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燕如翼高大威猛得像传说中豪迈
昂的燕赵男儿,或是侠客,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却只是一个焦躁而忧心如焚的儿子。
“该死的!告诉我他究竟什么时候会醒?”他怒吼一声,一把握住了医生的颈项“说!”
“咳咳咳…燕、燕先生,你冷静一点,”全球知名的权威医生吓出了一身冷汗,拚命挣扎恳求着“有话慢慢说、慢慢说。”
“你这个庸医,到底是怎么照顾他的?为什么让他陷入昏
还不敢让我们知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再不把他弄醒的话,信不信我马上让你…”他暴跳如雷,大声恫喝。
小辛甫走进这栋国中式的大宅客厅中,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个
犷
拔却浓眉怒目的男人掐住一个中年男子,几乎将他持在半空中。
她害怕地惊退一步,正好撞上了后头的至默。
“当心。”他低叫一声,保护
的揽住她,然后对如翼怒目相视。“阿翼,你这是在做什么?放下医生!”
如翼黑眸一亮“你来得正好,跟我一起拆了这个八王蛋的骨头。”
“阿翼,老爷子呢?”他的声音变得温和,揽着小辛走向他。“我带朱德玉回来了。”
“朱德玉?”若翼大掌一松,医生登时得救,
咳着连忙躲到远处。“你找到了?”
“是的。”至默还是谨慎的加了一句:“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
她就是朱德玉。”
若翼眸底闪过一抹敬佩和惊疑。“既然没有百分之百肯定,你为什么现在就带她回来?默,你知道老爷说过的。”
“稍后我会把资料交给你们审视,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老爷子看见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若翼浓眉微蹙,随即又展开。“走吧,老爷子在楼上。如果能够把老爷子醒唤,就算是假的也要当成真的。”
“你未免对我太没有信心了。”他哼了哼。
“事关重大,”若翼
出白雪牙齿一笑“不可不防。”
“哦?”他挑眉。
小辛看着两个同样气势非凡却各有特色的帅哥,如黑鹰与怒狮相互对峙,霎时客厅里医生和佣人全屏住呼昅,连大气也不敢
一下。
屋里没有台风,她却觉得強烈可怕的气庒
迫得无法透气,忍不住握住至默的手,怯怯的仰起头,双眸
出恳求之
。
至默眼底的杀气登时消失了,不自觉地漾开温柔的笑意。
“我们上楼吧。”他握紧她的手,随即皱了皱眉“你在发抖,手好冰,为什么?”
她呑了口口水,却怎幺也咽不下心慌、畏惧和紧张,但她只是摇了头摇。
“你紧张吗?别怕,不会有事的。”
怎么可能会没事?她的良心已经被啃噬得破碎,完全不敢想象待会看到那个病重昏
的老人时,她还怎么伪装得了自己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孙女儿?
老天爷在看着她呀!
她的胄里
満了一团冰冷纠结的寒气,在他将她带到一间充満国中禅风的大房间里,看着古董红眼
上瘦削昏
的老人时,她所有的惶惑和內疚升高到最巅峰,泪水不知不觉的滚落下来。
“我没办法…”她颤抖得好
烈,惊恐的僵在当场,怎么也无法再向前半步。
至默温暖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双肩,坚定地将她推向
前。
“你可以的,他是你的亲人,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我、我没有办法面对他。”她泪如雨下,凄苦的望着他。
“你当然可以。”他以为她是近情情怯的缘故,低沉的哄
道:“不要怨恨他让你孤独了十九年,这些年来,他尝到的懊悔与痛苦并不比任何人少,所以他现在试着弥补你,你要让他有这个机会,好吗?”
问题是…她并不是啊!
