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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找了间最近的客栈,把管柔柔的衣脫下,并用巾擦干她身上的雨水。燕归来凝视著她昏沉的小脸。

 五年了,曾经的稚气全都在岁月的流逝中磨损殆尽,但是这五年来成长的只有他而已。她依然是五年前那个十六岁的少女,自信而骄傲,可是他已经变了,曾经任的富家少爷,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冷酷杀手,和她的心上人云雁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这样的自己能不能被她接受?

 即使不想面对,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柔柔正在清醒。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只要她清醒,她将不再是燕归来的小子。他痛苦地握紧拳头,如果东伯男不是江湖的朋友,不是柔柔的亲哥哥,那么刚才他早就一剑杀了他。

 任何人都不会明白管柔柔这个女子对燕归来的重要,但是如果没有她,世界上早就没有一个叫燕归来的人了。

 看了她良久,直到他再也撑不住地倒人温暖的杨。唯恐赶不上下雨时她的发作,几天来他不眠不休的赶路,又在冷雨地上和她爱了一场,燕归来再健壮的身子也会变得虚弱。但即使是这样,他仍然每个时辰警觉的清醒一次,看看怀里的女人是否安在。

 直到深夜的时候,东伯男在门外轻声道:“你守了她那么多年,这次换我来保护她吧!”他把人偷出客栈的行为也许卑鄙,但他毕竟还是柔柔唯一的亲人。

 听了这句话,燕归来知道他绝对不会再伤害管柔柔了。

 仿佛一弦忽然断了一样,五年来第一次,他放任自己沉沉地睡上一觉。

 一觉醒来,居然已经过午。燕归来坐起,第一时间发觉怀里的女人不在房里。他一惊,马上著衣下,脚未沾地就感到了一阵晕眩。

 恰巧东伯男端著葯推门进来,看他撑住额头,知他定是头晕了。

 “你发烧了,我煎好葯,快把它喝下。柔柔在楼下河边玩,你别担心,我有请老板娘照顾她。”

 燕归来看也不看他一眼,迳自站起从窗户确认管柔柔真的坐在河边玩耍,绷得快要断裂的心弦才稍稍得以放松。

 回过头来正想下楼,看见瑞著碗的东伯男依然站在门口直视苦他。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法表达歉意,他沉默著,手中的剑微微的躁动,但最终还是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东伯男不是单纯的大夫,燕归来又何尝是个单纯的杀手。

 许久,葯几乎要凉了的时候,燕归来才勉強开口“我病好了就带她回江湖客栈。”同时把葯喝下,表示了原谅。

 “为什么不让她面对。”东伯男不死心地追问。“难道让她一辈子这样下去,现在你可以保护她,但是你能一辈子无时无刻的保护她吗?假如你像这样病了呢?”

 “我可以。”燕归来步伐有些不稳的下楼。经历了过去五年的风风雨雨,除了自己,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能保护好柔柔了。

 他以为他是神啊!为他的固执叹了口气,东伯男放弃说服。反正燕归来的病还要几天时间才脑频复,还有机会劝说。

 谁知两人还未下楼就听到管柔柔的尖叫。

 他慌张地掠出门外,赫然发现燕归来早巳跟在慌下择路、跟舱而去的管柔柔身后了。

 东伯男回头看着她刚才玩耍的地方,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挑眉看向老板娘。

 “我只是想帮她梳头。”老板娘拿著梳子无措又充満歉意的对他解释。

 除了燕归来,管柔柔根本不会让人碰她,又怎么可能让陌生人帮她梳头呢,但是从前的她只会拚命大叫,像这样跑还是第一次,

 眼看两人快看不见背影,东伯男连忙追了上去。

 毫无武功的管柔柔跑得并不快,事实上她很快就停下了脚步,然后开始失魂落魄地走着。

 燕归来试著想拉她回去,但是她却像下认识他一样的拚命挣扎,怕她会伤到自己,他怔怔地松手,直到东伯男跟了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沉默地跟在失去控制的管柔柔身后,慢慢等她恢后平静。

 “发生了什么事?”燕归来口气很不好的问。他被她陌生的眼神搞得情绪很坏。

 “那女人给她梳头。”

 知道他不可能是问管柔柔,东伯男菗出里五彩缤纷的扇子回答。这样的情景和心情,实在需要一把热闹的扇子比较好。

 只是梳头?又是五年前的过去在困扰著她,不知道她记忆中帮她梳头的是不是那个男人。燕归来阴沉著脸,控制不住的杀气弥漫著,他保护了五年的宝贝怎么可以让给别人。

 “柔柔从不照镜子梳头。”他需要说些话来分散注意力,不然他会去杀了所有胆敢夺走她的人。

 “无妨,反正我把她嫁给了你,你就算帮她洗个五十年澡我都没意见。”东伯男笑了笑“只是,你的身体下休息撑得住吗?”

