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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痛吗?”童羽裳哑声问。

 “一点也不会。”欧‮头摇‬,俊一扯,扯动嘴角一处伤口,扯动几痛觉神经,也扯痛她的心。

 连微笑一下都痛了,遑论其他?

 童羽裳凝望着欧,明知他是骗自己,要自己安心,也只能暗自叹息,表面却不说破。

 “你忍着点,再一下就好了。”她柔声说,继续处理身上伤口。

 肩膀、手臂、‮腿大‬、背部,他几乎全身上下都是伤,皮开绽的她还能替他上葯包扎,那些瘀血挫伤的,她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蒙地望着那些青紫‮肿红‬的伤痕。“我看,还是上医院好了。”

 “没关系,只是一点皮伤。”

 “可是这些瘀血…”

 “拿葯酒推一推就好了。”欧浑不在意。

 “好吧。”她拿来葯酒,要替他推,他却摇‮头摇‬。

 “我自己来。”说着,他就要从她手上抢过葯酒。

 “你受了伤,怎么还能动呢?”她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来就好,你给我乖乖坐着!”

 満是命令的口气令他愕然扬眸。

 她却浑然不觉,苍白着脸,死咬着,将一团棉花沾上葯酒,慢慢地在他伤口上推开。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看她绷着肌控制手上的力道,太轻,推不开瘀血,太重,又怕他吃痛。

 他看着她低伏的墨羽,看那长长的、密密的睫,像一天女织成的细丝,绾住他的心。

 他恍恍惚惚地,忽然忆起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夜晚,当他受了伤躺在上,曾‮求渴‬着一双温柔的手臂,一个温暖的拥抱…

 “童童。”他沙哑地轻唤。

 “嗯?”她扬起眸。

 他懊恼地发现她眼底潋滟着泪光。

 “对不起,我没守住承诺,我答应过你,不会再用暴力的。”

 “没关系。”她温柔地微笑。“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

 “你刚刚吓到了吗?”

 “…有一点。”她低声承认。

 他更恼了,僵着一张脸,明灭不定的眸像在风中挣扎的烛光。“对不起,我知道我发起狂来…很可怕。”

 像头野兽,他知道,他的体內,其实一直潜蔵着兽的因子,只是这么多年来,在她的呵护下,沉睡不醒。

 但今夜,在她的面前,他却狂暴地蔵不住另一个自己。

 他,吓着她了,她会不会因此害怕他?

 “我不怕。”她幽幽启齿,仿佛看透他的心思。“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他颤然无语,默默地看着她弯着一勾新月似的笑意的

 她专注地持续替他推拿,费了好一番功夫,香汗一滴滴,从她鬓边无声地渗出。

 他忽地心疼。“好了,我没事了。”他轻轻推开她的手,示意到此为止。“休息一晚应该就会好多了。”

 她点点头,扶他躺上,替他盖好棉被。“那你早点睡吧,好好休养一下。”

 “晚了,你也别回去了,睡客房好吗?”

 “嗯。”她同意,却不离开。

 他疑问地扬眉。

 “我等你睡了再去客房。”她浅浅地微笑。

 欧倏地脸热,明白她是放心不下自己,坚持要看护他到入睡为止。

 就算他拒绝,她还是会固执地留下的,他不如快点睡去,好让她也可以安心休息。

 但愈是这么想,却愈难以成眠,总觉得她的存在,绵密得像一张网,紧紧地罩住自己。

 他闭上眼,却能清晰地感应她每一吋倩影,他能嗅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气味,那淡淡的、极女的体香。

 不知是伤太重,或情太浓,他忽地觉得头好晕。

 他迷茫地睁开眼,映入眼匠的,是她清丽如芝兰的容颜,孕育着慈祥与关怀的容颜。

 他心一动。

 “怎么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焦急地问。

 他‮头摇‬。“我很好,我只是…忽然想起以前。”

 “以前?”

 “我想起十四岁那年,有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在上。”他朦胧低语,话说到这儿,不再接续。

 她怔然望他,脑中灵光乍现。“那天晚上,你也受了伤吗?是让你爸给打的吗?”

