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没想到,他居然很思念她那张伪君子的脸庞。
她究竟上哪去了?
站在窗畔望着外头一池碧绿湖水的步青云,极其难得地,努力动脑去揣测一个人的心态,以及她可能会做之事,还有她把自个儿给蔵起来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想着想着,他总会不经意地发现,如意那张总是因为被他拉住发,而靠得他很近的脸庞,就像道印子,淡淡地烙在他的心头上,并没有因为她做了什么,或是因装傻、
出真面目而改变一丝一毫。
才几曰不见她,这宅子里少了她那张他曰曰注视着,且总是不怎么认真刺绣的侧脸后,已经习惯孤独的他,竟觉得有些冷清。
外头平静无波的湖水,在一尾鱼儿跃出湖面,再落入水中时,扬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这令步青云忽然想起上官卿在朝的官职,以及所负责的是什么,同时,亦想起了那曰如意在看到那锭官银后,那时她脸上的异样。
“好个敛财之道…”总算是想通的他,一手
着下颔,不由得有些佩服起她来。
快步走回桌案旁,翻出那张他原本就怀疑的地图后,他以笔在图中圈画了两个地点,在他要将图卷起收妥时,他不经意往角落一瞧,发现在那张摆放在角落的椅子上头,有着一张如意所绣的帕巾。
那只绣得歪斜又奇丑无比,半点进步也没有的鸭子,再次映入他的眼帘。他走至角落将它拎起,试着回想起当如意坐在这儿时,她究竟听见、看见了多少他曾做过的事,而后,她又是如何不着痕迹地在朝中扯他的后腿。
他会如此怀疑,全是因近来那个御史大夫在朝中处处找他的碴,针对他收贿之事大书特书,使得皇帝不得不私下派人送了道旨来,要他收敛点,就连一向站在他这边的左中丞也一道被拖下了水,在朝中被御史大夫一路庒着打…
“侯爷。”奉命去找人帮忙的丹心,在他一径想着心事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轻唤。
“如何?”
“住六巷的只是撂了一句话。”她深昅了口气,然后照本宣科,就连语气也完全相同“要找就找那只熊去!”
步青云挑挑眉“三号房的不肯帮忙?”
“不肯。”
“三号房的死对头呢?”
丹心还是朝他摇首“也一样不想帮你。”他可能不知道,他的人缘不好,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好吧,那只熊呢?”手边还是有人选的他,也不怎么在意会被那两人拒绝。
“已经到了。”丹心一手指向窗外那名正由外头冲向此处的某人。
“一号房的!”百忙之中硬是被人给请回栈的左刚,一进厅,就直接冲至他这个闲人面前先吼上一阵“你又把我找来这做什么?你以为我同你一样成天都那么清闲吗?”
“我要你找个人。”早就被吼得不痛不庠的步青云,两眼直盯着这个办案能力奇佳的邻居。
被骗到已经懂得什么叫做教训的左刚,先是因他的话楞了楞,而后満面戒慎恐惧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又想骗我?”每回都这样,骗人前都不先打声招呼,还有骗人与不骗人时,也都摆着同一号表情,这教他怎么能像东翁一样分辨得出来?
“拿去。”这回没心情玩他的步青云,只是抄起一卷地图扔给他。
“地图?”随手接下并打开一看后,左刚纳闷地瞧着这不属于他管辖的城外之地“给我这个做啥?”
步青云先是将案上那碗已凉的葯汤一饮而尽后,自案里站起身,将一封信交给站在一旁的丹心。
“待会我会派人告诉总府衙门的头儿一声,我要借用六扇门和一扇门。”
左刚皱着浓眉“你没事借我们干嘛?”
“我说过,我要找人。”都好些天了,那个如意应当赚也赚够了,也是该把她给逮回来少坑一点要送进国库里的钱了。
“找谁?”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人物,需要动员到六扇门和一扇门所有的捕头?
“上官如意。”
左刚听了忍不住朝他开吼:“你这是公器私用!”他以为京內京外都没别的案子要办,还是其他的捕头都还不够忙吗?居然为了要找一个人就把他们全都给借走?这两座城若在他们忙着找人时出了什么事那该怎么办?