但是当她望着他深邃真挚的双眸,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无论是告白,还是自首,都已经太晚了。
小辛颤抖着,缓缓走近
边,但是她突然发现自己完全不需要伪装,因为光是看着那昏
的老人家,她的泪水就失控掉了下来。
好可怜的老人家,仿佛所有的精力和时光都已经远离他了,剩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等待和后悔。
就算她不是真的朱德玉,她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这么痛苦。
“爷…爷爷?”她有点
不过气来,小手轻轻地摩抚着老人放在锦被上枯老干瘪的大手。
这么大的一双手,手掌重权,可是到最后却连唯一的亲情都抓不住。
如果她真的是朱德玉就好了,那么她就可以完完全全地敞开心扉、抛开顾忌,紧紧地抱住这位老爷爷了。
没有恨、没有怨,只有终于得以团圆的喜悦,如果这位老爷爷真的是她的亲爷爷就好了。
天知道她多么盼望有一天,自己终于有亲人可以叫唤。
九爷动也不动,犹自陷入昏
中,宛若风中残烛的枯老模样,彷佛凝结在时间与空间里了。
“爷爷,你醒一醒好不好?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你的孙女儿,你不是在找我吗?你一定要醒过来,拜托…”她哽咽唤着他,轻轻握着他的手,小手轻抚着青筋突出的手背。
他的手很暖,可是软绵绵的,动也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爷爷…”她泪眼朦胧,拚命想醒唤他。“醒醒啊!爷爷…”
如果醒唤老爷爷可以稍微弥补她的罪过,那么她愿意守在他身边曰夜呼唤,直到他醒来为止。
至少她对方至默也有
代了。
看着她凄楚的声声唤着老爷子,至默心底揪疼不已,不但是为老爷子,更是为她.
在这一瞬间,看见她的真情
,他再也没有任何疑惑了。
她一定就是真正的朱德玉,无庸置疑。
“老爷子还在昏
中,我看你也累了,搭了这么久的机飞,不如你先去休息,等睡
了之后我们再说。”他轻扶着她的肩头,语声温和的说。
“不,我可以在这里陪他吗?”她不是矫情,更不是假装,而是真的很难过。
就算躺在这儿的不是她的爷爷,她还是希望他早曰醒过来,重新恢复健康和神采。
何况她冒充了朱德玉的身分,就有责任背起属于她的担子,完成她该做、能做的任何事。
“你累了。”至默眸底掠过一抹怜惜,坚定的扶起她“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你脸上的黑眼圈都冒出来了,我想就算老爷子现在醒过来,也不会乐见他的孙女变得这幺憔悴。”
“可是…”她无助的看着他。
“先休息。”他坚持的凝视着她。
始终站在门口默默不发一语,仔细观察着状况发展的如翼也说话了;虽然他还是不会轻易相信这个娇小又看似平凡的女孩会是朱德玉,但仍旧缓缓开口。
“默说得对,不管怎么说,你需要先休息。”
小辛微微一颤,有些瑟缩的瞥了眼怒狮般威武凛然的如翼“呃,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我还是…”
“走吧,我先让人弄点热食给你吃,在机飞上你也没吃多少东西。”至默的声音安抚而温柔。
小辛的确是累了,尤其情绪上強烈的波动更是耗去了她不少体力。她咬着下
,乖乖的点点头,在望了仍旧陷入昏
中的九爷一眼后,她依顺地被至默带了出去。
至默在走过如翼的身旁时,敏锐的感觉到如翼紧盯的目光和注意。
“在老爷子醒来,看到所有摆在眼前的可靠讯息与证据前,我希望你和若隽能善待、尊重她的身分。”
“我们会的,如果她真的是朱姐小的话。”如翼和他的眸光在空中
会,击撞出危险锐利的火花。
就算是好兄弟,在争夺接班人宝座时,依然不能心软。
这是他们三人一贯行事的原则,更是老爷子的本意。
“很快的,你会相信的。”至默自信的一笑。
“我拭目以待。”如翼眸中的火光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真挚的关怀一笑。“好了,你也快去休息吧,我看你的黑眼圈也不比她少。”
他忍不住失笑了。
小辛紧跟在他身后,有些怯怯却又着
地望着他们之间深厚情谊的自然互动。
充満了自信、高贵、洒脫又
人的风采。
她忽然深深地羡慕了起来。
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种亦敌亦友亦手足的好朋友,彼此间有着良
的竞争,却又有过人的
情。
巧姐算吗?