 他没回答,破了一块的嘴角,苦涩一牵。

 她口一拧,知道自己猜对了,一腔酸涩顿时涌上,横梗在喉头。

 “那时候,我想起我妈妈。”他低敛着眼,悠悠忽忽地说。

 她一愣。“你妈?”

 “我根本没见过她,连照片也没看过,我真不晓得她长什么样子。”他顿了顿,嗓音里漫着一股自嘲。“可那晚,我却想着要打电话给她,我想,她如果知道我受伤了,一定会很心疼的。”

 她怔怔地听着,琢磨着一个十四岁男孩痛楚的心情。

 他被自己的父亲打了,盼着母亲能来安慰自己,可他,却没有母亲,他的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便抛下他跟另一个男人走了。

 那通求救的电话,他该打给谁呢?又能打给谁?

 她心一颤,一颗温热的泪水从眼眶逃逸。

 “其实那天晚上,我想打电话找的人,是你。”他哑声姻一承,埋蔵多年的心事,初次吐

 她震撼不已,白茫茫的泪雾中,他俊秀的脸若隐若现。“那为什么不打来呢?我没接到你的电话啊!”如果当时她接到他的求救,她一定不顾一切赶过去,一定会的!

 “我知道你会。”他仿佛看透她激动的思绪,淡淡地,一笑。

 那天晚上,如果他真的拨了那通电话,那么,她一定会排除万难赶到他身边的,她会像母亲一样,轻轻地拥抱受伤的他,就像她今夜挡在那群氓身前,保护他。

 他痴痴地想,再度掩落眼帘。“我今天去见那个人,他要我回去。”

 那个人?谁?童羽裳眨眨眼,先是茫然,继而恍然。

 “是你爸吗?他要你…回家?”她嗓音发颤.

 “那不是我家。”他嘲讽地掀。“从那天晚上开始,我便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离开那个地方,永远、永远不回去了。”

 永…远?

 她怔忡地望着眼前脸色苍白的男人。

 他真的那么讨厌那个家吗?真那么恨自己的父亲?

 那为什么,她从他声嗓里,听到的却不是強烈憎恨,却是缭绕着一股拨不去的愁?

 他身上満足伤痕,但其实,最深最痛的那道伤口,在他的心吧?

 那一道,由他父亲,亲手划下的伤痕!

 “童童。”

 “嗯?”

 “唱歌给我听好吗?”他低声请求,眼眸仍闭着,或许是不好意思看她。“唱那首《爱的真谛》。”

 爱的真谛。

 她心一酸,知道他想起了从前,她深昅口气,柔柔地,送出清澈的歌声。

 她唱着,忽然忆起今曰下午,她答应了T先生和他的小孩见面,当她看着他们父子俩乐呵呵地在百货公司里驾着熊猫玩具车玩时,満脑子幻想的,却是另一幅画面。

 她想的,是欧

 她想,如果他有朝一曰做了人家的父亲,一定也会像那样陪自己的小孩玩。

 她想,如果他结了婚,有了儿,一定会是个有担当、爱爱子爱家的好男人。

 那她怎么办?

 思及欧迟早会成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家庭,她竟觉得…嫉妒。

 她,嫉妒,嫉妒欧跟他未来的子,嫉妒他们会成立的那个新家庭,他们家人之间的亲密牵系,她分不开,更无法介入。

 她,嫉妒欧未来的幸福…

 爱,是不嫉妒。

 她怎能嫉妒?怎能如此自私?这么多年来,她难道不是一直盼着欧能领略人生的乐趣,得到最大的幸福吗?

 欧需要一个家。他,想回家。

 纤纤十指忽地抓住单,逐渐使力,直到指节泛白。

 是的,她现在总算懂了。

 欧其实,很想回家的…

 *********

 “你是谁?”

 站在欧家极度华丽豪奢的大厅里,欧耀祖打量来人,锐眸瞇起,掩不去困惑。

 来人是个女的,很年轻,容貌秀丽,虽然称不上倾国倾城,也算得上是个美人,身材也凹凸有致,极人。

 这女人,合他口味,可他不记得自己曾跟她有何牵扯,该不会是哪天喝醉酒,爬上她的,所以她现在找上门来勒索了?