 扯了下嘴角,燕归来摇‮头摇‬道:“这点病谤本不算什么。”

 五年来多少风都熬过来了,只是发点烧真的连小意思都算下上。

 失魂落魄的管柔柔穿过雨后的林子,不知不觉来到了繁华的埠头。站在路‮央中‬,人群熙熙攘攘从身旁来回穿梭,绵长的埠头边停靠著几十条船,撑杆在清澈的江水里写著涟漪,阳光透过江水反在每个人脸上。她闭上眼,风里有润水气的味道,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她沉睡多年的心头浮出。

 冷不防被人群推向一旁,她惊得连忙躲过,仓惶抬头看到被分开的路中,—个穿红衣的老汉牵著一头侧坐著新娘的驴子。新娘一身红色嫁衣,头上盖著红盖头,后面还跟著一头驴驮著她的嫁妆,人们为了让他们顺利通过而自动分开一条路。

 “这是我们这里的风俗叫‘走嫁’,此地多山多水不好走,很多山里的新娘没办法坐轿子,于是让父亲牵著驴子送女儿出嫁,大家看到他们都会让路,挡人姻缘在我们这里是最天理不容的。”东伯男对燕归来解释著。

 燕归来根本什么也没听见,他一瞬也不瞬地看着管柔柔的睑。她的样子好像有些不同了,脸上的表情渐渐由离变得清晰,仿佛沉睡的人在缓缓转醒。

 她的视线跟著红衣新娘移动,看她在埠头下了驴子,并在父亲的搀扶下上了船。船上一个等候多时的老妇人接过她的嫁妆,父亲就牵著驴子在埠头上看着女儿离开。船开后新娘终于忍不住偷偷揭开一角盖头,留恋地看着在风中挥手的父亲。

 一滴很久很久没能落下的眼泪悄悄滑落,在阳光下划下一道闪亮的泪痕。曾经她也有过那种幸福的感觉,在很久以前,她好像也是一个待嫁的新娘。管柔柔愣愣的接住睑上滑落的泪珠,如宝石般晶莹的眼泪在她的手心闪烁,恍惚中她听到一个温柔呼唤她的声音。

 “柔柔,我的柔柔。”

 轻抬起泪眼,她不再蒙的眼四处寻找那温柔的嗓音,为什么她会觉得那声音如此熟悉呢?

 终于她转向了燕归来,眼里闪烁著阳光般的色彩。

 燕归来脸上慢慢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柔柔现在的眼神清澈得一如天山上的雪水,她的微笑正在朝他柔柔地展开。他的柔柔终于醒了,而且在对他笑。

 她伸出于向他走来,意识清醒地向他走来,不是平曰的痴傻,不是雨夜的妖娆,那是最‮实真‬的管柔柔。

 他情不自噤的伸出手,看着她翮然…穿过他走向身后一个俊美得不可思议的男人。顺著视线的牵引,两人的手十指握,然后像久别重逢的恋人一般,完成了相隔五年的拥抱。

 燕归来没有回头去看。那个曾经傻气地叫著他阿来的女子,无数次在他怀里娇的女子,在雨中生死相扶的女子,他用生命守护的女子,在他怀襄沉睡了五年后,微笑着向了另—个男人的怀抱。

 阳光下,两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璧人相拥如画,夺取每个人的呼昅。

 他这个凡夫俗子只能在一旁被嫉妒啃噬淹没。

 *******

 ‮白雪‬的软轿里,管柔柔靠在云雁落的肩上満足的睡著了。嘴角含笑,她的梦停在五年前最甜藌的时光。

 五年前的阳光下,在回舂城边最高的秀女峰上,十六岁的她一脸灿烂地对他笑道:“我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管柔柔,我的丈夫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云雁落,我们一起守护著这片天下独一无二的美景。”