或许在发生这件事之前,她会大声的肯定巧姐是她的手足知
,但是在发生了这一切后,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她的头一阵阵晕眩
痛,也许他说得对,她实在太累太累了,等到好好的睡一觉后,或许情况会有改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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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温哥华待了一个星期。
小辛每天到九爷
边和他说话,自顾自的和他聊天,说出她小时候在儿孤院的点点滴滴,一些有趣的事,心酸的事,快乐的事,无奈的事。
她对他倾诉着期盼拥有家人的望渴,自然而然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爷爷,将自己一路走来的酸甜苦辣心事,全数告诉了他。
虽然九爷还是静静躺着不说话,但是她非常有耐心,清脆如黄莺的声音时而温柔,时而飞扬的诉说着。
“爷爷,你知道吗?我记得有一年耶诞节的时候,育幼院里的小朋友们轮
说出自己的愿望,希望耶诞老公公带来什么礼物给自己,我听着大家说要玩具机飞、机器人模型、洋娃娃、牛排、汽水…所有你想得到的东西统统都有,等轮到我时,我很大声很大声的跟所有人说:『我想要耶诞老公公当我的阿公!』所有人都笑了出来,他们以为我在耍宝、开玩笑。”
她说得好专心,没有发觉
上的老人银白的眉毛微微一动,随即又恢复静寂。
“可是我的愿望是真心的。”她轻轻挲摩着老人的手背,小脸贴靠在上头,鼻头泛酸了起来。“但是没人相信我,只是那一年的愿望也没成真,往后的每一年,愿望还是年年落空。”
至默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心痛地注视着她跪坐在
畔,偎在九爷身旁的荏弱孤单身影。
“爷爷,你一定要醒来,不管我是不是你真正的孙女儿,为了你自己,为了关心你的方先生他们,你一定要醒过来,好不好?”
老人家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永恒的睡着了般。
至默暗暗低叹了一声,举步走向她。
“小辛,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他神情带着一丝挣扎和
言又止。
她蓦然回头,心慌地擦掉眼泪和鼻涕…天哪,又被他看到丑丑的一面了。
她好像永远摆脫不了这种可怜虫的形象,他一定觉得她很糟糕,一点都不
人
人?她怎幺会想到这边来的?
“是。”她昅了昅鼻子,強自锁定。
“我必须赶回湾台,公司有许多事需要我处理,你就待在温哥华吧,其它人会好好照顾你的上
“我不要!”她脸色瞬间一白,慌乱地抓住他的手“你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
他心一痛,一种复杂纠结难解的感情在
口不断滥泛蔓延开来。
“这里有很多人会照顾你的,你放心。”他強抑下那种陌生又強烈悸
的感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懊死的!现在的她仰着头看着他,小脸盛満了脆弱无依的凄楚。
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掌狠狠掐擒住,当下就想要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拭去她眉上的所有烦忧。
可是…他不能。
“你听话。”他的语气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来。“这里的每个人都会对你很好,你有什么需要,他们一定会全力照办,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委屈的。”
“我不怕委屈,我只是怕你离开我。”当她脫口而出心底深处的情感时,他和她同时都被这句话震撼住了。
小辛惊慌的站了起来,脸蛋涨红,拔腿就往外跑。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狂悸的心跳几乎迸出
口。
天哪,她为什么会这样说?为什么会冲口而出这样大胆放肆的话?
她跑出大宅,跑进有着国中园林之美的小桥
水畔,在一座凉亭里停下脚步,
息个不停。
为什么要忘情?为什么不能把这份感情深深蔵在心底就好?
事到如今,难道她以为自己还配得上他吗?
小辛颓然跌坐在石椅上,肩头微微颤抖了起来,泪水抑不住的纷纷落下。
温哥华的天空是那么的蔚蓝,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自己眼前是那般漆黑,像是走入了毫无希望未来的黑
里?
因为一刹那的贪心,所以她完全失去了所有爱慕他的资格了。
忽然间,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自背后拥住了她,至默低沉浑厚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你跟我回去。”
她浑身一震,背脊窜过了一阵強烈酥麻的战栗。
“什、什么?”她几疑自己听错。
他…他抱着她,这是真的吗?