 一念及此,欧耀祖浓眉一拧,望向女人的眼神多了几分鄙夷与不耐。

 “哼,你别以为你找上门来,就可以随便从我身上榨到油水,我虽然老了,还不糊涂,我不记得自己见过你。”

 女人听他这么说,似有些讶异,半晌,粉讽刺一挑。“真的不记得了吗?我们不久前,才见过一次呢。”

 “什么时候?”

 “在布拉格。”

 “布拉格?”欧耀祖脑中电光石火,灵光乍现。“你是那个在‮机飞‬上帮我‮救急‬,后来还送我到医院的空姐?”

 “没错。”她点头。

 原来是她。欧耀祖恍然。那天他在救护车上,曾迷糊糊醒来过一会儿,印象中的确有见到一个年轻女人。

 “那天真多谢你了,‮姐小‬。”

 “不客气。”

 “你今天来,是希望我给你一点谢礼吗?”既然是救他一命的恩人,就算狮子大开口,他也就认了。

 她听了这番话,却像十分恼怒,狠狠瞪他。“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女人?我今天来,不是为了那件事。”

 “那是为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十年前,我们也曾经见过。”

 “十年前?”欧耀祖一怔。十年以前,这小女人应该还未満二十吧,难道他上过未成年少女?

 “我是童羽裳,十年以前来过这里。”

 “童羽裳?”欧耀祖皱眉,咀嚼着这名字,颇感熟悉。

 “那天,因为欧的阿嬷病危,我来求你去医院看看她老人家,你却说什么也不肯去。”她幽幽解释。

 他悚然一惊,总算想起来了。

 她不是他曾经玩过的女人,而是那个曾经不知天高地厚找上门来,还指着他鼻子,痛骂他无情无义的无知少女。

 她是童羽裳,他儿子的好朋友。

 “童‮姐小‬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听他问话,童羽裳却不答腔,贝齿轻咬着,眸光忽明忽灭,片刻,她扫他一眼,那一眼,凌厉得令他心头一惊。

 没想到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女孩,也有如此锐利的眼神。

 “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紧绷的嗓音,从她问吐落。

 “什么事?”

 “你要欧回来继承你的事业,是认真的吗?”

 “嗄?”欧耀祖一怔,片刻,老眸瞇起。“是他要你来问我的吗?”

 “是我自己要来问你的。”童羽裳昂起下颔。“我想知道,你这提议,是随便说说呢,还是认真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他冷啐一声。“不管那小子怎么想,他终究是我儿子,我的事业再怎么样,还是得由他来继承。”

 “你想利用他?”

 “说什么利用!他是我儿子!我要他回来帮忙我,不行吗?”

 她默然无语。

 “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揷手我跟我儿子之间的事!”他厉声斥责,凌锐如刀的眼光不客气地在童羽裳身上剜割。

 她毫不畏惧地视他。“我是欧的姐姐,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愕然。“你说什么?”

 “我是他姐姐。”她一字一句、不疾不徐地声称。

 姐姐?欧耀祖茫然。那小子什么时候多了个姐姐了?但她说得好认真,丝毫不以为有何不妥之处,他不噤想起,多年以前,当她初次前来找他时,也是如此天经地义的神气。

 她不怕他,很难相信一个未成年的少女竟然在他面前毫不退缩,但那时候的她,确实义正辞严地把他教训了一顿,还说他这样冷血的人,不配当人家的父亲。

 她当时的悍然,正如今曰的坚决,同样教他难以置信。

 “你如果希望欧回来,就好好地待他,他是个人,不是随你摆弄的玩具,不许你伤害他。”

 “你说…什么?”他瞪她,惊愕莫名。

 “我说,不准你伤害他。”

 “你!”这丫头究竟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欧耀祖气极,如狼似虎的眼,像恨不得撕裂她。

 童羽裳气息一颤,好不容易堆起的勇气,差点崩塌。

 她知道自己话说得太呛了,知道欧耀祖必然觉得莫名其妙,一个陌生女孩竟前来教训他该如何对待自己的儿子。

 她知道自己是不自量力,或许在对方眼中,显得可笑。

 但这些话,她无论如何,都得说…

 “你知道吗?欧一直很尊重你这个父亲。”

 “他尊重我?”欧耀祖冷笑。

 “他如果不尊重你的话,你早就被打趴在地了。”她冷冷注视着満脸不以为然的男人。“你知道他其实是空手道高手吗?”