 那时侯,连一直带著淡淡忧郁的云雁落也笑如阳光…

 他著地看着肩头管柔柔边甜藌的笑容,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让她如此开心,如果可能,他愿意为了这抹笑容,重复一万遍所有能让她幸福的事情。可是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边咳嗽,边掏出手帕接住口中不停外涌的鲜血,努力咽下腥甜。他还不想死,不想在幸福唾手可得的时候死去。

 轿子外的李随君闻到了淡淡的‮腥血‬,连忙揭开轿帘一角递入一枚腥臭的葯丸,云雁落接过后和著嘴里的血呑下,血方才止住。然后睁开眼贪婪地看着爱人甜美的睡容,却没看见李随君黯然地放下轿帘。

 远远的,东伯男陪著一睑阴沉的燕归来跟在他们身后,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让他想拔腿逃跑。

 他当然知道燕归来现在超级不慡,身为人家的哥哥,他认为自己有义务安慰他一下。

 “你别这样,他们认识十年了,再说她刚醒来可能不记得这五年的事情。”

 仿佛置若罔闻般,燕归来还是杀气十足。

 “告诉你个好消息,云雁落再活也没几天了,你没看他吐血吐得血都快干了。”

 “都快死了还不老实找个棺材躺著。”从牙里蹦出这几个字,燕归来恨恨地握紧拳头,然后挥剑扫向路边大片的绿荫。

 东伯男看看那片惨景,咽咽口水继续陪著笑脸“你就当可怜他临死前的心愿吧。”

 听到这句话,燕归来更加阴沉地瞪著前面的白色软轿,希望他的心愿不要太过分,他既然可以为了柔柔成为这样的燕归来,那么他也可以为了柔柔成为一个嗜血的恶鬼。

 一行人上了船,轿子就直接抬进了船舱。

 在燕归来杀过去拆掉船舱之前,东伯男拉住了他。“你放心,他现在的情况就算有心也力不足。”

 燕归来没有收回视线,那些根本不重要,没有一个丈夫可以容忍自己的子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

 “柔柔刚刚清醒,你不希望她再受刺吧。”

 他闻言怔住,然后隐忍地握紧剑,但仍站在船舱的窗外监视著里面的动静。

 东伯男看得‮头摇‬叹气。这样的一个男人,居然可以为了他妹妹如此‮狂疯‬,不噤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你…”做为她的兄长,似乎要表态才对“你放心,柔柔永远是你的子。”反正这个云雁落绝对活不了多久。

 他没有回头,燕归来依然静静地站著,忽然冷冷地问:“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带柔柔来见他?”

 东伯男菗出扇子无力的扬了两下,苦笑道:“也许他的确是对不起柔柔,可是他也算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男人。”

 大凡出色的人都要承受比一般人更多的磨难。云雁落是一个绝世的美男子,但不幸的他也是云粱七州的守护者,很多事情并下是寻常人可以控制的。

 *******

 夜中,船行驶了三个时辰后终于到了目的地。管柔柔还在甜美的梦乡,云雁落也疲倦地阖上眼睛,两个人靠在一起,月光下,无辜得像是两个孩子。轿子从船上一路抬到了红叶山庄,这个在夜中的庄院,小巧而精致,却不像云王府般富丽堂皇。

 东伯男奇怪地挑了下眉,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燕归来神色更难看了,他的身体也许已经到了极限,但他依然沉默地紧紧跟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轿子终于到了厢房门口,云雁落醒来下了轿子,望着管柔柔的睡睑,他不忍心叫醒她,于是上前尝试著想将依然沉睡的她抱人房间,结果却令虚弱的身体呕出了血,他苍白的俊脸更加惨白,李随君想帮他却被他拒绝。一个男人连心爱的女人都抱不动,简直是莫大的聇辱。

 冷硬地跟在后面的燕归来这才和缓了些许脸色。他忽然迅速上前抱起管柔柔,把她轻轻放到厢房的上,然后飘回门外旁若无人的打坐休息,整个动作快得众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云雁落终于注意到这个沉默的男人,那天在管家废墟里的事令他‮狂疯‬嫉妒著他,但是现在看来他也在嫉妒著自己,出于对情敌的直觉,他仔细地打量著眼前看起来武功很高的男人。

 一身黑衣,外表看起来冷酷无情,但是从他刚才抱柔柔的动作可以知道,至少对柔柔来说,他是一个温柔的好情人。五年了,当他终于有资格去爱自己所爱的时候,她是否还属于自己呢?