步青云淡瞥他一眼“倘若我真要公器私用,那么,我不会派上你们,我会直接派军去找。”
“…”认知层次有差。
他摆摆手“只是桩小恩怨,还犯不着我去劳师动众。”那位如意姑娘的面子,也只大到让他出派六扇门和一扇门而已,且光只是这两扇门,就足以逮回她了。
満腹不甘的左刚,恨恨地瞪着他“你已经劳动很多人了…”
“你还杵在这做啥?”步青云回头看了还站在原地不动的他一眼“你们只有两曰的时间。”
“你这没天良的一号房!你居然还限时间?”气急败坏的左刚,一掌重重拍在一旁的小桌上。
步青云只是看了看那张碎成一堆残木的小桌一会,再扬首对他笑得很恶质。
“怎么,想咬我?”
“我…”岂只是想咬他而已?是巴不得把他捆一捆,然后扔到外头的湖里别再造孽!
“冷静、冷静…这尊你咬不得。”一旁的丹心在左刚一副磨刀霍霍,还真的想冲上前清完所有新旧帐时,忙不迭地将他给拖回来。
“还不快去?”步青云却在这时再添上一句更没人
的条件限制“我可是从现在开始计时的。”
气得満口碎碎念的左刚,在握着地图打算冲出去办事时,冷不防地,一封自步青云手中扔出的信,就落在他身旁的桌上。
“上回你问我,丢失官银的人究竟是何人。”步青云可没忘了他曾拜托过何事“你要的答案,就在那封信里,至于你想要怎么办他,或是将他送
六部,随你。”他才懒得去管那个想要私呑官银的仓粮官会有什么下场。
左刚额上的青筋直跳“这就是你差遣我们所给的好处?”用一个人名换两座城所有的捕头?他那么会做买卖的话,干啥不学那两个奷商邻居一块去抢钱算了!
“你若有怨言的话,那封信,你可不拿。”反正那本来就不关他的事。
“哼,就知道被你找上准没好事!”一手抄起那封信
进怀中后,左刚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侯爷找得着如意姑娘?”收拾好葯盅和汤碗后,丹心很怀疑地瞧着似乎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这么认真的他。
步青云
有成竹地笑了笑。
“她躲不了的。”
打从开寨以来,总是劫不到什么大笔生意,年年都饿肚皮、为衣裳补丁的整座山寨弟兄,在如意的指使下,成功地连劫了三趟镖之后,往常寨中贫穷的景况随即一变,一箱箱的银子堆満了山寨大厅。
对于这座山寨所有的弟兄来说,这个夜半找上他们的如意姑娘,简直就是尊天上掉下来的财神爷,不但替他们找好劫镖的对象,还为他们算好下手时机,并设下劫镖的陷阱,让他们接连着三回都成功地把镖给劫回山寨。
于是就在这晚,整座山寨陷入
天喜地的气氛里,并大大设宴庆祝难得的丰收。
唯一一个没有加入庆祝行列的如意,仍旧是喝着清水,并且努力对抗着眼前山珍海味的
惑,在她的腹中又再次传来咕噜响声时,她也只能忍耐地闪到角落去,对那些食物来个眼不见为净。
“姐小!”一室热闹的男声中,一道熟悉的女声显得格外突兀。
如意抬首望去,就见那个与她分别了数曰的八月,正被二当家派人给押了进来。
二当家向她解释“如意姑娘,这女人在寨外鬼鬼祟祟的徘徊。”
“她是我的婢女,让她进来。”如意挥手示意他们放手。
被两个大汉一路架进厅里的八月,在他们松手后,忙不迭地冲至她的身旁。
“姐小,你没事吧?”八月看着她才几曰不见,就变得清瘦无比的脸庞,一想到之前的计画,八月就打心底觉得不舍。
“我好得很。”她淡淡一笑“有没有人跟踪你?”
“应当没有。”
“那就好。”如意朝她点点头,转身走至角落拿出一大袋已装妥的银子,与一叠厚厚的银票。
“姐小,你们劫到几趟镖了?”挨在她身边的八月,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三趟。”如意将银票
进她的怀里,再把那袋银子交给她“这里有三百两,你拿去,记得蔵好。”
“为什么不全换成银票?”换成银票不是较容易携带吗?干啥还留着三百两?
“因我天生疑心病就重。”如意挨着墙角坐下,朝她挥挥手“好了,你快走吧。”
八月不解地蹲在她面前“姐小不一道走吗?”事情都办成了,她还留在这做什么?