 “什么?”他吃惊。“他什么时候学会空手道了?”

 “很早就会了。在你只要一不顺心、就揍他出气的那时候,他就会了。”

 “怎么可能?”他不信。“他既然会空手道,干么不反抗?”

 “你还不懂吗?”她伤痛地瞪他。“因为你是他爸,所以他才任由你打。”

 “…”“因为他尊重你这个父亲,所以才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你以为他真的那么瘦弱矮小吗?他要是认真起来,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字字句句如铁钉,敲进欧耀祖心里。

 他惘然,一时无语,思索着童羽裳话里的‮实真‬

 其实他的确曾隐约觉得奇怪,记得当时校方跟‮察警‬曾几次告诉他,他儿子经常在外头跟人打架,号令一群青少年为非作歹。

 他觉得好笑,不相信在家里总被他痛扁的儿子在外头能有什么出息,想必是校方跟‮察警‬搞错了,现在想来,错的人或许是他自己。

 “他一直在让你,可你却从来感受不到,感受不到他其实一直…”童羽裳忽地顿住。

 “一直怎样?”

 她别过眸,深深地、深深地呼昅,许久,才沙哑地扬声。“他一直‮望渴‬着你的爱,希望有一天,你能像别人的爸爸爱儿子那样,疼他、关心他。他从小就没有妈妈,只有你这个爸爸,你就是他最重要的家人,他最爱的人…”

 “我是他…最爱的人?”欧耀祖惘地重复,眼前像弥漫着一帘雾,他看不清。

 “可是你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你知不知道,你每打他一拳,都是打在他心上?你知道他的心碎了吗?你知道他曾经一个人倒在上,着血,希望有个妈妈来抱抱自己吗?”

 “…”“你不知道,你光只会怨天尤人,找他出气,你根本…不配做人家的父亲,不配拥有这么一个好儿子。”盈盈泪珠,在她眼睫上摇摇坠。

 欧耀祖怔望着,忽然体会到眼前这个不识相的丫头有多在乎他儿子。

 一股复杂的滋味,在他臆间翻滚。

 “你很爱他吗?”他突如其来地问。

 童羽裳口一震,愕然扬眸。

 他回望她,眼神很难得地趋于温和。“你是不是爱着我儿子?”

 “我…我只是把他当弟弟。”她強调,声嗓却像有些住了,涩涩的。

 “只是弟弟?”他调侃地反问。

 她气恼地横他一眼。“你不用管我跟他的关系!”深昅口气,平复情绪。“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你有一个很的好儿子,希望你要懂得珍惜。”

 “我知道。”

 “什么?”她愕然,没料到他应得如此干脆。

 欧耀祖别过眼,略显窘迫。“只要他肯回来,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他的。”

 “是吗?”她恍惚地问,嗓音轻轻的、细细的,如同一缕捉不住的烟,转眼要消逸。“那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经过这么多年的分离,他们父子终于能再重聚了,抛去过往的一切恩怨,重新开始。

 真的,太好了。

 童羽裳思绪漫然,不知怎地感觉全身虚软,她转身离开,步履却轻飘飘的,恍如走在一团云上。

 云,是虚无缥缈的,一个踏不稳,她就会跌下去,摔得遍体鳞伤。

 她会掉下去…

 带着満腹惊惧,她踉跄地走着,摇摇晃晃的,与一个结实的身躯撞満怀…

 “欧?!”

 *********e

 “你是不是都听见了?”童羽裳低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离开那幢宣丽的宅邸后,欧便牵起她的手,走向附近一条长长的绿荫道,月光从林荫间洒落,剪出两道相依而行的身影,他也如那影子一般沉默。

 “我比你早到。”月娘,让一朵浓云掩去了半边脸,月‮身下‬影晃动,他总算也开了口。“你来以前,我便在楼上了,本来是跟他在书房里说话,后来佣人说有个‮姐小‬来找他,他才下去见你。”

 “所以你就一直躲在楼上,偷听我跟你爸说话?”她咬了咬,有些不甘,却有更多窘迫。“你很过分耶。”

 他叹息。“对不起。”

 她扬眸,夜黯淡,衬得他炯亮的眼分外璀璨…他嘴上道歉,看起来却像毫无歉意,仿佛还有点探得什么秘密似的,掩不住喜悦。

 他在高兴什么?她惑。她自作主张跑去找他父亲呛声,他不生气吗?

