前走,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
原来很容易,只要走出去。原来囚噤她的不是这座高墙、不是门口的警卫,是她自己的心,是她自己愿意被囚噤。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她到现在才体会到?
熟悉的和弦铃声响起,初雪才发现不小心把带习惯了的机手也给带出来了。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她摇头摇,还是接了这通电活。
“喂?”
“是我。”
一样不可一世的口吻。初雪苦笑。
“今天晚上去找你。”
“嗯。”她淡淡的回答。已经…是跟她没有关系的事情了。
“听说你中午帮我准备了便当。”
“是啊。”
“一定都是些我爱吃的。真可惜,我很想吃。”
是啊…可惜了呢!可惜那些食物…也可惜了那些料理的心情。
“不过没关系。晚上我去的时候,你一定又会准备一大堆吧?”他笑了起来,笃定的。
他没再说什么就挂上了电话。
也许他晚上来的时候会大失所望吧?初雪想着。不过其实这也只是习惯的问题罢了。以他的财富,哪种料理吃不到呢?
她并不是无可取代的,她的存在与否,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她将机手随意丢弃在路边的垃圾桶里,继续往前行…
uM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