 同样的疑问也在燕归来的中汹涌著,已经清醒过来的她,是否会承认他这个做了五年的丈夫?

 云雁落又吃了两枚葯丸才止住咳血,然后神色失落地跟舱离去,今夜又有谁能够好眠呢?

 是夜,管柔柔躺在舒适的睡著,边的微笑却慢慢地消失,而当她的尖叫声在寂静黑夜中响起时,燕归来已瞬间来到她面前。

 “你是谁?”她害怕地抱著棉被靠在柱上,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

 他黯然地看着她,像往常一样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只是现在的管柔柔根本不会去注意他手上的伤痕,反而以为他想对她做什么而更加害怕的大叫起来。

 燕归来僵硬地站在原地,她趁机下冲出房门,神色慌乱地寻找云雁落。

 “阿落、阿落!”她害怕得沿著长廊四处呼唤著她认为最‮全安‬的避风港,没看到燕归来握紧的双拳。

 当云雁落跌跌撞撞的出现时,她委屈地扑到他怀里。

 “阿落,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我们不是要成亲了吗?”她软软地埋怨著。

 “我要嫁给你啊,我只有你了,大家都死了,我只有你了。”她像抓住啊木般紧紧的抱住他,像是想嵌人他怀里般。

 这样的夜晚能睡著的人本来就不多了,东伯男和李随君在长廊另一边远远的看着,看云雁落温柔的哄著怀里的人儿。

 “好,我们成亲,我们马上成亲。”他抱住她,宠爱地回应著。“我们的喜堂我一直保留著,我在山庄一直等著你。柔柔,我今生来世的。”偷偷地咽下一口血,他不能死,柔柔马上就要嫁给他了,他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够了!”李随君终于忍不住街上前去拉开他们“你看看他,为了你成了什么样子,他快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还要他连夜和你成亲?”她抓住避柔柔的下巴強迫她看向云雁落。“看到了吗?看到他的样子了吗?”

 被李随君的力道拉得晃了一下,云雁落支撑不住彬倒在地,口中鼻中甚至耳中都是血,即使这样他还是向管柔柔伸出手乞怜似的呼唤著“柔柔,我们成亲,然后…再也不分开,柔柔。”他呼唤著茫然的爱人,不耐烦地躲开李随君递过来的葯。“没用了、没用了…我不吃,我要和柔柔成亲。”

 “你别傻了,她五年前离开你,你以为她在男人堆里滚了五年后,还会回到你身边吗?”李随君哭著大喊。

 “掌…嘴,不许你…侮辱柔柔。”

 云雁落连吐了两口血,连跪也跪不住了,但摇晃的身体没有倒在冰冷的地上,管柔柔在他倒下之前接住了他,她慌张地帮他擦著血,俊美的脸被血染得不但不可怕,竟然还美丽得有些琊魅。

 她记得阿落曾说过,人在死前是最美的。

 “阿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为什么止不住…”她拿袖子努力擦著他不断涌出的血,她的‮服衣‬顷刻间也被染红了。

 一直沉默的燕归来上前点了云雁落几个位,发觉依然止不住血,便单手自头顶帮他灌人真气。片刻,血真的止了,但是燕归来的脸色却苍白到了极点。

 避柔柔一直看着他的动作,发觉血已经止住后,感激的对一脸神色复杂的他谢道:“多谢大侠出手相救,柔柔替夫君谢过。”然后又继续帮已经半昏的云雁落擦拭脸上的血。

 听见她的话,燕归来的表情像是被她捅了一刀,他慢慢地站起身盯著他们,然后以更慢的动作开始向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终于下定决心离开。

 打完自己十个耳光的李随君忽然凄然大笑。

 “管柔柔啊避柔柔,你真是天下第一大祸害,你又成功‮磨折‬死一个男人了,恭喜你,哈哈哈…”她忽然眼睛一瞪怒道:“公子怕你想起五年前的事情,特意把你带来这里,可是你真的忘记云王府的事情了吗?你忘记你看到了什么吗?”她来到管柔柔面前,轻柔且恶意地提示著“云王府的新房里,两个在上打滚的人是谁?想起来了没?”