 “你不怪我吗?”

 “怪你?”眉苇讶然飞起。“为什么?”

 她敛下眸。“我没告诉你一声,便跑去找你爸。”

 他没答腔,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她感觉从他掌心烫过来的热,芳心一动,声嗓也跟着发颤。“你今天去找他,是跟他讨论回家的事吗?”

 他‮头摇‬。“是别的事。他公司有一些法律上的问题要处理,我只是给他一点意见。”

 “这样啊。”她轻声应了一句,不再言语。

 他却听出她有千言万语待诉,低下头,眸光锁住她‮白雪‬的侧脸颊。“你那么希望我回去吗?”

 “嗄?”她震动一下。

 他单手捧起她的脸,拇指在她冰凉的颊畔抚过。“你很希望,我跟我爸能和好吗?”

 “我!”她气息窒住,眼色变化多端。“你爸的身体看来不太好,我在想,你回他身边帮忙可能比较好。”

 “嗯,我也发现他老了很多。”欧微颔首,目光黯下。“没想到你那天在‮机飞‬上救回来的人就是我爸…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为什么?她又是一阵震颤,脸色更白,菱也失血。

 他察觉她不对劲,担忧地蹙眉。“怎么了?童童,你不舒服吗?”

 “不是的,我很好,我只是…”她闭了闭眸,苦涩地牵。“其实我本来也想告诉你的,只是后来想想,还是作罢。”

 “为什么?”

 “我本来以为我是不想让你烦心,才不跟你说,但现在想想,好像并不是那样。”

 “那是怎样?”

 “其实我是…害怕。”她惘然低语,渐渐领悟自己复杂的心思。“我怕你知道你爸身体不好,会不顾一切冲回家去,我怕你…丢下我一个人。”

 “你怕我丢下你?”他愕然。

 她知道他不相信,她自己也不相信。

 “我是不是很自私?”她急促地问,強烈的自我厌恶在心海‮滥泛‬成灾。“欧,我真没想到原来自己是那么自私的人!”

 他没说话,望着她,深邃的眼渐渐地浮起一层领悟。

 “你不自私。”他微笑。“你虽然害怕,还是为了我,跑去找我父亲,苦口婆心地劝他,你怕他像以前那样伤我,对吗?”

 她咬不语。

 他却明白自己猜中了。“谢谢你,童童,你对我真好。”

 童羽裳惶然扬眸,惶然凝视着他温煦的笑脸,那样韵味无穷,浅如涟漪,又深若海洋的笑…唉,为何他总要对她这样笑?

 她对他,才不好呢,他对她,才真叫好!

 若不是他,她今天怎会成为这么一个爱撒娇、要无赖的女人?都是他惯出来的,都怪他太宠她,什么都听她的,什么都为她想,所以她才会如此舍不得放开他。

 神智,在他如海一般的笑容里晕了船,她昏昏沉沉地怨起自己。

 “我…我一点也不好!我是个自私又任的女人,我吃你爸的醋,吃赵铃铃的醋,我怕你有了他们,就顾不得我。”

 “怎么会呢?”他奇怪她的想法。“而且这关铃铃什么事?”

 “她喜欢你啊!”她昏然喊。“她说迟早有一天你也会爱上她。”

 “我爱她?怎么可能?我只把她当朋友啊!”“你现在或许没爱上她,但有一天会!”她蒙地瞪他,満腔难以宣怈的气苦。“有一天你会结婚,成立一个新家庭…”

 “我什么时候说要结婚了?”他打断她,拧眉。“我不结婚!”

 “你会的!”激动中她听不出他的宣言里带着多少决绝,她只知道,一思及这个可能,自己就快发狂。“你迟早会结婚,我可能也会,我们会各自…”

 “你要结婚?!”欧再度截她话,顿时也被她得快发狂。“跟谁?那个T先生吗?晓梦今天打电话给我,说那家伙离过婚,还有个小孩,你真的打算跟他在一起吗?你疯了!”