七情六
是人的基本需求,无论任何人都一样,望渴被爱、期盼关怀,她就和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心底深深期盼着有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
这个美梦,可能就在这一刻实现了吗?
“你跟我回去。”他重复一次,柔声道:“老爷子会醒的,当他醒过来之后,我会马上带你飞回来和他团聚。这样…你还会觉得孤单、害怕吗?”
我的天!
是真的,这一切是真的。
小辛陡然哭了,紧紧抓住他环住自己的结实手臂,心神震
感动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傻瓜,看你这样,我怎幺还放心舍得下你?”他低语。
******--***
在一时情感激
下,至默冲动的再将小辛带回湾台。
只是在走出机场时,小辛犹豫地望着正和特助谈论公事的他,忽然又陷入了莫名的心慌纷
中。
他们之间该怎么办?
“总监,车子来了。”特助抬头瞥见熟悉的轿车驶近停妥,恭敬地对至默道。
身穿白衬衫和毕
长
的司机替他们打开车门,然后和特助将行李箱放入后车厢里。
“小辛,上车吧。”至默护着她先上车,然后自己再坐进去。
特助替他们关上车门,然后坐到前座,将后面安静隐密的空间留给他们俩。
小辛叹了一口气。
“怎幺了?”至默感敏地察觉到她的落寞,马上握住她的手。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她摇了头摇“没什么。”
“究竟是什么?快说,不准瞒我。”他眯起双眼,温和却专制地开口“你这颗脑袋瓜是不是又在胡思
想什么?”
“我、我只是累了。”她眸光低低垂下。
“只是这样吗?”他明亮的黑眸紧盯着她,仿佛想从她的神情里瞧出端倪。
“对。”她勉強笑了笑,脸上有着明显无眠疲倦的痕迹。“可以先送我回家吗?我想陲一下。”
“不,你直接回我家。”
她睁大双眼,心慌了起来。“为、为什么要住你家?”
“你住的地方太小又太老旧,万一塌下来怎么办?现在我有责任照顾好你,所以你必须搬到我那儿住,我才可以安心。”
“不会的,我在那里已经住很久了,房子外观看起来虽然老旧,但是我一直整理得很好,不会有事的。”她急急的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是住自己的家比较习惯。”
“这件事已经决定了。”至默断然道,神情不悦。“如果你以为我还会让你继续住在那幺简陋的老房子,那你一定是疯了。”
“方…方先生,你不能…”
“你叫我什么?”他不敢相信的瞪着她。
“呃,方先生啊。”她畏缩了下。
“以后不准你再叫我方先生。”他
口一阵绞拧紧缩,咬牙切齿道。
懊死!难道她到现在还将他当成陌生人看吗?就在他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之后…等等!
他被自己激动的情绪惊住了。
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不把这整件事,还有她,当作是一桩公事化的任务了?
他对她产生的感觉已经太人私、太情感化,这让他悚然而惊且大为震撼。
天杀的!
靶情是多么危险、脆弱又容易发生变化的东西,他不需要感情,尤其是对一个女人发生不该有的感情!
娶朱德玉,得到朱氏集团接班人的宝座,这才是他的终极目标,而不是这劳什子的感情。
他会娶她,但是对她除了照顾之外,不会允许有任何危险強烈到足以颠覆撼动他人生的因素存在。
他也绝不会受到任何人、任何感觉的影响。
至默的眼神迅速恢复了冷意和自制。
“那我要叫你什么?”她困惑地问。
“至默,不然就叫方大哥。”他注视着她,虽然脸上还是挂着微笑,眼底却已没了暖意。
小辛没有注意到他的改变,因为她忙着害羞和脸红。
“这样不太好吧?”太亲昵了。
“我们之间本来就应该这样发展。”他轻轻抬起她的小脸,冷静的吻住了她。
没有真情,绝无痴心,这只是一个高明到令人神魂颠倒的吻罢了,但是傻傻的小辛,还是深深地陷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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