 避柔柔惊恐地看着她憎恨得几乎扭曲的脸。云王府下就是阿落自小生长的地方吗?不!除了阿落的童年外还有什么发生在那里?她抱头抵抗著快在脑海中‮炸爆‬的画面,刻意忘记的回忆一幕又一幕地浮现出来。

 最后她怔住了,随即更为恐惧的看着还在昏中的云雁落,然后连滚带爬地远离他,转身就要逃跑。

 没等她跑开,一直‮望渴‬知道真相的东伯男就一把拦住了她,他冷静地看着她“柔柔,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我有权知道管家到底得罪了谁,为什么会被灭门。”

 避柔柔颤抖挣扎著,她不要记起来!不要记起那个丑陋的过去!

 “柔柔,你必须记起来,因为那里面有你娘的回忆。”东伯男的嗓子带著掩饰不住的寒意,似乎那个爱笑爱闹的东伯男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

 “你想知道?”挣扎下开的管柔柔忽然静下来,慢慢抬头盯著他坚决的表情,然后凄楚一笑“好,我告诉你,那个灭了我们管家的人就是大娘,你的母亲。”

 五年前的夜里,雨下得温柔梦幻,一如弥漫在整个庄园里的香洄梦。所有人都陷入幻觉中,清醒的只有几个主人。

 避家大家长管回舂总共娶了一四妾。每个妾室都为他生了一个孩子,管柔柔则是唯一的女孩。

 那天,整个管家庄正在为第二天管回舂纳第四个妾室的事忙到夜里,大娘为了慰劳大家,就每个妾室送了一碗梅园的桂圆粥。

 就是那一碗桂圆粥,让管柔柔看到了人间地狱。

 避家的正室周氏出身名门,擅长配制各种香。她利用香让所有下人都陷入麻痹之中,接著为了怕精通葯理的管家人察觉,便利用几种香配上桂圆粥里的补葯,做成了使人失去理智的剧烈舂葯,使得管家的几个小妾和管柔柔的两个哥哥在幻觉中伦直到死去。

 “你说谎,我娘怎么可能这样,如果是真的,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东伯男平静地问,脸上一片冷漠“还有爹呢,他为什么是被人刺死的。”

 她凄然一笑“当时我正在偷试嫁衣所以没来得及喝那桂圆粥,当大娘和她的手下带著神智不清的姨娘和哥哥们闯进娘的厢房时,我吓得躲进下。随后我就发现自己慢慢的不能动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娘…”

 当时下暗暗的,正好把她完全的隐蔵住,管柔柔穿著柔软的嫁衣躺在凉凉的地上,发现四肢不听使唤,晶亮的眼睛盯著外面,她看到爹被人架在椅子上,而她的亲人们正做著令人作呕的事情,当她娘被‮辱凌‬至死时,眼睛一直看着下,彷佛还在求救。

 可是她连闭上眼睛都办不到,香麻痹了她的全身,忽然,大娘那张未老先衰的脸猛地出现在她面前。

 “原来你在这里。”

 她笑得诡异,正要招手叫手下把她拖出来‮辱凌‬,但是她穿嫁衣的样子却让她愣了一下。

 周氏把管柔柔拉出来让她服下了解葯,然后用于描绘著她的五官“一直没好好的看过你,没想到你穿嫁衣的样子这么像我。”她慈祥地帮她整理著嫁衣。“长得真好,要是我的孩子没掉,也该是这般讨喜的样子吧!”

 渐渐有知觉的管柔柔愤怒地瞪著她。

 “呵呵,你生气了,好可爱。”手还是细细地描著她的眉眼。

 突然感觉能动的管柔柔一把推开她。“你是个魔鬼,还我母亲的命来。”她拿起玉枕就砸向还在微笑的周氏。

 周氏脸色一变,一把接住枕头,上前反手钳住了不会武功的她,著她看着地上赤死去的人。

 “我是魔鬼?你刚才看到他们在做什么了吗?他们是不是畜生?只有畜生才这么不知廉聇。”周氏狠的在她耳边低语。“我就是要你们这些畜生出原形。”

 “三十五年前,我和你一样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时,就是遇到了这个臭男人!”她愤恨地瞪著椅子上的管回舂。

 旁边的手下会意的上前给了他一个耳光,周氏才満意的继续说下去。

 “当年他跟著他的师傅来我家为我母亲治病。我们一见钟情,在他临走的前天夜里我把自己给了他,他也答应我会来提亲,可是我曰盼夜盼了三个月都不见他的踪影,更要命的是我‮孕怀‬了。”

 “我当年和你一样只有十六岁,害怕极了的我只有逃出家去找他,可在路上我却被一伙強盗轮暴,我的孩子就这样没了。等我历尽艰辛来到他家的时候,才发现他居然在离开我后娶了,根本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掉孩子以后我已经不能生育,也因为我未婚怀子又被轮暴,娘家从此与我断绝关系。虽然他最后还是娶我做正室,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婚后两年,他连碰都没碰我一下,我知道他嫌我脏。没关系,我以为我可以将这件事情淡忘,但是我又等了三十二年,他从没来过我的房里,而在这三十二年里他又纳了四个小妾,生了四个孩子,现在竟然还要再纳妾!”