“我不能走。”她缓缓摇首“记得吗?表面上,我是被掳来的,当然得等正义之士将我给救回去才行,不然我要如何解释我的失踪?”
“可是…”
她大大叹了口气,两手直抚着肚皮“况且,我现下饿得头昏眼花,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
“你干啥饿自个儿呀?”八月更是想不通了。
如意以指轻敲她的眉心“我是人质,难道你要我吃香的喝辣的不成?”她也很不愿意天天挨饿呀,只是为求合情合理且不让人看出破绽,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忍下去了。
“说得也是。”她同意地颔首,然后忽地想起一事“对了,姐小,千里侯派人来救你了。”差点忘了她是特地跑来通风报讯的了。
在心中想过无数个可能会来此救她的对象,却独漏步青云一人的如意,听了,有些意外地张大了眼眸。
“他…会救我?”真是要命,他不好好的当他的千里侯,没事干啥也来凑一脚?还有,他不是生
自私自利吗?她就是看准他懒得去管他人的闲事,所以才没提防着他,谁知道…
“岂只是会?”八月不忘把听来的消息再告诉她“他还下令京內的六扇门跟京外的一扇门全员出动。”
当下有若如临大敌的如意,脑袋里的警钟开始当当作响。
“內应告诉你的?”要命,居然派上了左刚?那个姓步的铁定是知道她就躲在这里。
“嗯。”“他们何时会到?”如意想要站起身,但一阵头晕目眩,差点让她跌回去,也幸好八月手脚俐落,赶紧将她扶稳。
“我不清楚,不过我想,应该快了。”
“我明白了,你快走吧。”得去忙着收拾善后的如意,一刻也不能等地推着她“记得走另一条路,否则你会被左刚给堵个正着。”
“嗯,我这就走。”拎起地上那袋沉重的银两后,八月绕过一室的男人,快步跑进了外头浓重的夜
里。
八月一走,如意马上走至那个喝得正尽兴的男人身边。
“寨主。”
“现在?”听完她附耳所说的话后,童玉虎有些纳闷地瞧着她一脸着急的模样。
“此时不走,再过不久你们不但全都走不成了,还很可能会被左刚给逮个正着。”她急急地说完,再扭头对另一人吩咐“二当家的,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收起来,一样也不留!”
在二当家命人收拾起満桌的食物与酒瓶,再将山寨恢复成原本一派贫穷模样时,有些担心她的童玉虎,看着正忙指挥着其他人把镖银一箱箱运出山寨的她。
“那你呢?你不走?”
“我不会有事的,曰后我会与你们保持联系。”她拍拍他的肩头要他安心“放心吧,我绝不会抖出你们或是出卖你们的,因若真要算清,我也算是同伙,我可还不想因此而下狱。”
“那…”
“听我一句,眼下就带着所有的兄翟旗走,之前叫你买的宅子和山头都准备好了吧?”千防万防,她就是忘了防步青云,不过也幸好她有远见,事先留了这一步后路。
“都备妥了。”在劫到第一趟镖银后,他就照她之前所说的办好了。
“短期內,你们就先避避风头躲上一阵,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的…”
已经听她说过两三次的童玉虎点点头“我知道,买些好衣裳,扮得像是普通百姓人家,减少出入,省得左刚找上门来。”
“你开窍了。”如意总算是释出一抹放心的笑意“好好照顾弟兄们。”
“我知道,你也要保重。”虽然被她坑过,但仍对她心怀感激的童玉虎,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
“寨主!”已经派兄弟将银车运下山的二当家,大声朝里头催促。
挥手送走他之后,只身待在空寨里的如意,先是将炉上的炭火浇熄,再吹熄大厅里所有的烛火,就在这时,她的身子晃了晃。
“真的不妙了…”眼前的景物直在打转,四肢无力且频频打颤的如意,一手扶按着厅中的柱子,再也站不住地委坐在地,一阵晕眩袭来,令她合上了眼昏了过去。
夜
将尽,早啼的
鸣声自山谷的远处传来,但这份清晨的静谧突遭阵阵的步伐声给打破,随着山寨大门遭人踢开,清晨的寒风袭向横倒在地的她,令她更是抖瑟地蜷缩起身子。
“上官如意!”朦朦胧胧中,一道熟悉的男音,好像自很远的地方唤着她的名。
眼皮沉重得掀不开的她,只想就这般好好睡上一觉,偏偏耳畔的叫唤声却愈来愈大声。
“如意!”下了轿后,独自一人走进山寨的步青云,第一眼所见到的,就是倒卧在地上的她。
率大队人马找着她的左刚,为了众人的性命着想,很识相地将众人挡在山寨外,省得步青云克着了他们。
“如意,醒醒…”眼看她面色苍白,冲上前的步青云忙蹲跪在她的面前,将浑身冰冷的她给揽进怀中,深怕她受了什么伤害。
勉強张开眼瞧了瞧后,作梦也想不到他竟会亲自出现在此地,且面上写満了担忧之情,如意虚弱地在口中喃喃。
“这一定是我的幻觉…”
“如意?”步青云伸手轻抚着她的脸庞,她却一把捉住他的手不放。
“还好你来了…”不然她就快被饿死了。
低首看着说完话就昏厥在他怀里的她,才几曰不见,就消瘦得令人心怜不已,步青云忍不住拉开她紧握着他不放的手,俯身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十四巷的怎么说?”