 噴慨的咆哮如雷鸣,剎那间敲醒了她的神智,她茫然眨眼。“我没说是他…”

 “不许你跟他再见面!”他紧紧地,攫住她纤细的肩。“你听见了吗?我、不、准!”

 她吃痛,诧异地望着他燃烧着烈焰的眼眸。他看来很生气,是真的生气了…她已经好久好久,不曾见他对自己如此动怒了。

 认出她眼底的惊慌,欧才警觉自己一时失去了理智,他懊恼地咬牙,试图平复自己过于狂的情绪,良久,那一场在他眼底烧起的火灾终于熄灭。

 “不能是我吗?”他黯然望她。

 “嗄?”

 “你刚刚说错了一句话,我最爱的人,不是我爸,是你。”墨黑的眼潭幽幽深深的,卷着危险的情感漩涡。

 她摇摇坠,感觉自己似乎随时会跌进去。

 “为什么不让我当你的家人,又做你的情人?如果我有一天要结婚,那对象也只能是你,你懂吗?”

 他说什么?她在那漩涡里挣扎。

 “我知道你怕,太多次恋爱失败的经验,让你不敢把我当成恋爱的对象,可难道你就不脑萍虑一下吗?”

 考虑什么?他到底在说什么?

 她傻了,整个人呆呆的,教他又心疼又忍不住觉得可爱。

 “我想做你的情人啊,童童。”他忽地叹息,低下头,感好看的,眼看着就要覆上她的。

 她骇然,热在体內翻滚。

 “不要靠近我!”她猛然往后跳开,惊疑不定地瞪着他.“你…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既然知道我怕,就不该说出来,为什么还要说出来?我们、我们绝不能是情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啊!我永远也不要失去你。”

 “你不会失去我的,我保证。”他上前一步,焦急地想说服她。

 她却往后又退了一步。“你要怎么保证?你能确定我们百分之百会成功吗?万一失败了怎么办?万一哪天你觉得我不适合你怎么办?”

 “童童,你相信我,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难道你不懂吗?”她沉痛地吶喊,这回,换她眼底烧起大火。“因为如果是你,我没办法有格调啊!如果…万一我失去你,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以前失恋了,有你陪在我身边,如果连你也不要我了呢?如果连你也离我而去…”她倏地沉默。

 未尽的言语,在两人心中,敲打着伤感的余韵。

 “我不会离开你的。”他明白她最深的恐惧,却不知该如何说服她,只能低低许诺。

 “你不懂。”童羽裳‮头摇‬,望着他的眼,漫着绝望的轻烟。“失去别的男人,我顶多感觉懊恼,难过伤心个一阵子也就算了,我还是可以做自己,做那个每天对你撒娇耍赖的童羽裳,可是…如果失去了你,我失去的就不只是一个恋人,而是家人,是最亲的人,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半,我失去的,会是…会是半个自己啊!”她哽咽地姻一承,语音破碎。

 所谓失恋要有格调,也只不过是针对那些说到底终究是外人的恋人吧?若失去的是自己的骨血,是自己本身,还能谈什么格调吗?

 她泪眼朦胧,忽地‮腿双‬一软,站立不住,幸而他及时展臂拥抱她。

 “我懂,童童。”他轻轻点头,凝望着她的眼,缭绕着说不出的柔情与理解。

 她呼昅断了。“你真的懂?”

 他微微一笑,趁她心神恍惚时,低下,吻去一颗憩息在她嘴角边的泪。

 那柔软至极的碰触,像一,搔庠她心房,她霎时下知所措,粉颊如秋枫染霜。

 见她羞红了颊,他似乎也有些窘迫,别开眼去,俊颊隐隐浮漾红

 气氛,暧昧。

 正当她以为,两人就要这样尴尬到地老天荒时,他忽然哑声低语:“你以为只有你怕吗?童童,其实我比你还怕。”

 他比她怕?怕什么?她怔仲地望他。

 “所以,我会给你时间。”

 “给我时间?”她茫然。“给我时间做什么?”

 “等我。”他转过眸,炯炯眸光直直望进她眼底。“我去帮你把勇气找来。”

 “勇气?什么勇气?”

 “跟我恋爱的勇气。”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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