 “我累了,我不等了。为什么年轻的一次错误就毁了我一辈子。”她忽然把管柔柔转向管回舂。“你告诉我,你爹是不是畜生。你可知道这间屋子本来是我住的,他却把它给了你娘;我收养的贴心孩子他却为了娶妾赶走他;我为他配葯,帮他赚的银子他拿来当纳妾的聘礼…你告诉我谁才是魔鬼?”

 “我再告诉你个事实,你那温柔美丽的娘其实是个私娼,这样的女人你爹居然不嫌弃,他连这样的人都不嫌弃,为什么要嫌弃我!你告诉我啊。”控诉的声音最后居然变成了带著哭腔的哽咽。

 避柔柔木然地听著,她看着父亲,他的眼里満是悲哀。

 “管柔柔,你根本不是纯洁的阳光,外面的人都看错了你。你父亲是个好的畜生,你母亲是个妇,你就是畜生和妇生出来的杂种。”

 周氏拉她坐下,拆开她凌乱的发辫。

 “你要嫁人了吧!人家说给新娘梳头的人会把自己的一生带给新娘,所以一定要找个一生幸福的老人来动手。”她拿起梳子,把镜子摆在管柔柔面前。“现在我给你梳头,把我的一生都梳给你。”握住如云的长发,她喃喃道:“一梳举案齐眉,二梳白头到老…”

 她温柔的一下一下梳著,管柔柔则呆呆的坐著,她想下出自己为什么还活著。镜子里的女人好陌生、好丑陋,肮脏得像淤血里爬出来的蛆虫。

 擦粉、画眉、点绛,一个完美的新娘很快出现在镜子里。打开镜匣里的首饰盒,周氏叹道:“真巧,我出嫁时戴的耳环也在这里,还有凤点头,他送得还真彻底。”

 接著动手将首饰帮她戴上。

 “你要出嫁了,娘要代你几句话。”她伏在管柔柔的肩头,一边帮她妆点一边对镜子里的她说著“男人都会见异思迁,他们也都会说甜言藌语,当年我刚去找他的时候,他是这么对我说的…我爱的只有你,有其他女人是不得已的。

 “我虽然和她圆房,但是真正能让我快乐的只有你一个。你是我唯一想娶的人。”讥讽的笑了笑,周氏接著说:“不过他很快就娶了那么多女人,所以男人都是在骗人的。这时候该怎么办呢?来,我教你。”

 碧氏拿出匕首,抓住避柔柔的手一起握住,然后伸向旁边一动也不动的管回舂。

 “女人之所以这么命苦,都是因为有了男人,只要杀了他们,你就解脫了。”

 避柔柔呆呆的任她握著自己的手,忽然感觉到手里一紧,然后一股温热的体涌了出来。她睁大眼睛发现自己握著的匕首剌进了父亲的心口,管回舂的血静静地淌苦,他的眼睛更是沉静地看着周氏,直到眼睛慢慢地闭上。

 避柔柔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现在不但是个下救亲娘的畜生,还是个杀死自己父亲的禽兽。

 “好了,出嫁的事情敦完了。”周氏一脸轻松的擦拭两人的手。“来,我带你出去,你去找你未来的丈夫,然后过著幸福快乐的生活,当然也包括了他的小妾们,哈哈哈…”避柔柔任她拉著自己,也不想挣扎,或者说她已经下知道自己是否还存在著。

 小雨始终梦幻的飘著,她出了庄门,回头看着整个庄內映著火光,其中还飘逸著美妙的香味。

 周氏的声音隐约从门口传来“快去吧,你会幸福美満的,呵呵…哈哈哈哈!你会幸福的。”

 避柔柔呆呆地看了良久,忽然转身拚命地跑向埠头。她要去找自己的依靠…云雁落。

 上船的时候,风很大,但是她不敢一个人坐在船舱內,只好坐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管家庄的方向有一抹橘的光芒,她明白那疯女人烧了山庄。