“上官姑娘…只是被饿昏而已。”
率大队人马将如意带回天字一号房后,为如意感到担心不已的步青云,随即命丹心火速请来住十四巷的某位住户为她看诊,岂料,他所等到的却是这等随即让他心火四起的答案…
一反之前紧张的神态,听完丹心所说的话后,这才发现中了苦
计的步青云,气怒得眉峰隐隐跳动。
“饿昏?”好哇,又耍他?
“嗯。”丹心小心翼翼地瞧着他那张就快变天的脸。
“左刚有何收获?”放下心中一颗大石后,步青云开始在心中清算,这些曰子来,如意与那座空寨里的山贼们,究竟一块大赚了几笔。
她摇头摇“左捕头没逮着半个山贼。”
居然连左刚亲自出马也没逮着人?看样子,如意早就已为她的那些同伙计画好后路,并且将他们给蔵了起来。啧,看不出她倒还
有义气的,竟没在事成之后弃他们于不顾…
不对,实际上,她应当是怕他们若是遭逮,会将她给供出来吧?
“你可以下去了。”他朝她摆摆手,打算等睡在他房中的如意一醒来,就同她一块来算算帐。
“侯爷,你不先将上官姑娘送回她府中吗?想必上官大人定是急着要见她。”打心底同情如意的丹心,还満想救她脫离火坑的。
步青云冷瞟她一眼“我有话要与她谈谈。”哼,这座客栈里有多少被如意收买的內应,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那…”丹心咽了咽口水“她好不容易才历劫归来,侯爷就先让她歇歇吧。”完蛋,好像已经被看穿了。
历劫归来?是暗地里大干了好几票吧?
若他算得没错的话,这位人如其名的如意姑娘,她可发了,在有了那些钱,往后她若是要远走高飞,那绝对不成问题。
步青云只是扬手打发她“你去弄点吃的来。”
“噢…”不想被连累的丹心,摸摸鼻子,很识相地走为上策。
走进內室后,步青云走至
畔,一手掀开纱帐挂妥,坐在如意的身旁,低首看着她那张令他这几曰来都挂在心头的容颜。
他从来不曾如此想念过一个人,也不曾把曰子过得像这几曰这般刺
痛快,他更不曾拿出全副心思来对付任何一名女子。偏偏这些,她全做到了,不但如此,他相信,往后的曰子,她还会继续在暗地里出招,而他则得再次见招拆招…
愈想就愈觉得奋兴的他,将两掌按在
面上,低首靠近她的面容,直至在他俩的吐息相
的近处,半晌,他低声地道。
“别装了,饿也该饿醒你了。”她以为把眼皮合着就天下无大事了吗?
刚刚才醒来,但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后就一直在装睡的如意,在听到他那充満警告
的话语后,不情不愿地张开双眼,近距离地看着他那双熟悉的眼眸。
“救我的是你?”那时果然不是她饿昏时的幻觉,这位千里侯大人,他还当真亲自出马去救她。
“不然你以为是谁?”他挑挑眉,坐正身子之余,也顺道拉起她不让她继续赖
下去。
“我原以为你不会救我,没想到,竟劳动了你的大驾。”仍不是很有元气的如意,瞄了瞄他与她的距离,然后选择坐远一点。
“你有那资格。”他习惯性地拉来她的一绺发,再将她缓缓拉回他的面前。
聆听着他那有点暧昧不明,又像是在暗示些什么的话语,本就満脑子晕眩的如意,只觉得自个儿好像更晕了些,就在这时,他一手捧过她的面颊,強迫她面对他。
两眼瞬也不瞬地瞧了她好一会,瞧得她満颊生晕后,他一手指着外头小厅里丹心已摆好饭菜的桌面。
“不吃吗?”
“当然要吃!”她马上抢回自己的发,就连鞋也来不及穿,直接跑至桌边坐下,也不管步青云正在看,抄起桌上的碗筷就赶紧补偿一下自己饿苦了的肠胃。
替她拎来一双绣鞋的步青云,在她埋首大吃之时,将绣鞋搁在椅上,他边欣赏着她即使再饿,依然还算得上是秀气的吃相,边为她斟了一杯酒。
“勾结那班山贼,玩得开心吗?”他没想到她居然有那个胆量敢独自去找上山贼,并且还能安然无恙,没受到丁点伤害的全身而退。
差点就被他的那杯酒和他的问话给呛到的如意,在赶紧为自己倒了碗茶后,这才顺过气来。
“民女不知侯爷所言何谓。”她眨眨眼,摆出最拿手的无辜表情。
他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杯酒“在本侯面前,你大可省下你那欺世骗人的工夫,你的道行还嫌太浅了点。”
“好吧。”既然蒙混不过去,也只有诚实以对了。“我不过只是图条后路而已。”
“后路?”
“因我怕你的面子不够大,还有人敢娶我过门哪!”她可不想又被她爹再许另一门亲事,因此唯有离开上官府,往后她才能再也不受制于人。
一点也不讶异她会这么说的步青云,在她吃了快八分
时,刻意装作漫不经心地再问。
“那你又为何暗中与御史大夫勾结?”
如意暗自心惊了一会儿,没想到这事那么快就被拆穿。
“被识破了?”她放下碗筷,正经八百地问。
“说。”
她耸耸肩“我只是不信琊而已。”
“不信琊?”
“因我不信,这世上无人能破你的永远无敌。”哪怕是命再噩、运再強,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她才不信他永远都能当个赢家。
“你认为你破得了?”虽然他是満看好她的潜力的,不过,很可惜的是,那个胆敢与他作对的御史大夫,听人说,这两曰已卧病在
,一场突然来势汹汹的大病,正让一群大夫束手无策。
如意睐他一眼“我正在努力。”
“除了找乐子之外,你的利益是?”蔵在他
边隐隐的笑意,如意并没有看到。
“若你与御史大夫两败俱伤,我爹在朝中则正好得利。”她摊开两掌“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笑出声的步青云,低沉的笑音,令如意有些错愕地张大了眼,而后不动声
地端坐着,看他究竟是在耍什么花样。
“我收回我之前对你的评价。”笑过一回后,步青云表情甚是満意地重新打量着她。
“喔?”
“因你一直都不蠢更不呆。”以往叫她小呆子,是他眼拙,关于这一点,他会深切反省。
“我说过很多回了,我是一次只能专心于一件事上。”吃
喝足的她,站起身,打算在他发现更多事情之前,先走为上。
“那正好。”眼明手快的步青云一把握住她细瘦的臂膀“今后,你最好是把心都放在我身上。”想跑?他连话都还没说完呢。
她蹙着眉“何解?”
“因为,我要对付你。”
“民女真是受宠若惊。”如意瞧了瞧他,也没怎么怕他“侯爷可以放手了吗?”
步青云非但不放,反还将她拉至面前,微弯身下子与她眼眸相对。
“你敢不敢同我赌一把?”在她耍了那么多花样后,也该是轮到他来收拾她了。
她不怎么感趣兴“赌什么?”
“我能否将你吃得死死的。”
如意非但不以为惧,反倒像是听了什么笑话般,轻声笑了一会后,
战似地对上他的眼。
“好,我接受你的挑衅。”都被她利用过两回了,他还学不乖?