 或许她自己也是疯的,忽然—个念头浮上…会不会这只是—场梦,她还是甜美可人的新娘子,她的家虽然让人讨厌但还是很和睦的存在著,她现在只是思念她的阿落所以去找他玩。怀著这个想法,她一到城里的码头,便拚命地跑向云王府。

 “阿落、阿落。”她用力的拍著大门。

 微亮的天色其实还很早,所有人都沉浸在梦中,拍门叫了很久,门终于开了。

 “少夫人,您不是三天后才嫁过来吗?”见过她的卫兵惊讶地问道。

 没有回答他,管柔柔推开门后,一路呼唤著云雁落的名字,直接跑向他的寝房。

 “糟了,快拦下她。”赶到的李随君大喊。

 但是她已经冲进了房门,门內狼狈的云雁落‮服衣‬只穿了一半,慌乱的系著晒带,中衣只能算是挂在身上,白皙的在外面,美丽的睑上青红错。

 她扑上去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现在是管柔柔最惊慌的时候,她根本什么都没注意到。

 “阿落,救救我,我作了一个好可伯的梦,你娶我,你现在就娶我好下好。”她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哀求的看着他。

 他好看的却艰涩得说下出话来“柔柔…”

 一个佣懒的女音从云雁落背后的上传来“相公,这就是姐姐吧,来得早了点。”

 避柔柔僵硬地将目光栘过去,一个‮媚娇‬的女人挑衅地坐在上,从她在被子外的美背和半边酥看来,被子下的她不著片缕,她旁边的上甚至还有云雁落躺过的痕迹。

 她松开抱著的云雁落开始慢慢后退。他的前残留著吻痕,为什么自己刚才没看到?她一步一步的退著,即使被桌子绊倒了也迅速爬起来继续退著。

 “我一定还在作梦,这个梦太长了,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说著说著,她又被门槛绊倒在地。一身的嫁衣満是泥水和血,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新娘。

 要失去她了,要失去他的阳光了,云雁落收缩的心脏強烈的告诉他这个事实,他冲上前去抓住她失魂落魄的身子。

 “柔柔你看着我、看着我,听我说。”

 听他说,说什么,周氏的话像鬼魅一般在她耳边响起。

 男人都会见异思迁,他们也都会说甜言藌语,当年我刚去找他的时候,他是这么对我说的…

 此时云落雁深情地望着她说道:“柔柔我爱的只有你,这样只是不得已,我不想的。虽然我抱苦她们的体,但是真正让我想抱的只有你一个。”

 他温柔的嗓音神奇的印证周氏的话语。

 “你是我唯一想娶的子,我唯一想拥有的人。”

 避柔柔觉得滑稽的大笑起来,她是该赞叹周氏的神通广大,还是嘲笑男人们的毫无创意,或者说是周氏的诅咒来得太快太灵验,她还剩下什么?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云雁落害怕地看着管柔柔冷漠的表情。

 “不该这样的,柔柔,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我是你的丈夫,你说要每逃诤得我开开心心的,你忘记了吗?”

 “不,忘记的不是我。”她推开他,被‮磨折‬得憔悴的脸出虚弱的笑容“我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管柔柔,你却是跟别的男人一样肮脏的男人。做我的丈夫?”冷冷地笑了一下,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地大吼道:“你、不、配!”

 他真的失去她了,云雁落恐惧的上前想抓住她,却被她防备的躲开。

 “柔柔,你现实一点,不要再天真了。我们都有太多的无奈,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心所的,你说得根本不可能实现!”

 “我不管!我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管柔柔,老天一定会赐给我天下独一无二的丈夫!”

 她宣誓似地大喊,她下信命运,不信诅咒,她一定要聿福,一定!

 “不要走啊,柔柔!”云雁落拚命地想抓住即将走出大门的她,却被李随君拉住了。他衣衫不整,云王府的云大公子绝对不能失了体统。

 踏出王府的管柔柔终于回头笑了一下“阿落,我真的希望从此以后我们生不相逢,死不相识,这样大家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不理会云雁落几乎要崩溃的神情,她走出了云王府,茫然的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家没有了,丈夫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只留下一个污秽的自己。

 这个世间每个人都是脏的吧!抬头看向东方被‮夜一‬的雨洗得晶莹灿烂的朝阳,她的记忆疲倦地沉睡了,此后活著的是痴傻的管柔柔。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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