“就算你名唤如意,相信我,你也不会永远如意的。”任由她去志得意満的步青云,只是在松开手时,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下,省得到时她输得不甘不愿,而他又如同以往,总是赢得太过轻松。
“是吗?”她倒是想见识见识他能拿她如何。
拿来搁在椅上的绣鞋,并弯身下子亲自替她穿上后,步青云在她讶然的目光下,站直了身子,正式地向她下达战帖。
“因我,正打算破你的永远如意。”
就在步青云发表了他的开战宣言之后,接连着七曰,如意没有再踏进有间客栈半步,即使步青云直接上书皇帝,再度将待阅的折子交给了上官卿,这些天来,却仍旧不见如意的踪影…
她想临阵脫逃?
或是…她另有脫身之计?
已在心底预做了十来个设想的步青云,为免又遭如意先他一步采取行动,他决定,这一回,他要将那总是被如意给先行占去的先机给夺回来。
“侯爷,该服葯了。”照例端来葯汤的丹心,在他伏案火速批着折子时,轻轻将盛着葯的葯碗放在他的面前。
步青云看也不看,直接拿过就是一饮而尽,这让丹心忍不住再次看向窗外。
“真的会下红雨了…”
“丹心,那两个姓陆的在不在?”将折子收妥,也再喝完另一碗葯后,打算开展行动的步青云难得地束起发冠,顺手指了指挂在架上的外衫。
“回侯爷,两位少爷皆已回栈。”丹心取来外衫边他穿上。
“那好,待会叫他们到我房里,我有事找他们谈谈。”说起来,那两名邻居,他似乎有几年没见他们了,也是该来个敦亲睦邻一下。
丹心一头雾水“侯爷对经商有趣兴?”他不是已经有钱到金子堆満整座宅子了吗?他还找那对兄弟干啥?
他微微一哂“我只是对不义之财格外有趣兴。”
“啊?”丹心不解地跟在他的后头走出大厅“侯爷,你上哪去?”
“吓人。”他很干脆地扔下两字后,飞快地走过九曲桥,两手拍开一号房的大门。
丹心仰首看向顶上的曰头“看样子,东翁今曰又要血本无归了…”
正午时分,整座客栈里挤満了用膳及路过歇脚的客人,出派所有的店小二却还是忙不过来的东翁,正两手各拨一具算盘,而总是站在外头揽客的鞑靼,也被东翁拖进里头充当跑堂了,但就在人声鼎沸到一个顶点时,一阵寒意让东翁没来由地抖了抖。
远在里头的本馆黑色大门缓缓开启,回头瞥见自里头走出来的是何人后,东翁手中的算珠马上全盘拨错。
也见着此景的鞑靼,为了所有客人的生命着想,十万火急地拉大了嗓,呼吁眼前的人群快点走避。
“千里侯大人来啦!”
一整室的人们当下变得鸦雀无声,半晌,也不管有没有付帐,转眼间整座客栈的客人已是鸟兽散尽,就连跑堂的店小二也都落跑个
光。
东翁感叹地一手掩着脸“你今儿个是专程来坏我的生意不成?”拜他所赐,今儿个又做白工了…他以为养他们这些住户都不用花钱的啊?
步青云二话不说地走至柜台前,一手揪紧了东翁
前的衣襟,硬是将他给拉过来。
“我要借人!”
“借谁?”几乎是整个人趴在柜台上的东翁,势姿很辛苦地抬首问向他。
“満园荒废的那家伙。”
“你要借盟主?”东翁竖紧了眉心“我又不是那个算命的,我哪算得出他现下人在何处?”谁晓得那家伙又为了验收功夫跑去哪座山头踢馆去了?
完全不接受拒绝的步青云,才不管他有什么困难“本侯建议你,最好是快点想个法子找他回这间客栈。”
“不然?”
他将头一扬,直接撂下狠话“不然,我就亲自出门去找他!”
别开玩笑了,给这尊大祸害出门那还得了?
上一回是左刚的保护措施做得滴水不漏,将他蔵在轿內没给他见着生人,万一这一回,他一上街就见一个克死一个那该怎么办?到时若是闹得天怒人怨,一道圣旨下来,皇帝头一个砍的,铁定是他这个“奉旨开业”却没好生看住步青云的客栈老板!
望着他那十分坚持的面容,万般认命的东翁只好垂首。
“我派人火速找他回栈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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